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有道理 第二章
宣妍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被萬家燈火燦燦的亮光給刺到眼發痛,她狼狽地逃回家中,意外發現門沒鎖。
輕推開門,踏上玄關,便听見客廳傳來細微的聲響。
「我不要。」
回應得很冷淡的聲音,是她那個很龜毛又很機車的室友。
唷,原來他對人向來冷淡,並非只針對她而已……嗯,這一點認知讓她心里好過一點。
「嘿,東西幫你搞定,錢也給了,你能說不要?」輕軟嗓音猶若珍珠落地,難以想像說話如此甜柔的人,語氣如此霸道。
是誰?這聲音跟兩天前電話里的聲音頗像。
宣妍躲在拐進客廳的牆邊偷覷,她看見惡室友一臉煩躁,女子背對著她。
「你明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語氣軟了,表情變哀怨了,然而舉手投足之間依舊保持著他貴族式的雍容。
「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的,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哼哼兩聲。
女子靜默,突地起身。「把錢還我。」
「我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奉在威懶懶地窩在沙發椅,斜倚支手托腮,笑得很迷人。
「我幾天前才給你的耶。」
宣妍可以想像她嘟起嘴,一臉不悅。
錢啊……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小白臉!再仔細看他兩眼。
也對、也對,他是真有那個本錢……他五官立體出色,面白如玉,沉嗓清朗,身形頎長,內蘊華貴氣質,外放狂傲氣息,舉措得宜,像是個出身極好的少爺。
這樣的人當小白臉?真怪。
啊啊,不對,應該是訓練有素很高格調的牛郎!她以往和朋友去過牛郎店,確實是像這個調調。
看來,他是紅牌唷。
「都買了東西,思忱這里每樣都缺,況且我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語調無波,但帶著倦。「改天就還你嘛。」
宣妍微挑起眉,心里驚呼。原來,不只是紅牌,還是個惡質的騙錢小狼犬?欸欸,沒良心的牛郎本來就等同騙錢小狼犬了咩,牛跟犬都是畜生啦∼
「不用你還,我只要你答應陪我去派對就好了。」女子走到他身旁,撒嬌地挽著他的手。「拜托啦∼在威∼?」
宣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又覺——這女子長得這麼標致娟秀,乾麼要倒貼這種惡質小狼犬?
看那女子身穿名牌服飾,果妝淡唇蜜是CD這期剛出的限量色澤……肥羊啊,這女子肯定是富家千金,難怪惡質小狼犬要對她下手。
也許,她該幫幫她。
正所謂騙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鼓足氣,宣妍正準備跳出來制止,奉在威已經懶懶的戳破她偷窺的事實。
「你看過癮了?」
「嗄?」她意會,粉顏漲紅。
對呴,他面對她,很難不發現到她。
「想不被人發現,就躲進去一點,礙眼得教人不想發現都難。」他的黑眸懶散中生雋光,犀利且透徹,仿佛早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誰要躲?我想回房,是你們在那邊說話,我不方便走進去好不好?」乾麼一副鄙夷她偷听的冷嘲樣?是誰害她必須偷听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進去。」他淡道。
「偏不。」叫她進去就進去哦?他以為他是誰?又以為她是他的誰?
宣妍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里,很自然地往沙發一坐,很故意地坐在女子旁邊,不看電視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坐著,挑釁地看著他。
奉在威俊眼微眯,乏力地說︰「家箏,我們改天再談。」這種狀況,教他怎麼跟她和平共處?白目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家箏。」眸微凝,奉在威臉色臭到發硬。
「對,他說的沒錯,小姐,你們還是改天再談,啊,不不不,應該是都不該再談,錢被他騙就騙了,那是注定拿不回來的,但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她笑得陰惻惻的,有幾分惡意,還對他扮著鬼臉。
不能怪她找碴,而是他的行徑太令人發指,路過之人皆可唾沫以對。
「騙?」那被喚家箏的女人怔怔地看向她。
奉在威則是把臉埋進掌心,自覺無臉見人。就知道這女人又要胡亂污蔑他。
「對,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可能听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你該清醒了,不可再縱容他。」她像是以正義為名的俠女一枚,說得頭頭是道,表情感嘆再三,瞬地,身邊爆出一陣笑花。
宣妍不解地看著她。
「你是愛情騙子?」她看向奉在威,笑得人仰馬翻,什麼端莊嫻淑全都不知道飛去哪了。
「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宣妍開口糾正她。
奉在威惡行惡狀諸多,絕不是一句愛情騙子就能帶過。
「哈哈哈∼」這下笑得更燦爛了,已經到了天崩地裂也不能止的地步了。
怪,這是什麼反應?
宣妍皺擰眉頭,余光瞥見對面的奉在威黑了大半張俊臉,起身,很不客氣地把笑到岔氣的女子拎起。
哇,他看起來明明瘦削,怎麼這麼有力?
完蛋,他待會會不會找她算帳?
不管了,先躲回房再說。
宣妍一溜煙地跑了,而玄關外——
「原來你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還在笑∼
奉在威俊美無儔的臉隱隱抽動,青白交雜得精彩。「奉、家、箏!」最後一個字是咬牙切齒從喉口迸出的。
「有∼」奉家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揩了揩眼淚還是笑。「哥,你什麼時候轉行了,都沒通知我?」
他眯起銳眸。「回去。」
「嗯,不行,你還沒答應我要幫我去那場派對。」她耍賴,呵呵笑著。
他頭很痛。「要是我被人逮住了呢?」
「放心吧,希乃和表妹要回美國了。」她打包票。
革希乃是他們外公吳十全的得力左右手,于是被外公欽點為孫女婿,然而希乃卻因為某些因素拒絕,他便臨危授命,回台暗中撮合麻吉希乃和表妹,無奈做得過火,希乃大怒,撂下狠話,只要一逮著他,肯定要他落個碎骨無存的地步。
所以,他躲起來。先聲明,他絕對不是孬,只是不想跟希乃正面沖突而已,其實他凶起來也是很嚇人的,只是修養太好,少有機會表現。
「你確定?」奉在威再問。
「我確定,而且你天天窩在家里,不煩悶嗎?剛好有場派對讓你松心,你要感到開心。」
「我待在家里開心得很。」什麼煩心事都不用想,只管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少來。」兄妹幾年,她會不知道他的個性?眼波一轉,她掩唇笑得很詭異,「難道說,跟剛才那個可愛的美眉有關?」
奉在威翻了一圈白眼。「她不是我的菜。」他很挑食的好不好。
「她是誰?」剛才就很想問,但被她一席話給逗得忘了問。
「她是思忱的員工,藝術館的策展助理,只是在這里暫住。」說真的,他也不是很長舌的人,只是在這當頭不說清楚,肯定被妹妹魯得沒完沒了。
「暫住?」圓眸一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有兩間房好不好?」想太多了。
「同一個屋檐下啊。」
「那又怎樣?」難不成他會吃了她?拜托,他才是害怕的那一個好嗎?
奉家箏不說話了,但眼楮轉了又轉,笑盈盈的,清麗的臉是促狹的笑意。
「回去回去。」就知道女人都是外星人投胎轉世的,完全無法溝通。
「你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去?」
「去∼」可以了吧?滿意了吧!
「是七點喔。」
「知道了。」門一關,回到客廳,發現那個造謠生事的家伙夾著尾巴躲回她的堡壘了。「算你識相。」
朝通向她房間的長廊看一眼,奉在威才悻悻然轉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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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房里還有一套衛浴設備,要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要怎麼洗澡。
抓著毛巾輕拭一頭烏亮長發,宣妍穿著細肩帶背心和熱褲往床上一坐,門外一點對話的聲響都沒有,但似乎有著細微的鍋鏟聲響,還有一股淡淡菜香在空氣之中彌漫著。
她想了下,開了門,躡手躡腳朝客廳走去,瞧見他就在廚房里忙著。
動作俐落,切菜下鍋一氣呵成,腳步沉潛,目光精鑠,手中的木鏟像畫筆,而平底鍋里躺上的五顏六色是他最具色韻的顏料,層疊鋪陳,堆砌著最美的色澤,他儼然像是罩著藍帶光環的大廚師。
不一會,一道道的菜上桌,他動作從容優雅,行雲流水,像極了一幅賞心悅目的畫,讓站在客廳邊上的宣妍看傻了眼。
奇怪的男人。
明明可能是個詐財騙色的惡質小狼犬,怎麼一眨眼,他又多了個身份?
奉在威瞥見她,卻視若無睹,拉開餐桌椅,獨自用餐。
他只是暫住在此避風頭,不想跟身邊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糾纏,尤其是這單細胞的女人。
好香∼美肴香氣似毒,一陣一陣地催醒了宣妍肚子里的蟲,咕嚕咕嚕聲四起,她羞得趕緊捂著肚子,連退數步。
真是太太太丟臉了,居然叫得這麼大聲。
可是,都什麼時候了,她當然會餓啊。早中兩餐有乾姊罩著,但晚餐……別指望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伸出援手,尤其在她還壞他好事之後。
深吸口氣,用力縮緊小月復,她快步走向廚房,倒了一大杯500c.c.的白開水,準備回房享用。
喝水好,皮膚會水女敕水女敕,而且代謝好,還可以順便減肥,嘿,她真聰明。
但是,回程路上,走得萬般艱辛。
好香∼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告訴自己別看他,爭氣一點,有骨氣一點,又不是沒餓過,多餓幾次就習慣了,別求人!
「……坐。」
奉在威清朗帶沉的嗓音宛若透過遙遠天邊的一朵雲,慢慢回繞到她耳邊,感覺很遠,但她仔細一看——天啊!她是什麼時候巴到人家旁邊了?
丟臉!她餓到喪失尊嚴了嗎?
「坐。」聲音有點不耐。
她看向他,他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出情緒。「你叫我坐就坐?」這麼沒個性?
有點挑釁氣味的一句話,想不到奉在威不怒反笑,笑得肩頭猛顫,最後忍不住逸出聲,笑聲像是萬里外的瀑布下瀉一地溫柔。
她再次傻了眼。
因為他的笑、他的笑聲。他的笑聲不似洪鐘,但很有力量的帶著余韻將她包圍,而他唇角的笑意讓那兩瓣總是緊抿的唇彎出上勾的美弧,就連那雙總是不帶溫度的眸也在瞬間溢出滿地月華,潤亮生光,俊美得揪心。
天生牛郎,真的有這種人欸。他的豪氣大笑柔和了他令人難以親近的冷臉,深刻的輪廓、立體的五官,宣妍看得魂跑了,連肚子餓了都忘了。
「不餓?」他止笑,問。
她驀地回神。「餓。」很老實地點頭,不想逞強。
他又笑了,起身幫她舀了湯,盛了菜。「這是南法的家常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她傻氣地看著盤上色彩鮮艷的佳肴,管他是南法還是北法,能吃就好。
「你要面包還是面條?」他又問,像個頂級餐廳里的最佳服務員。
「都可以。」乾麼用的?桌上已經夠豐盛了。
奉在威替她切了小塊面包,又挾了些面條。「沾醬吧,那是我剛才做的青醬,試試味道。」
她嘗了口,水眸亮了起來。「哇∼好特別的味道。」好香的九層塔。
「看來你喜歡。」他又笑了,眉梢眸底帶了抹迷人的風采。「吃前菜。」見她要吃炖雞,他又說︰「不對,前菜是海瓜子。」
「哦。」怎麼那麼麻煩?但她還是乖乖地品嘗他的手藝,當鮮女敕的海瓜子落在她舌間時,一股不可思議的酸甜在口中化為一股清爽香氣。「這真的是你做的?」
她開始懷疑他只是假裝站在廚房忙,其實這些菜是外燴送進來的。
「嗯哼。」唇角斜勾,他開始有點驕傲了。
「你是廚師嗎?」天啊,大廚啊!
他似笑非笑。「我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
宣妍聞言,嘿嘿乾笑。
在心里再三道歉,她不該偷罵他,不該唾棄他,他只是長得太優,讓人覺得難搞,但實際上,他不差呢,還請她吃晚餐……她已經好久沒遇到好人了,不知道是台灣好人太少,還是她身旁的磁波總是吸引壞人。
「你不是嗎?」不能怪她想岔,而是他長得那麼帥,不當牛郎很可惜耶。
奉在威眯起的黑眸迸出凶暴的光痕。
「我說錯了,我道歉!」她雙手舉高,投降。
說得也是,他有這麼好的手藝,乾麼當牛郎?
「我接受。」他向來以寬宏大量著稱。
宣妍看著他,見他像是沒事一樣地繼續用餐,大大松了口氣。
「欸,你不是討厭我嗎?」她忍不住問。
「我說過嗎?」他嚼不露齒地反問。
「可是,你說我很礙眼。」很傷人捏。
他的視線一飄,落在她那裹在細肩小可愛底下的酥胸,又搖了搖頭。「穿多一點。」害他又想起那軟綿綿的觸感,下半身很沒志氣地有所反應,真想嘆氣。
「可是很熱耶。」
奉在威聞言,又笑了。
「你在笑什麼?」剛才,好像也是因為她說了什麼,他才笑的。
她先前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轉變這麼大?
「我在笑有個人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听起來實在倍感思念。
他那可愛的表妹,現在已經是希乃那個壞蛋的妻了,唉。
如今兩人結成連理,他也功德圓滿,開始放他的大假。
「誰?」她問得很順口。
他想了下,卻沒有意思要回答。
宣妍也不追問,但她想,應該是他喜歡的女人吧,因為他剛才笑得很柔,眸中纏著寵溺。
當他笑時,沉柔中帶著張力強大的魔性,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她想,要愛上他,實在太容易了。
三兩下解決一桌的菜食,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吃得這麼飽了。
才想要謝謝他,鼻間已經聞到一陣茶香,張眼,一杯茶已出現在面前。
「……謝謝。」
「不客氣。」他彎腰整理一桌狼藉。
「我來。」宣妍起身,動作卻太大,讓口袋里的手機掉了出來。「啊!我的手機∼∼」
彎腰要撿,奉在威卻早她一步撿起,看了眼上頭的待機畫面,神色很嫌棄地丟還給她。
「喂,這就是你看到珍貴藝術品的嘴臉嗎?」看在他招待她一頓晚餐,她本來應該選擇沉默的,但他的輕視眼神實在太明顯,太過蔑視她最愛的畫作,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珍貴藝術品?」他似笑非笑地掀唇。
「你懂不懂藝術?」喔喔,看見沒、看見沒?那眼神實在是太誘人犯罪了——讓人很想從他背後捅兩刀。
「你又懂什麼?」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
「我當然懂!」拜托,她在太古藝術館工作,還記不記得?「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于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于創作者的心里,而附帶的價值是存在于鑒賞者的感動里。一件可以讓人感動的畫作,就是成功的。」
奉在威饒富興味地挑高濃眉。「那麼,那件畫作讓你感動了嗎?」眸里閃爍著復雜的光痕。
「當然。」要不然怎麼會在她的手機待機畫面里?她偷拍的咩∼她最愛的聖母像。貼著手機,突然發現他還在看她,宣妍咳了兩聲,有點小害羞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撇唇喃著。他向來喜歡一貫作業。
切菜、做菜、收拾桌面,都要經他的手,做得徹底乾淨衛生,他才能安心。
宣妍看著他的背影,想幫,他卻不允,只好乖乖坐下喝茶,茶香到了齒邊化作一縷芳馨,暖入她的心底。
作夢也想不到,才被她罵到體無完膚的大惡人,竟然做飯給她吃,還泡茶給她喝,要說世事變化萬千嗎?
除去剛才的鄙夷事件,這人真好,能被他愛著、寵著,肯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她忍不住這麼想。
瞧見他已洗好盤,回身擦拭餐桌。「我來擦吧。」
「不用。」語調淡淡的,像是一頓飯後,兩人的關系又回到原點。
宣妍咬著杯沿沒說什麼,卻見他拿著濕抹布仔仔細細地擦過每個角落,再取出一張餐巾紙依樣抹過,然後再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劑往桌上噴一噴,又拿起乾布輕輕擦拭。
她瞪大眼。擦桌子是這麼繁瑣又復雜的動作嗎?
天啊,難道他有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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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有潔癖,事實上,她甚至懷疑他有強迫癥。
「宣妍!東西用完要物歸原位!」
這樣听起來,好像她在污蔑他有強迫癥,但,真的,她可以發誓,她沒說謊。
「宣妍,你到底是怎麼把飲料給喝到連地板都有的?」話落瞬間,有抹身影立即撲趴到她的腳邊,手拿紙巾用力地擦拭紅橡木地板,把點點茶漬全都鏟除得不見蹤影。
「我……」嗚嗚,乾麼瞪她?只不過是不小心搖出幾滴茶漬,沒那麼嚴重吧。
「桌面!」擦完地面,感覺還很不過癮,奉在威抓著紙巾繼續進攻桌面。
于是,她縮著手腳軟進沙發椅背里,等著他清理完畢,然後臉色鐵青地離去。
再然後,他就不跟她說話,等到隔天用餐時間,才會恢復正常,但也僅止于淡漠的交談,再也沒有那一次的熱絡。
唉,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絕對完美的男人。
所以——
「好燙、好燙∼」宣妍放下剛注入熱水的泡面碗,趕緊抓著耳垂袪除指上的熱度,然後很含怨地看向左邊長廊的那扇門。
都晚上了,他還窩在房里不出門,她只好自力救濟吃泡面。
幸好已經領薪水,要不然連泡面也沒得吃。
沒關系,今天吃泡面,明天晚上就有大餐可以吃。
突地,擱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發出陣陣震動聲,宣妍抓起泡面狂奔,途中不知道踢到什麼,她甩了腳尖兩下,繼續狂奔,將泡面安然無恙地往桌面一放,抓起手機就喊,「喂?咦,怎麼會這樣?」
听見尖銳拔高聲的奉在威,丟下手中的噴漆,抓下護目鏡,扒掉手套,俊臉黑臭地走到房門外,正要警告她小聲一點,卻被地板上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給震住。
黝黑的眸沿著血滴方向探去,瞥見坐在沙發上,神情非常激動的宣妍,然後把視線定在她的腳尖,立即大步走向她。
而宣妍剛好講完電話,一臉傻愣地瞪著還在冒煙的泡面,感覺一片陰影襲來,慢半拍地抬起眼,對上一雙震怒的眼。
怎麼又生氣了?她又怎麼了?
「地板上都是血。」許是她的眼楮會說話,透露了她的擔憂和煩躁。
她頓了下,垂眼看著地板,乍見一小攤紅,沒了頭緒的眸隨即朝循線看去,一排血……是她的嗎?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處理?」奉在威有股沖動想要把她抓起來搖一搖。
宣妍回過了神。「哦,我馬上去拿拖把……」她低喃著,突地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為什麼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還要對她這麼凶……
「誰要你去拿拖把?」奉在威拍額,走到櫃子前,取了醫藥箱,一把將她推回沙發上。「把腳伸出來。」
「嗄?」
「快點,你都不會痛的嗎?」瞪她一眼,他一把抓起她潤白如玉的腳踝,壓在自己膝上,快速地替她抹去血跡,上藥,包扎,動作如行雲流水,儼然有外科醫師的權威感。
宣妍傻住,就連盈在眶中的淚水都沒能散去,只是傻氣地看著這個情緒很難掌握、行事無法捉模的男人。
他的手真巧,其實他是醫師吧。
「不痛嗎?」他突問,黑眸直瞅著她。
她要開口,淚水卻無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緊張起來。「太緊了嗎?你等我一下,我先幫你松綁。」
「不是。」她阻止他,卻還是止不住淚水。
「不然呢?」
「我……」酸澀梗在喉口,讓她無法言語。
他那麼愛乾淨的人,一點點茶漬濺到地板,都可以讓他翻臉不認人,而她剛才流了一小攤血,他非但沒責怪她,還幫她包扎,褲子上沾著血,還關心她……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哭個不停,奉在威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正在哭泣的人,尤其是女人。
雖說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她哭成這樣,應該是跟她的腳傷沒太大的關系吧。垂眼忖著,卻聞到一股香味,側眼探去,他瞧見一碗保麗龍,里頭裝著面條。
「這是什麼?」他問,試著若無其事地轉移她的難過。
「……你不知道?」她胡亂抹著不斷冒出的淚。
其實這男人真的不是牛郎吧,通常男人見女孩子哭成這樣,遞個幾張面紙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動作了,而他卻只是在看泡面……只能說,他真的很異類、很特別,而且是讓人無法討厭的那種。
「挺香的,聞得我肚子都餓了,現在到底是幾點了……」看了眼時間,他瞪大眼。「天啊,已經快八點了?」
「你不知道?」原來他不是故意躲在房里不理她,而是忘了時間。
「我哪會知道?我在房里忙著。」奉在威爬了爬凌亂的發。
宣妍目不轉楮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光是抓抓發的動作也變得好帥氣。而他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說是顏料,又像是噴漆……
「還有這個嗎?我餓了,懶得下廚了。」
她回神,眨了眨眼。「給你吃好了。」她把碗推向他。
「你呢?」餓是真的餓了,但紳士是不可能讓淑女餓肚子的。
「我吃不下。」她垂下眼。
「為什麼?」
沒料到他會追問,宣妍霧氣彌漫的美眸又浮上一層水氣。「我阿嬤生病了。」
「真的?想回去看她嗎?」所以她哭,是因為難過女乃女乃生病?
「我想,可是阿嬤住鄉下,現在回去,明天早上會趕不回來,而且,我也沒有錢……阿嬤住院要用錢……」她好沒用,根本無法照顧阿嬤,要不是表哥堅持聯絡她,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阿嬤生病。
奉在威看著她抖著肩,忍著哭聲,很壓抑地流淚,不由得抓抓眉,揉揉額,伸出去的手停放在半空中又縮回。
來回幾次之後,他受不了了。
「走。」他想了下,嘆口氣地走回房里。
「咦?」她听錯了吧?他剛才說什麼?
一會,他已經從房里出來,換了套清爽的衣服,頭發也整齊地束起,一副標準的雅痞打扮。
「我送你去看你阿嬤。」
「可是……」
「我還會送你回來。」送佛送上西天,他很講義氣的。
「……我沒錢。」很羞愧地低喃著。
想嘛知道,她說過她走投無路的嘛。
「放心、放心,都交給我,只要你別再哭了。」奉在威嘆了口氣。
女人的眼淚,天下無敵。
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