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天終于來了(林如是) 第七章
到現在她還是沒有相通,那一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為什麼她現在會走在這崎嶇不平的山間小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明其妙地被謝海天拖來,莫明其妙地扛著一堆吃的,美其名什麼郊游,美其名什麼郊游,莫名其妙地跟個男的被湊在一塊——一切都莫名其妙。
小徑起伏,不怎麼好走,所以就見莫琳一直攀著洪士偉,蔡依穎自然傍著謝海天,她呢,莫名地就跟旁邊這個第一次踫面的男人湊在一塊。說是郊游,她覺得叫健行還差不多。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後,他們就一路不停的走,說是山里頭有個清澈的小湖,風景很不錯,可簡直沒有盡頭。
這到底是為什麼?徐七夏一直沒想通。
「累嗎?袋子重不重?要不要我幫你拿?」身旁的男人細心地問。
「不用了,我還好,謝謝。」徐七夏禮貌推辭。對方已經提了兩袋東西,她沒那個臉皮把自己該拿的份推給人家。
這個人好像是莫琳的朋友,跟洪士偉還有蔡依穎也都認識,好像叫張什麼……對了,叫張宇!徐七夏興奮地抬頭看著對方,對自己的「好記憶」、竟這般順利就想起來的一種反射動作。
「怎麼了?」張宇微笑。「群聊社區」qunliao
「沒……沒什麼……」徐七夏察覺,有點尷尬。
一路上,張宇一直好耐性又好脾性地跟她說說笑笑,態度親切,口氣輕松,氣氛也活潑,消除了不少陌生感。因此,雖然還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走在山徑上,徐七夏覺得跟張宇聊天很自在,沒什麼壓力。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盡管告訴我,別客氣。」
「好,謝謝。」
前頭不知怎地變成洪士偉和謝海天走在一塊,莫琳則與蔡依穎在一起。張宇望著蔡依穎的背影,不妨微微嘆口氣,有點泄氣。
徐七夏看在眼里,不曉得該說什麼,有點沒話找話,說︰「呃,你好像……嗯,你是不是喜歡蔡依穎小姐?」
「啊?怎麼……」張宇微微驚訝,有些不好意。「那個……哦,你怎麼知道?」
「我看我望著蔡小姐的背影,然後看著看著就嘆氣,所以我想是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什麼的。」
「沒關系。」張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對依穎很有好感,不過,她好像對我沒什麼意思,反而對謝先生比較有好感。」
好像是那樣沒錯。一路上,蔡依穎一直與謝海天靠得比較近,並不避諱。徐七夏不禁望望謝海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有點尷尬,反而張宇先開口,笑說︰「反正這種事也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就是。」
「你個性這麼好,我想……」徐七夏覺得她應該說些什麼,卻又不擅長說些安慰的話,不知怎麼接下去。
「哈哈,你不必安慰我啦。」張宇又笑。
雖說所謂當局者迷,但旁觀者其實也不一定清。徐七夏就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旁觀的,晾在一旁,卻覺得像是在迷霧里,看不清。她覺得張宇很不錯,听他說的,對蔡依穎似乎很有心,可蔡依穎對他似乎無意,好似對謝海天更有興趣。
而謝海天呢?他跟蔡依穎說說笑笑、聊聊談談的,好像很合得來。既然如此,為什麼硬要拖她來?為什麼那一晚……那些曖昧的感覺……
啊!她真的想不通!
「啊——」徐七夏不防拐到腳,踉蹌了一下,輕叫出聲。
「怎麼了?」張宇連忙伸手扶住她。
「好像拐到腳了。」兩人低著頭,身體微彎,看著徐七夏的腳。
前頭謝天海回頭過來,眼色一陰,目光沉了沉。只見張宇更蹲下去,伸手按了按徐七夏的腳,然後抬頭看徐七夏,似乎在詢問什麼。只見徐七夏伸腳踏了踏,然後搖頭,似乎表示沒問題的意思。
「怎麼了?」謝海天走過去。
張宇站起身。「七夏不小心拐到腳了,不過,沒事了。」
七夏?謝海天眸光一斂,顯得更陰沉。
「我看看。」他走到徐七夏身旁,蹲下去察看。
「我剛剛看過了,沒事。」張宇說。
謝海天沒理她,伸手按徐七夏的腳踝,問道︰「會痛嗎?」
徐七夏搖頭。
「那就好。」謝海天起身。「啦,東西給我,我來拿。」理所當然地拿走徐七夏提的那袋東西,理所當然地就在她身邊,把張宇擠到小徑外。
山徑不寬,張宇被擠出去,自然地往前移動,移到蔡依穎身旁。蔡依穎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莫明其妙地張宇就跑到她身邊,她咬咬唇,心不甘情不願,也不理張宇,一逕往前走。
張宇趕緊跟上前,殷勤地要幫蔡依穎拿她手上提的那袋水果,同時跟蔡依穎說了什麼,蔡依穎撇開頭,顯得極是不耐煩。
徐七夏悶聲不響,因為張宇走在蔡依穎的左手邊,就在她的直線前方,她目光自然慣性地落在他的身背方向。
「哼,那麼戀戀不舍。」謝海天輕哼。「我一沒留心,你就四處勾搭。」
誰四處勾搭了?徐七夏不可置信地瞪他一眼,抿嘴不語。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
「我跟你是不同星球的人,談不來,也說不到一塊。」
的確,她跟他,簡直是外星人,不同星種的,兜不到一塊。
「莫琳,那女的到底是誰?怎麼也跟過來了?」蔡依穎回頭,朝她們身後幾步外的徐七夏抬抬下巴。
「那個女的?」莫琳皺眉。「我也不知道。她是跟著謝海天過來的。」
「是嗎?不會是謝海天的女朋友吧?」蔡依穎嘴角往兩旁下拉,不怎麼愉快。
「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吧。士偉說是他的小學同學,我也沒看過謝海天跟那個女的在一起過。上次我在某家餐廳撞見過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女的。」莫琳算是看過徐七夏兩次,但始終沒印象。蔡依穎自然也不記得。對徐七夏沒印象。
「可她怎麼會跟謝海天一起來……」蔡依穎不放心,心里犯嘀咕。
「可能是順路一起吧。」
不管如何,平空多出一個女人,就多出一個勁敵,蔡依穎自然不放心。她又瞅了瞅徐七夏,連帶掃了定在徐七夏身旁的男人一眼。說︰「怎麼連那個張宇也跟來了?」
「前一晚我跟士偉在外頭吃飯,剛好踫到他,士偉順口提起,哪曉得他真的跟來。」
「不過,這樣也好,看他好像對那個女的有意思的樣子,正好省了麻煩。」
「依穎,張宇人不錯,個性也好,又很體貼,家里條件也算不錯,他對你一直有意思,其實你可以跟他交往看看。」
「我對他沒感覺。」
「不交往看看怎麼知道?說不定距離拉近後就有感覺了。」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我不喜歡那種溫吞的男人,沒什麼個性。」
有時女人實在有點難伺候,要不,嫌男人不夠溫柔;對溫柔的男人,又嫌太過溫吞。可莫琳自己是女人,倒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既然對對方沒感覺,就沒必要委屈自己。不過,到底是朋友,她有義務提醒蔡依穎,找謝海天那種男人,除了家里有錢,其它一無是處,無疑是自討苦吃,自己往坑里跳。
「好了,別再說這個了。」蔡依穎說︰「好啦,你好歹幫幫我,多幫我制造些機會。」
「依穎,你最好想好,謝海天是條爛豬,傲慢自大又自以為是。我勸你最好打消主意,別傻傻地往坑里跳,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就當是出來玩一趟就好。」莫琳再次警告蔡依穎。
「別擔心,莫琳,我說過了,我喜歡大男人一點的。」謝海天家里有錢,有錢人脾氣自然怪一點。「而且,他好像對我有意思的樣子,跟我很談得來。你就多幫幫我嘛。」
拉著莫琳上前,趕到洪士偉他們身旁。莫琳挽住洪士偉的手臂,落下蔡依穎,自然就與謝海天並肩走在一起。
「听莫琳說,你跟士偉是高中同學?」蔡依穎很自然地靠近謝海天,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嗯。」謝海天答得簡單扼要。
「說來真的很巧。我曾在一個聚會上見過你,但不曉得你跟士偉是朋友,而且還是高中同學。我跟莫琳認識很久了,跟士偉也算熟,想想真的很巧,還真是有緣。」
一下子就扯上緣分什麼的,轉折得很自然。謝海天笑說︰「是啊,是很巧,說不定真的有緣。」
蔡依穎眼兒亮起來,巧笑倩兮,望望謝海天,眼色變得迷蒙,眼底一點波光蕩漾。她稍微又靠近謝海天,手臂微微踫觸到,抬起頭,相視一笑。
「是呀,我覺得跟你特別談得來。」
「我不太會說話的,我看張宇跟你好像更談得來。」說著,微微側身往後掃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遷就蔡依穎,謝海天放慢腳步,走在後頭一直殿後的徐七夏與張宇漸漸走近,仔細听的話,可以听到彼此說話的聲音。
「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蔡依穎隨口撇清,朝後望了一眼,輕描淡寫說︰「他跟徐小姐倒好像很談得來——」頓了一下。謝海天沒反應,她又繼續說︰「听莫琳說,士偉跟徐小姐是小學同學,跟士偉也是很熟?」
「這個我不清楚,應該問士偉。」
「你跟徐小姐認識很久了嗎?」
「算久也算不久。」謝海天居然好耐性,蔡依穎問什麼,就答什麼。
「那麼,你跟徐小姐算熟還是不熟?」蔡依穎學他的語態,依樣又問他。
謝海天轉頭去看她,迎上她的視線,勾勾嘴角,笑了笑。後頭不是時候地忽傳來一聲輕呼,謝海天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只見張宇更蹲下去,伸手按了按徐七夏的腳,然後抬頭看徐七夏——
他暗哼一聲,走了過去。
她居然說她跟他說不到一塊!
「怎麼說不到一塊,現在不就在說?」謝海天加重口氣,流出一絲不滿。哼,跟那家伙就有說有笑,跟他竟敢說沒話說,還讓那家伙踫她的腳。
隨他說去。徐七夏干脆閉嘴不說話,低頭數著腳步。還好,再走了一會,總算到了目的地。湖不大,說是大池塘更貼切。已經有一群人先到了,佔了靠小徑這邊的湖畔,他們走到另外一邊。
經過那群人時,有人在抽煙,煙霧正巧迎面向他們飄去。徐七夏忽然走開,繞了個大彎路,走得遠遠的。
「干麼?」謝海天追上去,將她拽身旁。不明不白的,有些惱怒。
「那個,有煙味……」徐七夏壓低聲音,掙扎著,想掙開謝海天的手,一邊使勁把臉撇開,屏住呼吸,怕吸進煙霧。
「煙?」謝海天這才發現半空中那些青霧。空氣中的確有些煙味,他覺得沒什麼,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麼,不過是些煙味罷了。」
「臭死了,我呼吸困難。」
「男人抽煙很正常,女人啊就是嬌氣。」
「這哪叫什麼嬌氣。我就搞不懂那些抽煙人的心態,香煙這種東西,臭得要命,又妨害呼吸,害人害己。那些人自以為瀟灑,聞不到自己身上那種窒息的霉臭味。我管不了別人,離得遠一點總可以吧。」
謝海天愣一下,沉沉臉。「抽煙哪臭了?你是說我身上也有那種臭味?」
換徐七夏愣一下。「你抽煙?」
「男人誰不抽煙的。」謝海天哼一聲。
徐七夏反射地躲開幾步,眉頭輕皺,完全是一種下意識。
「你干麼?」惹惱謝海天,又把她拽回去。
「啊,對不……只是你說你抽煙,我下意識就……嗯,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喜歡別人抽煙?」謝海天沉聲問。
徐七夏搖頭。「我盡可能不跟有抽煙習慣的人在一起。」
「為什麼?」謝海天皺眉,有些不快。
「呼吸困難。」
謝海天愣一下,沒深思,陰沉問︰「如果你喜歡的人抽煙,那你怎麼辦?」
徐七夏還是搖頭。「知道了,就不會去喜歡。」
「那要是我呢?」什麼話!謝海天臉色更沉。
「你?」徐七夏顯得有些困惑,不懂他在說什麼。
謝海天又哼一聲。說︰「我問你,那要是你喜歡的人有這習慣,你就不能遷就一下?別說你不會去喜歡,哪有那麼簡單的事,不過是抽個煙,難道你所謂的喜歡就那點程度,就不能看在愛情份上,遷就對方?」
徐七夏看著他,目光有些驚異,像在看外星人。
「當然不能。無法接受的東西就是無法接受。愛情有一天會幻滅,或者說,愛情有它的壽命,就算有比愛情多一點的東西,光憑那些什麼的也無法天長地久,值得做出這樣的犧牲的。」
她不認為誰能改變誰。有些女人總以為只要有愛什麼的,對方就會為她改變,實在也太瞧得起自己,愛情這東西其實沒那麼神奇。所以,一開始能躲就躲遠一點,道不同不相為謀。
「犧牲?只不過抽個煙,是男人都有的習慣——」謝海天簡直不敢相信。「男人都會有種種壓力,抽根煙舒緩情緒,有什麼不對?」
「我沒說不對。抽不抽煙是個人自由,我管不著,但我總躲得起吧。」謝海天攫著她手臂,攫得緊緊的,她甩著手,試圖甩開他。那些人不停吞雲吐霧,空氣中滿是煙霧,她多少吸進一些,開始覺得喉嚨與肺部都不舒服。「再說,壓力大就抽,不過表示抗壓性差,意志力也薄弱。我天天這個那個一堆壓力,時時要斷炊,也沒想過要抽煙——」
她反射地頓住。好像刺到他的痛點了,看他眼神多陰沉,目光凶狠,要把她吃了似。她以為他會爆發,但他居然忍住了。
這算是他的優點……哦,之一吧。她發現謝海天還算有些優點的,雖然他霸道傲慢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又愛追根究底,但想想他也不是不看場合。她發現他其實自有分寸,好比現在,他氣得雙眼都在冒白煙了,但並沒有爆發;小事霸道,大事也算尊重——至少,容忍別的想法吧。
「你懂什麼。女人跟男人是能比較的嗎!」不是問號,是不以為然的符號。
「男人跟女人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兩個眼楮,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你——」
徐七夏猛不防劇烈咳嗽起來,一個不小心,吸進一團廢氣,進到肺里,整個肺收縮翻攪起來,她咳個不停,眼淚都咳了出來。
「你怎麼了?」謝海天微嚇一跳,伸手拍拍她的背。
她將他的手推開,過了一會,覺得好多了,自顧走開。
在他們算是爭執的這片刻,洪士偉他們已經走到湖畔另一邊,佔好了適當的位置,架起烤肉架和一個臨時簡易的桌子,並且把肉、蔬菜、面包、水果及調料等等一些東西全拿出來擺在桌上了。
「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問。
「沒關系,你休息一下,這些我跟張宇來就可以。」洪士偉朝她微笑。
莫琳有些不高興,瞄了徐七夏一眼。說︰「要不要找些柴枝生火?」
「不是有烤肉架。」洪士偉還不識時務。
「用木柴火烤比較好吃嘛。」
他們原沒打算生火,所以帶的是電氣化烤肉設備,莫琳這時提什麼生火,無異找麻煩。
「我去撿一些枯枝好了。」徐七夏自告奮勇。
「不必了,那太麻煩了,用烤肉架就可以。」洪士偉搖頭阻止。
徐七夏很快說︰「沒關系,不費事。」轉身走開。
莫琳白白洪士偉,臉色不怎麼好看,酸溜溜說︰「人家都說沒關系了,你干麼做好人。」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麻煩。」
「哼。」莫琳嘟起嘴。
「我也一起去好了。」張宇自願去幫忙。
洪士偉不明白莫琳為什麼不高興,心想過一會就沒事,便自顧忙起來。謝海天倒像大爺一樣,雙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一旁閑閑無事,目光有些陰沉地盯著走遠的徐七夏。他看洪士偉在忙,走過去,也沒開口說要幫忙。洪士偉對他笑笑,算是招呼。自個兒拿著水桶去提水。
莫琳看看左右沒人,趁機問︰「你覺得依穎怎麼樣?」
謝海天懶懶地瞥她一眼。「什麼怎麼樣?」
「明知故問。」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熱心,關心起我的感情狀況?」
誰管他!要不是蔡依穎自己硬要往火坑里跳,她才不會吃飽閑著。莫琳勉強忍住氣,壓低聲音說︰「我也希望你早日有女朋友,省得成天煩著士偉。」
「我就知道,你哪會那麼好心,還邀請我出來郊游吃烤肉。」謝海天一點都不客氣。
「你——」莫琳瞪眼,輕哼一聲。「哼,有些人就是不識相,人家有女朋友的,還成天拽著人家不放。」
「那個人家是誰?」謝海天撇撇嘴,故意惹事似。「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我看你還是好好看著士偉吧,可沒人規定女朋友不能換。」
「謝海天!你——」莫琳不由得尖起嗓音。
「怎麼了?」洪士偉提水回來。
「沒什麼。」謝海天笑笑地擺了擺手。
看也不看莫琳,掉頭走開。走到雜草堆前,不防模到口袋里一包硬硬的東西,想起是幾天前買的煙,發狠起來,將整包煙用力捏成一團,狠狠去到一旁草堆里。
連鴉片都能戒,沒什麼戒不了的。
「怎麼一個人在這里?」蔡依穎從後走近,走到謝海天身邊,朝徐七夏背影抬抬下巴,說︰「喏,不去幫幫人家嗎?」
「我得幫士偉。」
「士偉那里有莫琳幫忙。」蔡依穎回頭看看洪士偉與莫琳,轉回頭,頓一下,帶些試探︰「你這樣冷落女朋友不好吧?」
謝海天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復雜,嘴巴強硬,說︰「你在說什麼?」
「我看你跟七夏小姐很好,可別瞞我,七夏小姐是你女朋友對吧?」
「什麼女朋友,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謝海天嘴角一揚,半途徒然凝住,目光定住。
徐七夏正往小矮叢走去,張宇趕到她身後,她似乎听到他喊叫,停下來回頭跟他說話,然後兩人一起走到矮叢那里。
謝海天冷眸擰起來,掉頭轉身過去,帶著幾分不爽與不屑說︰「我怎麼可能會看上那種干巴巴的女人。」
「恐怕你嘴巴這麼說,心里可不這麼想吧。」蔡依疑靠過去,幾乎是耳語。
「嘴巴說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樣,是女人才會有的毛病。」他大爺不會犯這種無聊的毛病。
「我听說你跟小琪分手了,再交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七夏小姐很不錯,我要是男人也會喜歡,我看張宇不就對她很有意思。」有意無意的,蔡依穎一直將謝海天與徐七夏湊在一起說,又拉上張宇。
「哼,就算這世上都沒女人了,我的標準也不會那麼低。」听到張宇的名字,謝海天眼神一沉。
「怎麼會——」
謝海天手一揮,打斷蔡依穎的話。「那女人又土又悶又不會打扮,那還叫女人嗎!」
「人家沒有那麼糟吧。」蔡依穎甜甜一笑。「我知道你愛開玩笑。不過,你要真沒意思,為什麼還要找她來?」
「找那種人來調劑氣氛,比較有趣。」
「哎呀!你真壞!」
蔡依穎咯咯笑起來,一邊作勢拍了謝海天一下,又作勢擦試眼角笑溢出的淚水,眼眸一抬,忽然停住笑,看向謝海天身後。
謝海天跟著回過頭去。徐七夏站在那里,兩臂兜抱著一堆枯樹枝,脹紅著臉,死瞪著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里的,又听到了多少。
「差勁!」她把樹枝一古腦兒丟向他,掉頭跑開。
「等等,七夏。」張宇從矮樹叢那邊跑來,也撿了一堆枯樹枝,看到徐七夏,叫住她,一邊跑向她。
「我幫你拿一點。」徐七夏說。
「不用了。」
「沒關系。」
「好吧,那就麻煩你拿過去,我再去撿一點。」
洪士偉已經用電氣烤肉架烤起肉,看見徐七夏抱了一堆枯樹枝走去,連忙迎上去,一邊說︰「其實不必這麼麻煩的。」
莫琳立刻跟上去,虎視眈眈地盯著徐七夏。徐七夏硬著頭皮對莫琳笑一下,將枯樹枝放在地上,說︰「反正都撿回來了,生火烤也不錯。」
莫琳上前,不經意似插在徐七夏與洪士偉中間,徐七夏後退幾步,哪知洪士偉遲鈍地又走向她,說︰「休息一會吧,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徐七夏連忙搖手。
莫琳又跟過去,一把挽住洪士偉,身體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跟徐七夏之間,嬌聲問︰「士偉,肉都快焦了,你還不快去看看。」
洪士偉說︰「不會吧,才剛放上去沒多久。」
「哎呀,你快過去看看嘛,人家才不想吃烤焦的肉。」莫琳拉著他,半撒嬌著將他拖過去。
「你也來吧,七夏,順便幫幫忙。」洪士偉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人家才忙了半天,你怎麼又要人家幫忙。」莫琳提醒他。
「啊,我忘了。」洪士偉不好意思。「那你休息一下好了,七夏。」
轉向莫琳說︰「小琳,麻煩你去提些水過來。」
莫琳特別警惕,未雨綢繆,提防著徐七夏,不給她跟洪士偉單獨相處的機會。徐七夏跟洪士偉多說一句話,就感到莫琳不善的眼光,所以她自動自發說︰「我去好了。」
「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下。」洪士偉說。
「對啊,怎麼好意思,你還是休息一下吧。」莫琳對她笑一下,皮在動,皮下的肉僵著。「我看請依穎過來幫忙好了——」朝蔡依穎那邊招手,喊說︰「依穎,麻煩你過來幫忙一下!」
徐七夏默默走開,與蔡依穎擦身而過,蔡依穎拿眼角瞄她,要笑不笑的。徐七夏走到小桌旁,拿了水桶往水邊走去。謝海天不知什麼時候跟在她身後,幾乎踩著她腳跟,沒頭沒腦說︰「哼,誰讓你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的!」
徐七夏看都不看他,舀了水,轉身就走。
「你干麼?」謝海天抓住她,眼瞪寒光,雜草眉橫壓再上挑。他大爺可以給臉色,但她不能冷落他。
徐七夏這才朝他看一眼,甩開他的手,掉頭走開。
她現在變得不怕他了——至少,不「那麼」怕他了。剛開始,只要他雜草眉一瞪,她就沒出息地一縮。究竟是什麼時候,怎麼變成這樣的?生氣過第一次、不滿過第一次後,情緒變得自然,會氣會怒會受傷會想反擊,情感上與他對等。
那邊,張宇又抱了一堆枯樹枝過去,正在生著火;徐七夏走過去,在一旁把枯樹枝折成幾小段,算是幫忙。
她心里嘔著氣,偶爾謝海天不經意似靠近,在他走近之前,她就走開,也不去看他,有事沒事多半都與跟張宇一塊。
過了一會,烤肉熟了,已經可以吃。莫琳挨著洪士偉,洪士偉要忙,要蔡依穎過去,蔡依穎有些不願,眼望著謝海天。謝海天沒什麼表示,陰沉地盯著徐七夏。
徐七夏走過去,繞開謝海天,走到張宇身旁,沒留心這樣一來反倒離洪士偉最近。
「要不要喝點飲料?」蔡依穎起身倒飲料,順勢坐在謝海天身旁。
「給我一瓶啤酒。」
蔡依穎殷勤地遞給他一瓶啤酒,自己也開了一瓶,對嘴喝起來,一邊對著謝海天望過去,揚眉笑起來。
「喏,七夏。」洪士偉幫大家服務,做好第一份烤肉,就近遞給徐七夏。
莫琳臉色一變,極是不痛快。
「謝謝。」徐七夏沒客氣。
這一刻,她需要做些什麼來幫忙轉移注意力。她專心吃著,不想去看謝海天跟蔡依穎有說有笑的模樣。
蔡依穎表現得算很明顯,一直找機會接近謝海天,不時靠向謝海天,表現得十分積極。相較之下,徐七夏覺得自己都成了多余。
本來因為剛剛的事,她心里已經有疙瘩,謝海天又不避諱,跟蔡依穎說說又笑笑,她又不是聖人,心里不禁有氣,覺得不爽。但心里不舒服歸不舒服,卻又拉不下臉皮,也沒那個臉皮表示什麼,更無法像蔡依穎那樣,喜歡就去追,看上就去靠近,看準了就去抓去追,赤果果的表現出來,只能活該作清高,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況且,謝海天從沒有明確表示他們的關系,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看上她,盡管那一晚那些親吻曖昧——這年頭,親吻也不算什麼了對不對!所以,她跟他之間根本就不算有什麼吧。
她只是實在想不通,不明白謝海天究竟是什麼意思。時而跟她說些曖昧又莫名其妙的東西,卻又背著她說那些傷人的話,又當著她的面跟蔡依穎那樣說笑。她真的想不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要不要喝點東西?」張宇好心遞給她一瓶果汁。
「謝謝。」徐七夏雙手拿著面包夾烤肉,吃得滿嘴,張宇索性幫她打開果汁,還細心地插上吸管。
謝海天跟蔡依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目光時而掃向徐七夏,眼色陰沉,不帶暖意。他嚼著烤肉,越嚼眼色越陰沉,深淵底處漸起漩渦,漸有風暴在形成。
大家圍在一起吃東西,但顯然重心各有不同。看著徐七夏與張宇不時對視,並且起笑,謝海天眉目一擰,突然開口,當著眾人說︰「士偉,你知不知道徐七夏一直很喜歡你——」
眾人一愣,霎時定住似。
徐七夏更是錯愕住,措手不及,反射地漲紅臉。莫琳反應最快,飛快地抬眼,警覺地掃了徐七夏一眼,拉下臉,瞪了瞪謝海天。氣氛很是尷尬,空氣滯礙,仿佛凝結住。
洪士偉臉色有些尷尬,咳嗽一下,苦笑說︰「海天,你別開玩笑了。」
謝海天挑挑眉,接近挑釁。「我哪里在開玩笑,要不然你自己問她,是不是這樣。她從小學就喜歡你,暗戀你很久了。」
沒有人說話。徐七夏低著頭,滿臉通紅,非常難堪,感覺眾人的目光似乎都對著她。她垂眼看著地上,沒有澄清或解釋,急促說︰「我再去撿些樹枝。」便匆匆起身跑開。
剩下幾個人我看你、你看我的。張宇開口說︰「海天,你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謝海天雜草眉挑了挑,朝他一瞪,哼了聲,沒說什麼。
洪士偉站起來,提起水桶。「我再去提桶水。」
「我也去——」莫琳要跟,一邊瞪了瞪謝海天。
「不用了。」洪士偉不讓她跟,轉向謝海天。「海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走到水邊,洪士偉彎著腰,將水桶舀滿水,才開口說︰「你為什麼要那麼說?我是沒關系啦,但對徐七夏不太好……」
謝海天哼一聲。
「怎麼了?你今天實在有些反常。」
「我好得很。」
洪士偉仔細端詳他幾眼,看他那陰沉的眼神、不悅的臉色,以及夾雜其中隱約的一絲妒意……
「該不會……」一個念關不防閃過。「嗯,海天,你該不會……你喜歡徐七夏是不是?」
謝海天沉默,沒說話。沒說話等于不否認,不否認就算是承認。
「真的?」洪士偉有些驚訝,但也不覺得那麼奇怪。「我本來還以為我想錯了,可是看你那種態度……我就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老是針對著徐七夏——」頓一下,有些不解。「既然喜歡她,干麼跟她過不去?」
洪士偉說得這麼直接,謝海天臉面有點掛不住,有些尷尬,但也沒否認。又哼一聲,說︰「那家伙居然當著我的面跟張宇那家伙卿卿我我、勾勾搭搭的,別想我忍住那口氣!」
洪士偉驚奇地看著謝海天,有些不可置信,嘴角微微一勾,明白了。
「你在吃醋,海天。」
「誰在吃醋了!」
「你。」洪士偉伸手指著他。「你這是在吃醋,不折不扣就是在吃醋。」
「你少胡說!」
「還嘴硬。你要是沒吃醋,干麼扯到我身上來?」
「她暗戀過你總沒錯吧?」
「別那麼想當然,天下不是每個女生都會暗戀男生的。」洪士偉並不想當然。「倒是你跟徐七夏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也不算開始,反正我看上她就是了。」就是開始。
「你啊!」洪士偉不禁搖搖頭。「不是我說,海天,你這脾氣真要改一改,要不然只會把人嚇走。」
「我怎麼了?」謝海天還不肯承認。
洪士偉拍拍他。「趕快過去吧,去跟人家道個歉。」
謝海天瞪瞪眼,當然沒有立刻過去;徐七夏一直避開他,看不看他。直到收拾好離開,往回走往停車場時,洪士偉刻意拉開莫琳、蔡依穎與張宇先走,遙遙走在前頭,徐七夏與謝海天落在後頭,再難躲開。
她加快腳步,謝海天一把將她拽住。「你干麼躲著我?」
「放開我!」徐七夏甩著手,撇開臉。
「我在跟你說話,看著我!」謝海天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要她看著他。
「放開我!」徐七夏掙扎著,沒掙月兌,氣不過,罵說︰「你別太過分,謝海天!我就是討厭你這種心胸狹窄、陰陽怪氣的人!」
「我從來沒有說我心胸寬大。」謝海天很不滿,重重哼道︰「哼!竟然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要我忍耐你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想都別想!」
「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休想我忍耐你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勾勾搭搭的。」他一個字一個字重復。
「你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徐七夏狠狠甩開他攫住她的手,掉頭跑起來,將謝海天甩在身後。
可笑她之前還在作什麼桃花夢!還在妄要念什麼桃花三月開,桃花春天采,她的春天快快來——
爛桃花不會開,爛桃花沒人采,爛桃花根本連神都不理睬!
她的春天啊,恐怕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