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狡詐 第七章
客棧很小、很簡陋,總共也不過四張桌子,白行簡一行七人就佔去了兩張,白童兒和其他四名護衛一桌,白行簡和齊舒展一桌。
「喂,干嘛不坐一起?」齊舒展推推白行簡,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搞特殊待遇。
「別吵。」白行簡一直望著外面,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忽然,他的目光一亮,身子也站了起來,一副幾乎要沖出去卻又猶豫該不該的模樣。
齊舒展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外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白衣男子,眨眼間就已走到了客棧門口。
男子一身白衣如雪,臉色略微蒼白,眉心中間還有一個宛如梅花的朱砂印記,他的五官極為俊美,冷厲肅殺中帶著一些陰柔。
他的頭發是罕見的銀白色,沒有束起來,只是簡簡單單地在頸後用絲帶扎成了長長的馬尾,他走路的速度很快,長發隨風飄起,飄逸若仙。
齊舒展驚艷地張大了嘴巴。
這荒山野嶺竟然會出現這種神仙人物?
白行簡握著雙拳,身子微微顫抖著,嘴唇緊抿,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白衣男子進入客棧看到他,反而放慢了步子,緩緩走到白行簡的面前。
「小四。」白衣男子微笑的叫了一聲,他的聲音略微沙啞,但出奇好听。
齊舒展又是一陣驚艷,美男子果然無處不迷人。
白行簡握著的手松開又握上,握上再松開,他似乎想張開雙臂,卻又渾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齊舒展從來沒見過這麼異常的白行簡。
白衣男子笑著繞過桌子,伸開雙臂主動環抱他,「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克制,真不知你會不會憋出什麼病。」
齊舒展听到白行簡發出沉重的喘息聲,好像是發自胸腔的嗚咽。
「二哥……」只這麼叫了一聲,他就再也說不出話,只是緊緊抱住白衣男子。
七年了!
整整七年了,除了負責和他聯絡的小六之外,他沒有親眼見到其他任何一個兄弟。
每每在孤獨的黑夜里想起曾經一起嘯傲紅塵的青春,他就痛徹心肺。
他在朝,而他的兄弟們卻選擇了與朝廷決裂,這注定了他不能隨便與他們相見。可是那份相思,絕不亞于男女之情的相思,讓他多少次幾乎要黯然垂淚。
二哥蘇鳳南還是這樣的清俊,宛如冰雪雕成的人物,他眉心的梅花還是沒有消除,面容還是有些憔悴,這一切都讓白行簡心疼如絞。
大哥呢?三哥呢?五弟、七弟又都如何?
听說五弟和七弟都成親了,真的替他們開心。
芽芽還好吧?有沒有吃得更加圓滾滾的?
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太多太多的情緒想要表達,可是到最後他只能緊緊抱住蘇鳳南。
見了這一次,誰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真的好希望時光就此停住。
「行簡……這位美男子是誰啊?」有個不識相的女人卻打斷了白行簡的傷感,扯住他的衣服小聲問。
美、男、子?
所有的傷感頓時消失無蹤,白行簡怒然回首,果然他那個的小女人正痴迷地盯著蘇鳳南流口水。
她喜歡美麗東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行簡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替兩人介紹,「展兒,這位是我的二哥蘇鳳南。二哥,她就是我的未婚妻齊舒展。」
蘇鳳南冷眼打量著齊舒展。
「您好……啊?啊!啊呀!蘇……蘇鳳南?你……你叫什麼?」齊舒展忽然臉色大變,整個人驚跳起來。
「姑娘,蘇鳳南當然叫蘇鳳南。」蘇鳳南冷笑著回答。
顯然他是個對女人有些冷淡的男人。
「蘇……蘇鳳南?那你不就是‘白玉京’的二當家?」齊舒展低叫,她可是費盡了心機才從娘親那里套得「白玉京」每位當家的名字呢,還珍而重之地記錄在只有自己珍藏收看的「江湖秘聞錄」里面。
蘇鳳南點點頭,「難道四弟沒有告訴你,這里就是‘白玉京’的地盤嗎?」
「天……他哪里有告訴我?」齊舒展恨恨地瞪了白行簡一眼,「我以為他早就和京城四公子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了呢!四……四……弟?難道他是‘白玉京’的四當家?」
「他不是。他和‘白玉京’沒有關系,但他是我蘇鳳南和其他幾人的兄弟。」蘇鳳南淡淡地說。
齊舒展愕然,她听不太明白。
「如果早告訴她要來‘白玉京’,她絕對會因為興奇過度而昏倒。」白行簡淡笑著,看著齊舒展的目光里有暖暖的寵溺。
「小四,不會你也學小五和小七吧?」蘇鳳南皺眉打量著齊舒展。
她算得上是嫵媚動人的女子,尤其那雙丹鳳眼,如果不對著他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的話,也堪稱一個美人,只是她的眼神實在是……太露骨了?!
蘇鳳南有時候覺得自己真不了解這些兄弟,為什麼他們都會喜歡上一些奇怪的女人?
白行簡收斂笑意,「不,我特意繞道這里,是打算把她留在‘白玉京’的。」
「什麼?」齊舒展嚇了一大跳。
白行簡剛剛說了什麼?把她留在「白玉京」?
意思是說,他不要她了?
「為什麼?」蘇鳳南瞄了齊舒展一眼,臉上雖然還維持著萬年冰山的冷靜,但眼底的詫異也出賣了他。
「因為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玉京’而不是嫁給我這種黑心的官吏。」白行簡淡淡一笑,眼底卻滿是淒涼之意,「我喜歡她,所以要滿足她的願望。」
齊舒展傻傻地跌坐回椅子上,愕然看著白行簡。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他的一言一行都超乎她的想像,卻都牽動她的心,曾經讓她心喜心跳,此時卻讓她心痛不已。
可是,為什麼?
嫁入「白玉京」不真的就是自己多年來的願望嗎?
「嫁入‘白玉京’?」蘇鳳南修眉一跳,再次冷冷打量齊舒展幾眼,又回頭看看白行簡眼底的光芒,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四啊小四,你就是為了她才特意跑來「白玉京」的?
兄弟這麼多年,你都死活不肯來一趟,而如今只是為了一個女子……
蘇鳳南看向白行簡的眼神略帶嚴厲,隱含著濃濃的指責。
白行簡訕訕一笑,避開齊舒展的眼神,朝蘇鳳南討好地抱了抱拳。
兩個男人之間眼神交錯,波濤暗涌,好像在用眼神做無聲的較勁。
齊舒展卻還在發呆。
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玉京」,為什麼見到了‘白玉京」的二爺,「白玉京」的山寨就近在咫尺,她卻沒有預想中的興奮雀躍?
為什麼她反而會因為白行簡一句把她留下的話而心慌又心痛不已?
她……她到底是怎麼了?
「展兒?」白行簡喚醒發呆的齊舒展,「你的意下如何?」
「我……」齊舒展猶豫不決地望著他,「你的毒不是還沒有完全解開嗎?」
還是他已經對她忘情,已經不再愛戀她了?
不知為何,只要這麼一想,齊舒展的心痛就越發加劇,讓她的一張小臉煞白。
「沒關系,和你相處這些天我已經知足了,而且長痛不如短痛,讓我這一次快刀斬亂麻,落個干淨也好,我當初留你在身邊,試圖對你忘情,絕情根本是個愚蠢的決定。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只會越來越喜歡你,這份情又怎麼忘,怎麼絕?」雖然心疼她的蒼白,但白行簡還是不得不說出這番更加刺痛她的話。
情路已經走到了一個重要的分岔口,他必須加一劑猛藥,讓這個遲鈍的丫頭開竅,否則她只會繼續渾渾噩噩下去。
在這種時候,以退為進、以逸待勞反而是他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要對我忘情?」齊舒展緊咬住失去血色的女敕唇,失神地盯著白行簡,喃喃地反問。
白行簡痛心地轉頭,不再看她,也沒有回答。
「好!那你就走!走吧、走吧!別在我的面前凝眼!我也討厭你這種貪官、壞官、芝麻官!討厭!我喜歡‘白玉京’我要留在‘白玉京’,我要嫁給強盜,就不嫁給你!」齊舒展神情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吼。
一屋子人,包括店小二,都吃驚地看著她。
她的眼楮卻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只是怒視著那一身青綠色錦袍的儒雅男子。該死!為什麼她覺得他越來越好看?
雖然蘇鳳南的清冷孤傲也很吸引人,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經常露出溫文笑容、眼神卻隱含狡猞的白行簡更有魅力呢?
白行簡神色黯淡地對著蘇鳳南拱拱手,飯也未吃,便率領著其他人離去了。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馬車里,馬車又沿著狹窄的山路慢悠悠地離去,齊舒展的手掌越握越緊,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捏碎。
混蛋!王八蛋!
無情無義的白行簡、白貪官、白佞臣、白烏龜、白米飯、白痴加三級!
突然把她丟在這里做什麼?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說愛她,說對她相思入骨嗎?
為什麼現在又可以這麼輕易把她留在這里?
什麼為了完成她的心願,狗屁不通!
如果喜歡她,如果愛她,如果真的對她相思入骨,干嘛不要她、不抱她、不狠狠地把她揉進懷里?就算她有些許反抗又算什麼?女兒家會害羞嘛!
混蛋!這算什麼嘛?!
齊舒展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副哀戚的表情,美麗的鳳眼此時也紅了,濕潤的水氣彌漫其中。
「齊姑娘,既然你對‘白玉京’如此感興趣,又願意以身相許,那咱們就立刻回山寨吧,我想我的那些兄弟回到山寨之後,會很高興見到一位大美女的。」蘇鳳南難得開口恭維一位女子。
「我不去!」齊舒展後退一步,對著蘇鳳南大吼,「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留在這兒!」
蘇鳳南冷眼看著她,明明就已經對小四情根深種,卻還在這里逞強。
唉,又是個倔強丫頭。
「可是山里的天氣多變,那邊烏雲已經壓過來,快要變天了,這里的客棧簡陋,我怕你會著涼……」
「不要你管!」齊舒展憤恨地跺腳,天知道她此刻在焦躁什麼。「受涼就受涼,反正也沒有人心疼,我得病死了才好呢!」
「齊姑娘,莫要說傻話。你這樣,四弟會心疼的。」
「他心疼個鬼!他心疼還會把我丟在這見鬼的地方?壞蛋!明明欺負我,還說喜歡我呢,騙人!都是騙人的……嗚……」齊舒展終于雙手掩面,淚水沿著指縫漫溢出來。
蘇鳳南嘆口氣,拉著她在一個背風的角落坐下,又盼咐小二把飯菜熱一下,「那我就陪你在這里待一夜吧。」
「我才不希罕。」
「是,你希罕的是四弟是不是?那不如去追他?」蘇鳳南難得對她有耐心,也許因為她的母親花蕊夫人曾經對「白玉京」有恩吧!
「我更不希罕……嗚……都是壞蛋!嗚……」
蘇鳳南好笑地搖頭。
獨自嗚咽了一會兒,等心頭那股把她堵得難受的郁悶之氣哭出來之後,齊舒展才羞窘地用袖子擦了擦紅通通的眼楮和鼻頭,別扭地瞅了蘇鳳南一眼。
「吃點飯吧,肚子里空了會更難過。」蘇鳳南像是完全沒看到她的糗樣。
齊舒展埋頭吃菜,一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問︰「人家都說白行簡背叛了你們,為什麼你們還會和他做兄弟?」
「背叛?」蘇鳳南清冷的眼眸中精光一閃,「難道你也相信了外界的傳言,所以才對四弟態度矛盾,舉棋不定?」
「我……」
「世人心目中的兄弟定義是什麼?」蘇鳳南冷笑的問。
「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啊。兄弟如手足,要禍福與共,同舟共濟嘛!可是你們落難的時候,白行簡卻在做官逍遙,我當然會討厭他啊。」齊舒展不解。
蘇鳳南不怒反笑,只是眼眸深處多了幾分譏嘲,「那不過是愚蠢狹隘的兄弟觀而已,呵!不足掛齒。」
「耶?難道兄弟反目,即使被背叛了也仍然為他好,就是真正的兄弟?」齊舒展更加不懂了。
「在成為‘兄弟’之前,我們首先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一個好男兒。四弟不過是堅持了他的立場與理想,他怎麼會背叛我們?我們之所以能成為兄弟,也不過是胸懷同樣的抱負而已。如果做一個強盜遠沒有做一名官吏更能施展他的才華抱負的時候,我們為什麼還要把他拉下水,才能證明他是我們的兄弟?」蘇鳳南難得如此激動。
「可是……可是……」齊舒展就是無法苟同。
「你以為一個人自始至終堅持他的立場很容易嗎?」蘇鳳南冷笑,「隨波逐流很容易,下海做強盜更容易,而且還能獲得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美名,可是他沒有這麼做!他寧願在世人誤會的眼光中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還以為他是個趨炎附勢的貪官佞臣?」
在蘇鳳南的眼中,自家兄弟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他無論如何不能忍受別人誤解自己的兄弟,就連齊舒展也不能。
「那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堅持?」齊舒展的心底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那答案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紗,讓她怎麼也看不清楚。
「你自己去想。」蘇鳳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笨女人!
天空下起了雨,不大,但纏纏綿綿,似乎要下很久。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齊舒展蜷縮在客棧四處漏風的客房里,裹著笨重的棉被,還是瑟瑟發抖。
而且棉被上有一股發霉的味道,讓她很不舒服,不由得更加想念白行簡身上清爽的氣息。
那個男人干淨、清爽,從外表到眼神都是如此,她一開始怎麼會听信了傳言,相信他是個壞人的?
可是他卻把她獨自拋棄在這兒……那他還是個壞人!
齊舒展輾轉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皺著眉頭睡著了。
睡夢中,她好像回到了童年,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徘徊的過往終于撩開了面紗,一點點清晰起來。
那一年,她六歲,白行簡九歲。
母親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出遠門,無暇分心照顧年幼的她,她便被母親送到了白府。
白府的主人是個被母親認同的老好人,京城中難得的清官,但就是個性怯懦了一點。他待齊舒展很好,還讓她跟隨他的兒女念書,讓她在白府過得很舒服。
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了一些異常。
「慎言哥哥,外面那個人是誰?」當夫子在上面搖頭晃腦地背書時,齊舒展悄悄拉住白家大公子白慎言的袖子,小聲的問。
在大門口,有一顆小腦袋若隱若現,似乎也正在聆听夫子授課。
天空正在下大雨,可是那個瘦瘦黃黃的少年卻還是固執地在外面淋雨旁听。
「噓……我娘說他是個雜種,不要理他。」白慎言小聲回答。
「什麼是雜種?」齊舒展只覺得他不管刮風下雨都在外面听課實在可憐,反正屋子很大,為什麼不讓他進來一起念書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人吧。」白慎言又朝那個小腦袋翻了個白眼。
都怪夫子多事,允許那個壞小子在門外旁听,他簡直煩死他,現在如白玉女圭女圭一樣的舒展妹妹又在意他,真討厭!
齊舒展歪著頭想了好久,決心還是去問大人們。
小孩子不懂的事,大人應該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吧?
「白伯伯,請問什麼是雜種啊?」齊舒展歪著小腦袋,很認真地問白父。
白父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詫異地看著雙眼骨碌碌的小丫頭,「誰告訴你這種事的?」
「就是有個小孩在書房外面听課啊,今天下好大的雨,好冷,他的衣服都濕透了,好可憐喔,我想讓他到屋子里听課,可是慎言哥哥說他是個雜種,不讓他進來。」齊舒展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小臉都漲紅了。
白父的臉色一沉,眼神黯淡下來。
「伯伯?」齊舒展搖搖他的胳膊,「告訴我嘛,為什麼他不能一起听課?他是下人嗎?就算是下人,也可以讀書識字啊。我讓娘幫他交學費好不好?」
「展兒真是個好姑娘。」白父模模她的小腦袋,神色更加黯然,「他不是什麼雜種,是我的二兒子。」
「咦?」
為什麼同樣是白伯伯的兒子,待遇卻差那麼大?
白慎言吃好穿好玩好睡好,連讀書都請來有名的教書先生,可是那個小可憐卻衣不蔽體,穿得連僕人都不如,而且還不被允許進屋子里念書。
「因為他的母親是個歌妓。」雖然明知道小丫頭明白不了這些事情,白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而他的大夫人卻出身名門,手握大權,連他有時候也不得不听她的。
齊舒展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說︰「伯伯,我很想讓他一起讀書呢,他真的好愛讀書呢,天再冷、再壞,他都堅持來听課呢。」
「好!我答應你,一定讓他讀書。」
之後,白府里發生了一場大戰。
一向和藹可親的白父終于發怒了,對于大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完全不理,她卷了包袱回娘家也不理,最後當做大官的老丈人上了家門,白父雖然害怕得發抖,但是看到齊舒展茫然的眼神,他還是硬頂了下來。
都是自己的兒子,他不該讓簡兒受這麼多委屈,最起碼不能剝奪了他受教育的權利。
俗話說,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當白父這次連命都豁出去之後,大夫人也終于無可奈何地妥協了。
半個月後,白家的二公子白行簡正式拜師念書,夫子開心地捻須直笑,這個一直旁听,學得卻比任何人都好的孩子,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握住毛筆了。
可是白行簡的念書生涯並不太順利,白慎言和他那幫奴僕經常設計陷害他,讓夫子不得不常常教訓他,甚至打他一頓,連白父也無可奈何。
齊舒展是個小姑娘,力氣小,打不過白慎言那一幫混小子,經常氣得直哭,倒是白行簡反過來安慰她。
有一天,齊舒展再次去找白父理論。
「他的出身不好,受點委屈就當作是磨練吧。」白父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了他的官職,他不可能徹底不顧大夫人的面子。
「出身不好?怎麼樣才能算出身好?如果他有親戚很厲害就行了嗎?」齊舒展的眼珠轉了轉。
白父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那……那……我娘很厲害喔,好多官員都怕她,如果簡哥哥和我家成了親戚不就行了嗎?可是……該怎麼成為親戚呢?」齊舒展天真地說。
「那展兒願不願意嫁給簡兒?」白父的腦海里忽然冒出這個主意,齊舒展和簡兒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如果能夠和花蕊夫人結成親家,該有多好?
大家都心知肚明,花蕊夫人是暗行御史,手中操縱著諸多官吏的仕途,甚至生死,如果簡兒能夠和她的女兒訂親,那對于雖然年紀幼小,卻心懷天下的簡兒來說,就等于多了最有力的保護傘,是再好也不過了。
「咦?」齊舒展的小臉一紅,她已經六歲了,隱約听大人提過一些男女之事,「這……這樣就可以保證簡哥哥不受人欺負了嗎?」
白父又點頭,這次臉上帶了點期待的表情。
「那好,我要嫁給簡哥哥!」齊舒展握緊了小拳頭,大聲宣布。
睡夢中的齊舒展翻了個身,晶瑩的淚珠沿著潔白無瑕的臉蛋滾落下來,她抓緊被角動了兩下,依然在睡夢中沉浮。
同樣是下雨天。
那一日,齊舒展和白行簡在家丁的陪同下出府玩耍,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們正準備跑回家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攔住官轎告狀的老婆婆。
老婆婆家的良田被惡霸搶去,老伴和兒子還被對方的馬踐踏重傷致死,卻因為欺負她家的人背後有位高權重的高官撐腰,所以沒有官員敢受理。當然,那位官轎中的官兒也沒有受理她的狀紙,把老婆婆踢倒一邊後,驕橫跋扈地走了。
「可惡!」齊舒展瞪著那頂轎子,咬牙切齒,「我一定要告訴我娘,把這些壞官都貶職。」
白行簡扶起老婆婆,為她擦淚,還把自己懷里的散碎銀兩交給她,老婆婆哭謝著離去了。
「簡哥哥,我娘說這天底下的官兒都一個樣,好人太少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像他們一樣喔。」齊舒展拉著白行簡的手說。
白行簡點點頭。
「簡哥哥,你要做個為老百姓做主的好官呢。要以天下為己任,不管多麼艱難都要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是我娘經常說的話握,我娘最厲害了。」齊舒展用還有些女敕聲女敕氣的嬌軟童著說著她自己其實也不太了解的話。
「嗯。」白行簡卻很認真地點著頭。
「咱們擊掌為誓!」齊舒展學著大人樣說。
「好!」
在大雨中,兩個稚女敕的小人兒擊掌為盟,發誓要為天下的不平事伸冤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