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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喬姑娘 第八章

風約青雲貼水飛,(PS︰原書如此,但是偶查到的是「風壓輕雲貼水飛」)

乍晴池館燕爭泥。

沈郎多病不勝衣。

沙上未聞鴻雁信,

竹間時有鷓鴣啼,(PS︰「有」一作「听」)

此情唯有落花知。

五代李璟浣溪沙

一抹嬌媚輕淺的梨笑泛上唇邊。

天亮了,莫紫喬做了一個好美的夢,夢中她和嚴季雍成了真正的夫和妻。

她睜開眼,頭疼欲裂,醉酒讓她發疼,醉酒讓她忘情媚喚地一夜承歡。

該死了,全身骨頭像是給拆了重組似的。

咦……她身上的衣服呢?她怎會光著身子躺在陌生的床上?她翻身,困難的起身,穿回放在床頭的衣裳。

這時,嚴季雍打了一盆水推門而入。

「醒了呀。」他神清氣爽的道。

「這里是哪里?」她記得她昨天喝了不少酒。

「悅然客棧的客房。」他將打濕的布巾遞給她。

她接過拭了拭面頰,「好冰的水。」

「洗洗精神些,你還好吧?」他凌厲謹慎的看著她。

「不好,全身都不舒服,我怎麼會在這里?是你把我抱上來的?」

他笑著搖頭,「應該不是,我喝醉了,你也醉了。」

「什麼?我們都醉了?可是……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勉強地道︰「可是……誰月兌了我的衣服?」

「你不記得了?」

她尖叫︰「老天爺啊,我被非禮了。」她沒臉見人了,奔向床,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他從後抱住她,「冷靜點,丈夫非禮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別害羞。」

她僵住,轉身看他。「是你非禮了我?」

他頷首,心情大好。「我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你莫再說我們是陌生人的話。」

「好奇怪,我怎麼忘光光了。」

頭腦不記得,可是身體都記得,兩人間的合歡是那麼的融洽,配合得天衣無縫。

「如果你不反對,我可以立刻勾起你的記憶。」他半玩笑、半認真的提議。

「你又想非禮我了?」她傻傻的問。

「以後我恐怕要常常非禮你。」他被迷住了。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不行,我忘了要去找卜震的事。」她掙開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

「卜震的牙行在王爺府附近,我陪你一道去。」

*

在悅然客棧用了早膳,兩人立刻前往卜震經營的牙行。

牙行還沒開門,嚴季雍問牙行隔壁的米行。「卜老板什麼時候來開鋪?」

「他啊……不過正午是不會來的,不過伙計會先來。」米鋪老板說。

「卜老板這麼晚才來鋪里,這牙行生意會好嗎?」莫紫喬看了看發亮的招牌。

「阿震近來染上抽大煙和狎妓的毛病,中午能起來已經很偷笑了,至于生意,馬馬虎虎啦,不過沒有以前好了,你看這條街上,不只阿震的這家草藥牙行,這一行生意大概很有賺頭,草藥牙行不少,全想分一杯羹。」

「卜老板住的地方在哪條胡同?」直接登門拜訪比較快。

「阿震現在有家也不回了,多半是在溫柔鄉里醒來,醒來後就直接到鋪里了。」

「所以非得在這里等?」莫紫喬嘟噥著。

「阿震以前沒這麼頹敗的,他家里頭還有房妻子守著呢,真是可憐了。」

「卜老板的妻子都不管他嗎?」莫紫喬瞪大眼。

「管啊,可是哪里管得動,阿震老嫌娶了個丑八怪,埋怨得緊呢!」

「既然不滿意,當初為什麼要娶呢?」

「父母之命啊,是恩人的女兒,不娶對不起人家,娶了卻對不起自己。」

米行老板話里好像有無限嘆息,男人一般是替男人說話的,娶妻不如己意成了納妾的藉口,卜震狎妓,肯定也是以此為自己的負心月兌罪。

「卜老板可有因此搭上什麼良家婦女?」他套話地道。

米行老板想了想,多虧他這人話多,否則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打探出卜震的身家背景。

「以前有個年輕的少女常上牙行玩,好像叫瑛兒,阿震是這麼叫她。」

「瑛兒?」越來越接近謎底了。

「後來就不曾看過她了,有一天我還問過阿震,阿震只說了句,她瘋了,就再也沒說什麼了。」

「瑛兒的病果然和卜震有關。」他蹙了下眉。

「你們認識瑛兒?」米行老板問。「她真的瘋了嗎?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姑娘。」

牙行伙計終于出現了。

「忠宗,這兩位客人要找卜老板。」

米行老板真的很熱心,連嚴季雍他們的台詞也替他們說了。

「卜老板今天不會來,你們找老板有什麼事?」忠宗打開鋪門踏進門檻內。

「想向卜老板打听一件事。」莫紫喬環顧四周,打量道。

「老板明天也不會來,你們再等兩天吧!」忠宗酷酷地道,似不情願。

「卜老板遠行嗎?」嚴季雍問。

「是啊,他最遠去的地方就是妓院,你講遠行也正確啦。」

「你說他現在還睡在妓院里?」

不難想像忠宗為何不悅,老板付他一人份的薪餉,卻要他干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活,不氣才有鬼。

「你們可以去找找看,或許老板還沒抽大煙,可以回答你們的問題。」忠宗說。

*

告辭了牙行,嚴季雍和莫紫喬決定親自到妓院堵卜震。

「我們這里是男人來的地方,女人不準來。」嫵媚的鴇姐兒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不也是女人嗎?為什麼你能來,我卻不能來?」莫紫喬瞟了她一眼。

「我是這里的花娘,你是誰?」鴇姐兒冷眼打量著莫紫喬。「想來這里討生活是嗎?」

「我們找卜震。」嚴季雍打斷鴇姐兒欲往下說的話。

「卜大爺不在這里。」

「除非你們這里不是北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卜震的伙計告訴我可以在城里最有名的妓院找到他。」

鴇姐兒當然不能說春香院不是北京城最有名的妓院,遂改口道︰「卜大爺不隨便在這里招待客人,你們是誰?」

「你去告訴卜震,就說他的朋友嚴季雍找他。」

鴇姐兒朝護院使了個眼色。

「坐嘛,想吃什麼點心?我請廚娘給您準備。」

「不用了,我們問過卜震話就走,你快把他請出來,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

護院去而復返,附耳同鴇姐兒說了句什麼。

「這位爺,卜大爺回牙行去了,不在這里。」

「我們才從牙行來,休想誑我。」

卜震肯定心里有鬼才不敢見他,越是這樣,他越要求個水落石出不可。

「那我就不知道了,請爺到別處尋去,卜大爺確實已經離開了。」

「一定是听說我們來找他才跑掉的,現在怎麼辦,到牙行等下去嗎?」

兩人離開春香院後,返回牙行,問明伙計卜震的住所,或許真能在他家攔到他。

「瑛兒肯定讓他欺騙了感情才會得癲病,一會兒見了他,最好把他五花大綁運回梅龍鎮,要他親自向瑛兒認罪。」

莫紫喬未審先判了卜震。

「瑛兒也許並不想見到他。」

「我想請祥大夫替瑛兒看病,這樣耗下去好像很難自己痊愈。」她把瑛兒看作自己的妹子。

「我贊成請大夫瞧瞧,三天後,我就要起程到江南去了,以後家里的事請你多擔待。」

感傷的愁緒旋即襲向周身。

「小事一樁。」她夸言地道。

「這麼自信!」他一笑。

她頷首,「當然,史軍是個能干的總管,我哪里需要出什麼力!」

「謝謝你。」他握住她的手。

「謝什麼?」

他揚起唇角,緩道︰「昨夜……是一個美好的記憶。」

她垂下羞怯的俏顏,心中不禁一甜。

「我全忘了。」

「你,還恨我嗎?」他很想知道。

她任性的咬了咬下唇,不想讓他太好過,所以她故意說反話。

「恨啊,為什麼不恨?你一直以來對我並不好。」

他扣住她倔強的下巴,端倪她的真心,可看不真切。

「要我帶著你對我的恨離開,你真殘忍。」

嚴季雍看著她的眼神,沒有了以前的銳利,只有現在的溫柔,不知她領不領情?

她別開小臉,一顆心怦怦地跳著,哪有人這樣直勾勾覷著人的。

莫紫喬心被瞧慌了,只想逃避。

「分開也好,免得咱們一踫面就吵架。」她好想問他何時回家,能不能帶家眷同行。

她不想一個人受思念煎熬。

他淡淡一笑,放開她的下顎。「不會了。」

「什麼?」

「再也不會一見面就和你吵架了,我承認,以前的我實在太沒風度了。」

「你是很沒風度,為了你的惡意批評,我嘗試幾種不同的方式繡鴛鴦,直到我找回信心為止。」她永遠記得他說她繡的鴛鴦眼神曖昧。

他好抱歉。

「有這麼嚴重嗎?」他真是始料未及。

她哼笑地道︰「被人嫌棄的是我,你當然覺得不嚴重了,一句退貨害我賠了一年的盈余和五十兩銀子,最大的損害就是賠上紫喬姑娘的信譽。」

「我太直率了。」有什麼說什麼,只想到自己的利益,沒顧及別人。

「我的鴛鴦到底哪里曖昧了?」她想不通。

他嘆了一口長氣,「說真的,我已經不記得了,可能是我太挑剔。」

「是啊,你們做官的,官大學問大,人嘴兩張皮,愛編派人什麼罪就編派人什麼罪。」

「我能不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他投降了。

「說說看。」她不一定答應。

「求和。」

*

卜震的妻子其實並不丑,只是黑了一點,不是人人習慣稱贊的雪膚美人。

「卜震不在家嗎?」嚴季雍問。

「那死鬼早就不回家了,你們要找他去春香院找他,我已經死心了,他要不要回來都沒關系。」卜妻咆哮地道。

莫紫喬同情她,「不如你寫封休書吧!」

「要不是我爹娘還在,我早早休了他,如果你們一會兒見了他,就說我準備把房子賣了。」

「卜大嫂,我們恐怕沒法替你傳話,他不在牙行,也不在春香院。」莫紫喬婉拒。

「找不著人,難道真死了?禍害不是遺千年的嗎?他不可能死得這麼早啊。」

「我們告辭了。」他拉著莫紫喬的手。

一刻鐘後,自稱卜震妻子的人朝屋里嚷道︰「可以出來了,他們走遠了。」

卜震這才走出,「好險!」

「做了什麼缺德事,為什麼這樣躲著人家?」她嘲笑地問。

「那男人是皇上欽點的欽差大人,你說我惹得起嗎?」卜震心有余悸的道。

「沒做虧心事,怕什麼欽差大人?」她橫他一眼。

「楠美,你有所不知啊。」他是有苦難言。

楠美笑了下,「你這個人我了解透啦,是不是你色心大起,調戲了人家的妻子?」

「沒有的事,你別亂說。」他大聲反駁。

「你干嘛嚇成這樣?你老婆回娘家,最近可以多來光顧春香院。」

他拍了拍胸脯,「你別出賣我倒是真的。」

「放心啦,妓女最討厭和官府斗了,我不會那麼無聊,也不想蹚這個渾水。」

卜震摟住楠美的腰肢,「你最聰明了,又貼心,當初我應該娶你的。」

楠美嬌笑,推了下卜震的臉頰。「少貧嘴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看你對待你妻子的態度,你會有多專情,我們都很懷疑。」莫紫喬的嗓音突然冒了出來。

卜震嚇得屁滾尿流。

「你們不是走了嗎?」

莫紫喬冷笑,「嚴大人可不是頭一回辦案,想騙倒他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我什麼也沒做。」

「我有說你做了什麼嗎?此地無銀三百兩。」嚴季雍拎起他的襟口。

「你是瑛兒的堂哥——」卜震嚇得腿軟。

「你知道瑛兒瘋了,而且很明顯跟你有關。」

「不干我的事,真的不干我的事,我是個牙人,只管居間買賣,其他都不干我的事。」

「跟我去見瑛兒。」

卜震求爺爺告女乃女乃,「不要這樣,我怕癲狂之人,你們饒了我吧!」

「瑛兒因你而瘋,你倒好,像個沒事人一樣,天天在溫柔鄉里廝混。」

卜震拼了命搖頭,「我一點都不好過,真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很自責,我一直想補救,可惜力有未逮。」

嚴季雍不信他,「你最好像個男子漢,好個力有未逮,瑛兒發病到現在,你在哪里?要是我們今天沒找上門,你是不是打算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不是的,大人,我是無辜的。」

她忍不住踢他一腳,「鬼才相信你是無辜的。」

「是真的,不信你去問瑛兒,問她是不是我欺負了她?我可以對天發誓。」他指天為誓,說出天打雷劈的話。

「你明知瑛兒如今完全無法清楚地表達自己,去問她能問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嚴季雍很久沒這樣生氣了,如果不是這個無恥之徒,瑛兒也不會在正青春之時癲狂。

「是曹元欺負了瑛兒,不是我。」他說。

「曹元是誰?」

「曹元是這里的地痞。」楠美說道。

「他人呢?」

「死了。」

「死了?你把奸婬罪推給一個死人?你不怕曹元從陰曹地府出來殺了你?」嚴季雍神色凌厲地道。

「真是曹元,這事不只我一人知道。那天出事時梁大人的佷兒梁克也在場,曹元偷了我鋪里的迷魂香草熬汁給瑛兒喝下,很多人都知道瑛兒常到鋪里找我,我知道她喜歡我,可我沒想到曹元會趁我不在,且伙計外出收帳時對瑛兒下手,我和梁克回牙行時,已經來不及了,曹元得手時,還把瑛兒打得半死,他本想殺她滅口的,我和梁克把瑛兒安置在尼姑庵養傷,留下一封信希望她忘了這件事,我們也不會說出去。後來,听說她瘋了,我和梁克都很難受。」

「梁克呢?他不會也死了吧!」莫紫喬嘲諷地問。

「沒有,我們現在很少見面。」

「帶我們去見梁克。」他說。

嚴季雍不容任何有罪的人詆賴。

*

梁克在賭坊大賭特賭。

「我手氣正好,你把我找出來做什麼?」梁克不悅地大罵。

「嚴大人有話問你。」

梁克看向嚴季雍,「什麼話?」

「是你或是卜震欺負了瑛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可以問卜震,大人,我是冤枉的,你們不能不分青紅皂白。」

「那是誰?今天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是曹元,曹元干下的髒事,我和卜震約好替瑛兒瞞住這件事。」

「也許你們倆才是共犯把一切推給曹元,曹元死了,無法為自己辯駁。」莫紫喬冷笑道。

「是真的。」卜震、梁克異口同聲地喊道。

*

沒有證據自然沒法辦人。

在回程路上,嚴季雍說︰「只有等瑛兒清醒,自己說明一切。」

這不是一蹴可就的,只得靠天賜的奇跡。

「瑛兒喜歡卜震,你相信嗎?」莫紫喬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卜震不是什麼令人心怡的男子漢,瑛兒會喜歡他?

「不知道。感情的事哪能說得準的。」他自己本來也沒預期會愛上莫紫喬的,現在不也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我就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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