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縴雲巧弄飛星恨 第七章

夜,靜謐而多愁。

點綴淒清寂寥的西廂客房的,是一個碩長落寞的身影,他俊挺出色的面容,再也隱藏不住深刻的痛楚,如夜般深沉的眸子,承載著揮之不去的悲涼和淒愴──

閉了閉酸澀的眼,直搗心扉的痛卻讓他沒有喘息的空間,似乎無時無刻在提醒著,他究竟錯過了什麼……

莫非,他並不如自己所想像的豁達瀟灑,明知自己要不起她,卻偏偏仍是這麼的痴傻,這麼的放不開?

他太高估自己了。段飛星呀段飛星!任你怎麼費心抗拒,仍舊難逃情字的撥弄,是天意吧!注定他情路多外,終要為情嘗盡辛酸,遍體鱗傷。

原以為,他能看得開,不讓惱人的情絲糾結困擾自己,然而韓季倫的行徑,卻徹底推翻了他的想法。寒冷的夜風,好似也在嘲笑他的天真,笑他以為早早將縴雲從生命中推離,收回已然付出的情感,殊不知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失落,他陷得好深、好深,難以自救──

縴雲……

這個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的名字,牽動著他的每一寸思維、每一道呼吸、每一個生命跳動──他愛她,深切的愛看她!明知不能愛、不敢愛、沒資格愛,卻仍不由自主的栽了進去,拿他的心、他的生命,無可救藥的愛著她,愛得心都發疼了!

愛上她,注定了往後永無邊際的痛苦煎熬,相思,將會是他唯一的憑藉,他會牢牢將她藏在心底深處,成為他此生最真、最美的回憶,至少他還愛過一回,他懂人間至情,也不枉世間走一遭,這就夠了,不是嗎?只是,心為何還會那麼的痛不堪言?

他再度閉上眼,靠著冰冷的牆,任狂涌而來的悲哀與酸楚淹沒了此刻不堪一擊的心,也讓他真正嘗到了噬骨推心的疼!

踏著一地皎潔月色回房的縴雲,看到的便是這一刻淒愴而脆弱的他,那明顯刻樓在臉上的痛楚,強烈到震懾了她,連帶緊緊扣住了她的心弦。

「段大哥?」她小心翼翼的柔聲喚道,縴細的柔美輕撫上他寫滿槍痛的臉龐,似乎想藉由心疼憐惜的指尖撫去他的痛苦。

柔情的撫慰、如春風呢喃的輕柔嗓音,令段飛星如遭電極股迅速睜開眼,又似逃避什麼毒物似的跳離她款款深情的慰藉。

不能沉溺、不能沉溺呀!既然已看清她不屬于你,你就無權享受她的溫柔,否則只會將自己傷得更深、更萬劫不復!

他呆愣的同時,縴雲卻暗自傷神,他這舉動如利刃般刺傷了縴雲敏感易碎的苦心,她難堪的收回手,誤以為段飛星厭惡她的踫觸。

她淒淒楚楚、哀哀自憐的輕喃︰「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我,如今竟連我的接觸你都打心底排斥,在你心中,我真這麼令你難以忍受?」這想法,揉碎了她的心。

她在說什麼,段飛星錯愕的望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然怔住。

今夜他會出現在這里,不就已說明了一切嗎?他以為他的神情該已透露了太多的心思,可是她哪來那些荒謬的想法呢?

就在他茫然沉思之時,縴雲卻將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霎時心兒片片碎,淚珠不听使喚的清清滾落,跌進段飛星胸口,敲痛了他的心。

「我太傻了,我早就該看清事實的,你不愛我……你永遠都不會愛上我,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負擔、一個麻煩……不應該的,對不對?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該對你投下感情,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愛上你?愛得這麼深、這麼痴,愛到──痛人心扉……」哀戚欲絕的泣訴,中止在段飛星的口中,帶著撼人心痛的深情,他──吻了她。

那字字泣血椎心的剖白,絞痛了段飛星的五髒六腑,他無法思考、無法言語,所有的理智全離他而去,此刻腦海只剩一個念頭──他愛她!

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籍著溫熱的唇,傳遞他死也無憾的熾熱情愛,他愛她呵……

縴雲被他散發出來的激情痛楚所撼動了,那強烈到無法掩飾的悲愴,刺痛了她的心。生澀不安的小手環上他頸項,她無怨無悔的回應他狂熱的需索,交纏的舌尖,似要汲取亙古的纏綿,永恆的誓約──

兩道淒美的淚無聲無息的悄然滑落,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只要他曾將她放在心底,便已足夠。

晶瑩的淚珠,同時也將段飛星由狂風暴雨的火熱纏綿中拉了出來,他如遭電極般迅速松開她,猶殘留著激情的眸子,浮起了懊悔萬分的愧疚之色。

「天!我在做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他悔恨不已的低吼,從來沒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

「別這樣,段大哥!」縴雲喊著懊惱自責的段飛星,「我不怪你,我是……」心甘情願!然而這四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望若因他粗暴的蹂□而變得紅腫的雙後,他怎麼也無法原諒自己如野獸般的掠奪行徑。「我真該死!我這是在褻讀你呀!你該根我,我冒犯了你……」

「不,不是這樣的,我……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為什麼還要這麼說?」她哀怨地瞅著他,用著淚光的眸子猶如天邊最亮的星子,美得懾人,卻也莫名地扯痛了他的心。

段飛星掙扎而痛苦的別開回,不敢直視她柔情萬縷的雙眸,飽受感情與理智折磨的心,再度被扎得千瘡百孔,這一片真摯的情意阿一他如何償還得起?

將臉埋在車中,他苦受煎出的痛楚噪音嘶啞地響起︰「對不起,縴雲,對不起!如果能夠,我真的不願辜負你這份們意……但是我--真的設辦法與你相守一生……」

「因為你無法勉強自己愛上我,是嗎?」她悲戚地接口,本以為自己夠堅強,能夠平靜的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然而一旦話出了口,一波波噬骨的疼,卻仍令她痛不欲生。

「我……」他多想大喊︰不是的,不是這樣!天可憐見,我愛你愛得好苦、好果、好無奈呀!就因為這樣,我明白我不配,你是那麼完美如明珠,而我,我只是一個受了詛咒、身不由己的悲哀人物,終其一生,沒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

深深沉沉的目光凝睇著她,無聲傳遞著他難以出口的悲戚、心酸……以及濃烈的深憎。「你當真以為我對你沒有絲毫的感情嗎?」多可悲呀!縱使待她情深意濃,到頭來卻讓她以為他無心無情,究竟是他掩飾得太成功,還是她的感覺太遲鈍?

縴雲卻再也受不了了,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酸楚全在此時爆發開來,她不顧一切的哭喊︰「夠了、夠了!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我受不了。如果不愛我,請你老實告訴我,我不會厚著臉皮纏住你!這樣若即若離的對我,你叫我如何自處──」她柔腸寸斷,泣不成聲,「你在折磨我你知道嗎?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呀!」

「縴雲……」他從來不知道,他情不自禁的言行,帶給她這麼大的困擾,因為愛她,所以才會失控的真情流遼;也因為不敢放膽愛地,所以費力抗拒她、逃避她,卻沒想到自己矛盾的行徑,會對她造成如此深的傷害。

深吸了一口氣,他落寞悲涼、陷然心傷地開口︰「我很抱歉,這樣的結果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你的意思是,我無心的傷害成了你痛苦的來源,那麼假使我徹底退出你的生命,傷痛是否就會平息;若真是如此,我會離開,還你原有的平靜生活……我會交代季倫一聲,等你想回家時,他會差人保護你……」

「不!」縴雲聞言心碎斷腸,霎時淚如雨下,「你就這麼一走了之,我怎麼辦?把我掉給別人,你就算卸下責任、問心無愧了嗎?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當真無半絲牽掛、無半點不舍?你當真不後悔?」

她終于看穿他的心思了嗎?他是不是該感到安慰;畢竟他付出的情感她能知曉,縱使只有一點,也不枉他付出一生的真值來愛她。

縴雲說得沒錯,就這麼離開,他會抱憾終身,割舍了她,他又何嘗不是痛徹心扉。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成了他心底是深的牽掛,這一生再也無法從心底卸除,愛她,將會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執著,這顆心,永遠在遙遠的天邊為她系系念念,終其一生。

望著沉靜的他,縴雲拭去淚,好似下了什麼決定,目光定定望看他,聲音輕輕柔柔,卻隱含若無比堅強︰「只要你開口,天涯海角,我都願意跟隨著你,永不後悔。」

段飛星震驚地倒退了一步,渾身一陣輕顫,整個人沉浸在心悸、撼動而又不敢置信的憐疼和酸楚中,分不清是悲、是喜,抑是愁。

他的身心,不斷吶喊著要她、要她、要地呀!然而……

縴雲啊,你怎麼這麼痴、這麼傻,我不值得呀!

他猛然旋身背對看她,再望著地那浸婬在淚雨中的楚楚容顏,他不曉得所剩無幾的理智還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他不容許自己有後悔的機會,趁著決心尚未完全消退以前,乾澀的喉頭艱困地擠出聲音︰「對不起,縴雲,我不能。相信我,這樣的結局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安排。今日的傷由往後的歲月去撫平,總有一天,你會漸漸淡忘,總好過將我們勉強綁在一起,懊悔痛苦的度過一輩子;不要大執著,如果可以,最好──忘了我,永遠別再想起……」

縴雲萬念俱灰的跌靠在牆上,滄涼的心境,如黑夜般的蕭索淒冷。哀莫大于心死,今後,再也沒有什麼事能喚起她由衷的歡笑和希望了,所有的快樂,全在他轉身的瞬間也一並造落。

「你錯了,你錯了……沒有了你,我不會快樂,生又何歡;有些傷口,是窮此一生也難以愈合的……我也錯了,錯在不該愛你,錯在愛得執迷不悔,錯在心太痴、不知懸崖勒馬,錯在明知愛鍺了,卻仍不願忘了你,錯在……」

「別再說了!」段飛星悲慟的低吼,那一字一句更勝刀劍的話語,一寸寸凌遲著地,教他心如刀割,片刻難安。「我必須離開,縴雲,我也不好受,別再加深我的痛苦,你這樣……我怎走得了?」若非殘余的理智把關,他恐怕已轉身緊緊將她擁在懷中了。」你還是決意要走?」她哀威地問。

酸楚的淚意涌上眼眶,刺痛了段飛星的雙眼,他沒說什麼,只選擇踏出沉重如千斤巨石的步伐作為回答,然而簡單的一個邁步,此刻對他而言卻是難如登天的艱巨,他腦中不期然浮起縴雲哀傷欲絕的臉龐,交錯著一雙柔腸寸斷的淒楚眸子……

甩甩頭,他強迫自己狠下心腸漠視,不顧心中強烈的抗議聲,再度踏出第二步、第三步……雖然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寸肌膚皆是推心刺骨的疼!

強忍泣血的心,他暗暗咬牙,鐵了心的繼續往前走。

望著他的背影,縴雲知道,他將徹底走離她的生命,從此天涯陌路,或許今生再無相逢之日,嘆奈何相思無憑,空守著綿綿的情、切切的愛──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不顧矜持,拋開顧忌,激動的沖向他,緊緊環住他的腰,哀哀泣訴︰「段大哥,我愛你!無論如何,請你牢牢記得,在這世上有個女孩曾那麼痴心的愛著你,至死不渝!記住,我愛你,我愛你……今生,我就只愛你──」她絕望心碎的大喊,一遍又一遍。

完了,他知道他完了,真的萬劫不復了!

低吼一聲,他再也無法隱藏、無法壓抑足以顛覆他倆的狂熱愛火,迅速轉過身,他死命而激情的緊緊摟抱住她,帶著絞痛人心的熾熱深情,不顧一切的喊出了積壓已久的真情︰「縴雲、縴雲……我也愛你,愛得膽怯、愛得傍惶、愛得心痛!原諒我,是我怯懦,沒勇氣承認對你的愛,只因我太明白自己沒有資格擁有你,所以一直不敢放膽承認自己的感情……」

他說得激動投入,她卻听得酸楚莫名。「段大哥……」

「不,你先听我說,我要告訴你我不為人知的一面。」段飛星放開她,深深吸了口氣,稍稍平復了翻騰洶涌的情緒後,才又再度開口︰「你或許知道我在月圓之夜異于常人的反應,但你卻不知道──」他頓了頓,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縴雲卻已猜到七八分,善解人意的阻止了他,「別再說了,我不想知道,因為我明白,再怎樣不堪的真相,也不會動搖一絲一毫我對你的愛,重要的是你對我有情,這就夠了,其余的,如果你難以啟齒,那就永遠都不要說。」

「不,你有權知道。」天曉得他多怕她听了之後,會在她眼中看到排斥和嫌惡……但,他仍決定告訴她。「縴雲,我和正常人不同,我體內有著極端邪惡的惡度血液。這是一則傳說,一則起源于我段家祖先的古老傳說,若要談起,恐怕得花不少時間,總而言之,很匪夷所思,你或許不信,但我體內確實存在著千年前受了詛咒的惡魔血液,所以每逢月圓,我就不再是我,而是另一個近似──」他咬牙道︰「禽獸、毫無人性的人,這也是在破廟那一夜,我險些侵犯了你的原因,……只是至今我仍不明白,為何你的淚,會讓我找回自己;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你溫熱的淚水撼動了我心底深處的靈魂,讓我有片刻的清醒,否則,會發生什麼事,連我自己都不敢想像。」

「所以你就覺得自己不完美、更不敢接受我的感情?還是你以為我會因此而後悔或嫌棄你?」她柔聲反問,澄澈如水的星眸找不到一絲絲的退縮和嫌惡。

「你不怕?」他訝然,隨即神色凝重地說︰「那個時候的我甚至是六親不認,說不定--還會錯傷了你,也就是說……」這也是他最怕的。

「不,別說。」縴雲輕捂住他的嘴,「能死在你手中,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你……」听了她的話,他心頭非但沒有釋然之感,反而益發沉重了。

對于一個失去自我的人,他還有什麼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誰又敢保證,將來縴雲不會為自己一時的感情用事而後悔?這個賭注,是要用一生來承擔的,他真能拿他和縴雲的愛來賠不可預知的未來嗎?

賭贏了當然好,一生恩愛,皆大歡喜;但若是輸了呢?他承擔得了這後果嗎?

如果有一天,他當真在月圓夜不由自主的傷了她……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又如果有那麼一天,當熾熱的愛情濃度退卻,而她厭惡了這樣的日子,他又該怎麼辦,彼此守著一天一天增加的悔恨,痛苦的過一輩子嗎?

對未來,他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就憑他倆的愛,當真就能克服一切?這險,他不敢冒。

「縴雲──」他想問她,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但又臨時止了口,他知道此時的縴雲,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勉強地笑了笑,他再度將她圈在懷中。「浪漫如你,要的也不過是個足以典藏一生的唯美情愛,夢幻之所以是夢幻,因為它永遠是最美的,永遠不用面對現實的殘酷打擊,我會和你共同編織屬于我們的美麗愛戀,而且,你永遠也不用擔心它會有破滅的一天,因為我不會讓這一天有機會到來。」他寓意深遠地說。

沉醉在濃情蜜意中的縴雲,絕美的臉龐散發著滿足而至福的笑容,以致沒有察覺段飛星深沉如晦的黑眸中,不經意閃過一縷痛楚──

???

韓家庭院,花團錦簇,百卉爭妍,蝶亂蜂喧,一小亭立于園中,名為「賞春亭」。

亭中,韓季倫來來回回、左左右右,一雙眼珠子轉呀轉的打量著泰然自若的段飛星和羞得將赧紅的俏臉猛往段飛星懷中藏的縴雲。

「看夠了沒有?」段飛星若無其事的吸了口茶,展臂樓著縴雲,輕撫她如雲的青絲。

不甘寂寞的韓季倫立刻大驚小怪的嚷嚷,「喲!這回倒是郎情妾意,纏纏綿綿,看一下也不行了,敢情兩位也不打算向我這個足智多謀的媒人公致謝了?」

「致謝?」段飛星冷哼一聲,「我都還沒找你算這筆帳,你倒斗膽先提起。」他談揚起眉,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透露著令人寒毛一根根豎起的危險訊息。「韓季倫,你活夠本了是吧!居然敢玩到我頭上來,你該不會以為我段飛星會是那個任人戲耍而不予以反擊的呆子吧?」

不妙!韓季倫心中暗暗叫慘。「喂,你不能過河拆橋,要不是我演出那麼一手,你們現在哪能這麼如膠似漆、恩恩愛愛,我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再說……」

「再說我從來沒被人這麼激怒過,沒氣死是萬幸。」他冷冷地接口,「你說,‘好兄弟’,我該如何‘回報’你呢?」他要笑不笑地反問,听得韓季倫不寒而栗。

心知矛頭不對,達命要緊。「呃,回報就不用了,」韓季倫火燒般的彈跳起來,「哎呀!我忽然想起還有好多事沒做,你知道的,莊里上上下下的事多到處理不完,我忙我的事去了,回頭見。」他頭也不回,飛也似的沖出賞春亭。

亭中兩人見狀,忍不住相視而笑。

「段大哥,你真的唬住他了。」縴雲望著遠去的模糊身影,唇角說有未退的笑意。

「比起他整我的程度,我只是小小的還以顏色。」他溫柔的拂開她額邊的亂發,順勢攬住她的肩頭走出賞春亭,一同漫游于繁花叢中。

「段大哥──」縴雲偎在段飛星胸懷,柔聲輕喚。

「嗯?」

「我想家。」她幽幽地說。

段飛星止住腳步,默不作聲。

縴雲抬首迎視他深沉難懂的黑眸,略帶困惑。「段大哥?」

他拉回思緒,以淡淡的笑容掩飾過去,「你打算回家了嗎?」

縴雲輕輕點頭。「我想爹娘、想落雲、想行雲、想盼雲,他們一定很擔心我,尤其是盼雲!早早將鐘靈石給盼雲我才能安心,況且關于我和裴慕凡的親事,也得有個解決。」

段飛星的神色復雜難懂,沉默了一會,他低低地問︰「關于裴慕凡,你了解多少?」

「怎麼這麼問?」縴雲狐疑地望著地。

「沒什麼,只是想先有個心理準備,你總得讓我了解我的競爭對手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不是嗎?」他輕點了一下縴雲小巧的鼻尖,避重就輕地回答。

縴雲不疑有他,將所知道的些微印象坦白道出︰「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只們偷听爹爹他‘亦狂亦俠亦溫文’,我爹很難得夸人的,能得他如此贊譽,我想裴慕凡應該是個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吧!」

段飛星忍著心中酸澀的刺痛感,故作輕松的笑諺道︰「瞧瞧你命有多好,有一個男人深憎執著的愛你還不夠,居然還有這麼個出類拔隻的男人等著娶你,你說你幸不幸福?」

縴雲修地悄臉紅透。「你取笑我!」每當臉紅時,她就想躲進段飛星懷中,如現在。

她這份純真羞怯的小女兒嬌態,每每總讓他沉醉失神。他在心底無聲的悲然一嘆,輕輕將她納入他充滿柔情的保護羽翼中,苦澀的嗓音輕輕響起︰「我多麼希望一輩子就這麼抱著你,更希望將你揉人我的靈魂中、融入我的血液里,再也沒有分離,沒有永無止盡的難捱相思。」

思想單純的縴雲,全然不識他內心的淒苦,只道他是對自己沒信心,對他們的愛沒把握。她撒嬌地拉拉段飛星的手,仰首望著地,「吃醋啦?」

段飛星不語,無意向她解釋。

縴雲可急了,「別這樣嘛!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要真有一丁點想嫁他的念頭,我當初就不會一聲不響的離家了。你該學著信任我的,今生除了你,再好的男人我都不要。」

面對如此純情的她,段飛星一時悲喜難分,真不知他們的相愛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這如火焰般來勢洶洶的激情烈愛,究竟能維持多久?

一生──好漫長的日子,他沒把握擁有她一生的愛。

「縴雲!」他更加擁緊了她。「別說出你沒把握的承諾,一生只鐘情于一人,是需要多少的勇氣來堅持……我承擔不起,也不值得你這麼做。」

縴雲終于了解了,他還是不相信她,不敢期望她的愛能伴他一生,恆古不渝。「段大哥──」

他的唇緩緩落下,餃去了她未出口的深情保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縴雲,有些事只能用心慢慢去體會,你的心,我懂;我愛你,你也明白,這就夠了,不要再費心去想一些你我都無法掌握的未來,如果真心可以永遠,讓時間證明,我只知道,此刻你是愛我的,我還有什麼好求的?」並不是世間的每一段情,都適合用天長地久來做詮釋,她會懂嗎?

「嗯。」她柔順的點頭,心中卻也下定決心──誠如他所說,她會用時間向他證明,她的真心可以永遠!

他們都沒再開口,讓心靈相通的彼此,靜靜品酩著無聲勝有聲的旖旎情懷。

良久,段飛星率先打破這份靜溫中的纏綿。「待會我會去知會季倫一聲,明天我們就動身回洛陽,可好?」對她的憐愛,往往在每一次的體貼舉動中顯露無遺,不需言傳。

他明了縴雲思念家人的愁緒,不會她心中有一絲絲的不快樂,立刻決定起程送她回轉家門,縱使這個決定將使他的心沉入無底的深淵……

心亂如麻,萬般不舍,但又能如何?這是他的決定,誰也不能怨。

不解他心中愁苦的縴雲,隨即展露愉悅欣喜的甜甜笑容。「謝謝你,段大哥。」

「傻女孩!」他寵溺的凝望著她陽光下的笑靨,撫上她漾著幸福笑意的細致容顏,若有所思的叮囑道︰「答應我,永遠別讓這無憂的笑容自你臉上消失,好嗎?」

她雙手覆上停在她頗邊的溫熱大手。「我答應你。」只要身邊有你!這句話悄悄補充在心底。

???

「韓大哥,多謝你這幾日來的招待,我會想念你的。」直到韓季倫送他們到了城門口,縴雲才離情依依的向他道別。」

「你的感謝我心領了,至于想念我,那就不必了,免得又有人打翻醋壇子、妒火中燒的想殺了我泄恨,那我可吃不消。」韓季倫無視段飛星的白眼,調侃道。

縴雲雙頰浮起兩朵淡淡的紅霞,美得醉人心魂。

段飛星沒好氣地捶了一下他的肩頭,「去你的,少指桑罵槐,我肚量沒那麼小。」

韓季倫目光閃了閃,得寸進尺的說︰「既然如此,你該也不會介意把你的女人借我一下,讓我好好和她話別個夠吧?」

段飛星尚未來得及回答,韓季論已經先下手為強,將縴雲拉到一旁「話別」。

「韓大哥,你在搞什……」

「听我說,縴雲。」韓李倫斂起笑容,沉重而嚴肅地說。

「怎麼了?」縴雲一臉疑雲,一雙大眼楮困惑地眨呀眨的。

「飛星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對你們的感情失去信心而選擇逃避,那麼,縴雲,不要就這麼輕易的放棄他,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言的愛他,就堅持到底。」他語重心長地說。

「你是指……」

韓季倫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往洛陽城,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出了洛陽城門約五、六里路,有一座頗負盛譽、遠近馳名的臥龍堡?」

「頗有耳聞,這和我有……」’她倏地止了口,「你該不會要告訴我──」

「我猜飛星一定沒告訴你,堡主段環宇是他的父親,如果你想找他,十之八九可以在臥龍堡見到他的人,你懂了嗎?」

明白了他的用意後,縴雲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明白。」

「孺子可教也。」韓季倫正想贊許地拍她的肩時,一只手臂擋下了他的舉動,隨即將縴雲拉進臂彎。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段飛星佔有性的樓住縴雲,「你‘話別’得太久了吧,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話我不能听的?」

韓季倫眯起眼笑得樂不可支,語帶取笑地說︰「縴雲,你瞧瞧,咱們的段少俠吃醋了,還不快安撫安撫他不平衡的受傷心靈。」

「你少胡扯,我才沒有。」段飛星心虛地否認,「縴雲,你別听他亂說,我們走,不要理他。」他拉著縴雲的手,頭也不回的拋下韓季倫往前走。

「段少俠,別老羞成怒啊!」韓季倫意猶未盡的在後頭喊著,戲弄他最後一回。

「閉上你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他問聲回敬,連同縴雲不舍的道別聲一道傳回韓季倫耳畔。

韓季倫臉上猶有未退的笑意,望著那雙漸漸遠去的模糊背影,他由衷地輕聲低語︰「祝你幸運,好友,但願你夠聰明,值得擷取身邊的幸福,更但願──有一天能見到你真心的愉悅笑容……」明知這番誠摯的心意無法傳達給段飛星,他仍對著遠方衷心獻上他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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