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俗女 第九章
習慣在清晨五點起床，梳洗過後，到田里幫忙——這是苗嘉妃大學畢業後養成的習慣。
不過，今早，她整整晚了一個鐘頭才蘇醒。
睜開惺忪的睡眼，躺在床上傻傻盯著天花板，幾秒鐘過去，她才發現所處的地方並非她所熟悉的房間。
而且，她听到身旁傳來平穩的呼息。
緩緩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睡中的俊雅臉龐。
「嚇！」她吃了一驚，昨晚不知廉恥的請求，涌上心頭，一幕幕赤果交纏的畫面不由自主的在腦中反復重播。
她捧著燒紅的兩頰，眼角余光偷瞄著她愛慕許久的官羿。
她輕輕掀開涼被，當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低首一瞧，驚覺自己竟然一絲不掛。
苗嘉妃躡手躡腳的四下找尋衣物，把分散在地板各處的貼身衣物和雪紡洋裝一一找回，然後在不驚醒猶在夢鄉的官羿情況下，躲進浴室盥洗一番。
約莫十分鐘的光景，她已神清氣爽的悄悄步出房間，拾級而下來到一樓。卻差一點與突然沖出來的外國廚師撞個正著。
察覺到廚師臉色蒼白，苗嘉妃以流利的英文與地溝通。
這才知道，原來廚師一早起來準備做早餐時，肚子竟絞痛起來，不停的往廁所跑。
「你好好休息吧！我幫你。」苗嘉妃豪氣干雲的允諾。
外國廚師道過謝後，交代了食材的儲藏處，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她則興致勃勃的擬了一份菜單，把需要的材料準備妥當後，著手代替官家的廚師做早餐。
斜斜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偌大的房間，刺眼的光芒擾醒了睡夢中的人。
官羿掀動限睫，等到適應了光線後，才慢慢張開眼。
當他的思緒一一回籠後第一個反應，便是尋找教他迷戀的小女人的蹤影。
凌亂的床上，只有他一人。
他不雅的低咒，以最快的速度沖完澡，換上輕便的休閑服，然後下摟。
「少爺，早安。」管家恭敬的問候。「老爺、夫人和小姐已經在飯廳等你一起用餐。」
官羿板著臉，還在為苗嘉妃的不告而別生著悶氣。
孰知，他一踏入飯廳，陣陣食物香氣撲鼻而來，而一抹穿著圍裙的嬌俏身影，穿梭在餐桌間。
「你醒啦！我去端你的早餐。」苗嘉妃朝他笑了笑，輕盈的走到廚房，端出特制的營養早餐給他。管家為他拉開椅子，等他落座。
「喵喵的手藝真的很棒。」官綾叉了一塊火腿送進嘴里咀嚼。
「她可真賢慧，能娶到像喵喵這種內外兼俱的老婆，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很明顯的，官夫人也被一頓美味的早餐收服。
「你婚後可要好好疼惜人家，知道嗎？」官老爺煞有其事的叮囑風流慣了的兒子。
他一句話都沒說，父母和姐姐就你一言、我一語的嗦不停，使得官羿的心情益加陰郁。
他瞪著面前比其他人都豐盛的早餐半晌，就是沒有享用的意願。
「阿羿他沒吃早餐的習……」
官綾的話還沒說完，官羿卻很不給面子的拿起叉子，叉了塊蛋包培根優雅的送進口中。
站在一旁的苗嘉妃見狀，抿著唇低笑。
「啊！」官綾突然大叫，修長的食指比著安靜進食的官羿，像在演歌仔戲一般顫著手。「你、你、你……」
「小綾，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出聲。」官老爺覷了女兒一眼，雖然是斥責，卻嗅不出一絲火藥味。
官綾只得悻悻然的關上嘴巴。她不得不佩服起這只美麗加菲貓的本事。
也不過幾個月沒見到她，她的改變已經超出了當初自己所預期的，可是，她單純、天真的本質，卻絲毫沒有因為外表變得耀眼而有所不同。這是非常難得的。
「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官羿放下叉子，瞥了眼還穿著圍裙的苗嘉妃，冷聲說道。
苗嘉妃看他吃東西看得出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是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
官羿索性扣住她的手腕，往他懷里帶。
「咳咳……」官綾被他大膽的舉動嚇到，一口荷包蛋卡在喉嚨。
「你……」苗嘉妃回過神，一抬頭就觸及他有型的下巴，一股青草清香竄入鼻腔，光是這樣，她就幾乎要醉了。
盯著她未施脂粉的清麗心形臉蛋，官羿不禁想起昨晚她美好的膚觸、和熱情的邀請，使他的下月復有些蠢蠢欲動。
望進他如深潭般的黑眸，嘉妃覺得自己就快要被卷入，無法自拔。
「好好配合我，別忘了你是我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官羿依附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輕喃，在旁人眼中，卻像是情侶間的親密耳語，也像是他在親吻她。
他殘酷的話，敲碎了她的美夢和遐思。
她黯下眼眸，心微微的疼著，配合他演好這出戲，但她不會要求「回報」，更不可能如他提出的，將有機會「報復」他。
她接近他，純粹只是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所以她願意為他付出、所以她費盡心思妝扮自己，但她從不勉強他一定非得愛上她。
嘉妃勉強的朝他露出甜美笑靨，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只要看著你吃，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不是台詞，而是她發自內心的吶喊。
聞言，官羿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他挑起眉凝望她，似是想解讀她話中的真實性有多高。
可是，望進她亮燦燦的雙瞳，只有澄澈和純真，沒有任何算計和虛偽。
從一個人的眼楮，判斷對方的思緒和想法的功力，他是有的，而且功力深厚。
即便如此，這場戲還是得繼續演下去，直到他父母回英國，便可結束。
官羿勾起薄唇，輕笑道︰「傻瓜，光是看我吃，是不會飽的。」他掰了一塊可頌喂她。
「喂，你們這樣卿卿我我的，我們很尷尬耶！」約略知道內情的官綾，若無其事的插嘴。
並非她有特異功能，能看穿人的內心。而是官羿的態度轉變的太詭異，讓她不懷疑都難。
「你可以不要看。」官羿看都不看她一眼，口氣冷得會凍傷人。
「你們姐弟倆，怎麼像小孩一樣？湊在一起就是在斗嘴。」官夫人嘆了口氣，吃頓早餐都不得安寧。「給客人看笑話了。」她歉疚的望向猶坐在官羿腿上的苗嘉妃。
「不會，我很羨慕他們能這樣斗嘴呢！」苗嘉妃連忙打圍場。
身為獨生女的她，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可以陪她玩，所以，她特別喜歡上學，也常常喜歡和鄰近的小朋友攪和在一起，稍稍彌補了她沒有兄弟姐妹的遺憾。
「我吃飽了。」官羿小心翼翼的攬著苗嘉妃的縴腰，等她站穩後才起身。「我順道送你回家。」
他伸手解開她的圍裙，理了理黏貼于她頰邊的發絲，動作熟練的，像是他每天必備的功課，然後，在她的粉腮落下一吻。
面對他們的官綾瞥見了嘉妃雪白的頸側，有不少一元硬幣般大小的紅色印記。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那些紅色印記代表著什麼。
看來可愛、天真的加菲貓，被大野狼吃掉了。
苗嘉妃羞紅著臉，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演戲，心頭還是小鹿亂撞。
「爸、媽，我們先走了。」官羿握著嘉妃的玉手，徑自離開。
「阿……伯父、伯母、Lin，再見。」苗嘉妃一慌張，差點又以台語發音。
「有機會再來。」官綾朝她揮揮手。「希望還有下一次……」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飯廳，她才念念有詞的說道。
「你說什麼？」官夫人隱約听見她說了些什麼。
「沒事，你們慢用，我有事要出門了。」官綾拭淨唇角，起身上樓，沒一會，她已化好妝，拎著手提包出門去了。
只留下還在餐桌上細嚼慢咽的官家父母，安靜的享用「未來媳婦」的手藝。
基本上，他們對于苗嘉妃這個「媳婦」的評估，完美的近乎滿分。
昂貴的賓士跑車內，沒有音樂，也沒有交談聲。
緘默的氣氛，沉重的教人感到窒息。
苗嘉妃偷偷以眼角余光瞄著專心駕車的官羿，即使只是這樣看著地，她也覺得幸福的快要飛上天。
那種感覺，就像學生時代和暗戀的男生不期而遇，並且有機會和他攀談，就可以高興好久、回味好久。
她忘情的盯著他俊逸的側面線條，怔忡出神。
「你的表現很好。」官羿不經意偏過頭，恰巧逮到她痴痴的眼神。
「呃……」苗嘉妃雙頰酡紅，連忙垂下眼掩飾她的窘態。
「看樣子，他們相當鐘意你這個「媳婦」。」他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言語中有著淡淡的戲謔。
嘉妃沒有答腔。
對于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她感到無比迷惘。
昨晚的纏綿，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態看待她？是否，也把她當做其他接近他的女人一樣，玩玩就算？
這些疑問，她一直擱在心上，卻沒有勇氣向他問個清楚。
她害怕，怕她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她該如何是好？
一個利落的轉彎，車子停在苗家大門前。
「今天晚上，我還會再來接你。」官羿面無表情的道出決定。
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得徹底一點，半途而廢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嗯。」苗嘉妃溫順的點點頭，接受他的安排。
她打開車門，稍微撩高不規則剪裁的裙擺，簡直就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沒有人會相信，她曾是打扮的像孔雀一樣的鄉下土包子。「開車小心。」
她關上車門前，溫柔的叮嚀他，然後沒有再回頭。
因此，渾然不知官羿仍舊在原地，看著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進了大門，他才踩下油門，火速絕塵而去。
苗嘉妃把翻譯好的稿子送到出版社，在社長極力的堅持下，她乘坐他的車來到她常去的超級市場，采購準備替官羿做便當的食材。
「秦先生，送我到這就行了，謝謝你。」她禮貌的朝秦安泰微笑致謝。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秦安泰靦腆的說道。
「這……」
苗嘉妃還想說些什麼，婉拒他的好意，卻被他打斷。
「真的沒關系，你盡管去買，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秦安泰一語雙關的允諾她。
打從他親眼目睹翻譯界的「王妃」後，他就為她不凡的氣質與容貌傾倒。
所以，他經常借公事之便，找盡了許多借口見她一面。
光是看著她偶爾露出的笑容，他就幾乎要醉倒了。
他決定今天，一定要找機會向她告白。
畢竟，他認為自己有一番不錯的事業，也長得不差，家中的長輩也常催他趕緊結婚，而她又是翻譯界的佼佼者，若能娶她為妻，他們就能夫唱婦隨的。
絕對是人人稱羨的一對佳偶。
殊不知，她早已心有所屬，而且對象還是他惹不起的集團總裁。
若是官羿願意，開一千家出版社都綽綽有余。
看他這麼堅持，嘉妃也不好再拒絕。「我會趕快出來的。」
十分鐘之後，苗嘉妃果然吃力的提著一大袋東西出來。
因為內容物太重，讓她縴細的身軀向一邊傾斜。
目光不曾離開超市出口的秦安泰見狀，連忙下車幫她分擔重量。
「我來就好，你先上車。」
苗嘉妃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多了……」希望能趕在十二點前把使當準備好，趕在十二點半送到「後羿集團」給官羿。
她兀自思忖著便當菜色，沒注意秦安泰已經上車，並且已重新上路。
「前面這條路左轉，對嗎？」秦安泰向她做確認，深怕自己開錯路。
苗嘉妃恍然回神。「嗯……對。」
盯著手表上，一分又過一分，眼看就要十一點半，他卻還是以時速三十的龜速前進，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秦先生，可以麻煩你開快一點嗎？」
「你趕時間嗎？」秦安泰正直的問道。
「嗯。」苗嘉妃簡短的回答。她有一股想下去攔計程車回家的沖動。
「可是，山路開太快不好吧！」秦安泰以安全為第一考量，在他的觀念里，平平安安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話，讓她愣了一下，也更加著急。
知道催促無效，苗嘉妃也只能繼續在車里干著急。
好不容易，終于抵達她家大門，她迫不及待的下車，抱起超大號塑膠袋就要往屋里奔去。
「苗小姐——」秦安泰連忙下車，跑到她身邊。
苗嘉妃越慌，就越找不到鑰匙開門。
「苗小姐——」秦安泰頻頻深呼吸，決定趁這個大好機會表白。「我有話要告訴你。」
埋首找鑰匙的苗嘉妃虛應一聲，並沒有太專心听他說了些什麼。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我就愛、愛上你了。」他一鼓作氣的把隱藏已久的秘密說出來。「請你跟我交往！」
「嗯。」呀！找到鑰匙了！她開心的笑了。
她無意識的點頭動作，卻造成秦安泰的誤解，讓他以為她接受了他的感情。
「你、你答應當我的女朋友了？！」他簡直高興的要飛上天了。
打開大門，苗嘉妃一心只想著要替官羿準備便當，不料，才要踏入家門，卻被秦安泰拉住。
而且，在她尚未理清狀況之際，他已湊上他的唇……
「秦先生？！」她瞠大眼，頭顱連忙往後仰，躲避突如其來的狼吻。
「苗小姐，你剛剛答應跟我交往了。」秦安泰一頭露水的告訴她。
她曾幾何時答應跟他交往了？苗嘉妃茫無頭緒。「秦先生，對不起，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不送了。」
她一轉身，卻發現似乎有東西勾住她的流蘇腰帶了。
她無奈的轉頭，果然不出她所料，流蘇竟和鐵門旁的景觀植物樹枝纏在一起。
秦安泰獻殷勤的為她解開，兩個男女，一前一後的彎著腰不停擺動著，從後面看過去，實在引人遐思。
「快了、快了……」秦安泰發出急切的聲音。
「啊——」流蘇斷了。苗嘉妃發出惋惜的聲音。
三個月召開一次的業務會議，在「後羿集團」的豪華會議室舉行。
照慣例的，官羿坐在總裁位子上，听取每個干部冗長的報告。
听著幾個戰戰兢兢的大男人口沫橫飛的報告，官羿突然感到厭煩。
他閉上眼，揉著眉心。頓時，浮現一張巧笑倩兮的絕麗臉蛋，和似能掐出水來的雪白凝脂。
他霍然起身，第一次任性的拋下尚在繼續的會議，回到辦公室抓了鑰匙，便搭乘專屬電梯到停車場，駕車離開。
順從著自己的，官羿再度來到苗家。
沒想到，居然被他撞見了不堪入耳的「對話」。
他分辨得出來，那嬌柔的叫喊，出自于苗嘉妃口中。
他咬著牙，毫不眷戀的離開。
她是他見過心機最重的女人！連他都差一點被她無人能及的演技蒙騙。
他絕不原諒她！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