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 第一章
大都會，2019。
「徐颯！徐颯！徐颯！」
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從香島市的明珠體育場里傳出。
秋季，原本是溫和的，卻由于足球這項體育競賽，使得明珠體育場火熱不已。
比賽剛結束了，整個球場全部都為之沸騰。
八萬名觀眾齊齊起立，高呼著一個名字——徐颯。
觀眾對本次比賽中表現最出色的明星球員的喝彩聲接連不斷，排山倒海。
這就是徐颯，鼎鼎大名的，風靡全香島市的明星球員的魅力。
***
香島市商業區的某棟大廈里，空調賣力的工作著，辦公室里絲毫感覺不到外面的熱氣。
李出雲翹起嘴唇，把筆架在翹起的嘴唇和鼻子之間，然後又取了下來，再搖頭晃腦地大叫，「大東，到底煮好了沒？」
「等會兒，你急什麼？」
「我快餓死了啦。」
「餓死了你最好，我一個人獨吞。」
「你敢，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劉大東端著煮好的泡面走進辦公室，把一個碗放在李出雲面前，「還要我端過來，懶鬼。」
李出雲放下筆，露出一臉饞相，「餓死我了，先開動了。」說著，就呼嚕呼嚕的吃起面來。
「既然餓，你怎麼不自己煮？」
李出雲禮直氣壯，「你就不怕我燒了這棟大樓？」
劉大東無奈地看了看埋頭苦干的人，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李出雲，是香島大學化工學院的研究生，碩一的時候經一位學長介紹，在課余之際到一家名為「八卦線上」的網站做兼職的編輯。
李出雲並不八卦，不過，職責所以，無可奈何的八卦了起來。一方面，他在網站上發表他旅行的見聞，另一方面，在論壇里扮鬼扮馬，興風做浪。
自己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事情，但是既然做了，就要表現出專業，敬業的態度，只是李出雲希望，做滿一年之後就離開。
「哎，這個星期有球賽，去看嗎？」網站的技術人員之一劉大東邊吃面邊問。
李出雲搖搖頭，「不了。我對足球不感興趣。」
劉大東吸進一口面條，含乎不清地說道︰「我看，你是怕吧？」
「我怕什麼？」
「你一直在體育論壇里亂『八』一通足球，要是在球場上你被明珠隊那些球員還是被徐颯的球迷認出來，準剝了你的皮不可。」
李出雲一臉的委屈，「我有什麼辦法，我只不過是炒熱論壇子里的氣氛罷了。」
「嘿，你們那也叫炒，根本亂說一通。」劉大東直搖頭，「你等著吧，你在網上批徐颯批的那麼狠，胡說八道的，哪天要是讓許颯本人知道了，你就是出雲，你慘爆了。」
李出雲一臉的不以為意，「用點腦子好不好啊你，徐颯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會認識我。何況他練球都來不及了……再說，人家大球星，名滿天下，不會跟我計較的。」
***
香島的明珠隊幾乎每一年的中超級比賽，都能取得前三名的好成績，球隊中，有好幾位大牌球星，徐颯，是當中最受注目的球星之一。
除了球技出眾之外，徐颯的英俊長相也為他加分不少。
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模特般的身材，寬肩長腿細腰身，一頭黑色的頭發，當他在球場上奔跑的時候，頭發在風中舞動，別說臉了，僅是這頭拍過洗發水廣告的黑發，就吸引了無數少女的芳心。
徐颯本人個性很溫和，親和力十足，對于簽名合照的要求也向來者不拒……他並不喜歡宣傳，時間幾乎全部用來練球，低調的，平民化的作風，更加受到大家的歡迎。
作為球迷來說，當然更希望自己喜愛的球星，能夠在比賽時有最好的表現，而不是報紙新聞版面上的各式花邊消息。
徐颯名氣大，卻幾乎沒有負面新聞，人品端正清明，但還是不能逃過讓人在網上亂「八」一通的命運，徐颯想起那些貼子，雖然知道是無稽之談，自己仍有些耿耿于懷。
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徐颯自問，他想，在這件事上自己是不是不太大方，應當一笑置之才對。
可是不知為什麼，徐颯就是對網站上論壇里的「出雲」無法釋懷。
讓徐颯覺得詫異的是，同一個網站，有兩個「出雲」。
一個，是體育論壇里的寫手，常常出來爆出一些所謂的「新聞」，發表一些評論，似乎是為了炒話題而存在的；另一個，在論壇的「足行天下」版里，發表自己旅行的見聞，貼出旅行時拍的照片。
那些照片雖然沒什麼技術可言，卻很真實的拍出了山山水水之間的風情，很質樸，很清雅，在細微處令人感動。
徐颯也喜歡旅行，也喜歡拍照，由于職業的緣故，他常常去到別的城市，卻沒有能好好看風景的時間與心情，因此，他很喜歡「出雲」筆下每一個城市的風土人情，也喜歡「出雲」拍的照片。
不知道這兩個「出雲」，是不是同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有機會面對真正的「出雲」的時候，到底是應該討厭還是喜歡，她會是雲一樣的女孩嗎？他偶而也會在心中這樣幻想著。
***
「小雲回來了！」一見到兒子，李父立即就沖廚房大聲的喊叫。
李媽媽胡亂在圍裙上擦著手趕了出來，一見兒子就緊緊抱住，「小雲，快給媽看看，怎麼這麼久時間都不回來。」
李出雲在李媽媽的懷里掙扎著，「媽，放手，不要抱來抱去的。」
李媽媽不客氣的敲敲李出雲的額頭，「我抱我兒子怎麼了，我想你不行啊？」
李出雲皺起眉頭，「嗯」了一聲表示不滿。
放開了兒子，李媽媽忙問︰「小雲想吃什麼？」
「紅燒獅子頭，干煸小棠菜，白菜豆腐湯。」李出雲馬上點菜，雙眼發出亮光，就差沒流下口水。
知道兒子那對食物異常執著的個性，李媽媽點頭，回到廚房去忙碌。
一旁的李父，看著兒子那一身髒的衣服，嘆了口氣，「小雲，洗澡換衣服去。」
「哦。」
看著兒子的背影，李父直搖頭。
李出雲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人，頭發常常忘記去剪，也不太梳理，稍長的頭發總是胡亂的翹著，輕度近視的他，戴一副很老土的粗黑框圓眼鏡，一年到頭穿著涂鴉的T恤和牛仔褲，赤腳穿球鞋。看那副打扮，加上李出雲的小圓面孔，誰也想不到這個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瘦瘦的青年，是香島大學化工學院的高材生。
李出雲洗了澡，拿毛巾擦著他的短發，李父在一旁把他換下的髒T恤拿在手中︰「小雲，你看看你，老穿這麼亂七八糟的衣服。」
「耐髒嘛。」
「唉，學校也不管管。」
「大學了還管也太夸張了！」
「應該要有制服，省得你們亂穿，而且也別讓哪些女孩子花心思在衣著，該多花些心思在學業上。」
李出雲听了直撇嘴，「拜托，老爸，大學生如果再搞的沒個性，那就太慘了。」
「你這孩子老是搞怪。」
餐桌上，李出雲吃的十分香甜，李媽媽看在眼里，忍不住去模模兒子還沒干透的頭發，「小雲，別在外邊住了，回家住多好。」
李出雲搖頭，「在外面住做功課方便，想做什麼也可以直接去實驗室。」
「讀書歸讀書，要注意身體。」
李父在一旁說道︰「放心，小雲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吃你做的菜。」
「這孩子這麼能吃，怎麼這麼些年也沒把他養胖。」
「功課重，壓的胖不起來。」李出雲頭也不抬的回答。
一家人吃過了飯，李父看電視，李母坐在沙發上，和李出雲聊天。
「為什麼又不想住宿舍了呢？」知道李出雲搬出了研究生的宿舍，李媽媽問。
「也是為了功課，在宿舍里，必竟是和同學一起住，要考慮對方，我現在租房子住，通宵看書或是睡個懶覺，都自由自在。」
「那吃飯呢？」
「學校餐廳啊。租的房子在寧靜路上，離學校很近，沒問題的，那里有兩個房間，地方很寬敞。」
「爸現在還回工廠上班嗎？」李出雲問道。
李媽媽笑著回答，「你爸他閑不住，修理廠里請他回去做顧問，每個星期去三天。」
李媽媽早已在家當家管，在一家大型汽車修理廠任維修技師的李父，去年也退休了，不過李父閑不住，這下又回廠擔任技術顧問。
「爸還是那麼迷足球。」注意到父親一直在看體育頻道，李出雲說。
李父是個超級球迷，他是香島明球隊的超級大粉絲。
電視上，正在回放明珠隊的比賽。
李出雲看到了徐颯奔跑的身影。
是，他認識他。這個城市，誰不認識徐颯？想到自己在論壇里八卦的那些東西，李出雲有點心虛。
徐颯一進門，妹妹邵小曼就高興的叫起來，「媽，哥回來了！」
徐母迎出來，抱住徐颯的肩上下打量，「阿颯。」
「媽。」徐颯放下手里的旅行包，摟住母親。
***
身為職業球員的徐颯，常常要飛到外地比賽，現在雖然已不在家里住，有空了也經常會回家看看，今天比賽一完，飛回香島就直接回家來了。
吃飯的時候，邵小曼踫踫徐颯的胳膊，對他說道︰「哥，你出去比賽時，寧靜路的房子那邊出了點事。」
「什麼？」
徐母道︰「你樓上的鄰居重新裝修的時候，水管出了點意外，結果影響到了你的房子，那水都從門里流出去了，木地板全毀了，家具也浸了水。沒辦法，得重新裝修了。」
「啊！」徐颯張大了嘴，表情驚訝。
邵小曼安慰的拍拍徐颯的手臂，「我跟媽已經把你的東西都讓搬家公司挪走了，暫時借放在家里和我的幾個朋友那里，那地板得重新鋪了。我們找了裝修公司，都交給他們就好了，不過，哥，你這一段時間不能回去住了。」
徐颯皺起了眉頭，「真是沒想到。」
「阿颯，要不回家住幾天？」徐母建議。
徐颯搖頭。
母親現在住的是徐家的舊居，離明珠隊的訓練基地和比賽的體育場都很遠，住在家里還不住如球隊的宿舍。
邵小曼搖了搖母親的手臂，「媽，哥要是回來住，天天都會被人盯著看，記者也會跑過來，社區里可就不安寧了。」她知道哥哥對于回來住有顧慮。
徐母笑了，女兒說的也是事實。
「我還是住球隊宿舍好了。」
「你不是不喜歡住宿舍的感覺嗎？」邵小曼問。
徐颯在球隊里一直是通勤，他自幼上足球學校，對于宿舍是再熟悉不過了，也正因為如此，現在的徐颯更希望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
這也是徐颯在寧靜路買了房子獨居的原因。
「什麼時候房子能重新修好啊？」徐颯問。
「最快也要一個多月。地板好了之後，還得再把家具搬回去，用品全部歸位，說容易也麻煩著呢。」
「算了，就住宿舍好了。」
一旁，邵小曼卻另有打算。
這天下了班，邵小曼去找自己的好朋友——謝婉婷。
謝婉婷一見邵小曼，就笑道︰「老同學，有什麼事？」
邵小曼也笑了，「婷婷，還真有事情要麻煩你。」
謝婉婷和邵小曼是高中同學，情同姐妹，高中畢業後，邵小曼考上了幼教，現在在一家私立幼稚園實習，謝婷也考上大學，兩人今年都是大四。
和謝婉婷在一家茶室坐下來，邵小曼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有沒有同學或是朋友有寧靜路上的空屋出租？」
「干嘛？」
「還不是我哥，他的房子出了點意外，得重新裝修鋪地板，你知道我哥不太喜歡住宿舍的，所以我想幫他暫時在寧靜路上找個地方住。時間大概是一個多月。」
「阿颯哥？」謝婷常去徐家玩，認識邵小曼那個超級球星的哥哥。
「對啊。」
「這我得想想。」謝婷抬手撐住了臉，「要不我幫你去問問房屋中介公司？」
邵小曼直擺手，露出為難的表情，「不合適，我哥只會住一個多月，時間太短，再說，我也不想讓人家知道是我哥要住。」
謝婷點頭，「說的也是。」
邵小曼雙手合十，拜托謝婉婷，「婷婷，麻煩你，幫我問問，你們學校就在寧靜路附近，一定有人在寧靜路租住，暫借一時。還有，最好那個人不迷足球，拜托拜托。」
謝婉婷點頭，「沒問題，我來想辦法。」
「謝謝，謝謝。」
「你們兩兄妹感情真好。」
邵小曼笑了，「他是我哥嘛。」
回到家，謝婉婷先去問自己上研究生的哥哥謝啟明，「哥，你有沒有同學，在寧靜路上租房住？」
「學生住宿舍，哪用租房子？」謝啟明很奇怪妹妹的問題。
「總有人不住宿舍啊！」
謝啟明想了想，沒說話。
謝婉婷以為沒戲唱了，正想著明天去問問自己的同學，這時，謝啟明突然頭一抬，「啊，有一個。」
「誰？」
「我記得李出雲在寧靜路上租了房子，听說是一個學長出國了，騰出來的兩個房間，他現在一個人住著。」
謝婷一听開心的不得了，這正合適。「幫忙去問問他，空的那一間租不租？」
謝明撓撓頭，「李出雲不一定願意，他是為了方便才租的，可能不想有人打擾。」
謝婷嘴一嘟，推了謝啟明一把，「去問問，只租一個多月，最多兩個月，人家也是為了過渡時期時間短，才找朋友幫忙的。」
「什麼朋友啊？」
「你別管了，你明天去問，別忘了。」謝婉婷正想走開，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那個李出雲，他迷不迷足球？」
謝明搖頭，「他？才不。他什麼運動都不喜歡，平常就喜歡旅游，放了假到處走，然後拍拍風景照什麼的。」
「真的不迷？他知道徐颯嗎？」
「應該是不知道，他從不看這個，最多看看奧運會什麼的。」
謝婷滿意的一笑，「好。哥，明天，別忘了我說的事。」
***
中午時分，謝啟明在學校的餐廳里，找到了正埋頭苦干的李出雲。
「嗨，李先生，能不能請問你一件事。」說著，謝明在李出雲旁邊坐了下來。
李出雲一看，是曾經上過同一門選修課的謝啟明，問道︰「什麼事？」
「你租的房子不是還空出一間嗎？租不租？」
李出雲搖了搖頭，「不租。」
「找個人分擔房租不好嗎？」
「不是錢的問題，我想一個人住，自由些。」
謝啟明低子，湊近李出雲，游說般的說道︰「租不了幾天，也就一個來月。」
「干嘛。」
「咳，有個朋友，有點什麼事，得暫時借住出來一段時間，幫幫忙嘛。就這麼一點時間，特地去租房子不劃算，這才找朋友幫幫忙。」
李出雲想了想，挑起眉毛，看著謝啟明，「真的？就一個來月？」
謝啟明直點頭，「對，對。人家買了房子了，也在寧靜路。要不是出了點意外也不會這樣。」
見李出雲露出思忖的表情，謝啟明把手中買好的叉燒飯遞了過去，「拜托你了，別人都是和女友合住，想借也借不了，我知道你是一個人，才開個這口的。幫個忙，他住不了多久。」
叉燒飯的香味，讓李出雲露出貪讒的笑容，舌忝舌忝嘴唇︰「那個人吵不吵，不能影響我讀書。」
「不吵不吵，絕對不吵。」
吃下一口叉燒飯，李出雲點頭，「看他什麼時候願意就搬過來，帶點換洗的衣服還有洗漱用品什麼的就行了。」
謝啟明站了起來，一臉笑意，「那邊要過來的時候我通知你，謝謝了啊。」
一份叉燒飯，解決了徐颯暫時的居住問題，這恐怕也是他所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