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情人 第五章
短短幾天內,方懌像魔術師般改變了一切。
季雨與方懌協議後的第三天,便和父母搬回原來的家。債主不再像凶神惡煞般逼討債務,反而在拿到錢後紛紛送來鮮花水果慰問剛出院的季超時。
季雨坐在房間的窗前看著剛走出大門的王叔叔。王叔叔是爸爸以前任教時的同事,當初爸爸沒錢還時,他還揚言要毀了爸爸在教育界的威望。爸爸還了錢後,他又來稱兄道弟了。有錢沒錢的差別真大啊!
方懌實踐了他的諾言,她也要遵守她的。
他令早打電話來,只告訴她明天將請律師到家里來辦結婚手續,沒有甜言蜜語。
但他在她的父母面前扮演著乘龍快婿的角色。他親自接爸爸出院,又為媽媽打理家里欠缺的一切,並將和她戀愛的過程描述得極為浪漫,爸媽听了臉都紅了。
忽然輕輕的敲門聲打斷季雨的思緒。「請進。」
管速玲走進女兒的房間,拉著女兒坐在床沿。「雨兒,明天你就要出嫁。
「嗯。」季雨垂下頭,不想讓母親看見她復雜的表情。
管速玲溫柔地輕擁女兒。「你爸爸和我都知道從很久以前你就愛著方懌了。」
「真的?」季雨羞紅了臉,果然如方澤所說。而後她緊張地抬頭問母親,「姊姊知道嗎?」
「她的個性率直,著不出來的。要是她看出來,一定早早就把方懌讓給你。」管速玲一想起大女兒,眼眶又紅了。
「不知道姊姊現在怎麼樣了?」
「放心吧,那孩子樂觀開朗,我並不擔心她。反而是你……」
「我又怎麼了?」季雨立即在僵硬的臉上漾起笑意。
「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方懌……」
「方懌愛我,而我也愛他。」季雨故作堅強地說。
「你不怪方懌?」管速玲探問。
「我必須承認,開始時我真的很恨方懌那樣對姊姊。」季雨心焦地停頓,從不撒謊的她,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雨兒,我不希望你對方澤心存芥蒂。是風兒行事魯莽,才會鑄成大錯。方懌這孩子是個行事果決、值得信賴的人。」
「我知道。」母親說得沒有錯,但方懌同時也是個可怕的男人。
「其實,你爸爸和我都認為你和方懌才是天生的一對。」
「怎麼可能?」季雨驚訝地叫道。
「方懌個性剛烈,你則溫柔。他深沉,你則單純。」管速玲笑道。「若是風兒嫁給方懌,我才擔心呢,她倔強又不服輸的個性一定會把方懌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媽,我愛萬懌,我一定會成為方懌的好妻子,你別擔心。」
「我從不擔心你,你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實際上比任何人都堅強。」季雨看著母親。堅強也好,軟弱也好,這似乎注定了是她的命運。
季雨在律師送來的結婚證書上簽字,然後結婚證書
被律師帶走。這樣就算結婚了,沒給過婚的她算是開了眼界。幸好方懌穿著正式的西裝,而她也被母親說服穿上白色禮服,才不致讓這個神聖的場面像扮家家酒。
「方懌,我以為你爸媽會來。」管速玲還不太能從這個過于簡單的婚禮調適過來。
母親的話一出口,季雨覺得尷尬極了。雖然她不介意在什麼場含簽結婚證書,但方懌應該顧及爸媽的感受才對呀。
「速玲,先听听方澤的解釋。」季超時揚起中風後不太靈活的手阻止妻子,威嚴的口氣里似乎也不滿意。
方懌帶著虛偽的笑容說︰「我和雨匆促結婚,而我爸媽在國外,暫時不會回國,我不想因為他們而延誤雨和我的婚禮。」
「可是他們不會介意嗎?」管速玲納悶。她知道方澤是家中獨子,掌管台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
雖然方懌與季風交往十年,季家的人卻從來沒听方懌提過家里的情形。而生活單飩的季家也不曾涉足上流社會間的活動,自然未听過社交界對方氏的傳聞。
「不,他們很開明。」方懌的眉宇問閃過天生的驕氣。
方懌言下之意說她不夠開明。管速玲當然听得懂,雖然擔心,也只得作罷,免得女兒難堪。但她仍執拗地說︰「我希望能盡快認識親家。」
「我想讓雨先適應三個月的婚姻生活,然後才宴請賓客,正式向外界公布。」
方懌的回答今季氏夫婦安心不少。
方懌留下來午餐。他找對了話題,與季雨的父母商量三個月後補請婚宴的事。
方懌顯然都已計畫周詳,可是卻嚇著了季雨。她原以為嫁給他已是最糟的了,若還要陪他出席社交宴會,她一定無法勝任。
午餐結束,方懌提議回家時,季雨在母親懷里哭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跟隨方懌離開家。
車子走了許久,方澤見她臉上仍掛著眼淚,取笑道︰「我們只是回我的公寓,同樣位于台北市。」
季雨拭去淚水,哽咽地道︰「這是我第一次離家。」
「季雨,你太愛哭了。」他皺眉。「我希望你以後堅強點。」
他的話今她僵直了背。「是。」
方懌冷冷地看了眼她的反應,天知道她心里又胡思亂想了些什麼?他搖頭耐心地詢問︰「你心里在想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連流淚的自由都沒有?不過無論如何,我會遵守承諾,滿足你的要求,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季雨不停地眨眼楮,努力忍住淚水。
「是嗎?」他面無表情,心中卻有一把怒火。
「當然,我說到做到。」
「很好。」車在紅燈前停下,他冷不防把她拉過來,激情地吻住她。
他不管綠燈是否亮了,後面的車不停地按喇叭抗議,他一再深入,攫取她唇內甘醇的甜美,似乎永遠嘗不夠她。
所有的車子在繞過他們車子時紛紛傳出怒罵聲,而車內擁吻的兩人卻渾然不覺。
其中一部車內坐的是一個極富正義感的自由記者,他先把車停在路邊,再拿相機沖到阻礙交通的車旁,打算照一張特寫,將他們妨害風化的罪行公諸于世。
記者對著車窗不停按快門,興奮得幾乎大聲叫好。因為他發現車中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而是鼎鼎大名的方懌!他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天賜的機會?多拍幾張賣給各大報社,他可以一個月不用出去工作了。
當方懌發覺被偷拍而沖下車時,那名記者已經溜得不見蹤影。
「該死!」他回到車上。
「那個人是誰?」季雨問。
「八成是記者。」
「記者?他為什麼要偷拍我們?」
「偷拍?」方懌釋懷地笑了。「構不成偷拍,我們公然在大馬路上深情擁吻。」
「方懌!」她的臉紅透了。「我們會怎麼樣?」
「大不了待會兒上晚報的頭版。」他無奈地笑了。「我本來打算婚宴時才把你公開。」
「上報!」她不僅臉紅,連全身都燥熱。「我們剛剛……」
「沒錯,擁吻。」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替她說完。
「這怎麼可以?」她苛責地望著他。
「當我的妻子,你必須習慣。」
「我連一點隱私權都沒有嗎?」真可怕!
「只要小心點。」
「都怪你!」季雨忍不住罵道。
「方太太,你這麼說太不公平了,剛才停不了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呀。」
「你……」
方懌被她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逗笑了,把車停到路旁,再次把她拉近。「反正都被拍了,干脆繼續下去吧。」
「你想干嘛?」她掙扎。「你休想再因你個人貪圖享樂,把我拖下水。」
「最多我待會兒立刻封鎖今晚的新聞。」但他並非很想,因為他發覺季雨太迷人了,他有股沖動想把她已嫁給他的事昭告全世界。
「真的?」季而被他湊近的唇惹得心神蕩漾。
他沒有回答她,以唇封住她的。
他決定順其自然。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破例順其自然。
好不容易結束熱吻,他們才又上路。
當他們踏人方澤的公寓時,季雨驚呼出聲。
「怎麼了?」
「抱歉。」她貪婪的目光四處張望。樓中摟式的建築,高級橡木的裝潢,加上花草的點綴,讓人在紛擾的市區內享有一份寧靜與恬淡。「這房子真美。」
「謝謝。你可以留著明天慢慢欣賞。」方懌一把抱起她,往二樓走。「現在我只想和你做一件事。」
「什麼?我自己……」她本想說她自己會走,但已被他放在床上,唇立即被封住。
翌晨,方懌在余留女性清香的枕上醒來。
「季雨!」方懌大吼,完全沒料到季雨會不在他身邊。
「我在廚房。」季雨從廚房沖到樓梯口朝上喊。
「上來!」
「啊!我的蛋餅。」她匆匆跑回廚房準備早餐。
「你在干什麼?」他怒氣沖沖地下樓,走入廚房。
「幫你做早餐呀。」季兩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紅著臉繼續做早餐。昨夜瘋狂的激情場面隨著他不羈的俊容浮現腦海,令她全身燥熱不堪。
「你應該留在床上。」他不滿地道。
季雨停止打蛋的動作,愣愣地問︰「這是規定嗎?」
方懌無聲無息地從她的背後摟住她,貼著她的耳垂說︰「我也沒規定你昨晚該那麼熱情的……」
「方懌,不準你說出來。」她大叫,阻止他的嘲謔。
「我什麼都還沒說哩。」他無賴地笑道,滿意地看著她晶瑩剔透的肌膚泛起點點的雞皮疙瘩。
季兩巧妙地猙開他,噘著唇繼續做早餐。他單手支在流理台上,帶著欣賞的笑容注視她的一舉一動,逼得她抗議,「方懌,你這樣盯著我,教我怎麼專心做早餐?」
方懌聳聳肩踱開,從櫥櫃的最上層拿出咖啡和女乃精。
「我來就好了。」季兩溫柔地說。「在家里都是我媽幫我爸做早餐的。」
「那你爸在于嘛?」他感興趣地問。
「看報紙啊。」她回想起爸媽,突然好懷念。「然後我爸就會牽著我媽的手到附近的小學做運動。」
方懌也說起他們家的生活,「通常我爸媽會在他們各自的情人家里展開一天的生活,若不小心同時出現在公司里,一見面就爭吵。」
季雨驚許地倒吸一口氣。「你開玩笑吧?」
她吁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方懌並沒有糾正她,逕自煮咖啡。「他們唯一次聚一起的時候,可能是懷我的那一夜吧。」
「方懌,你太不尊重父母了。」
「瞧你多天真呀。」方澤的眸光射人她的心坎,完美的雙唇微彎,讓她心湖蕩漾。
季雨隨即垂下眼眸,結結巴巴地說︰「難……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眼神令她芳心大亂。他是方懌啊!怎麼忽然變得像個小男孩般惹人憐?
他微咧開嘴,冷哼一聲後說︰「我從來沒有嘗過我母親親手為我準備的早餐。」
雖然季雨無法完全了解他對父母真正的感受,但若他們易地而處,她會永遠渴望得不到的親情。
「方懌。」她小聲地喚他。「我以後每天早晨都為你準備早餐。」
「不。」
他的意思是他不吃早餐嗎。
「方懌!」她慌亂地瞪大眼,雙手忙不迭地阻止他的手,忙亂一陣仍敵不過他的霸道。
「我不許你擅自離開我的床。」
低喃著要他住手,卻換來他一聲冷嘲。
「何必欲迎還拒呢?」
「我沒有……」她的聲音被客廳開們的聲音打斷,由于客廳與廚房之聞沒有門的阻隔,她奮力地掙扎。「方懌,有人來了!」
「別理他們。」他皺著眉抬頭。
「求求你!」季雨眼中滿是驚恐。
「你贏了。」方懌痛苦地放開她。他就知道,世界上絕沒有人能抗拒她的哀求。
方懌的手還沒離開她的腰,他父母的聲音已傳進廚房。
「方懌,出來!」
「是誰?」听到來勢洶洶的音調,季雨害怕地問。
「我爸媽。」他冷笑。
「你說他們出國了!」
「顯然我的運氣沒那麼好。」方懌輕點她紅腫的雙唇,「你穿好衣服,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們趕走。」
方懌慢吞吞地走進客廳。
「嗨,爸、媽、爺爺、大叔公、大叔婆、二叔公、二叔婆。」方懌譏誚地一一喊道。
這幾位皆是方家的長輩,方氏企業舉足輕重的董事們。看來他們打算以長輩的身分來壓他。
哼!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吧。想當初大叔公為了讓自己的孫子接掌方氏企業,不惜重金聘請殺手謀殺他。二叔公也同樣有心機,但他的手段溫和多了,只是在他正式接掌方氏時掏空的財務。而方氏的龍頭——爺爺方衡,為了考驗他的能力,明知他有可能被殺,也不願阻止一切。至于他各自擁有情人的爸媽,則千方百計從他身上榨取金錢。
把親情用在這伙人身上,只會惹來殺身之禍情,是人間最多余的情感。
方懌挑了一張單人沙發坐下,神態自若地等他們開口。
「懌,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方父把數份報紙扔在桌上。
方懌看了眼頭版上的親熱照片,蹺起修長的雙腿,優閑地以一手接著額頭。「不過一張照片而已,值得那麼大驚小怪嗎?」
「你還想瞞我們!」方母尖叫。
「你別想隱瞞!」大叔公布滿皺紋的手掌拍著桌面,裝腔作勢地大吼。
「我們已經知道你娶了這個窮酸女人。」大叔婆尖酸刻薄地道,戴著如彈珠大小的紅寶石戒指的手指著報上的季雨。
「你竟然娶一個敗壞家風的女人回來氣我們。」二叔公自營的生意一直很不如意,多年來根本是靠方氏的營利過活,但一遇到家庭問題,他的語氣倒是又大又狂。
「懌,你要自愛啊。」二叔婆假裝痛心疾首地道。
他們七嘴八舌地批判,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唯獨方衡及方懌最沉得住氣。
方衡開口時,眾人皆噤聲。「懌,你知道你的妻子只有國小畢業嗎?」
方懌倒被這消息愣住了,這年頭還有人只有國小學歷?
「真是丟人喔!」眾人不屑地搖頭。
「對不起。」季雨輕柔的聲音打斷所有的討論,客廳內所有的目光均射向她。
方懌盯著季雨。她咬著下唇,蒼白的臉顯示她已听到眾人對她殘酷的批評。
季雨端著荼盤的雙手劇烈地顫抖,佇立原地不敢動彈。當她確定來者的人數後,決定做方懌稱職的新娘,依循古禮向長輩奉荼。但現在的她尷尬極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頓時消失。
大叔婆尖刻地道︰「國小畢業就是國小畢業,傻愣愣的像個呆子,小家子氣,一點也上不了台面。」
即使嘲笑肆虐著無助又膽怯的季雨,方懌仍蒲灑地淺笑,一派看戲似的模樣。
「你走近點,不然我看不清楚你的長相。」大叔公示威地大吼。
季雨被吼聲嚇一跳,手上的茶盤滑落地面。
「對不起!」季雨掩著布滿淚水的臉沖上摟。
「怎麼搞的?」方母大呼小叫。「我甚至還沒罵她呢!」
「懌,你從哪里找到這朵艷麗的小花?」方父著實錯愕不已。這回他倒是沒有加入撻伐季雨的行列,因為他被季雨的美深深震撼了。
方懌冷冷地著著父親,不屑地一哼,若先發現季雨的人是父親,恐怕軟弱的季雨難逃父親的魔掌吧。
方衡再度開口︰「懌,你的女人雖然美麗,但美麗的女人多得是。她不能成為我們方家的媳婦。」
「她是我的妻子。」簡短有力的幾個宇,道盡了方懌不容質疑的威嚴。
「我絕不承認她是我的孫媳婦。」方衡與孫子較勁似的,與孫子以同樣森冷的目光交戰。
方懌將目光轉向準備來興風作浪的長輩。「叔公、叔婆、爸、媽,勸勸爺爺吧。」
方母尖叫道︰「懌,我們都非常反對你沖動之下選擇的妻子,非常不滿意你的新娘。」
其他人又開始跟著附和。
方懌站起來,兩手插進口袋里。「大叔公,听說你在美國的投資被紐約州政府勒令停工,每停工一天損失就是一百萬美金。紐約州的州長剛好是我的好友,我很有誠意為你打通關系。」
大叔公立即一面倒,反而支持方懌。
二叔公馬上提出最近遭遇的一些困難,方憚也欣然應允,答應代為解決。
接著方父和方母爭著獅子大開口時,方澤揮手。「你們若有什麼困難,盡管吩咐我的秘書就行了。」
「你們……」方衡怒吼。
方懌打斷爺爺的話,「我希望三個月後我補請的婚宴上,各位長輩都能對我的妻子付出該有的關愛。」
「當然,當然。」眾人附和。
「好了,我必須上樓安慰我的妻子,各位請自便。」方懌逕自上樓。
方懌在床上見到妻子顫抖的身軀。
他皺眉走上前,翻過她縴細的身子,把臉湊近她。
「對不起。」季雨別開臉,害怕看見他眼里的歧視。
「為什麼道歉?」他嚴厲地扳回她的下巴。
「因為……因為我讓你丟臉。」季雨咬著唇啜位。
她會痛苦是因為本性善良,令他有哭笑不得的感動。她太特別了,他無法對她發脾氣。
「你永遠不會讓我感到丟臉。」
「你不介意我只有國小畢業?」
她滿眼的希冀令他發笑。「你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她輕點頭。
「你屬于我,你只需要做好我要求的事及你答應的事。」
「就這樣?」季雨的心中泛起感激之情。
她無法像正常人般求學,是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姊姊的成就造成她自卑的心理,她害怕被恥笑,尤其害怕各方面表現出眾又擁有兩個碩士學位的方懌發現這個秘密。現在她再也不害怕了。
「給我你的熱情。」
季雨給得更多,她把整顆心與靈魂都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