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BOY (下) 外傳 他和他和他 6
「一杯威士忌。」
阮苑森聞聲抬頭,目光落在新客人裹著透紅白布的手掌上。
「你不每天受點傷,就會活不下去是不是?」他淡淡說道,倒了一點酒在杯底,然後加冰塊蘇打水到全滿,放上吧台。
「你耍我啊?這跟白開水有什麼差別?給我換掉!」焦-拍桌怒斥,見對方不理會他,低喃一聲「算了」,端走酒杯一舉喝光。
「再來一杯!」他拭了下嘴,用力將空杯放回去。
阮苑森沒有拒絕,如法炮制的默默弄給他,而焦-也一要再要,轉眼又干掉好幾杯。
雖然都是刻意稀釋過的,但本質畢竟是烈酒,喝到後來,焦-白晰的臉上浮起一層色澤,坐沒坐相的懶洋洋趴在桌上,似乎也醉了。
「夠了吧?快回去。」
「喂,哪有把失意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你這算什麼酒保?一點專業精神都沒有。」
「……」
口齒這麼伶俐,看來應該還清醒著。阮苑森上一秒才這麼想,下一秒就發現自己錯了。
「姓阮的,我問你……」焦-托著下巴,半眯眼道︰「……男人被男人的那根東西插,是不是真的很痛?」
吧台上還坐著不少其他客人,焦-此言一出,真是嚇壞他們,紛紛扭過頭愕然的呆望這位模樣清秀卻說話勁爆的男(女?)孩子。
阮苑森繃緊了臉,狠瞪他。
「干嘛不說話?還是你沒听清楚我的問題?那我再說一次好了。」焦-打個酒嗝。「男人被男人的那根……」
話沒機會說完,就被從吧台里疾步出來的阮苑森一把揪起後領,在眾目睽睽下拖去員工室。
「你這個醉鬼!又哪根筋不對勁了?」
阮苑森毫不客氣的將人丟進沙發,忽然了悟。
「你跑去找紀攸茗了?」
這里燈光比吧台明亮許多,他眸光一凝,注意到對方蒼白臉上紋著的一枚暗紅掌印。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焦-慵懶歪倒在沙發上,黑發微亂散落臉龐,從發隙間斜眼睨他。
「不知道,我沒插過男人,也不可能被人插。」他冷道,掉開目光抬手扯掉領結,走到自己的櫃子前換下侍者服。
「那你想不想試試看?」
「……」他套上T恤,拉下。「什麼?」
「因為我也想試試看,被人上的感覺……」焦-搭著臉頰,朝他縹緲一笑。「你說的對,沒有親身體驗過,怎麼知道會不會痛?」
「……你喝醉了。」阮苑森摔上門,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一把拽起他。
「起來!我帶你回去。」
***
趴在背上的人似乎睡著了。
阮苑森循記憶來到焦家位于大廈頂樓的公寓,從他的背包里找出鑰匙,開了鎖進去。
找到里面一間應該是焦-使用的寢室,他輕輕將人放在床上,月兌掉鞋襪、拉上棉被,正要直起身離去,右手臂忽然一緊,居然被類似過肩摔的招式扯到床上,仰面朝上倒入柔軟的床鋪里。
剛才還閉著眼一臉醉態的家伙,矯健的一骨碌翻過身來,跨坐在他腰際上,動手就開始扯他褲頭。
「做什麼?想霸王硬上弓?」他冷冷瞪他。
「沒錯。」焦-輕笑,抽起他腰帶往旁邊扔去,解開扣子,一把拉下拉煉。「不過霸王免費讓你當,怎麼算你都不吃虧吧?」
「……」
阮苑森任由他胡來,在最後一層布料也即將被扒開之際,忽然伸手握住他膝蓋,用力往上一掀。
焦-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後倒去,下一瞬就被反壓制在床上,頭部懸空,黑發飄散在床沿之外。
他仍是笑,毫無懼色回視正上方的撲克臉,伸長手環住對方脖子,壓下他的頭,湊過唇去吻住。
阮苑森始終緊閉著雙唇,不抗拒也不回應。
焦-在那上頭吸吮了一陣,似乎也不介意他的石頭態度,伸舌故意在那薄唇上挑逗的輕舌忝一圈,便收回去舌忝起了自己的唇。
「真好,經驗豐富的人就是不一樣,就算被強吻反應還是這麼平淡,不像有人光這樣就嚇到快崩潰,活像被扒光衣服給強暴了一頓似的。」
「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有陰影在,還故意去惹他?」阮苑森皺眉,撫模著那張漂亮臉孔上的紅印。
「……放下吧。」沉默許久後,他忽然低聲說道。
「不用你管。」焦-沉下臉,拍開他的手。「喂,你到底要不要上?一句話直接告訴我。」
「不要。」
「好吧。」他也很干脆的推開他,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阮苑森看著他一件件月兌掉身上衣服,走到衣櫃前,卻不是拿出睡衣換上,而是更花俏的外出服。
「哼!全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稀罕啊。」焦-又月兌掉剛換上的衣服,繼續往衣櫃里翻找。
「嗯──就去『Destiny』好了,那間gaybar好像是這附近最有名的。不知道我穿露肚背心加短褲去,順便舉一塊『待開苞』的牌子,一個晚上可以釣到幾個男人?」
「……焦。」
「干嘛?」他頭也不回。「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拜拜不送。」
「別惹我。」
「呵,威脅我?不然你想怎樣?奸了我之後再殺了,還是殺了我之後再奸尸?盡管來啊,反正我都不怕。」
焦-冷哼著,換好根本沒多少布料的衣服,關上衣櫃才剛轉過身,就被一股巨大力道強硬頂回,後腦杓撞上了衣櫃木門。
「嗚……」
嘴唇立即被狠狠堵住,幾乎暴露在空氣中的乳首也落入粗糙長指中,以兩指夾住毫不憐惜的捻揉。
他吃痛的微皺眉,隨即整好臉色,挑釁的用膝蓋擠壓著對方敞開的褲襠。
察覺那里居然已經熱燙堅硬著,他膝蓋微顫一下,立刻更用力去頂,頂沒幾下便被牢牢握住。
「這麼想被上,我就如你所願。」阮苑森停下親吻,抵著那兩片充血的秀麗薄唇冷冷說道。
「好啊,別讓我太失望喔,否則我就把你踹下床,再去找別的男──啊!」
嘻笑的話語被硬生生阻斷了。
一涼,突兀的劇烈疼痛從那中心點迅速擴散開來,焦-倒抽口氣,臉上的笑容差點垮掉。
「媽的……還真的說插就插進來……」他恨恨咬住對方肩頭,十只手指的指甲全陷入結實背脊里,報復似的死命往那上頭又掐又抓。
「一切都是照你的意思,不是嗎?」
阮苑森就著身體相連的狀態將他抱起,慢慢走回床邊,步行時的連番震動攪得懷里人不斷低低申吟。
「先擔心明天早上你有沒有辦法自己下床吧。至于踹人或其他什麼的……你想都不要想。」
***
隱隱的食物香氣繚繞在鼻間,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濃。
如果每天的鬧鐘都是這個……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焦-睜開眼,空洞的看著天花板五分鐘後,花了五分鐘坐起身來,又花了五分鐘將雙腳踩到地上,花了十分鐘慢慢走進浴室,接著……
「你在干嘛?」
做完早餐準備離開前,阮苑森又回房間探了一下。他站在水聲隆隆的浴室門口,面無表情的往里面望。
「沖澡啊,看不出來?」焦-沒有抬頭,抱著膝坐在扭到最大的蓮蓬頭水柱下,仿佛坐在一道瀑布底端,任水流不斷沖刷著他全身。
「怎麼,你要走了?」
「……還沒。」阮苑森走進來,將水關掉,彎身去拉他手臂。「夠了吧?起來!先把早餐吃一吃,再去睡一下。」
「不要!我還沒沖夠。」焦-甩開他手,又去扭開開關。
沖下來的水有一半灑在阮苑森身上,但他沒有閃避,也不再去動開關,只蹲下來,靜靜杵在他身邊。
「你哭什麼?」
「誰哭了?這是蓮蓬頭的水!」焦-從水簾中抬眼怒瞪他。
明明眼楮都腫成那樣了還不承認?阮苑森搖頭,伸手探向他兩腿之間。
「很痛嗎?」他承認昨晚的自己的確有被惹毛,失去些許自制力。
「廢話!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焦-火氣一下子攀升,高聲怒罵起來︰「都是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
他一連罵了幾十聲「混蛋」,即使聲音都啞了,還是反復罵個不停。
扭到最大的蓮蓬頭不斷灑水下來,直沖著他頭臉,溢流在臉上的究竟是水還是淚,連他自己都分不清。
就好像那句「混蛋」,究竟是在罵誰,他自己也搞不清一樣……
***
三個月後,楓淮家商國中部綜合體育館。
體育館一樓是室內籃球場,也是籃球隊的訓練基地。這時正是假日隊練的中午休息時間,雖然已過了九月,但外頭秋老虎依舊熾烈。
「紀攸茗,郭訓那群人又叫你去買飲料?」
才國二就已經是校隊先發控衛的趙永夜,看紀攸茗拿著零錢包準備外出,拋下籃球走過來。
「搞屁啊,你跟他們一樣是三年級的,沒事干嘛替他們跑腿?」他揚揚胳膊。「怎樣,需不需要我幫你『教育』一下他們?」
「沒關系……不用了啦,正好我自己也想買……你呢?有沒有想喝什麼?我順便幫你買。」
「免了。」趙永夜忍不住翻白眼︰「你很怪耶,咱們楓淮的『大名』我才不信你之前沒听說過,干嘛特地轉來這里當小媳婦啊?」
紀攸茗只是笑笑,戴上遮陽用的棒球帽。
「……我也正在學習中啊。」
「?」
趙永夜听不懂他說什麼,拋下一句「怪人」,掉頭就走。
紀攸茗走出校門,在隔壁街的超商買齊了飲料,才發現自己忘了帶購物袋。又覺得沒必要多花一元買,便兩手環抱著一堆瓶瓶罐罐,慢慢走回學校。
忽然刮起一陣風,吹走了他的帽子。
他伸手想去抓,又怕會摔了一地飲料,只好眼睜睜看帽子在空中飛了一段距離,最後落在某雙屬于男性的黑色鞋履旁。
他急忙走過去。但只走了幾步,就僵住了。
西裝筆挺的男人也看到他了。神情沒什麼變化的收起正在瀏覽的PDA,彎下腰,拾起那頂帽子。
「拿去。」
他伸手,朝向十幾公尺外的男孩。
鳳眼冷睨,只見男孩蒼白著臉,抱著飲料呆立,手很明顯的在發顫。
他以為他會逃走,但過了一會兒,男孩仍在原地,而且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慢慢往前跨了一步。
他略微揚眉,靜靜瞅著男孩動作。
「焦律師!」
背後突然傳來呼喚聲。焦珩回眸,看見他那去停車的事務所助理,正揮著手從馬路另一端跑過來。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助理閃過一堆車子跑到他面前,拭了拭汗。「停車位找好久……咦?這頂帽子是?」他驚訝的看著他手上物事。
「撿到的。」焦珩淡淡的說。再回眸,人行道上空空蕩蕩,已不見男孩身影。
「是喔……」
助理有些意外他居然會撿這東西,看那棒球帽破舊不起眼,給他們少老板拿著實在不搭,便想幫忙處理掉。
「要不要我拿去丟了?還是就擱在這,等失主自己回來拿?」
「不必。他不會回來拿了。」
焦珩將帽子折迭起來,迭成了一片,放入西裝外套的內襯口袋中。
「走吧,跟當事人約好一點。」
走了幾步路,側頭見助理仍呆看他沒有動作,他皺眉︰「發什麼呆?再拖拉就遲到了。」
「喔……喔。」
少老板走路很快,轉眼就走出一長段距離,助理不敢再怠慢,連忙收整起心神,匆匆跟了上去。
***
隔年,在楓淮始終維持穩定表現的紀攸茗,順利直升高中部,並在第一年就被鄒教練選入正式校隊。
楓淮有「太保學生庇護所」之稱,不問品性不問操守,只要有錢,成績可以低空飛過,任何牛蛇鬼神都可以在這里混得一紙文憑。
這里的學生出去跟人打架,只要事情不捅大,學校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打輸了回來,絕對是大過一支處分。
在這樣的地方,擁有運動才能卻沒能發揮的「遺珠」比例,更是出奇的高。
紀攸茗依舊不改本性,只要哪里有讓他眼楮一亮的人才,就往哪里纏去,打死不退。一開始也曾被修理過好幾頓,但自從他跌破大家眼鏡,把學校老大之一林柏成功拉進籃球隊後,就再也沒人敢動過他。
小綿羊經過一年光陰,似乎已經很能適應野狼圈的生活,並樂在其中。
***
「……喂,焦。」
「嗯?」
凌亂床褥里,趴伏著的光果美麗身子微微動了下,僅覆住腰部以下、大腿以上部分的薄毯滑開了去,露出雪白丘陵間凹陷的溝壑。
溝壑深處,比膚色再濁一點的,乳白色的痕跡還在。
阮苑森走過來,神情不變的將被毯重新拉好,在床邊坐下。
「楓淮的報名截止日期,就是今天了。」
「……所以?」鳳眼懶懶抬起。
「提醒你一聲。」
「提醒什麼?我又沒有要念。」鳳眼緩緩闔上,「我要念的是協揚。」
阮苑森「嗯」了一聲,像撫貓一樣來回輕撫他背脊。
「喂,不問我原因?」
「不是因為我也要去念嗎?」
「……少臭美了。」死悶騷男!
冷硬唇角若有似無的微微牽起。
「听說,『他』在那里過得還不錯。」
「是啊……所以我也沒什麼好放不下的了。」焦-閉著眼低道︰「對他來說,我比那些太保流氓更可怕,何必特地跑去楓淮嚇他?」
「……」
真的放下了嗎?
阮苑森規律重復著一下下撫模的動作,直到低淺的吐息聲傳來,才極輕極沉的嘆了口氣。
十五歲夏天的腳步,已經遠去很久很久了。
但遺留下的這份惆悵,該何以解之呢……?
無法可解的話,又要過多久,才能夠忘記呢……?
他和他和他……都不知道。
──外傳《他和他和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