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多少情 第十章
咖啡館里再次出現耐人尋味的景象。
窗前的座位上坐著一對男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明艷動人，但兩個人中間卻坐了一個矮小的老婆婆，怎麼看怎麼突兀。
但是，那對男女似乎不這麼覺得，只見老婆婆與美女兩個人談個不停，偶爾傳央幾道笑聲，然後是男人不滿意的抗議聲，看來倒也和樂融融，趁著女乃女乃離開座位去洗手間的時候，溫大雅趕緊捉住機會問黎芸，「你最近過得好嗎？」
「嗯，還可以。」
溫大雅觀察著她的臉色，看不出悲傷，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快樂的地方。
「我……對不起。」
他一直以為這句道歉會很難說出口，但是沒想到現在卻這麼自然地就吐露出來了。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黎芸有些驚訝，反過來問他。
溫大雅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頭低了下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因為我讓你難過了。」
「可是我也沒有讓你好過吧？」黎芸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但是溫大雅不放開她。
他不想再放手了。
「不，都是我的錯。過去很多事情，我都認為是理所當然，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覺……或者是說，那時候我還無法體會，你到底要什麼。」
黎芸愣了一下。
她想要什麼？
這一個月以來，其實她也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腦海里就會浮現溫大雅的模樣。
那模樣起先很模糊，後來越來越清晰。
他的好，隨著時間過去，反而更加深刻。
有天晚上，她失眠了，听著外頭的雨聲，突然想起來，之前她曾得了重感冒，咳嗽咳得想吐，全身沒有力氣，只能病撅撅地躺在床上，而溫大雅就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整個晚上都沒有離開。
她在半夢半醒之間，能感覺到溫大雅的手很輕柔地撫過她燒燙的額頭。然後，她听到他似乎憂心地和某個人說話，她偷偷睜開眼楮，看見他臉色凝重地講著電話，對方似乎一直要他回醫院值班，但他就是執意不回去。
他說，他一定要留下來照顧她，不然他說什麼都不放心。
黎芸很感動，甚至感動得想要偷哭。
原來他這麼擔心她……
思念起他過去的好，只讓黎芸更加欷吁。
不知道溫大雅現在怎麼樣了呢？
他那麼英俊，又是個醫生，一定有很多護士、女病人甚至是同學、學妹喜歡他。
雖然她的確也很喜歡他，但也許他還是比較適合與他年齡相近的女孩子，而不是她這種快要到達尷尬的年紀、脾氣又不穩定的女人……
這樣想著、想著，她便忍不住哭了。
其實她真的好想念他，只是現在都已經太遲了。
哭過之後，她收拾好心情，躺在床上，終于能睡去。
這一個月里，黎芸試著用工作填滿生活，下了班也盡量和朋友泡在一起，不想一回家就感受到那寂寞的氣息。
母親還是不斷努力替她安排相親對象，直到她再也受不了，明確地表示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暫時不想踫感情。
母親起先還是不放心，但後來見到女兒這麼堅持，也只好妥協，暫時收起親戚、鄰居們送來的相親資料，還給女兒一個寧靜的空間。
日子終于漫慢回到原本的軌道，黎芸也開始習慣一個人的日子，只是，她現在很少上網了，而且，還會再想起過去的荒唐往事，她甚至連房間里的網路線都拆了。
看來網路交友還是不適合她，兩個在網路上認識的人，事先都對彼此的背景與個性不了解，這樣突然見面、交往，實在是很冒險。
當然，的確也有一些透過網路而找到另一半的例子，但那畢竟是少數，少得像神話一樣，也只有這些特例才會被報導刊登出來，好讓大眾相信，網路的確是無所不能。
但是很少人會注意到，報紙媒體願意刊登的，絕對不會是平日隨處可見的消息，所以，那些網路上的邂逅童話不過是一些特例，就像中統一發票一樣，每個人都很期待，卻通常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像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和溫大雅在一起的日子，也並不是那麼不愉快，她的確也有很開心的時候，但是，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缺少了什麼，而缺少的那個東西慢慢擴大，最後終于釀成不可收拾的鴻溝。
真的是因為年齡的差距嗎？
看來姐弟戀其實很辛苦，而且一點都不浪漫呢．
真不知道那些曰劇最近為什麼那麼愛拍這樣的題材，真是有誤導觀眾的嫌疑。
「黎芸。」
听見溫大雅又喊她，黎芸抬起頭看著他。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嗎？」
這一瞬間，黎芸突然有些害怕，怕過去的事會重演。
見到她臉上擔憂與猶疑的神情，溫大雅趕緊又說︰「我現在已經不一樣了，請你相信我。」
一個男孩要成長為一個男人，失戀通常是最好的催化劑。
痛徹心扉的失戀，讓他體會到什麼是最珍貴的，而自己又為什麼會失去它。
曾經失去的珍愛，如今又出現在眼前，他不想再放棄。
他要再努力一次。
「請讓我再愛你一次，好嗎？這一次，我們從頭慢慢來，讓我多了解你一點，讓我學習怎麼樣能更愛你、更讓你有安全感。」
黎芸很驚訝，她沒有想到溫大雅會說出這麼成熟的話，簡直像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
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穩重又有擔當？
看出她心里的疑惑，溫大雅握緊了她的手，「是你，是你讓我改變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黎芸歪著頭，十分認真地看著他。
「以前是我年輕太不懂事，可是現在……」
「以前太年輕？你說的「以前」，也不過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吧？」黎芸忍不住插話。
「要一個人改變，有時候一天就夠了。」他有些埋怨地看著她，「沒有比被自己心愛的人甩掉更能讓一個人痛定思痛，檢討自己到底哪里不夠好．」
黎芸听出他埋怨的語氣，佯裝微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把手抽回來。
但是，她那一眼卻帶著更多的嫵媚與誘惑風情。
溫大雅馬上想起他們初識的那個晚上，黎芸在他的懷里，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挑逗著他……
呃，糟糕，他怎麼又想到那兒去了？
要是被黎芸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畫面，她一定又會討厭他的！
可是，男人很多時候都不能控制自己的下半身啊。溫大雅苦著臉轉過頭去，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糗樣。
幸好，這時候溫女乃女乃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自動擠開兩個人剛剛縮短的距離．然後又點了一杯果汁。
「女乃女乃的身體真是健康呢。」黎芸的態度很自然，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事實上，她已經察覺到溫大雅某個部位開始蠢蠢欲動，但是她不說破，反而帶著頑皮的心情，看著他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呵呵，我都已經是老太婆一個，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寶貝孫子成家立業，最好還能看到曾孫，然後牽著他的小手送他上學。」
溫大雅心里嘀咕著，要是女乃女乃真的能活到那麼久，豈不是成了妖怪？
「女乃女乃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黎芸笑著說。
「可是這小子一定巴不得我早點歸天，省得我老是煩他。」溫女乃女乃扯扯溫大雅的耳朵。
溫大雅嘴里咕噥了幾句，也不敢反抗。
雖然在黎芸面前被女乃女乃當作小孩子，但今天要不是女乃女乃要他來這里，他也不會有機會和黎芸重修舊好，所以他也就暫時先忍了下來。
黎芸看了一眼溫大雅，說︰「其實我很羨慕你有這麼可愛的女乃女乃呢，我爸爸很小的時候雙親就過世了，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家里有爺爺、女乃女乃是什麼樣的感覺。」
溫大雅聞言，馬上殷勤地遞上飲料單，「女乃女乃，還要不要喝點什麼果汁？你餓了嗎？等一下要不要去台北101吃晚餐？有你喜歡吃的湘菜喔。」
溫女乃女乃心想，你這小子也轉變得太快了吧？
「是啊，女乃女乃，您難得來台北，就去逛逛，吃點好吃的東西。」
「小姐，你真是善良。」溫女乃女乃熱情地握起黎芸的手。
「哪里，我也一直很希望家里能有個像女乃女乃這麼風趣的老人家呢。」
突然一只大手伸過來，趕跑了溫女乃女乃的手，握住黎芸的小手。
溫大雅一臉認真地說︰「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女乃女乃就送給你好了。」
「你在說什麼啊？」黎芸失笑。
溫女乃女乃突然大驚小怪地喊，「喲！阿雅，你這該不會是求婚吧？」
氣氛瞬間又尷尬起來，溫女乃女乃的大嗓門傳遍了整間咖啡廳，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組合實在詭異的兩女一男。他們該不會是在拍連續劇吧？
溫女乃女乃的「任務」圓滿達成之後，便嚷著她住不慣台北，又會認床，還是回家睡比較好，立刻急著要坐火車回苗栗。
上火車之前，她對孫于眨眨眼楮說︰「我可是特地趕回去，好讓你們兩個獨處喔，千萬要好好把握。黎芸人漂亮，心地又善良，女乃女乃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女乃女乃，不把她娶回家真的太可惜了。」
溫大雅明明心里很歡喜，卻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表情酷酷地說︰「女乃女乃，我知道，但是這種事情光我一個人努力也不夠的，還要人家也願意才行。」
話雖如此，他已經開始想像自己將來和黎芸結婚後的甜蜜生活會有多美滿、多幸福，而且，他們至少要生兩個小孩，女孩像黎芸那樣美麗明艷，男孩就要像他這樣高大英武……不過，要是反過來怎麼辦？
咱一聲，溫女乃女乃一掌打在他額頭上。
「啊，女乃女乃，你打我做什麼？」
「傻小子，你已經一個人傻笑快要五分鐘了，看起來很像白痴耶！麻煩你要想你的美女姐姐，也不要在這種公共場合亂想，回家後自己隨便想，愛想多久都沒關系，听到沒？」
溫大雅尷尬的模模鼻子。從小女乃女乃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簡直像他肚子里的蛔蟲，害他在女乃女乃面前都不敢說謊。
「好了，女乃女乃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臨走前，溫女乃女乃又向他眨眨眼，「女乃女乃年紀大了，想早點抱曾孫，你快點努力喔！」
黎芸今晚心情很好。
他們三人吃完晚飯後，溫女乃女乃就嚷著要回苗栗，溫大雅只好先送女乃女乃到火車站去。
想到溫大雅臨走前依依不舍的眼神，即使黎芸已回到家里，卸完妝，洗完澡，仍快樂得完全沒發現自己嘴里一直輕輕哼著歌。
沒有想到，再見到溫大雅，她竟會這麼快樂。
那是種失而復得的快樂。
一個月前兩個人鬧翻之後，她甚至不敢奢望兩人還會有見面的一天，但是等到真的見面了，卻發現其實事情似乎也沒有那麼難。
溫女乃女乃的出現是很好的潤滑劑，而溫大雅的改變，更讓她深受感動。
她真的在他的眼神里，看見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他好像一瞬間長大了，成為一個有擔當、敢負責任的男子漢，而不再是以前那個只要一急色起來就毛躁得像孩子的。
想到溫大雅在咖啡館里死命忍耐的模樣，黎芸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明很想要，卻還得在女乃女乃面前假正經，也真是辛苦他了。
她一面梳著頭發，一面想著自己也好久沒有和他好好溫．存了……想到溫大雅赤果健壯的胸膛，還有他強壯的手臂，還有……
呃，現在明明不是春天，她怎麼開始思春了？
是因為又遇見他的關系嗎？
身體里深埋著的種子，在他的注視不破土而出，快速地滋長，一下子就蔓延至全身。
黎芸有些懊惱地看著鏡子里臉色潮紅的自己，埋怨著那個該死的男人。
可惡，她怎麼會想他想成這個樣子？
但是她才不要現在馬上就把溫大雅找來「解饞」呢，這樣就太不矜持了。
雖然她和他曾經有過那麼親密的關系，但現在他們應該是從頭開始，她不可以那麼隨便，不可以那麼不知羞恥，也不可以……
這時，窗外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黎芸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又听見同樣的聲音喊著她。
她跳起來，興匆匆地打開窗戶往下望，果然在街角的路燈下，見到溫大雅高大的身影，他正抬起頭對著她微笑。
「睡了嗎？」他問。
黎芸搖搖頭，滿頭漂亮的長鬈發也跟著晃動，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極為吸引人。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溫大雅看著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小時候听過的一個童話故事。
被巫婆囚禁在高塔里的長發公主，遇見了一位王子，于是她將長發結成堅固的發梯，讓王子爬上高塔，走入她的世界。
王子進去高塔之後做了什麼呢？
小時候不懂，現在他可懂了。
看著黎芸那張在月光下泛紅的小臉，還有那長長的美麗鬈發，他又忍不住開始想入非非，在街燈下呆望著他的小女人。
他好想爬上高塔，把他心愛的長發公主摟在懷里好好疼愛！
可是……他咬咬牙，不行，他要成熟、穩重，不能再那麼毛毛躁躁，成天只想撲倒她，而且，他等一下還要值夜班，沒有時間和他的公主溫存，雖然他真的是很想……
他無奈地向她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去。
黎芸吃驚地看著他打算離開。難道他不上來嗎？
「大雅！」她忍不住喚道。
他馬上像听到心愛主人呼喚的大狗一樣，興奮地站定腳步，回過頭來，臉上滿是期待。
「你要走了？」
「是啊，我怕打擾你。」當他看見黎芸臉上失望的表情時，心里已經樂翻天，但卻還是裝出一副不得不離去的不舍模樣。
「你……沒有打擾到我。」
「可是我馬上要回醫院值夜班了。」
「這麼急嗎？」
看見黎芸舍不得他離去的模樣，還有月光下她臉上越發紅潤的情潮，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勾引」了她。
沒想到以退為進也能有這麼好的效果，看來在兩人的關系里，他也不總是處于下風的。
「如果你要我留下來，我是可以晚一點回醫院，當然前提是你願意羅。」他故意一臉無辜地把決定權丟給她。
當然，他已經知道她會作什麼樣的決定。
黎芸咬咬牙，她好像在他的臉上見到了得逞的笑容？
可是，他以前還是個沖動行事的小毛頭，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會算計？
還是因為夜色昏暗，所以她眼花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身體里的被喚醒之後，就再也不肯輕易熄滅，尤其是喚醒的那個始作俑者就在面前，不找他上來滅滅火，就太說不過去了。
「好，你上來。」黎芸像個女王一般，對著他下令。
溫大雅掩不住嘴邊的笑意，先挺起胸膛，然後彎腰擺出夸張的宮廷禮。
「是，女王陛下，謹遵吩咐。」
這可是你自己要我上樓去的喔，到時候就算你拼命求饒，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