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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尾熊之戀 第四章

看到那個女郎如同臘像般的躺在那里,雁菱簡直沒法子說出心中的震撼。雖然父親也已經是植物人狀態,但因為是自己朝夕相處的至親,所以她每見到父親,就感到難過。

而見到沉睡中的-芸時,雁菱總算可以體會到琰立的心情了。她是這麼的年輕,光滑的肌膚有著黯淡的光澤,她的長睫毛在眼窩處投下深深的一片陰影,除了隨著呼吸器而上下起伏的呼吸之外,她完全像尊雕像般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就是-芸,我妹妹。」琰立將雁菱放在-芸床前的椅子上,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激動。

「她長得好漂亮。」雁菱幾乎要看呆了的喃喃說道。

「-芸不但長得漂亮,而且腦筋很好,她念的是醫學院,打算畢業後當醫生救人。」琰立拿起毛巾,溫柔地為-芸擦拭著額頭和臉頰。

雁菱幾乎著迷地看著他的舉動,真是想象不到琰立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但隨即又被自己的想法所驚嚇到。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對他的言行舉止特別注意呢?

「我們明天就開始沿他們的路線出發,我已經大致將他們所走的路線都整理出來了,他們所走的路線很像是在觀光,大部分的行程都是在著名的觀光區。」他說完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下去。「雁菱,-的身體受得了嗎?」

「可以的。」雁菱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在期待著這次的旅程了,地眨動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笑。

琰立必須費很大的勁兒才能使自己的呼吸恢復常態,就在那一-那間,他發覺在內心深處的某一點,有某種情愫已然滋長,這使他幾乎要沒法子站穩身子,因為這太不可思議了,這個女孩子之于他自己仍可說是個陌生人,有這種可能嗎?我對她動心了?

「嗯,那我先送-回房休息。今天起-不要再住在那個房間了,那些人會襲擊-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琰立說著伸手去攙扶她。

想到這一連串的暴力事件,雁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手是顫抖的如此厲害,只是她已經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因為害怕,還是由于心中那股愈來愈令她困惑的感覺所引起的了。

沿著長長的走廊,琰立扶著她站在一扇門外。門應聲而開,她睜大眼楮地看著自己的行李已經被移到這房間,室內是溫暖的淺棕色調,混合有墨綠色的裝潢,所有的窗簾、床罩和地毯,則是以酒紅為基調,配合上其它活潑繽紛的色彩。

「這是我的房間,從今天起-住這里。」琰立走過去推開了另兩扇門,一扇門後是浴室,另一扇門後則是有張大桌子和整面牆都是書的書櫃,似乎是間書房的樣子。

「我睡在書房,這樣一來,-在這里有任何狀況,我都會知道,並且可以保護。」

心中深感不安,但雁菱卻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因為自己心知肚明,他說的不無道理,所以她只是默默地拉起床罩,以最快的速度滑進被單中休息。

「雁菱,-想說什麼話嗎?」看到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琰立俯身看著她,輕聲地問道。

「沒什麼,琰立,我覺得很害怕。」

「不要怕,我就在隔壁,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到。絕對不會再發生了,相信我好嗎?」琰立像是立誓似的告訴她,但心中也沒有多大的把握,因為這整件事都還是如此的渾沌不明,敵暗我明的令人模不著頭緒。

「我相信你,琰立,我必須相信你,不是嗎?」雁菱哀傷地笑笑,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不要想那麼多了。明天開始-就-開一切,像個觀光客般的盡情游覽澳洲吧!

至于找出凶手的事,就完全交給我來辦,-不要太操心了。」琰立將語調放柔,帶著笑意緩緩地說。

「我會有那種心情嗎?」雁菱深深地吐了口氣,沮喪地用手指絞著床單。「真是難以想象我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玩!」

「早點休息吧!」琰立說完凝視著她,一時之間似乎有某極魔法困住了他們,使得彼此只能無言地盯著對方。

應該轉開頭去的,雁菱一再地在心中告訴自己,但就有如著了魔似的,她無法移動自己的眼神。

琰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停地命令自己該離開了,但雙腿卻不听使喚的不肯移動半分。從雁菱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清楚的看到自己,也清楚的看到自己眼中那明顯的情愫,但……這會不會太快了?

「早點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出發了。」用盡所有的自制力,琰立強迫自己朝書房走去。「晚安。」

「琰立,謝謝你。」背後傳來雁菱輕脆的聲音,琰立在門口陡然轉過身去。

「謝什麼呢?」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地反問。

「謝謝你為我和哥哥所做的一切。」雁菱從被窩中坐了起來,誠摯地對他說道。

「我做這些事是為了我妹妹-芸。」他說完立刻沖進書房,並將門關上。他坐在舒適的皮椅上望著外頭的黑色天幕,但心中卻有個聲音不斷的低回,令他輾轉難眠而反復到天明。

「我真的只是為了-芸嗎?見鬼的,她比我還小上十二歲,還是個小孩子呢!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天際昏暗而漸轉至天亮之際,他咒罵著的放棄再入睡的打算,光著腳打開那扇門,靜靜地看著睡得很甜的雁菱。

會有這個可能嗎?我會對這個小女孩動心?不,這一切都太混亂了,我得好好想清楚才行,他再深深地看了熟睡中的雁菱一眼之後,心情沉重地再躺回那張不甚舒服的長沙發中沉思。

「這里是哈伯橋,它是用來餃接雪梨市中心和北岸住宅地區的交通要通,因為它是拱型的,所以我們這里的人都稱它叫『大衣架』。下面就是雪梨灣,港口叫杰克遜港,那個白色的叫雪梨歌劇院。」琰立輕輕擁著雁菱,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眼楮則是機警的觀察著附近的人。

「這里我們已經來過了,為什麼……」雁菱詫異道。

「噓,我們左後方似乎有個人對我們很感興趣,他從剛才就一直跟著我們,已經快半個鐘頭了。」琰立帶著雁菱往別的方向走去,在雁菱忍不住要回頭去看時,他飛快的將她的頭按住。「不要回頭,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了。」

「他為什麼跟著我們?」恐懼慢慢地自心底升起,雁菱緊張地追問。

「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沿著紅磚道走,不要回頭。」琰立摟著雁菱的肩的手微微使勁兒,但他的面容上仍是一派的平和,俯身在雁菱耳畔說著話,那神態就好似他正帶著雁菱漫步在蔚藍的晴空下。

「琰立,你想他會是什麼人?」怯弱地靠近琰立,雁菱強自壓抑住差點月兌口而出的尖叫。

「-不要管。雁菱,听我說,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立刻跑開,跑得愈遠愈好,知道嗎?」

雁菱聞言驚慌地停住腳步。「琰立,你的意思……」

拉著她往前疾步,琰立頭也不回的繼續說下去︰「現在我們根本沒辦法確定他是何方神聖,所以我必須先做好最壞的打算。雁菱,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先保護-的安全。」

原先的恐懼被他的體貼驅散了,雁菱只覺得心中暖烘烘的似有盆火在旺旺的燃燒著,即使在這冬日的街頭,也不教人感到寒意。

「謝謝你,琰立,你真體貼。」雁菱沖動地拉起他的手貼在臉頰,感覺熱熱的淚珠已奪眶而出。「你就像我哥哥一樣的寶貝我、疼惜我,謝謝你,琰立。」

琰立僵在那里,臉上變幻著各種不同的表情,有柔情也有感動,還有更多的猶豫,就好象他並不習慣別人如此直接的情感表白。

「-……」琰立的話尚未說出口,隨即被那個陌生人的舉動所打斷,他愣了一下後,立刻朝那個拉住雁菱的男人揮了幾拳。「放開地!LETHERGO!」

「放開我!琰立,救命啊!」雁菱努力的想要掙月兌那個人的手,但那個陌生人只是捧起她的臉,用充滿哀傷又帶著喜悅的眼神瞅著地。「你是誰?為什麼要捉住我?」

「放開她,LETHERGO!」琰立揮動著拳頭的逼近陌生人,但他不敢貿然出手,以免傷及對方手中的雁菱。

陌生人全然不理會琰立的叫罵和雁菱的掙扎,他只是捧著雁菱的臉,定定的注視她許久,然後重重地嘆口氣。

雁菱驚惶失措的盯著那個人的眸子,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涌上心頭。不可能的啊,眼前這個有著棕發黑眸的男人分明是個陌生人,但是他的眼神卻如此熟悉……我認識他嗎?為什麼我可以肯定他對我並沒有惡意?他究竟是誰?

「你是誰?」解釋不上來是什麼理由,但雁菱就是很自然的想用中文與他溝通。

那個陌生人並沒有說話,他只是握住雁菱的手,用力地捏三下,然後很快的鑽進一輛疾駛而來的車子遠走。

琰立皺起眉頭的看著那輛沒有懸掛車牌的車快速駛離,他感到事情似乎愈來愈棘手了-芸和傅文彬車禍及槍傷的凶手還沒有找到;雁菱甫一到達雪梨就遭到攻擊,而現在,又冒出個神秘人物,而且看樣子似乎是沖著雁菱而來的,這一團又一團的迷霧,教他感到事態的不單純。

「雁菱,-怎麼啦?」琰立見到淚眼迷離的雁菱,大吃一驚的再三追問。「雁菱……」

「沒什麼,琰立,我們回去了好嗎?」雁菱勉強擠出個牽強的微笑,但她眼里卻絲毫不見笑意。

「雁菱,是不是他驚嚇到-了?」

雁菱抬起頭抿抿唇,臉色蒼白的嚇人。「他是嚇到我了,我們回去吧!」

琰立馬上拉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不停地自責。剛剛才信誓旦旦的要維護她的安全,結果危險發生之際,我卻只能束手無策的干著急,我……唉!

看到她仍只是瑟縮地咬著唇,琰立心疼的幾乎要將方向盤給捏碎了。我要保護她,她是這麼的年輕,這麼的無助,脆弱得一如草原上易被風沙摧殘的野花。我簡直沒法子理清自己的思緒,只要她一站在我身旁,所有的理智和信念全都隨風遠揚,我根本沒能夠不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雙眼平視著車子不停地向前奔去,雁菱的腦海卻像走馬燈似的不住地回想起一幕幕的往事……似乎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每當她害怕的放聲大哭或是驚慌而手足無措的躲在房里暗自飲泣,哥哥文彬總是拉起她的手,用力地捏三下,然後笑著告訴她︰「不要怕,哥哥已經把力量和勇氣都傳給-了。」

她無言地瞪著自己的手,心思紊亂如麻。怎麼會有這麼玄的事?是巧合嗎?還是……不,沒有人會知道我跟哥哥之間的小秘密的,因為即使是爸爸都不知道啊!那個陌生人為什麼會對我做出這麼奇怪的舉動?

而他的眸子,他的眸子讓我感到如此的熟悉,似乎我曾見過他似的,而且使我有股感覺,一股想要和他親近的感覺。這突如其來的認知嚇到我了,是不是因為他踫巧知道了我跟哥哥之間的暗號,所以我才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是不是因為我太思念哥哥了,因此才產生這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

滿懷心事地回到田家,雁菱婉拒了琰立到樓下的起居室喝咖啡的提議,她只是加快腳步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在經過-芸所住的那個房間時,她一時好奇地推開房門,詫異地看到有束鮮紅的玫瑰花端端正正地擺在-芸的胸口。

「奇怪,花怎麼不放進花瓶里呢?」雁菱說著伸手拿起那束花,四處找著花瓶之際,卻看到那個金發的看護整個人蜷曲在浴室中,兩眼緊閉像是昏倒了。

手足無措的她只能尖叫著沖下樓,在樓梯口更因緊張過度而滑了一跤像石塊似的往下摔,幸好在半途中被聞聲而來的琰立接住。

「怎麼回事?雁菱,-怎麼啦?」琰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他抵住她的發頂,聲音因慌張而沙啞。

「房間里……琰立,-芸的看護……」驚魂甫定的雁菱只能結結巴巴地試圖在最短和最快的時間速度內把事情說出來,但已經軟了手腳的她,支支吾吾半天仍是說不出啥重點。

琰立倒是先反應過來,他抱著雁菱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上沖。一時之間,他的臉色凝重得有如三月陰霾天。

「琰立,你先放我下來!」雁菱在門口拉住琰立的領帶。對于這一連串的事件她已經感到極度的不安了,現在-芸的看護又出了事……「我不放心-……」琰立在雁菱的堅持下讓她落了地,但仍是擔憂地拉住她的手臂。「-不要進去,也許里面還有其它人在。」

雁菱怔住了一會兒,然後她面容上顯現出個性中倔強的那一面。「不,我跟你一起進去,如果其有壞人在里頭的話,起碼有我可以幫你。」

有股暖流緩緩地自琰立心口流過,他動容地拍拍雁菱的臉頰。「小傻瓜,如果有狀況的話,我希望-能盡快的跑,跑得愈遠愈好-是我的客人,我可不希望-出了什麼差錯!」

「我只是你的客人?」雁菱像是反問他般地自言自語,但並沒有期望他的回答似的,她只是垂下眼瞼,靜靜地佇立在他身旁。

琰立看她倏然之間黯然的表情,雖是欲言又止,但心中惦記著房間中的妹妹,他只有甩甩頭,伸手推開房門。

最突兀的莫過于那束紅得有些驚人的玫瑰,整束怒放的花蕾張牙舞爪的肆意鋪陳在-芸蒼白靜謐的臉龐邊。

琰立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打量了空無一人的房間之後,他才放心地朝在門口張望的雁菱招手。

「就是那束玫瑰花,我剛才想拿到浴室用水養著,因為我找不到花瓶,那時候我就看到看護倒在浴缸中。」雁菱跟在琰立身旁,走到浴室門口一看,看護還是蜷曲在浴缸里。

琰立敏捷地跑到看護面前,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臉蛋。「莉茲,莉茲!」

一股濃濃的刺鼻味傳了過來,琰立循著味道走到窗邊,撿起一塊白色的手帕。

「哥羅芳。」

「什麼是哥羅芳?」雁菱伸手掩住鼻子,那強烈的味道燻得她有些茫然。

「強烈麻醉劑。」琰立說著打開那扇向外推開的窗戶,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所有的蛛絲馬跡。「看樣子這個人是個行家,完全沒有留下破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看著琰立用冷水浸泡毛巾之後再敷在那個叫莉茲的金發看護臉上,在幾聲申吟後,莉茲慢慢眨動她長長的睫毛,看清楚眼前的人之際,她突然撲進琰立的懷中。

莉茲流著淚的用英文像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琰立則是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著話。

雁菱突然感到有股不熟悉的情緒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心里滋生而蔓延全身,她木然地看著眼前那兩個似乎搭配得天衣無縫的男女,發現到撕裂般的疼痛正以最大的力量摧殘著自己,這令她霎時之間嚇壞了,只好轉身很快地跑了出去。

天啊,我在嫉妒!她困惑地停下腳步,借著調勻呼吸的當兒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反省自己的舉動。

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她心不在焉地搖晃著自己,思緒則已經如寒風中翻飛的枯葉般的凌亂而找不出頭緒了。

剛才莉茲撲進琰立懷里的一瞬間,我就覺得好象有根針正使勁兒地戳著我的心。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呢?

皺起眉地仰望天空中,朵朵漂亮的白雲,她任憑自己像要遠揚的風箏般的被風強烈地推送。我到澳洲才沒多久,不過十幾天的時間,這短暫的停留之中,每天跟琰立奔波在點與點之間,只要有關于傅文彬跟田-芸的消息,或是有人曾在哪些地方見過他們的行蹤,琰立總是不辭辛苦地一個地方找過一個地方,一個人又一個人的探訪。

他總是體貼入微地關照著我,風大披衣,微雨撐傘,時時刻刻注意著我的需要,使我雖身處異地也不覺得有任何不便或隔閡。

是不是就因為這樣而使我無警覺地依賴著他?將頭依在秋千的鐵鏈上,她閉上眼楮細細地回想這時天和琰立相處的情形。

他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加上全身上下洋溢著成功商人的氣勢,無論走到哪里,他總是人群注目的焦點,尤其是在異性的眼中,他更是個誘人的目標。那麼,我也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個嗎?我對琰立……「不,這太荒謬了,不可能的!」她猛然睜開眼楮,任雙頰上的紅霞將自己的臉映得發熱。

「什麼事太荒謬、不可能?」身後傳來的聲音令雁菱有如偷糖吃被捉到的小孩般的手足無措,只能訥訥地轉過頭去,看進他含笑的眼眸。

「莉茲還好吧?」雁菱勉強自己去掉語氣中的酸意,但她就是沒法子控制自己的舌頭。「我想有你安慰她,她應該會覺得好一些。」

琰立仰頭看著天際的浮雲和偶爾飛越他們頭頂的鳥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踱到雁菱面前。

「莉茲是個專業的看護,但她也只是個凡人。踫到這種意外的無妄之災,任何人都會失去控制的。」琰立咧嘴笑了笑,眼神中裝滿了揶揄之意。「不談莉茲了,我倒想知道-在生什麼悶氣,嗯?」

「我?我哪有生什麼氣?我要進去了。」害怕被他察覺自己的心事,雁菱說著就要從秋千中站起來。

「不,別動。我陪-玩一會兒,我們似乎並沒有好好的聊過。」琰立按住她的肩,拉住鐵鏈前前後後的搖動著秋千。

擺動之間,雁菱不時的抬起頭,隨著秋千的晃動,所有的景物也一前一後的在腳下頭上輪替出現。

「琰立,你有什麼事嗎?」雁菱閉上眼楮,感覺有只手拉開了綁在頭上的絲帶,使長發順勢而下的飄蕩在腦後,沐浴在充滿草香的風中。

等了半晌仍沒有回音,她詫異地睜開眼迎向他專注的眼神。「琰立,你說要聊些什麼呢?」

「談談-自己。雁菱,我想多了解-一些。」琰立停下手中的動作,俯盯著雁菱的眼楮。

「我有什麼好說的呢?很平凡的一個女孩子,只有爸爸、哥哥相依為命。現在爸爸病倒,哥哥因為意外去世了,而我更千里迢迢的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事實上,我甚至連自己究竟在這里干什麼都不知道。」露出一絲苦笑,雁菱垂下頭地說道。

「除了這些呢?談談-的工作、朋友,還有……男朋友。」琰立表情平靜得一如戴了個陶塑的面具一樣,教雁菱沒辦法猜測出他的想法。

揚了揚眉,雁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之後,停頓了幾秒鐘才說下去。「我的工作啊!我專科畢業之後,我爸爸就叫哥哥幫我找工作,正好哥哥工作的那家汽車公司的營業處缺了個會計,所以我就去當會計了。大慨是因為哥哥的關系,所以同事們都很照顧我,每天上班嘻嘻哈哈的過日子。」

看看琰立沒啥反應,雁菱偏斜著頭地覷著他。「你瞧,很乏味吧!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的男朋友呢?我很好奇在台灣的女孩子擇偶的條件是怎麼樣的。」琰立站了起來又繼續地搖動著秋千。

「關于這一點我就感到很抱歉了,因為我還沒有很正式地交通男朋友,所以也沒什麼好跟你說的。」

「是嗎?-今年多大了,怎麼可能沒交過男朋友?我記得-芸十二、三歲就開始約會,搞得我天天為她等門,長期下來,就有了黑眼圈。」琰立帶著笑意地回想起-芸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時光中所帶給自己的麻煩,現在往回看,真是充滿各種滋味。

「大概是因為她在這里長大的關系吧!我一直到畢了業都沒交過男朋友,一方面是因為我念的都是女校,另一方面也是功課壓力太大了,所以都沒時間去想這方面的事情。」雁菱想起那些灑了香水的卡片及一個個大大呆呆的玩偶,那都是某些異性所送的禮物,只是時日一久,她竟連他們的長相都想不起來了。

琰立仍是面無表情的搖動著秋千。「那-開始工作以後呢?」

雁菱頑皮地伸伸舌頭。「那就更不必提了!因為我哥哥跟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所以每個同事都把我當小妹妹一樣看待,根本沒有人追我。」

「這麼說來,在台灣也沒有人等著-回去-?」琰立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等著她的回答,他並沒有發覺到自己握住鐵鏈的手是如此的緊張而致青筋盡現。

「誰說沒有的?」雁菱睜大眼楮地-著他,臉上盡是無辜的模樣。

「哦?是誰呢?」琰立強自按捺下焦急的心,只是用平和的語氣問她。但心里卻像有根無形的弦在拉扯般的愈扯愈緊,而使他的五官因而幾乎糾結成一團。

雁菱用腳煞住秋千,一本正經地望著他。「我爸爸啊,你忘記了嗎?」

琰立不知不覺地松了一口氣。「是啊,-爸爸,-爸爸在等著-回去呢!」他為自己的大驚失色而感到好笑。

「是啊,我真想早些回去看看他,可是又很害怕。」

「害怕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琰亡,你看到-芸這樣沒有知覺躺在那里時會有什麼感覺呢?我每次見到爸爸這樣的睡著了,我好害怕有一天他的呼吸或心跳停止了,那我一個人該怎麼辦呢?」雁菱說著忍不住地皺起眉頭。

琰立無言地用手指將她的眉心壓平,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不知道。雁菱,這個問題也一直在我腦中出現。醫學上還是存在著許許多多的未知,或許明天-芸就可以復原,也可能終此一生她都將只是這樣無知無覺地依靠儀器而活下去。我們不知道答案,因為答案都在上帝的手中,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等待和為他們禱告。」

「這也是我所害怕的,因為未知太渺茫了,我對無法掌握的事感到困擾。站在我現在的位置往前看,找不出路可依循,往後回首卻又充滿痛楚。我害怕自己一個人,可是命運已經這樣決定了我的未來。」雁菱一古腦地向他傾吐出自己心里最深的秘密之後,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噢,老天爺,我跟你說這些干什麼呢?」

「不,沒關系的,雁菱,-大可以把我當成-的……-的朋友。」琰立急急喚住雁菱匆促想離去的腳步,熱切地望著她說道。

「琰立,我們可以當朋友嗎?」雁菱咬咬唇才淡淡地對他笑著說。

「有何不可呢?雖然我比-大上十二歲,但有誰規定朋友的年齡呢?」琰立拍拍她的肩膀,打趣地拉著她往屋里走。「進去吧,我似乎見到院子外有輛車停得太久了一點。」

「你是說?」雁菱驚訝地朝外頭望去,有輛送貨的廂型車正停在對面人家的車道旁。

「或許是我太敏感了,總之,為了-的安全,-還是進到屋里去吧。記住了嗎?

這可是朋友之間的忠言喔!」琰立說著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她身後的推著雁菱走進屋子里。

「朋友……」雁菱喃喃自語地走回房間,心思卻紊亂如一團被小貓弄亂了的毛線般找不到頭緒可理。

琰立,或許你只是友善地願意安慰我、陪伴我而當我的朋友。但是你可知道沉澱在我心深處,一直有那麼一句話不斷的翻攪,令我坐立難安卻說不出口……如果,如果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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