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妻 第九章
世于將領著大軍飛奔而去,卻不知旭兀術派人躲在柳溝,突襲邊關。
炮火打上關城,四處釀災,幸好世于略留守,快速調派人手,算是勉強控制住了大局。
璽將傷重的朝霧扛到行宮二樓房內,要拔都先到外頭,再緩緩扯開她的衣衫,只見朝霧身上嚴重灼傷,血肉模柵,手上還拿著個盒子。
「朝霧,放手,讓我醫治你,好嗎?」見她血流如注,璽急得雙手發顫,卻忍著壓抑著,讓聲音柔軟些。「來,把這東西拿開。」
朝霧呼吸短促漸急,緩緩扯開笑意。「璽兒、璽兒,這盒子里的乞巧女圭女圭,是咱們大明在七夕節慶的娃兒……一對娃兒象征牛郎……織女,我做了一個給你,以往也送了一個
給王爺……」她氣息不穩的松開了手。
璽抓起那沾了血的盒子,里頭滾出一個布女圭女圭,以質地上好的布料做布面,繡樣精美,裙擺是帶碎珠的流蘇,衣衫則是對襟繡銀線的湖水綠長擺衫,手里捧了個小瓶,那瓶身
和世于將裝著夕顏骨灰的瓶子極為相似。
「……你傻。」半晌,璽忍著淚水,吐出不舍的責難。「我又不懂什麼乞巧,你為何要為我費盡心思?」
明明和她眷戀著同一個男人的,為何卻對她這麼好?
「雖說我該稱你為嫂子,但我……是把你當妹子的。」朝霧輕抓著她的手,虛弱一笑。「乞巧節快到了,若是在京城,咱們就可以結乞巧樓,穿七孔線,求……」
璽眸底泛著薄霧,深吸口氣。「別說了,我先替你療傷吧。」
她輕抓開她的手,拉開櫃子,將家當全都搬了出來,金針扎滿她幾個救命的大穴,雖然明顯是救不了了,但至少要讓她不痛,至少要讓她神智清醒的等到世于將。
她托人趕去傳話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能做該做的,她絕對不會放棄。
「嫁裳還沒做好呢……」朝霧緩緩吐了口氣,覺得身子突然輕盈了起來。「咦,璽兒,我似乎覺得好多了呢。」
「當然,有我在呢,閻王要你的命,得先過我這關。」她扯著微顫的笑,輕輕握住她的手。「等著,我差人去跟王爺傳話,他就要來了。」
「璽兒……」
「嗯?」
「別讓王爺孤單。」朝霧現在講話已不氣弱了,只有愈見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了她就要油盡燈枯的事實。
璽兒垂下眼,長睫掩去眸底的淚水。都什麼時候了,為何教她掛念的。全都是他人?
「你替自個兒想就夠了,別淨把他人事往身上攬。」
「……我太在意王爺,你生氣了?」朝霧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不是!」她瞪著她,又心憐又不舍。「你一直在替他人想,誰來替你想?又有誰想過你需要什麼?!」
聞言,朝霧不由得笑眯了眼;「你這不就在為我想了嗎?」
璽張口欲言,卻又無言以對。「你傻,我從來沒對你做什麼呀。」她總是吃她的醋,根本沒給她好臉色看,為何她還對她這麼好?
朝霧笑靨更大。「方才炮聲初起,你不就趕到我身邊了?」
「那是因為你受傷啊。」她哪可能放著她不管?
「那就對了,就算有些冷淡,但你心里還是關心我啊。」
瞪著她的笑臉,璽完全被她的天真打敗。「你呀,就沒想過暗地里除去我,你就可以取代我嗎?」
「不可能,王爺若要我,早三年前便要了。」她淡淡笑著。「王爺把我當妹,我也甘心當王爺一輩子的妹子,這就夠了。」
真夠了?璽濃眉攬得死緊,握著她逐漸失溫的手,心狠狠抽痛。
若是她,只要是想要的,她絕不還不給,可朝霧的愛是無怨無悔的奉獻,到頭來卻沒個依托……是誰的錯?她?他?還是世道的錯?錯在不該生在這亂世之中?
「你較好,你能文允武,跟在王爺身邊總能幫上他許多……面對皇上對王爺的諸多刁難,你也幫得上忙。」
素聞征北王與大明皇上有心結,原來是真的?「他聰明得很,我大概幫不上忙。」
朝霧笑了笑,又說︰「若我走了,你要伴在王爺身邊,別教他一個人哭泣。」
「他?」會哭?
「王爺的眼淚不教人瞧見的,他會待在不著燈的房里,不發一語的流淚。」她神色殷切。「別放王爺一個人,記住。」
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都什麼時候了,想想自己可不可以?「他不會的,戰況正急,他沒有閑暇哭。」面臨生死關頭,誰都會害怕,為何她可以這麼從容,字語交代的
都是旁人的悲傷?
她呢?她呢?她一點都不怨嗎?
她瞪著擔憂他的朝霧,哽聲威脅,「如果你不想見他哭,不想他把錯往身上攬,就要堅強一點,好好把傷養好。」
她在撒謊。
身為大夫,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清楚。朝霧沒救了,隨時會撒手人寰,但她不得不這麼騙,她不想再听她凡事為人著想的遺言。
「呵,那是夕顏死時的狀況,我不是夕顏,王爺不會為我哭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
「誰說的?他會怪自己,他會什麼事都攬在身上怪罪自己,不讓自己快活。」
「不會的,我對王爺沒這麼大的影響力,況且……」朝霧勉強笑著。「璽兒,你是大夫,會不知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璽抿緊唇,無法言語。
「幫我告訴王爺,這輩子能識得他,我很高興。」她淺喘氣息,澄亮淚水在眸里打轉,一道鮮血緩緩逸出她的唇。
「……你自己跟他說。」她馬上幫她擦去,不讓那張漂亮的撿被血弄污。
「璽兒……」
「你自己跟他說!把你的情愛都告訴他!都什麼時候了,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她惱火地轉開眼,淚滑下,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朝霧!」
門外傳來世于將的低喚,璽連忙收斂神色,替她將被子稍稍拉高一些,掩去她身上的傷。「我去開門。」
深呼吸一口氣,她開了門,對上世于將冷郁藏哀的眼,半響,才以只有他听得見的聲音說︰「她時候不多了。」然後緩步走到房外,留下一片天地讓他們話別。
世于將高大的身形微震,緩步走到炕邊坐下。「不是要你待在行宮,別到關牆走動的?」他輕輕地扯開笑意,很苦澀的笑。
「王爺,你生朝霧的氣了?」
「本王哪生得了你的氣?」他眸帶晦澀,以笑掩過,不允被她瞧出端倪。「疼嗎?」
他不知道她傷在哪兒,但知道是火藥造成的,現在看被子幾乎拉到她的頸項,他眸色漸深,大抵猜出傷在哪兒。
「朝霧一點兒也不疼,這都是璽兒的功勞呢。」她仍是笑吟吟,眉梢眸底皆是喜悅笑意,盡管呼吸有點急促,她卻不在他面前露出半點疼痛。
「別說話了。」
「不說,怕沒機會說了呢。」
「胡說!」他沉眉佯怒,淚悄悄凝在眸里。
他身在戰場多年,幾回生離死別,都教他痛入心坎。
只因,他每回失去的,都是他的至親摯友。
他知道人世本無常,亂世更無綱理可言,但生離死別卻是最難撫平的傷痛,他永遠也學不會平淡看待。
「王爺、王爺,這一生朝霧能識得你,好開心哪。」朝霧噙著少女羞澀的笑說。
世于將藏悲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直瞅著那朵純然的甜笑。
「朝霧,也許這一輩子你並非本王最愛的女人,但卻是本王無可取代的紅顏知己,這輩子最不願意失去的人。」
聞言,她笑得水眸微眯,淚水喜極落下。「啊……可以听見王爺這麼說,朝霧一生…無憾了。」
世于將不語,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指尖泛白透紫,冰冷得不著溫度,他握了再握,輕輕摩挲,卻怎麼也暖和不了她。
他什麼也握不住,只感覺生命不斷自指尖流逝。
「王爺,咱們下輩子再見了。」
「別一一」
朝霧打斷他的話,難得一次大膽直言,「在這之前,我想跟你討個賞。」
「給。」
她笑得眼楮彎彎,又掉出一串淚。「我還沒說呢。」
「不論你說什麼,都給。」他與她相識五年,她從未討過賞,從未過份要求過,一次都沒有。
若是她一生一次的要求,他有什麼不能給的?
「那,我要說嘍。」她大眼骨碌碌地轉了圈,像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他笑笑等著。
「王爺,咱們下輩子定要再見,說好了,下輩子我是男,你是女,我當大哥,你當小妹,讓我照顧你,好嗎?」她神態期盼,討著她畢生以來的賞。
是璽兒的鼓勵她才敢這麼大膽地討賞。她不敢說愛,不想增加他的困擾,但相約來世兄妹情……不過份吧?
他定定看著她半晌。「……好。」她的要求如哽在喉,讓他吞咽不得。
為何就連要求也如此微不足道?
「好,好……說好了喔……」朝霧笑得靦眺帶羞,原該慘白如紙的面色竟泛起淡淡紅暈,噙著滿足笑意,緩緩闔上眼,此生真無牽掛,再無遺憾。
世于將輕輕俯身,將她摟進懷里,哽聲說︰「朝霧,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教你委屈了自己……」他一直知道她的情意,可她想要的,是他給不了的,他無法欺騙自己,
更不能欺騙她。
如此年輕的生命就此殯滅,當初他救她到底有何意義?五年前,他和皇上將這對姊妹花從韃靼大軍手下救出,而後夕顏卻仍死于韃靼所致的那場大火,眼下,朝霧也死在邊關
韃靼的炮火之下……這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夜很深,闐暗的夜空燃燒著沭目驚心的猩紅,炮火遠聲傳遞,敲打在璽的心間,低調地哀鳴著。
世于將在房里,沒點上燈的房里。
她站在門外,沒有勇氣推門,走進他的世界。
朝霧說,他會在不著燈的房里不發一語的低泣,要她別放他一個人獨處,可是,要她怎麼走得進這間黑暗的房?
朝霧的死,她月兌不了關系。
「璽殿下。」沉默多時的拔都走到她身後。
「靜。」她抬手。
每個人面對悲傷的方式不同,她不想打擾他。
拔都退後一步,隨即听見房內傳來世于將低啞的嗓音。「璽兒?」
「于將。」她在門外回應。
「進來。」
「好。」她看了眼拔都,拔都立即守到行宮另一頭去。
她深吸了口氣,推門,里頭是一片黑暗,面朝關外的那扇窗映著外頭的戰火,猩紅的色彩鏤在他邪詭難辨的臉上。「于將。」
世于將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她站在門邊,不敢妄自向前,直到他緩緩對她伸出手,她才足不點地的朝他飛奔而去。
她緊緊摟住他,生硬地拍著他的背。
沒教人哄過,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而且她想,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吧。
把臉埋進她的胸間,世于將雙手交握在她後腰上,力道之大,像是想要藉由她安撫他不能自己的傷痛。
「……我要殺了旭兀術!」他沉厚的嗓音在暗夜倏地進開。
璽渾身一震,第一次正視他毫不掩飾的噬血殺氣。
「我要用他的血來祭朝霧的墳!」
璽攢起眉,顫聲說︰「對不起……」她沉痛地閉上眼,蘊在眸底許久的淚水緩緩滑落。
他在她懷里張眼,黝黑的眸在黑暗中炯亮如炬。「不關你的事。」
「如果我沒有急著要你出兵,也許,朝霧就不會死在旭兀術的突襲之下,如果……」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他沉聲喝止。「戰場上瞬息萬變,誰也無法完全掌握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能確定決策到底有沒有錯誤!是我下的決定,是我的錯。」
「不要怪自己!」她低喊。
「那你也沒必要把責任往身上攬。」深吸口氣,他微推開她,正視著她。「璽兒,不要自責,這不關你的事。」
「我要是不攬在身上,就要丟到你身上去了。」
世于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忽地輕輕勾起笑。「你真懂我,璽兒。」他笑得迷離,神情有些恍惚,倏地眸色凌厲。
「朝霧在我身邊多年,總是安份地守在我身邊,從不敢腧矩,從不敢這次,是那樣乖巧靈秀的姑娘,為何卻讓她逃不出宿命,依舊死在韃靼手中?她哪里錯了?她到底做錯了
什麼,為何非得落得這種下場!」他日皆欲裂,怒紅了魅眸。
璽怔怔地看著他,心間透著寒,發著顫。
「我要為朝霧報仇!我要速剿旭兀術!」他聲色俱厲地暴咆。
遠方戰火再起,漫天血紅,映照出他妖詭狠絕的側臉,她緊縮著心口,說不出半句話。
朝霧大大錯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璽兒,你會陪在我身邊吧。」他緩緩再把臉貼向她的胸口。
她沒有猶豫地回摟著他。「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跟在你身邊。」不管他要做什麼,她都會力挺,就算要她淪為叛國賊,她也不會後悔。
當夜,由征北王領軍,蘇尹、世于略隨侍,帶領兩位總兵及五萬勁旅,恍若一陣焚燒的烈焰,一路朝韃靼邊防狂燃而去。
傳聞,朝霧之死讓征北王殺紅了眼,戰場上淨是震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將士們喝聲殺敵的咆哮猶若地底惡鬼般駭人。
不出幾日,他們已經殺破韃靼邊防,連佔兩個城池。
只是入城後,他們不殺降兵,不欺降城百姓,入夜,城若死減,半點聲息皆無,也沒有旗開得勝的喜悅,沒有大肆慶功的筵席。
因為,征北王要的只是旭兀術的命,可貪生怕死的旭兀術盡管掌帥印,卻總是躲在軍隊後方,不管他怎麼追逐都逮不著他,令他大為光火,半點勝戰的喜悅都沒有。此刻,城
,是靜的。
他,是醒的。朝霧的亡故,殺敵的快意,教他無法入睡。
「過來。」世于將落腳在城內一家野店,大明軍便在周圍駐扎。他倦極的臥在屏楊上,對著坐在炕上的人招了招手。
璽看著他,滿臉擔憂,走到他身旁落坐,讓他枕在腿上,玉手輕撫他垂下的長發。
「你恨我嗎?」他沉啞低問。
「不。」依他的作法,已是十足仁慈。「既然倦了,何不停下腳步?」
「為何要停下?」
「依你現在的作法,殺不了旭兀術的。」縴手撫上他眉間緊攏的小山。
「你認為我贏不了他?!」長睫頓掀,黑眸綻現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氣息。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一一」
「三戰之內,我會取下他的性命!」他忿忿地截斷她的話,倏然起身,煩躁地走到窗前。
她張口結舌,被他突來的火焰懾住。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朝霧的死不能說是他們的錯,卻與他們兩人有關,但明明說好不把這件事往身上堆的,怎麼他卻因為朝霧的死而性情愀變?
站在窗前的世于將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說︰「璽兒,我厭倦了無休止的戰場,我想要趕快解決這一切,我想要找個地方好好跟你生活,遠離這些殺戮。」但是戰事陷入膠
著,逮不著旭兀術,讓他非常焦躁。
真是為了她嗎?璽不由得苦笑,下意識的撫上她系在腰間,朝霧親手縫制的乞巧女圭女圭。
「快七夕了嗎?」她問。他的眸色軟化。「你也听過七夕嗎?」
「是朝霧告訴我的。」她揚起腰間系著的女圭女圭。「這是她給我的。」
「是嗎?」他走近,拾起女圭女圭一瞧,瞳眸透著一抹痛。
「她也曾送我一個……這娃手里捧了個瓶子,你知道是要做什麼用的嗎?」
「不知道。」朝霧沒來得及告訴她。
「我朝有個習俗,若要乞求姻緣,只要在七夕前夜放一只蜘蛛進去,隔日掀開若是有織網,那就代表乞得姻緣。」其實,原本是放在盒子里,但朝霧喜歡弄點不一樣的,總是
拿瓶罐代替,而他的乞巧女圭女圭瓶罐,卻是被他拿來盛裝夕顏的骨灰。
「是嗎?」真是有趣的習俗。
「我朝有許多七夕慶典,很有趣的。」他說著,唇角泛澀。「朝霧每年都會要求扎座彩樓,辦乞巧會,一些人吃吃喝喝……今天已是初五,明日就是前夜,但我卻再也看不見
她在彩樓前穿七色線了。」
瞧他陷入回憶,璽不禁氣惱自己說錯了話。
她神情泛著苦澀,想再把話題導回。「于將,依我看,這戰事必須要從長計議,如果可以的話……」
「璽兒,你回房吧。」他回身,抬手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于將?」怎麼突然說翻臉就翻臉?
「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她被他面無表情的狠戾震住。「我比你了解旭兀術,如果要擒拿他,我想我應該可以……」
「璽兒!」他粗聲低斥。「記住,在這里,你是我的妻子,除此以外,什麼都不是!」
他的聲量之大,就連外頭才剛彎上二樓的一干將領都听得一清二楚,被他粗重的咆哮聲給嚇到,其中,世于略和蘇尹快步向前,前者一把推開兩人所在的房門就挨在門邊哀哀
叫,「我的好弟媳,我的心又痛了,你還不快來看看我?」
璽僵硬的將視線從世于將身上移到那唱作俱佳的痞子笑臉,緩緩垂下眼起身,扶著他往外走,與干將領頷首示意,擦身而過。
才剛轉過長廊,拔都立即向前,主動攙扶世于略進轉角邊的房。
才剛坐定,世于略隨即示意兩人坐下。「坐坐坐,喝杯茶吧。」
「你不是心痛?」她神情淡漠地看著他。
「是啊,于將吼你,吼得我心都痛了。」他撫著胸口皺眉。
「大哥舍不得!」她瞪他,唇角緩緩勾起。瞧她笑了,世于略總算安心了點。
「別生他的氣,只不過有將領接近,他大概是為了阻止你說出不該說的話吧。」聞言,璽垂斂長睫,也相當認同他的話。這點是在她剛才攙他出房時才發現的。
在這里,除了世家兄弟和死去的朝霧,沒人知道她真實的身份,大伙現下只知道她是個女扮男裝的大夫,拔都是她的隨侍。
「別怪他,他只是煩躁了點,不把你帶在身邊怕你出事,帶你在身邊又怕你露出破綻。」世于略嘆口氣,朝她擠眉弄眼。「看在他思量極多的份上,你就別氣他了。」
「我不是氣他,只是認為他應該听我說,畢竟我太熟悉旭兀術了,那家伙有什麼爛招,我比他還清楚。」
「他現在腦袋不清楚,你跟他說再多也沒用,倒不如跟大哥我說,讓大哥我來替你出口氣。」世于略笑咪咪的提議。
橫看他一眼,璽隨即朝拔都使了個眼色。
拔都立即上前,輕而易舉地將世于略扛到一旁的屏楊上。
「喂、喂,你要干麼?你要干麼!」有沒有搞錯?月兌他衣服做什麼?見他抗拒,拔都二話不說直接撕開他的衣袍,目光頓在他懸在胸膛上的護身符。
「拔都,把他兩只手抓牢。」璽走來,手上的金針閃閃發亮著。
拔都這才回神,收回目光,抓牢世于略的雙手。
「我的好弟媳,你是要做什麼?」看著亮亮的金針,他開始後悔自己沒事干麼充當和事佬。
他想掙扎,卻被拔都制得無法動彈,只能含怨瞪他,卻瞥見有個東西從他的領口翻出,像是護身符,跟他的很像。
「你知不知道你氣色很差?你氣色這麼差,好像我的醫術很差似的。」璽說著,找著了穴道,二話不說往下扎。「早點睡,對身體好。」
「等一一」話到一半,世于略便雙眼一閉,睡去。
「世于將發瘋似的猛攻,你這軍師不多睡一點,這破爛身子怎麼撐得住?」看著世于略蒼白無血色的唇,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是有法子,但不能告訴你。」話落,她看向拔都,意外瞧見他竟有些出神。
「怎麼了?」向來寡言的拔都微抬眼。「沒事。」
「是嗎?」璽微挑起眉,瞧他惜字如金,也不勉強他。「拔都,去幫我備筆墨紙硯。」他不解。
「我要寫封信給旭兀術。」她要將旭兀術約到外頭,再親自殺了他!
「璽殿下?」
「到時候要麻煩你替我送去。」她頓了下,嚴肅交代,「記住,苗頭不對,就立刻走人,千萬別讓他逮住你。」
拔都深沉瞳眸直瞅著她。「拔都必定完成璽殿下所托。」
只要是璽殿下的要求,他絕不負所托。
待璽將信寫妥,拔都立即領命出城。
快馬來到韃靼軍營前,所幸前哨兵隊是璽麾下將領,讓他得以順利見到旭兀術。
主帥營里,旭兀術快速看完信,抬眼打量他。
「你的主子沒死?」他笑得戲謔。
「是。」
「易容潛伏在大明軍營,想與我商議如何里應外合,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旭兀術照念著信上所寫的內容。
「是。」
「……你的主子可真是才智過人呢。」話落,他笑得邪佞。
拔都無懼的黑眸直視著他,想要看穿他心里的打算。
打從踏進營區,他莫不注意著營內所有陣營擺設,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旭兀術的一舉一動。
「皇子的意思是?」他沉問。
「他真厭倦了殺戮?真的願意王動放棄可汗之位?」旭兀術說著,笑聲連連。
「是。」
他垂下眼,勾著魅笑。「告訴你的王子,我會準時赴約。」
「謝皇子。」拔都轉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