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牽一線緣 第四章
看到程亦格又將話筒丟回話機上,整個人深深地躺靠在沙發里,程亦杰走到他身邊坐下來,關心地望著他。
「亦格,-是怎麼回事?」
「沒事。」程亦格悶悶不樂的回著。
「沒事?」程亦杰嘲弄地問︰「這兩、三個月都見你三更半夜了還不睡覺,一到了晚上就坐在話機旁像今天這樣撥著電話,你是打電話給誰?怎麼那麼神秘?」
程亦格不耐煩地瞪了程亦杰一眼,拿起煙盒想想又放回桌上,再瞪了眼耐心等著听他回答的程亦杰,不悅地說-「你今天怎麼沒跟小惠去約會?」
看了看自己這個整臉寫滿郁悶的哥哥一眼,他調侃地說︰「怎麼?嫌我在家礙眼?」看見程亦格听了他的話,低聲地咒罵幾句,他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到底是怎麼啦?瞧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說來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程亦格沉重地嘆了口氣,疲倦地按按眉心,遙了搖頭。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心里老是覺得煩躁。」
程亦杰懷疑地凝視他,「是嗎?這心里煩躁的原因,是不是跟呢最近三更半夜打電話有關?」
「你怎麼知道我常常三更半夜打電話?」
「先生,你別忘了我也住在這兒。」程亦杰勸誘著他,「亦格,你是不是真的踫上什麼難題?我幫得上忙嗎?」
看著程亦杰一臉關懷的表情,程亦格想要拒絕的話縮了回去,想到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由得露出一臉的苦笑。「說來這事情還是你引起的。」
「我?」程亦杰驚訝地抬起一邊的眉頭,臉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我做了什麼事?」
程亦格將身子坐正,終于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燃它。
「還記不記得我上回跟你說,你抄錯了小惠的電話號碼給我?」
程亦杰點點頭,「對啊,我還記得你過沒幾天還笑著跟我說,你那天打那個錯誤的電話號碼過去時,那個女人回話的口氣很凶。」
程亦格想到了自己那時還沒見到葉晶茱就對程亦杰說的評語,再想到見面之後葉晶茱的反應,他不禁笑了笑。
「小茱真的是很凶。」
「小珠?」程亦杰瞪大眼楮望著他,不太相信地說︰「你不要跟我說,你後來還有再打電話給人家。」
「我的天哪!你真的又再打電話過去?」
「因為我第一次打過去時,她的口氣不是很好,所以我覺得自己還欠她一個道歉。」
「亦格,就只為了這樣,你就特地再打通電話去跟她道歉?」程亦杰不敢置信的問。
「嗯。」
他忽然想到剛剛程亦格似乎有提到她的名字,「而她就真的這樣跟你聊起來了?連名字也告訴你?」
听程亦杰提到這點,程亦格的心里又開始郁卒起來了。「聊起來?」
想到了葉晶茱這段時間的音訊全無,他不禁懷疑的想著,是不是她真的打算躲著他,所以才會沒回家住?
「她要求我不要再去打擾她,你覺得這樣是聊起來?」程亦格自嘲著。
「那你……」程亦杰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問,依這種情形看來,他的哥哥好象是「慘遭滑鐵盧」了。
「為什麼還要再打電話給她?」程亦格說出這個問題後,也皺著眉思考著,然後一臉坦白的望著程亦杰,「或許是因為她說話的直接、不虛偽,也或許是因為她不會講話奉承我,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又會撥電話過去。而且她那張笑臉……」想到了葉晶茱的笑顏,程亦格的嘴角不禁也掛上一抹笑。「亦杰,你知道嗎?她的笑容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
真的會讓人跌破眼鏡了,他這個一向充滿自倍的大哥,會用這一招去迫女人?程亦杰失聲叫了起來。
「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嗯。」
「既然這樣,她怎麼又叫你不要待去打擾她?」他審視的眼光落在程亦格臉上,「她見過你,還會說這種話?她一定是個大近視。」程亦杰篤定的說。
「為什麼?」
「你長得那麼出色,怎麼可能有女人見了你,還會叫你別去吵她?而且這個女人也真是奇怪,」他疑惑不解地說︰「既然不喜歡你去打擾她,為什麼還跟你說她的名字,又跟你一起出去吃飯?」
「是我強迫她去的。」程亦格坦白的輕聲承認著。
「什麼?」程亦杰原本坐得穩當的身體,差一點就滾下沙發了。
這回眼鏡真的會給跌破了。他不相信地看著程亦格,「你強迫她?」
「我利用她的電話號碼,查出她的名字跟地址,然後直接闖到她那兒,去接她出來吃飯。」他老實地說。
「天哪!」程亦杰猛烈地搖晃著頭,好一會兒後才問︰「亦格,你是不是對這個叫小茱的女人感興趣?」
「我真的只是覺得她挺特殊的,很想跟她做朋友,怎麼知道會嚇壞她?」程亦格懊惱地說。
「你怎麼知道自己嚇壞了她?」
程亦格的臉繃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只是這樣覺得。因為她的電話已經兩個多月沒人接了。」他有些無助的問︰「亦杰,我這樣做是不是太唐突了?」
「你是指先是打錯電話,然後又將對方的地址查出來,找上門,拖她出去跟你這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起吃飯?」看到自己說一句,程亦格就點一次頭,程亦杰誠實地說︰「的確是很唐突。」
「可是我沒有惡意啊!」他解釋著說。
「人家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要她相信你沒有惡意?」看到程亦格听了自己的話後,神色立即怖滿陰霾,程亦杰不禁後悔自己太過誠實。他趕緊安慰他說︰「你也別那麼灰心,你沒問她家的人——她是上哪兒去了?」
「她自己一個人租房子住的。」程亦格沮喪地說。
程亦杰還沒開口,就听到程亦格又大聲地嘆了口氣,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似的,「亦杰,你知道嗎?雖然她對我都沒什麼好臉色,但是有時候晚上回到家時,不管多累,那種想打電話給她的沖動就是會莫名其妙冒出來。」
程亦杰若有所思地望著一臉遺憾的程亦格,不覺也低吁了口氣,「做朋友是雙方面的事情,不能勉強的。」
像是猛地被觸到電似的,程亦格听到程亦杰這句話,馬上坐正身子,一臉驚奇地望著他,「亦杰,你知道嗎?她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怔忡地望著程亦格,程亦杰心中微微嘆息。
他的哥哥果真是還沒正式展開追求,就慘遭淘汰了。
葉晶茱看了看在眼前一字坐開,臉上都寫滿不贊同的家人,不覺地吞了口口水,盡量用委婉的門氣說︰「我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們還不讓我回去找工作,你們不知道我好無聊。」
「小茱,-不能就在這兒隨便找個工作做做就好了?」葉木村邊說邊嘆氣地搖著頭,「看看-,那麼大個人了,才回家住沒幾天,還會被一頭牛給嚇到-這樣子,教我們怎麼放心再讓-一個人住到外頭去呢?」
听了爸爸的話,葉晶茱不服氣地告起狀。
「爸,那不能怪我,誰教小哥要騙我,說那頭牛會追穿紅衣服的。」她恨恨地瞪了在一旁作無辜狀的葉民一眼,「明知道我膽子小,而且剛好穿紅色的衣服。」她忍不住地朝葉民怒斥一句,「你這個人最壞了!」
趁父母的眼光都沒瞄向自己,葉民偷偷地對葉晶茱扮了個鬼臉,然後故意正色地對葉晶茱說︰「小茱,那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這樣嚇-的,可是我也有叫-不要跑了,誰知道-還跑得像是要參加奧運田徑賽般的快。」說著,自己就忍不住笑出聲,還回過頭對兩個哥哥說︰「你們知道嗎?小茱那天跑得之快,恐怕連紀政當年都沒她跑得快,真是……」
听了他的描述,兩個哥哥差一點也要笑了,但听到葉木村輕輕咳了一聲,幾個大男人都不約而同的忍住笑意,注意力又全回到被葉民揶揄得正一臉怒意的葉晶茱身上。
「葉明,幾個哥哥就屬你最沒良心了啦!先是騙我,現在又取笑我。」葉晶茱氣呼呼地指控著,眼淚莫名的就想沖出眼眶。她很用力的眨眨眼,再瞪著葉民,「你就不要給我逮著機會,否則我也會整回來的。」
葉明臉上立即換成一副驚嚇的表情,「小茱,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對,-可千萬別做什麼傷害我的事。」
葉晶茱從鼻孔里冷哼一聲,決定不再理會他的攪和,她自己現在有重要的事要解決。葉明這個沒良心的哥哥,可以等她想到辦法後再整回來,反正來日方長,要整他的機會多得是。
不屑地睨視線了葉明一眼,她走到陳淑娥身邊坐下,撒嬌地說︰「媽,-跟爸說啦,讓我再回去上班嘛。」說到這兒,她還保證似的舉起,只手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已的。」
「可是……」陳淑娥猶豫不決地望著丈夫。
看到媽媽有些動搖,葉晶茱心頭一松,繼續努力說服著她,「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小茱,-為什麼一定要出去工作呢?在家里不是一樣很好嗎?」葉木村說著。
「爸,這不一樣,如果我只是待在家里的話,我定會成為一只小青蛙的。」她一臉悲哀地搖著頭說︰「我不要當小青蛙。」
「小青蛙?」葉華不解地問葉晶茱。
葉晶茱還沒有回答,葉民就雞婆地插進來幫她「釋疑」。「她是說井底之蛙啦!這你都不懂。」
葉晶茱心底還是沒能釋懷小哥害她跌了這一跋,結果惹來這一大串的麻煩。她不覺忿忿地瞪他一眼,「誰要你雞婆,我自己會解釋。」
被她這麼一瞪一罵的,葉民笑笑地不敢再開口,這個寶貝妹妹發起火來,可也是挺嚇人的。這時,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听的葉中總算開口了。
「爸,你們既然不放心讓小茱一個人在外頭,而小茱又堅持要出去工作,我看這樣好了,我剛好欠一個助理,要不就讓小茱到我那兒上班,這樣我可以就近照顧到她,爸媽也可以放心。」
這個提議倒是讓葉木村夫婦打心底贊成。葉中是家裹的老大,他做事情向來都很讓人放心。而葉晶茱有她大哥往一旁盯著,怎麼樣也是有個照應。
可是葉晶茱听了,卻是一臉的苦瓜臉,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就有點怕他的大哥,她有些猶豫說︰「哥,這樣不太好吧?」
「怎麼會不太好?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不講-也要請別人,就看-要不要。」葉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說。
葉晶茱看了看自己的爸媽,再看了看坐在前面一臉幸災樂禍的葉民,怏怏不樂的說︰只好這樣子了,要不然怎麼辦?」
葉晶茱忙了一天,累得像條狗似的,一走進房里,就「大」字一攤,整個身體俯趴在床上,然後自憐地長嘆一聲。
怎麼會這樣呢?原本以為大哥說欠一個助理,只是順口說說罷了,結果他真的是需要一個助理。真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這些事,以前都是誰在負責?那個人一定是個超人!
而且她現在才知道葉中真的是鐵面無私的人,在公司,她並不因為是他妹妹而享有特權,反而因為跟老板有這層關系,甚至要做更多的事。
「我要辭職!」葉晶茱下意識的低喃著。突然,她條地坐起身,大聲喝一句︰「我要辭職!」
然後,她被自己的突然發難給嚇了一跳。自已是怎麼回事?以前工作壓力再重,也不會有道種反應,怎麼現在才這麼一點事,就嚷著要辭職?
一定是剛開始適應不良。葉晶茱這樣地安慰自己,然後拿著睡衣沖到浴室去,將已然疲憊的身體狠狠地沖洗一遍……走出浴室時,她長吁了一口氣,真是舒服,心情也舒坦多了。
好好睡一覺,等明天早上一醒過來,又什麼事都沒了。
突然地睜開眼楮,她茫然地凝視著頭頂的那一片黑。
好一會兒,葉晶茱的眼楮才適應這房里的黑暗,在床上坐起身,靜靜地傾听著。過了一會兒,她確定沒發生什麼事。她怎麼好端端地自熟睡中醒過來?而且又沒有作夢?
葉晶茱疑惑地想著,怎麼好象听到有人在叫喚她?
才輕輕躺回床上,電話鈴聲就響了。她順手就將床頭的夜光鬧鐘拿到眼前。
午夜兩點。
是誰?是……
「程亦格?」對方還沒開口,她就篤定的喚著他的名字。
自己猜對了,果然是程亦格。
「-這些日子都到哪兒去了?」電話一被接起,他開口就問,語氣里有著疲倦和質詢的意味。「我找了-好幾天。」
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哦」,葉晶茱就沒說話了。她的大腦還在想著自己突然醒來,跟這個程亦格打電話來有沒有關聯?
「我吵醒-了?」
「沒有,我剛好醒過來。」
「剛好醒來?作噩夢?」
他關懷的聲音讓葉晶茱覺得心頭曖暖的,「沒有,只是好象听到有人在叫我,然後就這樣突然地醒過來了。」
「是我在叫。」他的話里合著笑意。
「真的?」葉晶茱懷疑地問。
听到她反問的這一句,程亦格倒真的輕輕笑了。
「難道我們的腦波有感應?不過,我剛剛倒是真的突然想到-,才想說再撥通電話,看看-回來了沒。」
真的是兩人的腦波感應?葉晶茱覺得這可能說得通,要不然自己怎麼會好端端的就醒了過來?她很少會在熟睡中醒來,除非是做噩夢。
「-這兩、三個月是上哪兒去了,怎麼都找不到-?」他低沉著聲音問。
「休息。」簡短地回答後,她又忍不住地揶揄著程亦格。「怎麼?你又想找個人聊聊了?」
程亦格失聲笑了起來,不禁學著她的口氣說︰「怎麼?-今天是不是良心發現,想陪我聊聊?」
「再說啦。」葉晶茱快速地回答。
「-知道嗎?這是-第一次在電話里對我說話的口氣比較和善。」
感覺到他語氣中的感慨,葉晶茱突然自心底涌起一絲的赫然。「我之前對你說話的口氣真的很壞?」
「我犯的錯較多,誰教我那麼沙豬。」程亦格嘲笑著自己。
「其實你也沒那麼壞啦。」她不好意思的改變話題,「你怎麼那麼晚了還不睡覺?你是夜貓子?」
「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忙得晚一些。」
「哦。」
「-呢?」
「我怎麼樣?」她的口氣有著些微的警戒。
大概是發覺到她的細微改變,程亦格故作從容,半真半假地說︰「最近好不好啊?那麼久都沒消息,我還以為-真的在躲我。」
「躲你?」葉晶茱實在忍不住地調侃著他,「你還真有自信。」但是她還是誠實地說︰「不過,坦白地告訴你,你確實是有自信的條件。」
程亦格頗感意外的挑起眉頭,略微提高嗓門地問︰「-心里真的這麼想?」
「對啊,我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你長得很好看?」說著,又開始取笑他,「怎麼?你自己看不出來?」
他謙虛地笑了笑,「都看了三十幾年了,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怕沒看習慣的人會覺得不好。」
葉晶茱故意附和著他的話,「對哦,怕有些人膽子不像我那麼大,很容易就被你嚇到了。」說完自己就哈哈大笑。
程亦格只怔愣了幾秒,也加入了他的笑聲。
隱隱約約地,葉晶茱听到電話那端傳來另一個男聲,在問著程亦格在跟誰通話。她這時也甜意到時間過得好快,快三點了,好象也沒跟程亦格聊些什麼嘛,怎麼一晃眼就快一個小時了?
「有人在催你了?那我要掛電話了。」她突然地說。
「是我弟弟。」
「那個給錯電話的人?」
「對-要睡了?」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依依不舍。
葉晶茱帶著笑意地問︰「你舍不得掛電話?隨便再撥個電話就行了,說不定會踫上一個比我更和善的聲音。」
「-以為我真的那麼無聊?」
程亦格口氣中的不悅讓葉晶茱覺得很好玩。「你要不是無聊,怎麼會跟我一扯就是一個鐘頭?」听到他在電話那頭輕輕抽了一口氣,葉晶茱也公平地說︰「我也不能只說你而已,因為今天晚上我自已也不知道怎麼會那麼無聊,明明累得半死,還跟你一說就那麼久。」
「-是做什麼工作?」程亦格追著她的話尾問。「怎麼會累得半死?」
想打探我的事?門兒都沒有!葉晶茱笑著想。
「不一定啊,我都是這邊做做,那邊做做,有什麼工作就做什麼。」葉晶茱避重就輕地說。
「-公司在哪兒?」不待她回答,程亦格就緊接著問︰「我們明天一起出來吃個飯?」
「對不起,不行。」她還是笑笑地拒絕著。
「為什麼?我們現在不是談得很融洽?」
輕嘆一聲,葉晶茱有些心不在焉地說著︰「今天應該算是例外,不是嗎?」
「例外?-為什麼會這麼說?」
「或許今晚的談話是因為夜的魔力吧。」她用力地搖晃著頭,似乎真的相信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我要睡了,晚安。」
在他還來不及道聲晚安,葉晶茱就輕輕地將電話掛上,然後又快速地拾起來,開心地對著話機自語著︰「我差點都忘了——不拿起話筒,就別想好好地睡個覺。」
見程亦格又對著話機發怔了,程亦杰不覺地站到他身前問︰「亦格,你又怎麼了?」然後腦中靈光一閃,自己回答著自己的問題。「那個女人。」
程亦格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語。程亦杰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走向自己房里,臨關上門前,才對程亦格-下一句話,「明天要到樺信企業接洽,你可別太晚睡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襲來,程亦杰聳了聳肩,將房門關上,將空蕩蕩的客廳留給不知道在沉思著什麼的程亦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