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風蕊 第六章
風搖蕊落進海里的瞬間,那垂掛腰間的牡丹琉璃,仿佛枯萎花瓣遇到冰水滋養一般,迅速地舒張開了。
那是一股光芒,一入水,乍然便如煙花般爆開。
那每一絲張揚開來的煙花,都如同蝶翼展翅一般向外翩揚,然後收攏。
千絲萬縷,以那朵牡丹為中心,綻開如菊瓣般的繁復光絲,復又攏回交纏成一個銀白的光繭。
光繭里,包覆著甫入海便不由自主地陷入昏迷的風搖蕊。
「銀翅蠱」是血蜘蛛養成的蠱物,其繭表殼如雪花潔白,但是內里卻有濃血般的層層紅絲,每一條絲芒都是一道血光,在海水透不進的白繭里,一絲一絲地浮月兌,然後如同巡視一般地繞著失去意識的美麗蠱主,直到將她渾身纏繞,連同那頭烏黑長發都絲絲繞緊,便倏然收縛、絞緊,陷入皮肉的血色光絲侵入地往蠱主的體內潛進,漸漸沒入骨血、侵入魂魄、那仿佛罩了一層柔軟光芒的美麗胴體,瀲灩一片的,充滿凌厲如殺伐之勢的性感魅力。
沾上了便要以命相賭的胴體,這朵艷麗的牡丹,從此便要擁有毒蛛一般的凌厲之姿。
而身為蠱主的風搖蕊,至此還尚不知道,她將成為什麼樣令男人趨之若騖、前僕後繼爭相赴死的絕頂尤物。
婬翼蠱毒將要完成的前一個瞬間,卻有異軍突起——那是一個男人。
他在艷血紅絲將要侵入身為蠱王的風搖蕊意識底層的前一刻,穿透了外殼隔絕每水的白繭,用他的手臂擁住了蠱毒纏繞的美麗女人。
仿佛看不見外層的瑩白繭殼,王堯東一入海,那黑不見底的海水中,他卻莫名地看見了正急速往下沉沒的風搖蕊,他沉體,展開游水的身法,幾個施力之後就觸到風搖蕊飄散開如同夜幕的長發,而在擁住她肩頭的瞬間,彷佛有什麼冰涼如寒氣的東西從風搖蕊體內傳遞到他指月復,而後一絲一絲地滲入。
王堯東微微皺了一下眉,但他一口氣忍著也即將要到底了,於是再不想太多,將風搖蕊緊抱在懷里,反轉身形,雙腳在海里一振,便奮力往上游去。
然而海面風雨飄搖,船又急速地如同逃命一般地前行,他們這樣一落水,再要冒出海面,大船早已不見蹤影。王堯東勉力維持身體的平衡,看不見任何可以前進的方位,即使了解大海如他,也不禁要感到困擾。
他沒有注意到,全身浸在海里的風搖蕊,體溫卻沒有流失,反而維持著一種穩定,而在衣物遮掩下的胴體、覆於舊傷上的牡丹刺青,正艷麗地發著紅光。
大浪如同瘋虎般潑灑而來,這是性命交關的時刻。
王堯東不知道的是,他在擁起風搖蕊的瞬間,那層保護著她的瑩白繭殼就順著他與風搖蕊接觸的肌膚,如同被吸收一般地急速涌入他體內。而在此刻,分辨不出逃命方位的王堯東,自他體內散出的銀白光絲正四面八方、無限長遠地尋找陸地。
沉寂的銀翅蠱,一旦找到蠱主,在其壽命盡絕之前,絕對不會讓蠱主死亡。
風搖蕊體內的蠱毒,正施展全力地護住她心脈體溫,而驅使被繭殼滲入的王堯東竭力前游,尋找陸地位置的銀白光絲將他們引到海水暗流之中,讓王堯東省去大半體力,半浮半游地在海中飄蕩。
與擁有血絲保護的蠱主不同的是,身為護衛者的王堯東昏昏沉沉,他莫名地感到意識不清,而迷迷糊糊地只曉得要往前游去。除了擁住風搖蕊的一只手臂之外,他的另一只手不斷撥開水流,雙腳也不停彎曲再展直,將身體推前再推前,意識已經失去了,身體依然機械般地運作。
銀白光絲仿佛綿延千里,牽引王堯東奮泳而去。
他懷里的風搖蕊,依然靜靜沉睡。
牡丹頭牌旁的小侍女,已經關在房里兩天不出了。
每次送膳食進去,就會看見她雙目紅腫、血絲滿布地出來,拿了托盤,看著來人,沙啞地問︰「風大姊呢?」
得到的回答如果是「還未有消息」,她的眼淚就刷地流下,抽抽噎噎地轉身關門,還落了鎖;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已在全力搜救」,她就會哇地一聲哭出來,然後把裝了白飯的碗拿走,把裝滿菜的托盤再遞回來人手中,仿佛只要填飽肚子得到哭泣的體力和水分就可以;而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已有眉目了,估計再一會兒就能有下落」,她就眨巴著那雙眼楮,盯著盯著盯著,直到來人受不了她期盼的眼神,托盤丟了立刻跑人。
以上的情況只發生在王家侍衛來送膳食、並且告知目前尋找進度的時候;而當曾老板派人來時,小侍女則是另一個反應——
「來人啊!給我亂棍打出去!」
哭到沙啞的聲音拔高了依然很響亮,她一尖叫起來,王家侍衛立刻就會出現,提起企圖恐嚇小侍女放低音量的曾家下人的後領,像抓小狗一樣拎走。
為此,曾老板氣急敗壞地來過一趟。
「你這個沒破處的小鬼,老板我要你來伺候一頓飯,你鬼嚷什麼?」
「你把我們牡丹頭牌弄丟了,還敢來叫囂!」
「風搖蕊又不是在我手中弄丟的,你三千閣收了老板我五百萬銀子,走月兌了一個牡丹頭牌,你身為她的侍女,不是應該來替嗎?」
「牡丹頭牌是你能隨意叫喚的嗎?」小侍女氣得臉頰都紅了,高聲罵道︰「待咱們回了長安,曾老板再去向疼惜風姊姊的那些高官富商們解釋,為什麼出一趟海,居然就把咱三千閣的頭牌弄丟了?」
「弄、弄丟……」曾老板一想到對風搖蕊厚愛有加的諸位高官商賈,突然頭皮發麻,急忙撇清。「風搖蕊是自己墜海的!可不關我的事!」
「沒有你到處風流造孽,上船前也不檢查隨行人員,風姊姊會被推下海去?」
小侍女怒極狠瞪,那小獸似的凌厲光芒,讓曾老板心生不安。「我……那個賤人自己隨意亂來,也不能怪我……」
「哼!」小侍女冷笑地一甩袖,「曾老板便這麼和閣里姊妹解釋吧!弄丟了咱三千閣的女子,那長安的城門,不知道曾老板是不是還跨得進去!」
隨後便不再理會曾老板狼狽不堪的臉色,揚聲丟下一句。
「曾老板請回您艙里休息吧!」
曾老板的臉色壞到不能再壞了。被三千閣拒於門外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商圈,到時候,那些能在三千閣里議事談商的同行們,就再也不會找他隨行,而能在大佬身邊談笑伺候的十二金釵更會將他列為拒絕往來,一想到曾記銀樓的生意將會因為被三千閣拒於門外而產生龐大的負面影響,曾老板也不敢再高壓叫罵了。
能將牡丹頭牌請出海來的優越感,讓他一下子忘記了,三千閣在長安的影響力……
被三千閣拒於門外,等於也被官場及商場都踢出圈子了。
曾老板臉色慘白得像泡水尸體,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艙里。
撇開小侍女因悲憤而激生勇氣、吵架得了勝仗的一幕不管,在月兌離暴風圈、風和日麗的汪洋里,東海船運的人正傾盡全力搜尋著追著美人落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頂頭上司王堯東。
將主子保護到不見人影的王家侍衛們,沒一個人有好臉色。
放出飛鷹傳遞消息;按海圖回溯往來的路徑回頭搜救︰人員輪流休息小眠一番再投入尋找工作;同時,身為貼身護衛的康虎也將王堯東幾個商業副手接上船來商議工作,訂定主子暫時不在的行程內一切公事……
而等船到了原訂要放曾老板一行人下船的小島時,王家侍衛便將曾老板一行人全請下船。
「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們放在這里!三千閣的牡丹頭牌還沒找回來!」
「曾老板,搜尋風姑娘的工作已經在進行,接下來船將回到正常航路,與曾老板游玩的路線不符。」
「那怎麼能把我趕下船?」
「曾老板原本就該在此島碼頭落腳。」
「但、但是那小侍女呢?」曾老板不干示弱,揚手一指船邊俯視他的小侍女。
「那位姑娘由我東海船運照顧,將親自送回三千閣,不勞曾老板憂心。」
「但、但是弄丟了牡丹頭牌……我、我曾記銀樓的事業……」
「這不是王家能幫上忙的事。」將他送下船的侍衛頭領一臉的不冷不熱,微一擺手。「請!」
「我、我……」
不顧曾老板哭喪著一張衰臉,王家侍衛頭領登船走人。
當大船隨著海流走遠時,被留在碼頭的曾老板為了自己的富貴生活即將消失,而悲慘地大哭起來。
後頭跟著的曾家奴僕,則已經在打算自己的後路。例如該怎麼跟三千閣當家的艷姐兒加油添醋地撇清、以示自己與弄丟牡丹頭牌一事無關……唉!這年頭,奴才跟錯了主子,比女人嫁錯了老公還慘啊!
於是,一群人在碼頭邊上長吁短嘆了起來。
遠在三個島外的淺灘上,被海浪沖上白沙地的一男一女,還昏迷不醒。
一身濕淋淋的女子即使容顏憔悴,依然不減其麗色。
那眼貼在她身上的衣料,將她姣好胴體的誘人線條勾勒得清清楚楚,淺淺的呼吸起伏仿佛隨時要睜開眼楮,那靈動的目光將要望向這接納了他們的小島。
相對於女子的毫發無傷,那將女子擁在懷里保護妥切的男人,就顯得狼狽不堪了。
磨著沙子、擦到礁石甚至撞到漂浮海上的浮木,大大小小的傷口簡直有些慘烈,所幸都不是深割的傷痕,於是上了岸也慢慢收口,血是不留了,但卻會極痛。然而慶幸的是,男人並沒有醒來面對這些傷。
比起外在傷痕,對男人而言,真正困擾他的,反而是因為長時間無意識地奮力游泳而造成的肌肉酸痛和輕微拉傷吧?
即使男人武術根骨極好,也禁不起在暴風雨侵襲的大海中奮游之後而產生的驚人酸痛。
再次慶幸,上岸兩天了,男人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但是那美麗的女人醒了。
她眨了眨眼,先是困惑,再是驚訝,而在看清緊摟自己的人是誰之後,她更是感到錯愕了。
為什麼他會在這里?
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為什麼他與她會一起漂流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但他們還活著……為此,風搖蕊嘆息了。
能活著是好事,但一起漂流到這陌生地方卻不是好事;更糟的是,顯然他們是遇難了。沒辦法和船上護衛聯絡的話,他們身上什麼也沒有,要怎麼在這地方活下去?
而這男人……
風搖蕊仔細地看著王堯東。他似乎很累很累,而且身上好多傷……
她撫模著他橫摟著她蠻腰的結實手臂。
這個男人,把她緊緊地護著呢……他沒有丟下她。
風搖蕊低下頭,彷佛笑了,又彷佛哭了。她落下一個吻,在男人的手臂上。
之後,她奮力將男人緊鎖住她的手臂解開,然後起身,她決定在男人清醒之前,先將周遭環境了解一下。
她有生存的意志,也絕不會缺少生存的能力和知識!
一個黃昏,一個黑夜,過去之後,王堯東醒來了。
睜開眼楮,他就看見一個低矮的岩壁,左右也是岩壁,離他不遠處有一小堆火,火旁架了幾支樹枝串著的魚……
現在是什麼情況?
王堯東覺得他有必要了解一下環境。但是他才一動,就低聲地悶哼。
痛……而且麻癢,他的肌肉似乎運動太過,以至於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他這麼一哼,火邊一個女子身影就動了,並且悠悠閑地移動到他這邊來。
「醒了嗎?王大人。」
王堯東眨眨眼,看清了身旁女子是誰,他一怔,仿佛並不明白為什麼她能距離他這麼近,下一瞬間,又猛然想起——她落海了!
「你沒傷著吧?」
「沒有。」風搖蕊的聲音低了低,復又淡淡地問︰「能坐起來嗎?」
「唔!」王堯東哼了一聲,似乎在想該怎麼回答好……不坐起來是很丟臉,但是現在連動一下都覺得肌理在尖叫。
風搖蕊低聲笑了。王堯東才惱怒地一眼瞪過去,就見她趨近火邊,拿了一串魚過來,放在大片的葉面上,那素手縴縴,用簡單拆開的木片一點一點地撥開魚肉,熱煙冒了出來,香味四溢,王堯東才感到餓意,就听見肚子傳來咕嚕聲。
男人的面子就這樣被打擊了!
但她這次沒有笑他,她若無其事地將魚肉分好,剔出刺來,然後遞到他嘴邊。「不吃?」
「吃!」
王堯東悶不吭聲,把她喂來的魚肉吃得乾乾淨淨。
一連吃了四條魚,又啃掉她撿回來的果子,總算肚子不再咕咕叫,堯東環視這被岩壁包圍的地方,又看看自己所處的地方有厚厚的大葉子鋪成舒服又保暖的床,燒得旺騰的火堆,以及那些魚啊、果子啊……
「你去哪里弄來這些東西?」
「到處撿啊!」
風搖蕊望他一眼,像是在說︰難不成你夢游去弄出來的?
王堯東有些氣悶。「我是說,你怎麼曉得這些方法?」
「不總說青樓女子見多識廣嗎?書讀多一點,听客人多說一點,記一些下來,遇上事情了再一個個去試試看,總有法子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王堯東看到她柔軟白皙的手上有著大大小小新添的傷痕。
他心里有一點痛,有一點酸,又有一點樂。
這個女子,真是很了不起!
她淡淡看他一眼,然後,將他想要听的、詳細的過程說給他听。
「我醒來了,看你還在睡,又叫不醒來,只好自己去找東西吃了,這小島不大,繞著外圍走一圈才半個時辰,很快。岩石堆也不很高,靠近島心的地方有一小汪湖,里面的水是淡的,我想是雨水積的吧!這時節,滿地枯枝撿一撿,也有落下的果子可以撿,樹上的呢,跳高點打就是了。」
她又說︰「火石你身上有,等乾了敲來試試,也點著火了,在岩石堆下有好幾個這種深洞,我挑了一個不遠不近的,又隱密些的,去林子里搬回落葉,還用尖石子割下大片葉子的睫柄,把你滾在上面,然後拖回來啊!濕衣服也要月兌了,等烘乾了再給你披回去。」
看看王堯東驚訝的表情,她瞪他一眼。
「怎麼?你當我只會繡花嗎?在三千閣里,可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舒舒適適的,大夥兒都是從小侍女做起,每天劈柴生火下廚不說,還有教書夫子來閣里教姊妹們吟詩作對呢!咱三千閣的書櫃子可也有一整個房間這麼大。」說著,她微微笑了,仿佛還想早點回去三千閣。
王堯東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總說,青樓女子能走離那里,就盡力月兌離嗎?我看你倒是心無去意。」
「走離?能走到哪里?」她淡淡望他一眼,那目光里的譏誚,令他莫名地難以直視。「三千閣里吃好穿好,姊妹們之間又不爭寵不互陷,都是憑著自己本事賺錢呢!不偷不搶,無愧於心,誰也不倚靠。男人呢,沒得手不都當寶嗎?在閣里被一群男人寶愛著,比起被一個男人用金銀買回家去,心情好時來寵寵,心情不好時就辱罵兩句,等將來男人百年去了,說不得還分不到家產,反而要被趕出去呢!」
「總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的……」
「至少泰半是了。」她淡淡地說,也不去望他。「三千閣是姊妹們最後的希望。艷姊姊不逼不打,對姊妹們尊重,不為難我們……這樣的三千閣,與外頭那些相較,簡直是太好了。」
「縱使一輩子都待在那里,不嫁人也無所謂嗎?」
「嫁哪里去?」她回望他,笑了,「咱姊妹們都約好了,若有哪個嫁出閣了,也不與閣里斷絕關系。我們會在夫家支持著三千閣,讓那些淪落風塵的姊妹不要再吃苦頭。但這是夢想呢!有哪個夫家能接納一個青樓女子,還能允許她們與閣里繼續往來?」
王堯東有些不可思議。「你希望三千閣繼續下去?」
「在閣里,姊妹們都有身為『人』的尊嚴。」她笑著望他,那眼里蒼涼的什麼,令他沉默了。「三千閣不逼迫姊兒們接客,若有客人欺辱姊兒,閣里會保護姊兒。這樣的好地方,為什麼不繼續?這個世道,對無權無勢的女子,還不夠刻薄嗎?」
王堯東回不了什麼話。火星隨著枯枝燃燒,發出零碎的聲響,被火光映著的女子,彷佛一身紅艷,如此令人難以逼視。
被稱為牡丹頭牌……這樣的一個驕傲女子,卻有如此蒼涼的心事。
風搖蕊忽然回過頭來,款款凝望於他。「搖蕊落海時,是王大人相救吧?」她說著便改坐為跪,向他一伏。
「救命之恩,搖蕊先謝。」
王堯東掙扎著想去扶她,肌肉卻痛得他冒冷汗。
看見他狼狽得扭曲那張好看臉面的時候,風搖蕊低聲笑了。
「大人若不介意……」她柔聲道︰「讓搖蕊給揉揉吧!推散些,也許會舒服些。」
「這個……」王堯東想拒絕,看著她那雙手,心里卻一動。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接近。沒有防備、沒有算計、沒有那些身分與威勢,他們只是一對落難的男與女。
而他,多麼想接近這個女子……
他低聲說︰「風姑娘,你可曉得我一直想這麼和你獨處?」
「不知呢!」風搖蕊輕輕回道,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似的。
王堯東也笑了,「那麼,現在讓姑娘知道了。」
「嗯!」
「此番落難,與姑娘獨處,恐怕要連累姑娘的名節有污。」
「青樓女子哪里來的名節?王大人莫不是在調侃搖蕊吧?」
「絕對不是。」
他低低說了,而風搖蕊困惑地回望他。
那一個目光里,她悚然地驚覺,或許這個男人是再次向她坦率表白。
男人不知道他曾經將心聲說了出來,男人也不知道,那樣的告白對於歡場女人是多麼深沉的惡夢。
然而這個坐擁權勢的男人,對於感情卻這樣遲鈍,意外地笨拙啊……
「姑娘或許不信,但值此之際,我一直……對姑娘……」
他結結巴巴,卻無比地真誠,試圖表明他終於坦然面對的心意。
「王大人。」風搖蕊淡淡地喊了一聲,喊住了他未竟的話。
而她那雙柔軟的小手,搭到他被火烘乾的衣料上,輕輕緩緩、若無其事地為他解衣,露出那片的結實胸膛、上臂,解開他腰帶、褲子,只剩下一件貼身的短褲。
王堯東幾度想阻止,都被她簡單地擋回來。
「風姑娘……」
「王大人對搖蕊有救命之恩呢!」她小手在他肌理上推拿著,輕聲說道︰「歡場女子不講情愛,辜負了誰都不好,請大人諒解吧!」
他有短暫的沉默。他竟是被拒絕了……「姑娘若有什麼苦衷,或者有喜歡的人……」
「都沒有。」
「那……」
「這麼推揉,還好嗎?」
風搖蕊轉移話題,同時手上加力,讓王堯東中斷了話頭。
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男人,當即住了口,順著她的意給她一些推拿的反應。
岩洞里,一下子除了王堯東低低的哼聲,以及風搖蕊施力時所吐出的呼息外,別無其他。
那仿佛異樣的安靜,又仿佛甜軟的靜謐,讓兩人心緒都沉定下來。
什麼都別多想,只是推拿,然後呼吸著,彼此的心跳,在接觸之間傳遞。
對王堯東來說,被那雙小手撫模揉捏的感覺,簡直如登極樂。
可惜現在,他還施不出什麼力啊……享受著美人柔情的時刻,身為男人的本能,他還是忍不住妄想起一些旖旎……
風搖蕊倒是專心一意地推拿著,對於這男人腦子里滿滿的妄念,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