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作戲 第二章
「我說,你們兩個握夠了沒?」凌樂突然涼涼地問。
述離這才發現李尋庭居然一直握著自己的手!
「放開!」她急忙甩掉李尋庭的手,臉上莫名浮起一陣紅暈。
淡淡的月光下,她嬌羞的容顏閃著動人的光芒,明艷但冰冷的雙眸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輕輕顫著,淡淡粉紅色的薄唇緊緊抿著,讓人看了好想一親芳澤。
李尋庭眨眨眼,有些愣住,沒想到剛剛冷如冰的述離,害羞起來竟會這般可愛。
心口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感覺是什麼?他從沒體驗過。
「姊姊?」凌樂又喊了一聲,納悶一向伶牙俐齒的述離怎麼沒反唇相稽?
「敢問姑娘貴姓大名?」李尋庭情不自禁地又握起述離的手,只覺那小手滑滑女敕女敕,比起剛剛竟溫暖了不少。
「述離。」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敢抬頭看他?為什麼又這麼乖地就把名字告訴了他?
剛剛不是還嫌這個男人笑起來難看得要死嗎?
為什麼現在听到他的聲音,身子就軟了?
凌樂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一路上對自己那麼壞的述離如今乖巧得像只小羊一樣。
「述離,你……你真把他當你相公啦?」凌樂抓抓頭。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解釋眼前的詭異情況?
听到凌樂這麼說,述離總算回過神來,她猛地甩開李尋庭的手,不顧滿臉仍是紅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這一眼里嬌羞的成分仍是多于惱怒,反而更添嬌美。
「走!」為了掩飾心中那種強烈又莫名所以的情感,她選擇了逃避。
「不多留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李尋庭很希望述離能多留一會兒。
述離的臉突然又更紅了,她不發一語,只是回頭催著凌樂,「凌樂!快點出來!我們走了!」
凌樂有些依依不舍,一路上受盡述離的欺負,好不容易遇到個好人,三個人熱熱鬧鬧快樂多了,現下一走,又剩下他和述離了。
凌樂低聲向李尋庭道了聲謝,「李大哥,謝謝你的茶粥,很好吃喔!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吃到。」
「少說觸霉頭的話!」述離頭回也沒回,語氣故意裝得不屑,「要再踫到這登徒子,我寧願跳湖算了!」說完話,足尖一點,一抹淡茶色的身影便飄然而去。
「喂!姊姊!你不要真的說走就走啊!」眼見述離真的不管他就自己施展輕功而去,凌樂也只好急忙飛起跟上。
「娘子!」李尋庭故意站在甲板上喊著,「娘子!你就這麼走了嗎?」
遠方的身影沒有回音,反而更加往反方向急奔而去。
「呵呵呵呵……」想起述離剛剛那又羞又怒的模樣,他的心情意外地好,真可惜她這麼怕羞,沒多說幾句話就走了,沒讓他好好過足「相公」的癮。
李尋庭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只見滿湖盡是燦亮的荷花燈,點點燈火間如閃爍的星辰瓖在漆黑的湖面,清風一吹,搖搖曳曳,佳人身影在荷花燈上幾個起落輕點,便已經消失在黑夜中。
他少見地有些多愁善感起來,還輕輕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日後是否能有機會再次遇見這位姑娘?
不會吧?
李尋庭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三天前還在感嘆佳人遠去,不知何時能相見,今日居然就見到她臉色蒼白地坐在客棧的一處角落里,凌樂也在她身邊,兩人換了套衣服,述離穿的是淺藍色衣裙,凌樂則穿上了鵝黃裝。
只見凌樂心焦地看著述離,一面不時細聲與她說話,但述離都只是緊皺著眉,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李尋庭先安頓好其它家丁,又派兩人看好馬車上的貨物後,才上前打招呼,「兩位姑娘,沒想到今日又相見了。」
「李大哥?是你?」凌樂見是他,眼楮突然放亮,「李大哥,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姊姊她好象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沒事和這種人多嘴做什麼?」述離見是他,想起那夜湖上情景,心里沒來由地一慌,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卻一個踉蹌差點跌人李尋庭懷里。
嗚!好痛!她的肚子好痛,腰也好痛,雙腿更是沒勁,好象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李尋庭一臉笑咪咪地看著兩人,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走。」述離冷冷地說。
「姊姊,去哪?」凌樂也站了起來,卻沒有要跟著她離去的打算。
「去跳湖。」她瞪了李尋庭一眼,「我根本不想見到這登徒子!」她說完邁步想走,腳下一虛,這次真的是站不穩身子,整個人直直往李尋庭懷里倒去。
他趕緊伸手接住述離,只覺觸手柔女敕,溫香軟玉在懷,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幾口,聞著述離身上淡淡香氣。
「你……放手……」述離想掙扎,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平日練武的雙拳這時捶在李尋庭胸上輕得就像按摩一樣,根本起不了嚇阻的作用。
「姊姊?」凌樂臉上滿是擔憂,「姊姊?你沒事吧?」真糟糕,不知道述離這兩天是怎麼了?昨夜地突然神色不對,今日就開始臉色蒼白,全身無力,難道是中毒了嗎?可是他和述離兩人吃的東西都一樣,為什麼他就沒事?還是述離中的是對女人才有用的毒?
「姑娘?」李尋庭也知她身體不對勁,「你沒事吧?」
「嗚……好痛……」述離緊咬住下歷,一手搗著月復部。
「你肚子痛?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不是,我和姊姊吃的東西一模一樣,可是我沒事。」凌樂連忙回答。
「是被人打傷?」
「也不是。」凌樂搖搖頭。
「那到底是?」這下李尋庭也模不著頭緒了。
這時幾個李家的家丁見到自家的二少爺懷里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明艷女子,馬上興奮地低聲討論起來——
「喂!你們看!二少爺居然懷里抱著一個女人耶!」
「是啊!長得還挺漂亮的!不知道和二少爺是怎麼關系?」
「這可真是奇了,二少爺總是說他寧願抱算盤也不願意抱女人,這下子他可自打嘴巴了吧?」
「喂喂喂!這女人會不會是二少爺在外頭的老相好啊?瞧,旁邊不還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嗎?說不定就是兩人在外頭的愛的結晶呢!」
一群大男人越說越高興,說話的內容全被述離給听見了。
她又羞又氣,偏偏每個月一到這個時候她就痛得全身無力,根本沒辦法好好教訓那些臭男人。
「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李尋庭又問,手上不自覺將她摟緊了些,語氣里也是滿滿的擔憂。
「少假惺惺。」述離虛弱地吐出這句話,腳下更軟,膝蓋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她不得已只好勉強靠在李尋庭身上,兔得摔倒。
「姊姊,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凌樂幾乎要紅了眼眶。
「我……」
哎!這要她怎麼說嘛!眼前這兩個人都是男的,她要怎麼解釋每個月的月事總會讓她痛得這樣生不如死呢?
「既然不是吃像肚子,也不是受傷,那大概是太累了,所以身體不適吧!我想多休息一會見應該就沒事了,述離,你說是不是?」李尋庭低頭看著懷里有口難言的述離,自動替她找了合理的解釋。
述離虛弱地瞪了他一眼後,點了點頭。
「那好,我抱你回房休息吧!」
咦咦咦?這男人說什麼?要抱她回房?
她的兩腳猛地離開了地面,她一聲輕呼,雙手自然地摟住了李尋庭的脖子。
「等……等等!你要做什麼?」她急得臉都紅了,想要掙扎又使不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尋庭抱起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雖然李尋庭不會武功,但他的力氣顯然不弱,抱起她來竟一點也不吃力,而且在走動間,述離能感覺到他胸口的肌肉隔著衣物不斷摩挲著自己,那種親密的感覺讓她心兒慌張不已,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難道她是真的病了嗎?
凌樂見到李尋庭要抱著述離上樓,連忙跑了上來,「李大哥,我們在這兒沒住房耶。」
「是嗎?那要一間不就得了?」李尋庭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行,我們不能在這久留。」述離虛弱地說,額上冷汗已經開始涔涔冒出。
黑堡的情報網相當發達,前幾天司夜竟然找上他們,其它那兩人一定也不會善罷甘休,她才不要乖乖待在這里等他們找上門來,到時候她又要去哪里找一個現成的相公?
相公……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李尋庭,發現對方也在擔憂地望著自己,她心一暖,竟想著,要是這男人一直跟著自己,那大師兄與二師兄找上他們的時候,她是不是還是可以要他逢場作戲一會兒,假扮自己的相公?
李尋庭看見述離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笑了笑,沒發現自己的眼里除了擔憂,還有一種淡淡的溫柔。
「那……」李尋庭低頭想了一下,「兩位目前往何處去?」
凌樂抓了抓頭,又看了述離一眼後才說︰「我們往南方去。」
「那正好,我要回蘇州老家,剛好順路,不如就讓我送你們一程,你姊姊可以在我們的馬車上先休息一陣子,等到了你們要去的地方後再離開,如何?」
凌樂眼楮又是一亮,然後興奮地詢問述離,「姊姊,你听到了沒有?李大哥願意送我們一程耶!」
述離這時已經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能輕喘著氣,虛弱地靠在李尋庭的胸膛上。
她想了一會兒,最後終于點了點頭。
她不由自主地又往李尋庭的身上挪近了些,他的胸膛靠起來好舒服、好溫暖啊,還有一陣陣令人心安的心跳聲……
「姊姊?」凌樂又喚了一聲。
李尋庭低頭看了看,「她痛暈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好舒服,她真不願意醒來。
雖然身體感覺還是很虛弱,但至少肚子和後腰都沒有那麼痛了,而且每次月事一來,她總是手腳冰冷,身子也特別怕冷,但這次她卻覺得全身都好溫暖,而且她睡的這個枕頭又軟又舒服,真希望能再多睡一會兒。
不過……舒服是很舒服,就是吵了點……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規律的噠噠聲不斷在耳旁響起,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吵死了。」雙唇微微嘟起,不滿地抱怨。
聲音突然停了。
她滿足地輕輕一笑,又伸手抱了抱那個舒服的大枕頭。
但沒過多久,那規律的噠噠聲又響了起來,她再度皺眉,囁嚅了幾聲,那聲音就又停了。
李尋庭輕輕嘆口氣。
這奇怪的姑娘,他怕她冷,鋪了毛皮想讓她去睡,她卻雙手一直抱著他不放,他想要掰開她的手,卻又發現她捉得極牢,而且越掰她就抱得越緊,最後他只能放棄,就這樣讓她抱著,還拿了幾張上等毛皮蓋在她身上。
不過他可還是有正事要做,下午經過張家鎮做了幾筆買賣,他得趕快把帳算清才行,可是他一打起算盤,抱著他的某人就開始皺眉嫌吵,嘴里還喃哺念個不停,他算帳最怕吵,因為雜音會讓他分心,萬一把帳算錯了,就算少了一個銅板他都會心疼。
偷偷往下瞧,那抱著自己的人兒似乎又睡熟了,于是他盡量輕手輕腳地繼續打起算盤,可是從小就和算盤混得那麼熟,不打得噠噠響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不知不覺聲音又大了起來。
這時抱著他的人一動,他驚覺想要停手,卻听得刷的一聲,一把亮晃晃的長刀猛地出現在面前,近到他都可以在刀背上見到自己睜大的眼楮。
「不是叫你不要吵,你還吵什麼吵?」起床氣一向很重的述離不分青紅皂白就先開罵,待惺忪的睡眼見到一臉無辜的李尋庭,她整個人更是跳了起來。「是你?就是你這三八蛋吵我睡覺?」
「呃……姑娘……」
「住口!我說過再見到你我寧願去跳湖!」長刀毫不客氣地架上他的脖子。
「姑娘……」李尋庭吸口氣,又恢復一張笑臉,「姑娘難道忘了之前發生什麼事情嗎?」
之前?之前發生什麼了?
述離猛地警覺過來,她長刀護身,快速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身在馬車上,這馬車造得極好,雖然路途顛簸,但坐在里頭的人卻不會覺得搖晃得厲害,而且馬車底部還鋪了好些油布,油布上又鋪了幾張毛皮……
咦?那不是她剛剛睡過的地方嗎?那她剛剛覺得抱起來很舒服的大枕頭豈不是——
「姊姊?你醒啦?」馬車外突然探進一顆頭,「你睡了半天啦!還好李大哥心地好,讓你坐他們家的馬車,不然你大概不會恢復得這麼快。」凌樂笑了幾聲,又騎著馬回到馬車前頭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述離長刀依舊護身,眼神冰冷起來。
「姑娘,你可以不用這麼緊張。」李尋庭好整以暇地又撥了兩回算盤,「第一,我不會武功,對你一點威脅都沒有;第二,我對你也沒有非分之想,本來只是想順道送你們南下一程,只是你似乎身體極度不適,又昏迷了過去,無法騎馬,只好讓你和我擠在這小小馬車里。」說著,他故意曖昧地看向自己身旁的毛皮,「第三,是你自己緊緊抱著我不肯放的,你妹妹可以作證喔!」
「你……我……」述離氣極,但是又無法反駁,因為她知道自己在睡夢中的的確確是抱著某個很舒服的「大枕頭」不肯放,只是沒想到那枕頭居然是個活人,而且就是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到他就常常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尤其是一見到他的笑容,她更巴不得上前撕爛那張好看的嘴臉!
笑笑笑!就會笑,笑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起來就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像是只狐狸在打量獵物一樣。
可是她又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其實不是那麼討厭他,只是心里的某種東西在見到他以後便失去了控制,她害怕那種感覺,所以只好裝出凶惡氣憤的樣子來掩飾。
「哼!你不會武功,居然自暴其短,難道不怕我一刀殺了你?」述離瞪了那笑咪咪的男人一眼,心里有說不出來的氣。
他干嘛笑得那麼快樂?難道他……一點都不會像自己這樣,有莫名心慌的感覺嗎?
「姑娘看起來不像是恩將仇報之人,連同這次,我已經救你兩次了呢!」
「哼!我不希罕!」述離收起長刀,「總之以後不要再讓我遇見你!」她還是選擇了她自以為最簡單的解決方式——逃避。
既然待在這男人身邊便全身不對勁,那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她躍出窗外,動作快得連李尋庭都來不及阻止。
「姑娘!」不會吧!難道她不知道……
「藹—」外頭果然傳來一聲慘叫。
李尋庭搖搖頭,「唉,人果然不能亂發誓,看吧,這下真的跳湖了。」
原來馬車正行進在雲陽大湖的堤岸上,這雲陽大湖面積廣大,吞吐南方三分之二水脈,遼闊一如無止盡的大海,光是這堤岸就花了五年時間建造,尋常馬車至少得花上兩、三個時辰才能完全走完。
既然是堤岸,自然一邊是湖,一邊是岸,偏巧述離選的那扇窗正對著湖。如果她只是想離開馬車,翻出窗外便能先落在堤岸邊緣,或至少水淺處可能有幾艘小船停靠,不至于無落腳之地,但她偏偏心高氣做,不但想立刻離這男人遠遠的,而且還有意顯露一手,是以她是使勁全力躍出馬車,結果……
「喂!怎麼有人跳湖啊?」馬車夫听見撲通一聲水聲,轉過頭去望,「喲,還是個女的呢!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哪個負心人造的孽喔!」
跟在馬車夫後頭與其它幾位家丁聊天的凌樂轉頭一望,不禁大驚失色。
「姊姊!」
「啊?那是你姊姊?」
幾個家丁也嚇了一跳,紛紛往湖里看去。
「你姊姊為何想不開要跳湖?」
「剛剛不是還好好地在馬車里休息?」
「難道是二少爺欺負她?」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尋庭探出頭來,「說夠了沒?還不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