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惡霸 第五章
「你真大方。不如就在被燒的倉庫前豎一塊碑,告知天下這是我悠仁所為,更好。」她冷冷地挑眉,得寸進尺地哼道。
「只有名嗎?沈悠仁?」帶著邪氣的眼楮一眯。倉庫燒了就燒了,他更在意的是她。
「我不姓沈。」她有姓氏,卻無名。她爹在世時說,她的名要留給她的夫君來決定,以前府里的人都叫她二小姐。直到三年前,她與沈家四少合作,創建一家名叫「雨齋」的書肆,為了經營往來方便,她才用「悠仁」做為自己的名號。
「即使不姓沈,也與沈家有極深的淵源。」沈家!想到死對頭,樓定業面容就流露出掩不住的暴虐。
「我不否認,不過這事反正也不重要,我逃不出去,也沒人來救我。現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她很勇敢地仰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我不知道。」樓定業單手托著下巴,很老實地說。
他心里有很多聲音在爭執著︰收她做侍妾?做丫鬟?懲罰她?征服她?磨掉她所有的傲氣?折斷她的翅膀?諸多方式都被他否決了。他想,她應該得到不同的待遇,但,是什麼呢?
「不知道?」輪到悠仁傻住。惡霸竟然說不知道?
這是不是代表她安全了?在太歲頭上動土,她仍能保全自己?
腦中閃過個念頭,她猛地退後一步,壓下胸中涌上的慌亂,月兌口而出,「難道你想用我來要脅沈家?」
稜角分明的五官一黯,樓定業額上青筋直跳,陰惻惻地看了眼悠仁道︰「樓秀滾進來!」凶惡的喚著門外的人。
「爺兒。」他賠著笑進來了。
今天的他,眼眶上的青紫淡了許多,嘴角卻多了道新傷。
「告訴她,你嘴角上的傷怎麼來的。」樓定業口氣蠻霸地說。
「姑娘,小的昨日對我家主子說,姑娘來自沈家,听說沈家人對自家人都相當照顧,哪怕是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會得到重視,不如利用姑娘探听沈家的消息,或者要脅沈家 ?兒听完就打了小的,爺兒說,如果要踩著一個女人得到水上商道,他寧可放棄。」
樓定業狠辣的手段很多,但他從來不屑利用女人。
定定地看著眼前人健壯的胸膛,悠仁神情變了變。眼里映著的深刻輪廓,剛硬的線條,突然有著說不出的巨大氣概,她甚至有種被迷住的暈眩感。
「你為難沈家都是為了得到水上商道。」鎮住躁動的心,悠仁有所了悟。
「嗯哼。」他要天下商道,都歸于他掌控之中。
「商道的事,我管不了。你想出如何處置我,請你盡快告訴我。」她猜不透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或許她能等候時機逃離此地。
逃離此地?思及此,悠仁眉頭一擰。逃走並不比留在樓府瑞安全,外面有天羅地網正等著她啊!
不露內心情緒,她繞過桌,蓮足踩向廚房外,結束這次交鋒。
「慢著,昨夜我派人找來繡坊的裁縫師傅,現下人應該到了。」
悠仁一听,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不太合身的寬大衣袍,暗暗地想,好詭譎,惡霸竟然對她這麼照顧,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
怔忡間,樓定業已大剌剌地牽上她的皓腕,引她邁向主樓外側的行什廳。
樓秀跟在主子身後伺候,心里分外覺得奇怪。他跟了爺兒十幾年,爺兒很少近,如今卻對沈家來的姑娘特別好,這是什麼原因?
「沈家那邊有什麼動靜嗎?」是夜,樓定業在議事樓召見安插在水上商道上的探子。
「爺兒,沈家看似內外如常,但小的知道,沈家第一高手已離開長安,動向不明。」裝扮成商人模樣的探子如是回答。
「有人提到那批被劫的貨嗎?」
「沈家人既未報官,也不曾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像在暗地里盤算著什麼。」商道的消息傳得極快,誰家有個風吹草動,第二天就會變成商賈們的話題。沈家數次被劫,每回都有人談論,唯有這回什麼風聲都沒有。
樓定業若有所思的在屋中踱起步來。沈家刻意壓下消息,又暗中行動是想隱瞞什麼?這與他們往常光明磊落的行事作風有異。
「爺兒,有蹊蹺。」樓秀道。
「悠仁,跟悠仁有關。」樓定業很肯定地說。她到底是什麼來歷?讓沈家如此費盡心機的保護她?沈家所有的行為,分明是在保護他們劫到的女子。
他陷入沉思,下人們看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整個議事樓氣息凝滯。
「你們留在此處,處理下個月七十支商隊出發的事宜。」忽地停住腳步,他下達命令。
「是!」眾人彎身應承。
匆匆離開議事樓,樓定業大步流星地穿越半個樓府,來到悠仁居住的鸞和院。
此時,星光灑滿晴空,偶有一朵淡色暗雲在天邊飄動。
步廊外,數株枝葉茂盛的桃樹上掛滿紅桃。
整座院子離府中的洞逍湖甚近,屋前屋後都飄散著淡淡水氣,氤氳如仙境。
守在這里的僕從一見主子到來,連忙上前施禮。
樓定業用眼神無聲地屏退他們,上前推開悠仁的房門。
甫一入屋,一種說不清的味道彌漫在四周,淺淡的氣味不似燻香,也非香粉,更像是晨間露水的清氛,心隨之蕩漾。
樓定業進入內室,黑暗中,目力極佳的他看見悠仁一頭如浪秀發散落枕上,沉沉的睡著,像朵不想盛開的花苞。
真沒想到,她可以帶給他這麼多新鮮感受,看著她沒有防備的睡顏,他保護欲油然而生,想為她建造一座花棚,讓她免受風吹雨打。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她緊咬的唇瓣逸出字句。
他步上前听她不太清楚的夢囈。
「不!怎麼可以……」她眉心緊皺,睡顏不再安穩。
看來是作惡夢了。樓定業上前,穩穩地坐在床沿,俯視她,把那些痛苦掙扎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
「我沒有罪!為什麼要殺我?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做……」悠仁在夢里急呼,雙手揪緊錦被。
她看起來好害怕!胸口像被什麼給鑽破,樓定業感到一陣椎心刺痛。是誰要害她?他的眼神因為這個想法而變得凶悍。
粗糙大掌溫柔地撥開她額前發絲,希望傳遞給她安心的力量,讓她感到溫暖,不再害怕。
「我可以保護你。」他很堅定的承諾,「比沈家保護得更好。」沈家人費那麼多工夫隱瞞消息,無非是保證她的安全,他會比沈家人更用心,被劫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他大爺根本不去反省,是他一直在為難沈家,反倒還怪罪沈家保護不力,真是個無良惡霸。
但他低沉穩重的宣示,像有著神奇的魔力,額上滿是冷汗的悠仁止住了顫抖,她不自覺地朝溫熱的方向移動。
半頓飯的工夫,她終于完全平靜,呼吸歸于平緩。
「好好睡,就算你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我也會站在你這邊。」他的是非觀很淡薄,只要是他認定的自己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一定保護到底。
風急速的從院外嗚嗚掃過,窗欞被吹得喀喀作響,亂顫的樹影映在雪白的窗紙上。
暴風雨似乎已在遠處醞釀成形。
一身縞素,她被繩索捆綁著。
還是被抓住了。悠仁悲憤地苦笑。飽受家破人亡之苦,東躲西藏兩年後,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天地沉入無邊的黑暗中,陰風襲來,她听見北首有人問道︰「堂下可是諸葛廣之女?」
她咬緊唇,一字不答。
「堂下可是諸葛廣之女?」黑影飄搖,那人再問了一遍。
身側一個袒胸露肚的劊子手見她不答也不跪,便抬腿踢向她的腿肚,令她一吃痛,雙膝狠狠著地。
「你們不能這麼做……不能……不能!」她聲淚俱下。
「行刑。」
劊子手拿的大刀閃著寒光,那刀高高舉起,即將落在她的脖子上。
「放了我!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我死?放了我!」她喊啞了嗓子,身子僵跪著,全身血液在听見那兩個字後頃刻逆流。
她不想死!雖說死後能與家人團聚,可她對爹娘的牌位發過誓,她要為了他們好好地活下去,連他們那份一起活!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悠仁無力地垂下頭,近乎絕望。
「都給我滾遠一點!」伴隨一道專橫跋扈的男聲,一個身穿一襲黑衣的男人慢條斯理地出現在刑台上,背對著她。
劊子手及行刑官員,居然凝成一團團黑雲,扭曲著消失。
光亮重現。
那人轉過身來。抬起哭腫的眼楮,悠仁仔細辨認。
樓定業
太荒謬了!怎麼會是他?
「好好睡。」他上前解開她身上的繩子,眼中帶著溫柔,手指撫過她淚痕斑斑的臉頰。
「怎麼會是你?」悠仁深吸了口氣問道,倔強地保持住她的傲氣。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不過,他寬闊挺拔的身形,似一座堅固的城牆,風雨不折地立在眼前,緊依在他身邊,感受他的氣息,她流失掉的溫度似乎慢慢回來,手足也有了力氣。
「好好睡。」大掌不由分說地摟過她猶在抗拒的身子,讓她跌進他的懷里。兩人親密無間地相擁著,繞到她背後的手,輕輕地拍撫著,像在哄她入睡。
「我不要你。」她在他懷里冰冷地拒絕。
「我會保護你。」無視她抗拒,樓定業伏下頭,唇輕柔地貼上她的頸,親密地留下一串淺淺的吻跡。
「我不需要惡霸保護。我能靠我自己,我能靠……我……」她死鴨子嘴硬,一聲一聲的拒絕,雙手胡亂的推拒。然而被他親吻,她卻一點都不討厭,听著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感到陣陣悸動。樓定業沉著的氣息也磨軟了她的心防,長年埋在心底的疲憊一擁而上,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她太累了,根本掙不開他溫暖有力的懷抱。
串吻持續著,她已不知這是夢還是真實。
隨著他暖暖的低語,四周搖搖晃晃起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