天子侍 第五章
顓王在國師府等待,身為國師府主子的上官羿自然不能讓貴客久等,立刻離開觀天樓,吊詭的是,李勛竟然沒有阻止他。
回到國師府,穿廳渡廊,便見顓王悠閑地端坐在他府上大廳。
「不知王爺過府拜訪,下官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上官羿快步入廳,拱手連連道歉。
「得了,哪來的罪?」李勤笑睇著他,陰冷的眸底藏著許多打算。「本王以為,近來宮中迎後禮俗已進行得差不多,國師應該不會再暫留觀天樓,誰知道卻猜錯了。」
「因為瑣碎小事不少,所以下官習慣在觀天樓多待一會。」
「獨自一人?」
「咦?」他心生防備的疑問。
「沒事,是本王不請自來,算是本王唐突。」李勤咧嘴笑著,隨即起身直往廳外而去。
「王爺親臨國師府,下官倍感榮幸。」盡管不懂他葫蘆里賣什麼藥,上官羿還是快步跟上,與他始終保持著兩步之距。
「是嗎?既然這樣的話,本王就再送你一份禮吧。」
「禮?」
正疑惑著,便見李勤停在穿堂前的石板廣場。剛才上官羿走得太匆忙,沒仔細瞧,如今才發現廣場上頭停了兩頂軟轎。
李勤朝軟轎前的親信使了個眼色,親信立刻掀開轎簾,兩頂軟轎各走出三名身穿艷紅馬甲,外搭瓖銀線玄色軟紗的姑娘,酥胸柳腰半露,玉面濃桃艷李,風情皆有不同,全都是教人亮眼的美人。
「……王爺?」上官羿一怔,烏瞳微眯。
「六名美鬟,全都是本王在各地精挑細選的美人。」李勤回頭解釋,在他眼里找不到屬于男人該有的貪婪。
「下官不懂王爺的意思。」他勾笑,佯裝不解。
無端送上美人,表面上是要替他暖床,說不準個個皆是殺手。
這計謀太淺,太教人容易識穿,也顯示顓王開始行動,並自以為一切會隨著他的計劃走。
「怎會不懂?還請國師別嫌她們出身太低。」李勤笑說。「不管如何,上官家血脈都不能斷,既然眾臣的千金無法嫁入國師府,那麼本王就為國師安排,好過國師孤家寡人在朝,惹出非議流言。」
上官羿眸色一閃。「王爺多想了,下官其實早已準備娶親。」
他心頭微動,只能強迫自己冷靜,暗地思索究竟是誰瞧見了什麼,畢竟顓王的口氣太確定,彷佛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是嗎?」李勤擺明不信。
「是的,下官昨兒個才剛將人接進府。」
也許是老天注定,讓他昨晚安排將彤姬帶進府里,好讓他可以在今天堵住顓王的嘴,不讓他和皇上之間的是非有被渲染的機會。
他親手挑選的皇帝要是被傳出惱人的流言,讓百官當成茶余飯後的消遣對象,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何不讓本王見上一面?」
「她……」
「羿?」
叫喚聲自身後傳來,上官羿驀地回頭,便見彤姬站在渡廊上,芙蓉玉面噙滿欣喜。
「彤姬,怎麼沒在房里歇著?」上官羿直睇著她,勾著儒雅笑意,一邊用眼神告訴她別再靠近。
「听說你回來了,我想見你。」彤姬卻視而不見他的警告,蓮步輕移地下了渡廊,緩步來到他身旁,自然地朝他懷里一偎。「你生氣了?」
她吐氣如蘭,淺聲撒嬌,像個乞憐求愛的小女人,嬌軟耳語酥人心腑。
知道她打什麼主意,上官羿嘆口氣,將她輕擁入懷。「傻瓜,我怎會生氣?只是要你多歇著。」
李勤皺起濃眉,打量著眼前這對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鶼鰈情深的男女,開始疑惑究竟是不是莊妃看走眼了。
疑惑初生,可下一刻瞥見出現在廣場另一頭小徑上的身影時,他又再度確定是李勛離不開上官羿。
「羿,這位是……」彤姬抬眼,看向李勤。
「他是……」上官羿揚笑抬眼,話未出口,余光先捕捉到李勛緩步而來的身影,唇邊的笑意不禁僵了下,隨即便神色自若地道︰「彤姬,眼前這位是顓王爺,而這位是皇上。」
「皇上?!」彤姬微掩著嘴,很是驚訝。
上官羿恭敬地朝李勛走來的方向躬身。「微臣見過皇上,不知皇上為何駕臨?」他摟著彤姬一道行禮。
李勛冷鷙地瞪著他摟著彤姬的手,不睬他的問話,逕自看向李勤。
「顓王哪來的興致,才下朝便到國師府作客?」
「皇上,臣是為了國師的婚事而來,就算國師沒有成親,只要能夠產下子嗣便已足夠,所以特地帶了六名美鬟想要獻給國師。」
李勛懶懶掃過那群美人,狀似不滿地哼了聲。「怎麼就沒想過要獻給朕?」
「皇上!」上官羿著急的喊。
李勛卻睬也不睬他,逕自打量起六位美鬟婀娜誘人的身段。
「如果皇上中意的話……」
「王爺,既已答應要將人贈給下官,可不能又突地轉手讓人。」上官羿忙出聲。
天曉得這六位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要真是殺手,在床第上趁皇上不備行凶,豈不危險?
而且身為皇朝天子,他居然私自出宮,簡直沒將皇宮律例看在眼里,究竟是他太狂妄,還是太擔心他?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應該。
李勛慵懶回頭。「怎麼,朕想要這幾個美鬟,你也想跟朕搶?」
「皇上後宮佳麗不少,這些美鬟身份太低,不合皇上身份。」
「就合你?」
「是。」
兩人視線纏繞,暗中較勁,最後李勛不悅地哼了聲。「真是掃興。」話落,轉身就走。
「皇上如果真中意,臣府上還有數名,立刻送進宮去。」李勤隨即跟上,滿嘴討好。
兩人的交談聲隨著腳步漸遠,上官羿听不真切,想要追上,卻又礙于尚未將六名美鬟安置好,再加上身邊還有個彤姬……
終究,他還是忍住了,感覺彤姬緩緩握緊自己的手,他淺淺噙笑。
才剛進府的美人還找不到名義送給其他大臣,上官羿只得先將六人安置在西廂的客房里,外頭加派重兵看守。
教他愧疚的是,自己竟將彤姬也給牽扯進來。
「抱歉,硬是讓你蹚了這淌渾水。」
掌燈時分,兩人在彤姬房里用膳,上官羿面帶歉意地瞅著她。
彤姬卻不以為意。「有什麼好抱歉的,我一听你府上總管提起顓王拜訪,便覺得事有蹊蹺,趕緊差人去通知你,然後躲在渡廊上等著,心想要是有什麼狀況,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誰知道忙是幫了,但你還是留下那六個美鬟,皇上想要她們,你居然還跟皇上搶人,膽子真不小。」
上官羿苦笑。「留給我,總好過給皇上添亂。」
「皇宮戒備森嚴,就不信顓王真敢如何。」彤姬琉璃般的瞳眸直盯著他,嘟起嘴。「你留在身邊才真是要命。」
上官羿唇瓣微勾。「好聰明的彤姬,竟將時局看得這般清楚。」
「我還未出閣前,已經看過太多這些手段了。」身為前刑部尚書千金,府上常有筵席,有太多暗潮在台面底下洶涌較勁,骯髒手段她沒少看,早練就察言觀色的好功夫。
「留在我府里,我也不信顓王真敢放膽對我不利,不過總是要防備。」上官羿食不知味,思緒已經飛往宮中,想著甩袖離開的那人。「留在這里,總好過送進宮,至少我可以不用擔憂皇上。」
「你對皇上真是忠心,可我怎麼覺得皇上似乎對你有諸多不滿?」
「會嗎?」
「他看你的眼神……」想著那雙精厲的瞳眸,彤姬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不對,他看我的眼神更可怕。」
「……會嗎?」上官羿緩緩放下碗筷,有點驚訝她竟敏銳到這種地步。
「有點。」彤姬用力點點頭,見他不再用膳,不禁問︰「怎麼了?我煮的飯菜不合你胃口?」
他挑眉。「你下廚?」
「好歹我也在鳳凰樓待過一些時日,雖學不來大廚的手藝,但味道也還可以吧。」說著,有點局促地瞅著他,見他又動了筷,不禁屏氣等著。「怎樣?還行吧?」
「好吃。」他笑,只是有點難以置信,向來養尊處優的她,竟也會洗手作羹湯。
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人……似乎也變了。
「怎麼還鎖著眉?」她又問。
撫上不自覺攏緊的眉頭,他撇唇一笑。「也許是累了。」沒有時間傷春悲秋,他設下圈套要顓王自投羅網,如今他已逐步踏入,等時候一到,便能將他逮著,但是正值慎行之際,李勛卻教他煩心極了。
「朝事你累了?」
面對她擔憂的神情,他不由得放軟了眸色,在她面對他彷佛可以暫時卸上的煩躁。
「還好,只是我在顓王面前將你給提了出來,就怕他日他會等著我迎你過門。」
「你既已有了心上人,為何不說?」她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昨晚他的神色是那般狂喜,分明像已陷在戀愛中的人意會已得到一份情愛才有的神情。
他從來是個深斂壓抑情緒之人,能讓他露出那樣的狂喜,必定是愛極了。
上官羿只是沉默。
兩人無語半晌,彤姬想了下,淺笑。「好吧,如果你不嫌棄,就讓我替你圓謊。」
「彤姬?」他皺起眉。
「我說真的,如果你不在意我已非清白之身,我可以嫁給你。」
「你明知道上官家受到詛咒,別再說些渾話。」
「但你也需要人與你為伴的,不是嗎?」彤姬翦水幽瞳閃著關心。「雖然我遠在居鳳府,但對于皇城發生的事都知道的。」嘆口氣,她坐到他身旁,輕摟著他。
「彤姬……」他忍不住把臉貼在她肩上,無關男女之情,而是多年養成的手足之情。
他是堅強的,無敵的,善于照顧人,但沒有人知道,他也有疲憊的時候,也需要一點溫暖供養他,撐起他,讓他有勇氣繼續往下走。而彤姬的出現,正好滿足他的需求。
「你和先皇交情甚好,先皇駕崩一定讓你難過不已,再加上你堂弟李弼因妻亡而不知下落,可以想見你心里有多難受,可在這當頭沒人能替你分擔,你還得獨自主持大局,強這麼久,也難怪你會累。」
「是嗎……」
「你要我待在府里,我不知道能做點什麼,但……如果能讓你不孤獨,怎麼做,都好。」
他孤獨?攏起濃眉,上官羿要自己別去想,可是不能否認,最近獨處時他的確會感到難受,尤其當他如此靠近那人,卻又不得不遠離時。
只要能夠創立太平盛世,只要能夠挑選出賢明君王,他……不重要,他如何受苦,都不重要。
即使這麼不斷告誡自己,可當他獨自躺在房里的大床上,卻仍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熟悉的相思折磨著他,甚至痛得比往常還劇烈,只因這份情感與以往不同,他與那人皆心系著彼此。
但,又如何?
不過是注定了,再傷痛一回。
用完晚膳,上官羿回到自己房中,處理完府中瑣事後,睡意仍舊難凝,最後索性起身,僅著中衣的他推開房門,在夏夜里乘著微風閑步慢走,想要拂開心間煩亂。
路經隔壁院落時,卻听見細微聲響,他不解的穿過拱門,輕步而去,竟瞥見幾名勁裝打扮的身影掠過,而四周倒臥著他布在彤姬身邊的護衛。
「來人!」他立刻沉聲大喝。
守在他院落四周的護衛隨即躍出,他抽過護衛腰間佩劍,舉步朝彤姬寢房奔去。「保護夫人!」
「是!」護衛群擁而上,護著他殺出一條血路。
上官羿舞著閃動青光的長劍,烏瞳迸出殺氣,成雙成對地砍殺欲闖入彤姬房內的刺客。
血水噴濺在他臉上,他眉眼不動,轉柄橫刺,揮劍直挑,剛好發泄無處可發的郁悶。他的武藝不算絕頂,但是想要在一群刺客底下護個人,不算難事,可不知為何,總覺得眼前的刺客極為難纏,身手高超,他應付得有些吃力。
再者,他不懂為何刺客要殺的竟是彤姬?
不過眼前戰況危急,他無暇細想,只想趕緊進房救人,于是旋身避開攻勢,順勢閃進房內,便見彤姬抓著長劍,瑟縮在角落里。
「羿……」彤姬面無血色,渾身顫抖不休。
「別怕,有我在。」他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安撫她的當頭,不忘分出心神細忖從何處殺出生天。
眼前的狀況有些古怪,因為刺客的數目太多,如果只是想殺了彤姬,根本不需要派這麼多人,而且每個皆是武藝高超,怎麼看都像大內殺手,教他不由得連想到如今手握皇城兵權的李勛。
他不禁一震。
不無可能,畢竟那人曾威嚇過要將彤姬拖到午門處斬……他心間涼透,一股寒意直沖背脊,卻突地听見彤姬驚喊。
「啊!」
略抬眼,余光瞥見有長劍破門而入,他閃避不及,眼看劍鋒就要落在他肩頭上,卻又突地停住,他回頭探去,只見劍身被抽出,而從破開的門縫驚見站在外頭的人竟是李勛!
「皇上?!」
李勛微側臉瞪向他,手握長劍,頭也不回地刺向身後逼近的刺客身上,抽劍如揚鞭,力道凶悍,動作利落,不過是眨眼工夫,外頭的混亂便已平息。
上官羿推門走出,廊道上皆是不全的尸首,再走向外頭,就見李勛手持正淌落鮮血的長劍,垂首背對著他。
「皇上,你怎會在此?」
彷佛听出他的懷疑,李勛冷冷抬眼,寒厲的眸色教他心頭一顫。
「你說呢?」
「……皇上不該老是私自出宮。」他垂斂下眼,面目僵硬。
「朕是天子,無人能束縛朕。」
「包括無人能改變皇上的想法?」上官羿笑得淒楚。
李勛像是嗅見不尋常的氣息,半眯著眼。「……你以為是朕派出刺客?」
「要臣如何不作此聯想?」上官羿冷漠地瞪他。「皇上曾說要將彤姬拖至午門處斬。」
時間太巧合,刺客出現,而他也出面來救,加上所有護衛和刺客皆不留活口,像是存心毀尸滅跡。
李勛像是听見天大的笑話,不屑冷哼。「朕要她的命,不需這麼大費周章。」
「但是今日方巧顓王過府拜訪,皇上可以順理成章把事都推到顓王身上。」如此解讀,並不過份。
李勛垂斂長睫,在眼下形成一片晦暗陰影。「在你眼里,朕有這般不堪?你真的認為朕是個會使暗招的小人?」陰冷的話語輕淡地被夜風吹散,可其中潛藏的失落仍是鑽進上官羿耳中。
他心頭微微動搖,但事實擺在眼前,一切都發生得如此剛好,巧合得……他又是一頓。
不對,巧合得太過頭,彷佛有人暗中安排。
「朕,曾對你使過暗招?」李勛幽幽輕問。
「……不。」就算要脅他,也是要脅得正大光明,磊落的與他交易。
「朕,曾失信于你?」
「……不。」他向來說到做到,所以可證明彤姬一事,他不過說說而已,是自己一時糊涂了。
「朕,可曾以傷害他人來逼迫你?」
「不……」搖著頭,上官羿腦袋總算清醒。
不對,有蹊蹺,有陷阱,他被誤導了。然而,對方能夠策動讓他誤解的行動,就代表已經確知他和李勛之間的事,知道殺了彤姬,會讓他將李勛視為主謀,而懷疑他和李勛之間不單純的人……
這時上官羿突然察覺一旁的樹叢間有陣騷動,下意識戒備的瞬間,又听見李勛的問話。
「上官羿,你可信朕?」
「臣……」話未竟,一道青光自樹叢飛出,直朝李勛而去,上官羿還未細想,身體已經動了起來,朝他飛奔而去。「皇上!」
李勛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皇上!」上官羿驚恐的加快速度,不懂他為何沒有動作,而就在他沖向前,欲將李勛撲倒的瞬間,李勛以單手勾住他的腰,一個旋身,帶他避開,自己臂上卻被擲出的長劍劃過,同一時刻,他眉眼不動地拋出手中長劍,刺殺躲在暗處的刺客。
上官羿黑眸不可置信的瞠圓,見他臂上汨汨淌下鮮血,那傷彷佛刺在他胸口上,教他痛得不能呼吸。
「皇上!」怎會這樣?他明明是要保護他的,怎麼反教他顧全他?!
李勛雙手緊攏,將他深擁入懷,緊密地貼觸,讓上官羿清楚听見,他的心跳為他的疾奔而來,狂顫不休。
案上燭火搖曳,燭淚淌落,彷佛是上官羿忍著不落下的淚。
「大婚在前,見血是凶兆。」
上官羿命人處理完別院的混亂後,拗不過不肯驚動御醫的男人,只得瞪著眼前人不深不淺的傷口幫著上藥,扎上干淨紗巾,再讓他倚坐在臨窗的錦榻上休憩。
如今想來,他才明白李勛根本打一開始就不信任顓王,所以不知何時便潛進國師府,只為了保護他。
「那就別迎後了。」李勛無所謂地道。
垂睫半晌,他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現今百姓安居樂業,皇朝繁榮富庶,他不希望在這當頭無故引戰,涂炭生靈。
「是嗎?」直睇著他異樣蒼白的臉,李勛蹙眉探出長臂,輕觸那發涼的面頰。「你受傷了?」
「不,微臣教皇上護得極好,實是讓微臣愧疚不已。」閉上眼,感覺粗糙的指月復在面頰輕移,像團火,逐步延燒。「皇上明明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躲?」
「你以為呢?」他的長指往下,撫過他比尋常男子還要縴美的頸項,落在鎖骨上,來回游移。
「臣……不知。」長睫因為他的踫觸輕顫著。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瞧他整個人緊繃得像張到極限的弓弦,他沒好氣的撤下長指,轉了個話題。「有沒有人問過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臣想要的是皇朝強盛,百姓安居樂業。」
「內心呢?」
上官羿撇唇淺笑。「臣想要的只有……」
「你騙自己,也想騙朕?」李勛眯起眼。「你可以扼殺自己的渴望,卻扼殺不了朕的,你可以無視內心的聲音,但朕听見了。」
上官羿驀地一震,卻死命拽住理智。「那不重要……」
「對朕而言,很重要。」他抓緊他,將他拽到面前,近到彼此氣息纏繞。「朕要知道,除了這天下,你還想要什麼?除去國師、禮部尚書兩職,除去皇朝盛世,你,想要什麼?」
被箝制著跪坐在錦榻上,面對眼前人的質問,他無法回應。
他想要的,只要探出手就能得到。
但是……不能要。
李勛深邃的眼直盯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你可以不說,但朕可以告訴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會替你得到。」
他痛苦地攏起眉頭,嘴唇抿得死白。
「你……可以繼續守護那個人的天下,就算哪天你心思遽變想要玩垮這個皇朝也好,就算你心里沒有朕也罷,朕只要你的眼……看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