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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女 第二章

三月天的台灣還是不冷不熱、溫度宜人的時節,此時坐在日漸時興的露天咖啡座消磨時光正是時候。

和熙的春陽像冬天的熱可可般暖和著人們的心,讓路人的臉上莫不掛著或深或淺的微笑,即便只是單純地走在路上,都會莫名地覺得幸福。

孟春時節,是極易讓人陶醉忘我的季節。

黎忘恩放下手中的榛果那提,朝對面正殷殷期盼地望著她的男人搖頭。

「拜托你,我的黎大小姐,雨朵絕對有成為知名模特兒的本錢,只要你點頭答應把她交給我,我一定會捧紅她,把她推向世界舞台。」

「她不需要世界舞台。」黎忘恩重復著已說了一百八十遍、自己都覺得煩的話。「只要你記得給我酬勞,沒忘記免費贊助一年份番茄汁的承諾就行。」

「別開玩笑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受人注目?更何況雨朵她簡直美麗得不可方物!我保證,在我的計劃下她會成為國際知名的模特兒。」

「然後再被你賣給出價最高的男人?」黎忘恩滿臉不屑的斜眼睨著煩人的雜志社主編,這年頭不務正業的人就是這麼多,才會讓社會愈來愈亂。「好好的主編不當,想做什麼經紀人的鬼夢,勸你咖啡多喝點,看會不會清醒些。」

「雨朵絕對有成為巨星的本錢。」

「我的底線是讓她做臨時模特兒跑跑龍套,如此而已,其他的一概拒絕。」

「她登上國際舞台對你也有好處啊!這經紀人我們可以合作,五五分賬,你不是缺錢缺得很凶嗎?我這個主意不錯吧。」

「不。」

說之以理失敗,沒關系,還有動之以情……

「雨朵是你的好朋友?」

「我沒當她是朋友看。」那是包袱,該死的遺產包袱。

「好吧,就算不是朋友,起碼也是同居人。」男人立刻見風轉舵。「身為同居人,你總得為她的將來打算,她這麼美又上鏡,有吸引人的獨特特質,讓她成為明星不只是為她好,對你也好,何樂而不為,是不是?」

「不。」黎忘恩堅定地拒絕。

說理也不行,動之以情也不通,這個女人頑固得像茅坑里的石頭!

男人氣得臉紅,肥短的食指直指著眼前這個無動于衷的女人,漲粗了脖子、青筋直冒地罵道︰「你、你是見不得雨朵好才拼命打壓她是不是?明知道雨朵沒你的應允,絕不可能自作主張,所以才故意不放人。你是嫉妒她的美,才不答應讓她成為專業模特兒的對不對?」

「隨你去狂犬亂吠,總之我不放人。」

「你!」不可理喻!

「慢著。」黎忘恩叫住離桌轉身欲走的雜志社主編。

呵,叫他回頭了吧,哼哼!

拿喬到最後還不是要點頭,他就想嘛,一貧如洗的黎忘恩怎麼可能跟錢過不去。

男人轉身,笑眯了一雙老鼠眼,雙手在胸前揉搓。「嘿嘿,你放心,我一定會用盡所有的人脈讓雨朵一舉成名。」

「你是笨蛋嗎?」只要是男人,好像就月兌離不了自大的沙豬習性。

「什麼?」男人傻了眼。

修長雙腿撐直站起,黎忘恩拿起發票在沙文豬面前揮動。「誰約的就誰付帳,你別想賴到我頭上,錢是我剛才幫你墊的。」接著另一只手朝上攤開。「還我。」

突地搶下發票,丟了三百元在桌上,沙文豬開口噴出滿嘴怒火,「你給我記住!」

收下錢的黎忘恩雙手環胸,神情倨傲。「敗犬遠吠老是用這一句,好歹你也是半個文化人,用點創意換句新詞應該還難不倒你吧。」

「你……你給我記住。」

「陳腔濫調。」

「我不會放過你!」

「了無新意。」黎忘恩坐回位子上,意興闌珊的啜著微熱的榛果那提,隨意望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與行人。難得有人當冤大頭請她喝咖啡,不好好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浮生半日閑,實在太對不起自己。

如此目中無人的倨傲狂妄姿態,讓他清楚明白再和她生氣,除了氣死自己的腦細胞以外,對方根本絲毫不以為意,他現在能做的除了動手之外,就是咬牙認栽,模一模鼻子打道回府。

眾目睽睽之下他無法動手,只好模模鼻子認栽。

啐!難怪叫黎忘恩,忘恩者,負義也,沒良心、沒道德的名字配她這女人正好!

呵!嘻嘻嘻……在她身後突地傳來一陣低聲竊笑。

黎忘恩聞聲轉頭,只見隔壁遮陽傘下坐了個男子,他那端秀的長相讓她皺眉。

**********

紐約-紐約位于世茂二館隔壁,現代化全透明強化玻璃取代了一般的磁磚,從外頭往內看去,內部的場景令人一目了然。一樓是逐漸時興的咖啡連鎖店,露天咖啡座因為今天台北難得天氣不錯,空氣也差強人意,因此比里面來得熱鬧些,再加上一個仿若都市游俠般、一身Polo休閑套裝的英俊男人從容悠然地坐在此處,揚起迷人的微笑、舉起咖啡杯的模樣,說有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

露天咖啡座人滿為患,生意好得讓店長忙得沒時間露出滿意笑容。

台灣的女人都像她這麼有趣嗎?村上隆史思忖著。不想關在國際貿易中心听村上憐一大談二十一世紀亞洲經濟主導全球脈動什麼的,于是閑晃到這里享受異鄉的悠閑,想不到竟會看見這麼出好戲。台灣的女人真是要不得,不但長得俏麗也有腦子,比男人還處變不驚,佩服佩服。

口齒伶俐的女人雖多,可是以詭辯無理耍賴取勝者多,不過這個女人不一樣,前前後後講的話沒有比那個男人多卻佔了上風,言簡意賅,一箭正中紅心、直搗黃龍,實在值得認識認識。

就不知道如果和持家的長老比起來怎麼樣?天馬行空慣了的腦子忍不住開始幻想一場精彩的唇槍舌劍,精彩!

村上隆史端起咖啡準備搭訕——說做就做、不計後果向來是他被村上憐一叨念的原因之一。

「台灣的女人都像你這麼美麗又伶牙俐齒嗎?」

「男人都像你這麼無聊又狂妄?」黎忘恩交疊起雙腿,兩手抱胸地向後傾靠椅背。「我沒有請你坐下。」不請自來的男人多半以為自己的荷爾蒙適用于每個女人,自大狂妄的蠢蛋!

「很漂亮的發帶,正好配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村上隆史放下咖啡杯,修長的手指指向黎忘恩由幾條緞帶扎起、垂放胸前的發辮。「純手工制的緞帶吧,色澤很光潤。」

「能模一下嗎?」他問道,心里不禁疑惑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冷淡的女人其實很——親切。

親切?真是一個不適用在她身上的字眼。

「如果你想少根指頭就過來。」

「喝!」他倏地將手縮回抱在胸前。

真悍!村上隆史眨了眨眼,定楮再看,話的確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用不著這麼認真吧?」不是說台灣人最有人情味?在哪里啊?「我只是好奇你的發帶,好像……」

未竟的話讓黎忘恩斷然截去——

「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搭訕,那你找錯對象了。」

「這個……」

一口香甜的咖啡入喉,黎忘恩全然無視周圍已經聚集了無數路人,淡漠地對「看帥哥風潮」的始作俑者開口︰「你打擾到我難得的下午茶時間了。」

「我很抱歉,但小姐你很吸引我。不瞞你說,我剛從日本來到台灣,人生地不熟的,想和你交個朋友,希望你能點頭。」

什麼?日本人!還是個日本男人,將女人物化到極點的動物。「都是黃皮膚黑頭發的,就算想來段異國情緣,也請你到遠一點的國家找金發洋妞。」

果然是口舌犀利如劍啊!「你這麼說真傷我的心,我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異國情緣這檔事強求沒有意思,何況對你我是單純的仰慕,很佩服你剛才從容自若的應對,讓那男人毫無招架之力而已。」

「沒有實力的人,廢話再多一樣沒有實力。」黎忘恩終于露出淺不可見的微笑,默許了他先前無禮的不請自坐。

仔細的確認眼前男人的一身名牌並非仿冒的Polo休閑裝,擦的是NinoCerruti木香調香水。懂得搭配穿著,舉手投足間隱約散發一股氣勢,看來這個男人就算沒有身居要職,最起碼也是家財萬貫,認識無妨,多一個人脈就代表多一個賺錢的機會。

錢這個東西,把它推到門外的人是笨蛋。

「我叫村上隆史。」

「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多謝夸獎。」被美人稱贊總是讓人愉悅。「請問芳名?」

「黎忘恩。」

忘恩?「哪個忘哪個恩?」不會是他想的那兩個字吧?

「忘恩負義的忘恩。」

「呃,很特別的名字。」

「很適合我。」黎忘恩低頭喝著咖啡,不發一言。

對她來說,被男人搭訕是常有的事,東西方男人皆有,雖然沒到雨朵蝶亂蜂喧的地步,至少還構得上吸引人的邊,所以她早已能神色自若、無動于衷,不會像小女孩般心頭小鹿亂撞,加上被魚步雲稱為千年寒霜女、萬年冰山魔的冷淡性格,心如止水的她堪比入定老僧。

實在是個特別的女人啊!一般女人被搭訕時,總是一副明明垂涎還故作羞澀的模樣,只要隨便搭上幾句話,接下來就全是女人的獨角戲,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就像餓虎看見垂涎三尺的肉一樣,巴不得撲上去撕咬一番;而她,講了幾句話之後就沒下文,話題斷得讓他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好熱絡氣氛。

要是村上憐一也在,他不就看見一男一女同坐一桌卻不把對方放在眼里的畫面?想到這里,愛好天馬行空亂想的村上隆史,忍不住暗自猜想村上憐一和這個叫黎忘恩的女人,哪個會是先開口的一方,還是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各做各的事?

「噗嗤!嘻嘻嘻……」兩坐冰山對撞,好好笑。

無聊的男人。黎忘恩為眼前這個像愛幻想的小女孩般、自顧自的竊笑的男人在心里打了個不及格的分數。

她討厭不切實際地活在白日夢中自得其樂的男人。

笑聲漸停,黎忘恩面無表情的反應又讓村上隆史覺得奇怪。「不覺得奇怪?」在這種情況下,女人通常會露出甜甜的傻笑,用嬌嗔的口吻問對方在笑什麼不是嗎?

柳眉一挑,黎忘恩不接話的回應讓村上隆史更找不到台階下,像是處在後無退路前有落崖的孤島上,叫救命也沒人理。

「我的意思是,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突然笑起來?」

「沒興趣知道。」

「一點兒也不好奇。」

「我沒有好奇心。」

村上隆史愈問,臉上的表情愈是不敢置信加錯愕,還有男人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挫敗與一蹶不振的失望感。他的魅力不是無遠弗屆的嗎?難道伯伯說錯了?「你不想了解我?不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做什麼工作的嗎?」他愈問上半身愈向前傾,偏偏黎忘恩一點兒也不為所動。

「該知道這些的是你女朋友。」真膚淺。

「好歹我們是剛認識的朋友。」

「交朋友難道要想看對方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做什麼工作的才能決定要不要交嗎?」

「呃……」一句話堵得村上隆史張口結舌。身處村上家族,在里頭混大的他也不算笨,立刻了悟眼前的台灣女人並非一般女人,于是徹底斷了念頭,不再認為她是故作冷淡以吸引男人的注意,知道底線在哪里。

「我為之前的想法向你道歉,我以為你只是故意裝出冷淡的樣子好讓男人覺得有挑戰性。」

「我則以為日本男人膚淺可笑,這是我的偏見,我們算扯平了。」

「可以叫你忘恩嗎?」得到她的點頭回應,村上隆史愉快地咧嘴而笑。認識一個黎忘恩,比譜一段回日本即忘的異國戀曲來得有趣。「女人就應該公式化一點。」

「公式?遇見前來搭訕的英俊男人,心頭小鹿便得撞得血肉模糊外加暈頭轉向?明明垂涎還得擺出羞澀樣;幾句好話听進耳里,就敞開心扉拼命眨眼楮露出天真嬌憨的模樣,以女朋友的姿態探問男人的身家背景嗎?村上,這種公式化的女人從上世紀末開始就逐漸成為歷史了,別小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黎忘恩直言。

「歷史總是讓人特別懷念,看來二十一世紀的男人要自求多福。」村上隆史自艾自憐地說笑,已經知道在黎忘恩面前耍帥耍酷只會換得「膚淺」兩字。「承蒙你的教誨,我會記住的。」

「隆史。」

一道低沉的男音從他背後響起,村上隆史回過頭。

啊,是憐一!

**********

終于結束三個小時的演講,明知道這個堂弟對商沒有興趣,村上憐一還是對他不給面子說溜就溜的行徑感到光火;只留一通手機留言告知下落,還要結束演講的他來接人,又不是三歲小娃!

走不到幾分鐘,遠遠地就看見他正和一名女子搭訕,這小子是嫌在日本的桃花不夠多,到台灣還想再惹上幾朵嗎?

被厲聲嚇到的村上隆史連忙起身迎去,堂哥看來火氣正旺,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結束了?」

「嗯。」抬眼看見坐在村上對面的女人,村上憐一不禁皺起眉頭。「你就不能干點正經事?」

「很顯然你惡名昭彰,村上。」黎忘恩將皮包勾上肩,起身看了下表。時間到了。「放心,到目前為止他還沒做出任何不正經的事。」

哎呀呀,村上隆史眨眨眼、縮了縮脖子。「這種曖昧不明的解釋你不說也罷。」

「懲罰你一開始不正經的念頭。」女人是最容易記恨的動物,男人,尤其是愛泡妞的男人最該清楚明白。

「說到底你還是氣我一開始的輕佻。」嘖嘖,女人記恨的功力永遠比記賬強上許多,他此刻總算領悟。

「輕佻的男人最差勁。」

「任意評斷男人的女人也不見得有多好。」捍衛家人的熱血燃起,村上憐一移步,攔住轉身欲離的黎忘恩。「會被男人看作容易搭訕的女人,也必須檢討自己為什麼不屬于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類型。」

「哈,你的意思是女人被強暴是女人的錯,男人一點兒責任都沒有?」這只豬可真沙文。

一雙黑瞳與面無表情的神色一般漠然,正面迎視駁辯她話語的男人,死盯活盯了一會兒,發現這個男人非但毫不退縮,反而倔強地跟她玩起瞪眼游戲。

這個游戲,沒有自信的人玩不起。一個人若沒有自信的話,就像顆假鑽,在鑒定師的眼楮下就會黯然失色,就會心虛並露出破綻;但眼前這個男人很有自信,瞪著她的眼楮眨也不眨,存心和她互別苗頭。

「你話題扯偏了。」他為什麼要跟一個不認識的台灣女人吵無意義的架?村上憐一在心里自問,只想盡快結束話題拉村上隆史離開。

「情同此理。」

「胡說。」

「兩位……」目光在面前的一男一女間忙碌來回梭巡,村上隆史緊張得不斷扯著領口。祖宗,這兩個人才第一次見面吧?為什麼像是隔世仇人一般?「你們可以冷靜一……」

一男一女四只眼楮同時看向他,異口同聲地道︰「我很冷靜。」講完,四目又繼續互相死瞪著對方,沒任何一方有敗陣之勢。

「告訴你,女人的價值就在于迷死多少男人後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妙!村上隆史靈光一閃,彈指一響加入戰局,「那麼男人的價值不就在于能搭訕多少美女而沒有留下後遺癥?」

「閉嘴。」這是什麼話!村上憐一怒目瞪視堂弟。

「說得好。」雖是朽木尚還可雕,值得嘉獎。

「荒謬。」

「假正經。」明明是的日本人,通常來台灣必定會指定北投作為觀光景點的人種,還裝什麼道貌岸然?「我有事先走了。」

「真的要走?」村上隆史站起身,想留住這個台灣朋友。「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對面。」黎忘恩指著國際會議中心。

「做什麼?」

「身為一個剛認識的朋友,你問太多了。」

「可是我……」

「隆史。」村上憐一拍開堂弟欲拉住對方的手,搖頭阻止。「回飯店。」

「憐一,你誤會了,我和忘恩只是朋友,她不是你所想——」

「你叫憐一?」黎忘恩蹙起細眉,臉上寫著「最好不是」的神情。「不要告訴我你姓村上。」她這才想起搭訕她的人不就正姓村上嗎?真是的,她早該想到了,都怪她對人沒啥好奇心,才會懶得想太多。

「憐一是我堂哥。」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他看向村上憐一,看到一臉同樣不解的表情。

「看來這三個月的合作不會太愉快。」黎忘恩伸手向他。「我是經貿協會派來接待處理村上憐一先生在台北一切事宜的代表,敝姓黎,黎忘恩。」

「你……」她就是讓他一直等不到的接待人員?

「太好了!」Yes!這樣以後便不愁見不到她。村上隆史高興地握拳低喝。

「替我回復貴協會,我不需要接待人員。」

「是對事還是對人?」白花花攤在眼前的銀子怎麼可以因為他老大不爽而給飛了,為了錢她都可以忍受眼前這頭日本沙文豬是村上憐一的事實了,他還有什麼好挑剔的?「你對台北的環境很熟?」

「我的確需要接待人員,只是難道經貿協沒有人了?」

「你已經換過很多人,如果要指定女性而又不希望她們在看到你的人之後就兩眼冒出心形愛慕、恨不得把你拆吃入月復的話,那只有我能勝任。」

的確,被晾在一旁的村上隆史點點頭。她是第一個看見憐一還能冷靜如常、完全不動心的女人。

憐一的女人緣超好,伯伯和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不會說甜言蜜語、總是一臉正經的憐一是家族中女人緣最好的;日本各大家族向村上家族提親時,首先欽點的一定是憐一。他通常連搭訕的招數都不必用,便有一堆美女追他,最恐怖的是在美國留學時,他還曾當選校園王子並被要求親學校每一位女性,為此,憐一後來毅然決定轉到英國男子貴族大學就讀。

難道現在是酷男當道,以至于他們這些風流倜儻的美男子都不吃香了?

「再者,明知道有那麼多女人看到你就像狗見到骨頭一樣,你為什麼還硬要指定接待人員為女性不可?」

因為憐一的男人緣更恐怖!村上隆史想到這里,全身的雞皮疙瘩立即群起豎立。

憐一雖不是俊美型的男人,卻是英挺沉穩的類型,而且出乎意料地特別吸引同志的青睞;非關歧視問題,而是憐一雖然很少跟異性之間鬧出緋聞,但這並不代表他好男色,他擺明了喜歡女人,因此在尚不知道對方性向的情況下,他寧可直接指定女人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與必然的拒絕,以免傷了對方的心。同性戀者在當前的環境下已受到許多阻礙,他怎麼忍心再加諸一道傷害給他們。

憐一雖然表面看來嚴肅難纏,其實村上家的人都知道他老兄是族里一等一的大好人,只不過是一張嘴硬而已。

「你這個——」

「‘你這個女人’?」她替他接話。「為什麼男人在說不過女人的時候就只會說這句話?換點新詞,老掉牙的詞只會讓自己丟臉,證明你沒有辯贏對方的實力。」

「這就是經貿協會的待客方式?」

「這是我的待人方式,跟協會無關。」

「你!」

「憐一。」村上隆史飛快地拉住難得要噴火的堂哥,雖然他想看看暴龍噴火時的模樣,可他才不想參加剛認識朋友的喪禮,于是趕緊將村上憐一拉到一旁。「仔細想想,她似乎真的看不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她真的沒有像其他女人那般一看到你就暈頭轉向。憐一,你要知道這很難得,你這張臉對她一點作用都沒有,這是奇跡呀!」

村上隆史提到了重點。是啊,除了長老以外,女人在看到他之後沒有不暈頭轉向地露出垂涎的神色,只差沒流口水罷了。只有這女人例外,她是外界第一個和他吵架,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還是她的女人緣隨著年紀的增長而相對遞減?他試探性的回頭朝鄰桌一直注意這頭動靜的三名女子微笑。

「老天,那個帥哥正在對我笑耶!」

「不是,他是在對我笑。」

「不對不對,他是在對我笑。」

女人的友情在此刻灰飛煙滅,一抹笑讓她們爭論了好半天,不久後,三只素白縴手即朝他熱情招呼。

還是沒變!村上憐一挫敗地嘆氣。

「你全身上下的毛細孔都在散發雄性激素,也難怪女人看到你就兩眼冒出火花,覬覦你的‘美色’。」她大刺刺的道出觀察心得。

「你閉嘴。」

「別吵了,兩位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合作嘛!」他來台灣到底是為什麼?本來是想巧借名目玩個痛快的,現在可好,他得時時刻刻跟在這兩個人身邊,免得兩人一不小心又擦槍走火,涂炭生靈。

「你的面子值幾兩?」兩人異口同聲的回應,默契好得嚇人。

和事佬當不成,反被當成豬頭論斤論兩賣,什麼叫委屈,村上隆史今天終于明白。嗚……他好委屈。

「載我們回飯店。」沖著她是例外這一點,村上憐一勉強自己接受這麼一個不像接待人員的接待。

「你下一站不是飯店。」這個臨時飯碗保住了。「我想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行程外的安排讓村上隆史眼楮為之一亮。「你要帶我和憐一逛台北城?」

她搖頭,目的地只有一個,而且目的再簡單也不過。「現在是吃飯時間,我有義務帶你們去吃飯。」她一說完,便帶他們走向就在紐約-紐約隔壁的停車場。

沒得玩,有得吃也不錯,沒魚蝦也好。可滿懷期待的村上隆史在意識到負責帶路的人是多特別及古怪後,隨即笑著試探︰「我不會對‘台北是美食之都’這句話感到失望吧?」

「放心,絕對不會。」至此,終于看見黎忘恩臉上露出一抹笑。

還是有表情的嘛,村上隆史安心了,證明黎忘恩還算是個正常人。

一旁的村上憐一卻皺緊了眉頭。

他總覺得這個笑容似乎很……別具深意,隱含了某種無以名狀的期待。這個女人又要擺什麼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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