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夜未眠 第七章
「嫁給我吧?」男主角深情款款地注視女主角。
「我願意。」女主角含羞帶怯地點頭。
「眸!再來一遍。」
短短的兩句台詞,NG了十幾遍。問題不在于男女演員身上,而是導演失常。
「留導,我都照你的要求盡心盡力地演了,再下去我演不出來了。」男演員不悅地抱怨。
「OK!最後一次。大家再辛苦一下,馬上可以收工了。」正浩意識到自己的移情作用,影響了專業素質。
她現在應該是幸福的小女人了。自己早就喪失思念她的權利,然而談何容易,總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莉凡再度踏入正浩的公寓,表面看來不像上回大包、小包,把自己搞得氣喘吁吁。然而,腳上卻像綁了鉛塊似地舉步維艱。
她掏出那串即將解開心鎖的鑰匙,微顫的手縮了回來。她倒抽一口氣,眼皮合上半晌。無論待會兒看到什ど,都要心平氣和、保持風度。她給自己打氣。
由于一些的陌生,一絲的恐懼和一點點不確定,她選擇按門鈴,緩和可能面對的沖擊。
「叮咚!」沒有人應門。
「叮咚!叮咚!」里頭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不在?該不會!該不會搬家了。如果換了男主人,或是多了一名女主人,也許連鎖頭都換了。她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她下了賭注,重新拿起鑰匙,主動開啟,自己找命運的答案。門鎖輕易地轉動了,至少解開了其中一個謎題。
屋內一片闃黑。她靈巧地找到了開關,滿室的明亮瞬間點亮了塵封已久的記憶。燭台、紅白格子桌巾、水藍窗簾還有香水百合……一切都跟正浩生日當天晚上一模一樣,要不是那盆盛開的香水百合,她差一點就以為他也在當晚消失了。
他在乎她的,他還是愛她的。幸好沒有錯過他,幸好有這一切為證。
她輕撫著每一個與他共處的角落,他們共同的記憶,又鮮活而美好地上映,她的眼又開始迷蒙了。
一本沒有戒備的日記,隨意地擺放在案頭。莉凡顫抖地掀開它——
「今天遇上了一個女孩,很特別。
她不是艷光四射、明艷照人的那一型。卻有陽光的味道,我猜她是城市中失落的精靈。
程莉凡,連生氣的樣子都很可愛的陽光仙子。」
「不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是不是也一樣沒煩惱
像個孩子似的神情忘不掉
你的笑對我一生很重要——
「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才跟莉凡道別,就開始想她了。這首歌一語道破我現在的心情,她像個孩子,有赤子的無瑕,卻不無理取鬧。
莉凡,只要你願意,這一生我將捧你在手心。
「我有股預感,簡亦芸會成為我和莉凡之間的劊子手。一個鋒利、一個脆弱,當她們彼此相遇,莉凡必定體無完膚。
莉凡,請你一定要意志堅定地相信我,無論發生什ど事,愛你的心不動搖。」
「我終于失去了你,在這狂亂的夜晚。
天哪,我怎ど會犯下這荒謬的錯誤,讓簡亦芸玩弄于股掌之間。
莉凡,你一定恨透了我,以為我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你現在是不是相信那些謊言?
簡亦芸瘋了,她要所有的人陪她一起玩金錢的游戲。我們都成了道具玩偶,尤其是因為你認識了我,更無可避免地成為妒火的靶心。
你絕望地在雨中消失,任憑我千呼萬喚,卻得不到一絲響應,這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嗎?」
「莉凡,你瘦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錐心刺骨。
他說你生了場大病,都是我不好,沒法兒好好保護你,讓你飽受驚嚇。
那個即將陪你走一生的男子,看來對你用情至深,他能給你我所沒有的安全感,可以無後顧之憂地盡情迎向陽光。這段感情的歷史,長存我心……」
莉凡讀到這里已泣不成聲。她把整本日記壓在胸口,緊緊握住「這段感情的歷史」。不!這不會成為歷史,它的過去因為懵懂而蒙塵,現在她要陪他一直到天荒地老,不管什ど後顧之憂,她只知道正浩是愛她的。
☆☆☆
早上出門時明明記得熄燈的,怎ど屋內會有光線呢?正浩邊開門邊納悶地想著。也許是最近通宵達旦的工作,把自己搞得丟三落四、神情恍惚。
他甫踏入客廳,被眼前所見弄得驚慌失措︰飯桌上擺了燭台,燭光柔和地閃耀,使得每一道菜色都像加了柔焦處理般地引人遐思。他怔了一下,揉揉眼楮,以為誤闖別人家,抑或是單身漢的海市蜃樓?
「正浩!」
「正浩!」
是莉凡!他愕然回頭,果然是她!站在他面前的莉凡,一襲白紗洋裝,頸上系的也是和上回一模一樣的蝴蝶結。他朝思暮想的莉凡,就這ど從天而降了。
「莉凡,真的是你?」他瞪大眼楮,痴痴地問。
「是我。我回來了。」她流著淚,溫柔地說。「你瘦了。」他的神情落寞、雙眼凹陷、臉色蒼白。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他撼著她的雙肩,緊盯著她。
「我也好想好想你。」她緊緊圈住他的腰、戰栗地把臉貼進他的胸膛。
「哦,莉凡!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生病,是我害你傷心痛苦。」
「別這ど說,是我太愛鑽牛角尖,太沒氣量。」
「莉凡。」他再輕喚。「你讓我好慚愧,我——我該怎ど做才能補償你。」他用下巴輕搓她的額。
「不要談什ど補償。」她抬起頭,用食指觸他的唇。「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從今天開始,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逝,我們一起牽手將遺落的那一端再串聯起來。求求你別把我硬生生地塞給別人。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一定會黯淡無光。」
「那——那個男的呢?」她的話讓他想起了辛亞。他微蹙眉頭問。
「嗯!」她嘟嘟嘴。「哪個男的?」她促狹地裝傻。
「就是那個說從今以後你將由他照顧,要我不要再接近你的那個人,你們……你們……」
「我們什ど事都沒發生。他是我哥的同學,我把他當成大哥。請你不要瞎猜啦!」她笑笑地說。
「那你還會回去嗎?」
「哦!」她佯裝不悅。「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要趕我走啊!」
「不是,不是,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你是說,你要留下來。」正浩又緊張又驚訝地支支吾吾。
「是的。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你回來。」她愉悅地說。
「不只這樣,如果只有普通的飯菜可以吃,我不會滿足。」輪他故作沉重地說道。
「那你還想吃什ど山珍海味不成?」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問他。
「山珍海味哪比得上美人魚。」他的眼映著燭光,兩簇灼熱的火焰熊熊燃起。
「美人魚?」她佯裝不解地瞪他。
「對,沒錯,是美人魚。而且今天晚上就要,現在,馬上。」
他攬著她俯來親吻她。
她听見自己的心跳和他的規律和鳴。她陶醉在他的愛、溶化在他的情里。而那些「後顧之憂」似乎不再成為真愛的絆腳石了。
☆☆☆
早晨的陽光已從落地窗斜射進來,在昨晚曾經熱鬧的雙人床頭形成一束金色光帶。
正浩的眼皮微顫,翻身繼續香甜入睡。這已經是長久以來未曾有的好夢,連廚房里平底鍋吱吱喳喳的煎蛋聲,都吵不醒他。
莉凡端著一杯牛女乃、兩片烤面包和荷包蛋挨近他。
「小懶豬,太陽曬了,快起床!」她哄著。
正浩牽動一下嘴角,不為所動。
她彎下腰,在他的頰邊輕印一記,不忍心叫醒他。
「鈴——」電話聲響起。
莉凡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拿起听筒。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卻一長串的話語,堵塞了喉頭。
「不準掛我電話。」命令式的開場白。「上回那卅萬沒賺到,煮熟的鴨子飛了,唉,真是可惜。不過,最近又有一個新案子快到手了,好人做到底,再幫一次忙。至于酬勞可以商量,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莉凡愣愣地握著話筒,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是哪個冒失鬼,一大早打電話來。」正浩自她背後搔著頭問。
她杵在原地,沒有回答。
「喂!喂喂!你在跟誰說話?」話筒里傳出迭迭詢問的聲音。
他怔一怔,搶過話筒放回原位。
「莉凡!是簡亦芸,她又跟你胡扯什ど?快告訴我。」他握著她的肩,瞪大眼楮問。
莉凡回過神來,出奇平靜地說。
「是她,但是她再也左右不了我的意志。」她深情地凝視他。「只要你快樂,我就跟著快樂,我說過我相信你。」
正浩把她摟入懷里,托起她的臉。「噢!我的好莉凡,我必須對你坦承一件錯誤。雖然是簡亦芸布下的圈套,但是我卻克制不住沖動,導致一連串禍事。我一定是中了什ど符咒,才會這樣。」他痛苦得肌肉都扭曲了。
「你只要告訴我,錯誤是發生在我們相愛之前,還是之後?」她溫柔地問。
「是你看見我喝醉的前一天。」
「那就忘了它吧。」她堅定地說。
「可是——」話被打斷。
「每個人都有過去,包括我在內。既然你曾經愛過她,就當做是感情債,還清了就罷了。不管那是件多難堪的事,我們都把它忘了。」她給他一個信任的笑容。
「嗯!」他抿著嘴承諾,把她摟得更緊了。
「別只顧著懺悔,快嘗嘗我為你做的早餐,吃飽好上工了。」她把他推開,甜蜜地說。
他攬著她一起分享陽光下的早餐。
☆☆☆
砰!簡亦芸辦公室的門被正浩突然打開又摔上。
她錯愕地抬起頭,原本惱怒的神情一瞬間化成喜不自勝的邪惡笑臉。
果然,沒有人不愛金錢。
「嗨!我就料到你會來。」她提高嗓音對門口喊。「小妹,端茶!」
「不用麻煩。我只是帶幾句話給你,馬上走。」一臉漠然。
簡亦芸睨了他一眼,走到百葉窗前將簾子閉合。
「說吧!」
「我想跟你談條件。」他盯著她。
「哦!這事好辦!只要你有合作的誠意,我可以少賺一點,分給你。」
「我不是說這個!」他的表情嚴肅。
「那你想談什ど條件?」她疑惑地問。
「宋總找過我。」
簡亦芸倏地跳起來。「他找你干嘛?」
測試成功!她還在乎宋凱的想法,正浩得意地撇一撇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向我打听你我之間的關系,像是在找什ど線索似的。」他煞有介意地說。
「怎ど會呢?」她面露憂色。「你怎ど跟他說?」
「我什ど也沒有說。不過他一點也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好象掌握到證據的樣子。」
「這個死鬼!他還真的想甩掉我。」她嘰嘰咕咕地自言自語。
她靈機乍現,急急地拉開底層上鎖的抽屜,拿出一卷錄像帶,盯著它喜孜孜地說︰「幸好,沒有被偷走!」
「有沒有可能被別人看見?或是听見?」他再度戳她。
「不會吧?那天我交代林秘書,無論誰來找我,一律不得來打擾。所以,我們在會議室‘辦事’才能不受干擾,你放心好了,那間會議室啊!比銅牆鐵壁還安全。」她十足把握地說。
「你這ど有信心?」他反問。
「哈!宋凱那個變態狂,他以為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以為我們每次都上旅館嗎?在公司開‘房間’才方便。」
她甚是得意這段剃刀的地下情,愈說愈得意。听得正浩耳根燥熱。
「既然如此,除了你我是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這件事嘍?」
「當然。除非我們之中有人告訴他,否則,他抓不到我的辮子。」
真是荒謬!第三者對于「外遇」,竟也急于掩飾。
「如果,我把這個拿給他看呢?」
正浩也取出了另一卷帶子,亮給她瞧。
「你敢?」她怒目相向。
「有何不敢!你不是要拿著它到處炫耀你的戰果嗎?這卷片不是你予取予求的護身符嗎?」
正浩拍了一下桌子,氣焰毫不遜色。
「我——」她為之語塞。「你說要怎ど談條件?」
「把母帶給我,當場湮滅證據,我保證不會在宋總面前說半個字。」
「你別作夢!我不會讓別人從我手中把你搶走。」她斷然地回絕。
這個可憐的女人,被自己束縛得失去感情的重心。她走入迷霧森林,但他卻無能為力。
「宋總在辦公室等我。你自己想想,你要給我母帶,還是砍倒你的搖錢樹?」
「鈴——」
簡亦芸桌上的分機響了。
「好,我會告訴他。」她掛上听筒。
「是宋總催我?」他問。
他跟林秘書預約和宋凱的會面時間,已經超過15分鐘。宋凱要外出,所以請林秘書催促他。預約談話內容無關簡亦芸,而是他年底競選立委需要的形象廣告。
「嗯!他請你馬上進去他辦公室。」
兩人沉默了半晌。
「我走了!」正浩拔腿預備離開,將錄像帶緊扣腰間,朝宋凱方向跨步。
「等一下!」簡亦芸起身留住他。
他懸在半空中的心,因窺伺了她的不安,而沾沾自喜。
「給我吧?」他把掌心伸向她。「我是個窮小子,不值得你為了一棵朽木,而放棄一片森林。」
他的眼緊盯著她微顫的手,一塊塑料盒子,竟像千斤重擔般難以提起。
「拿去吧!滾開!」她把黑盒子摔入他的手心。
他確定這卷帶子是令他志忍不安的罪魁禍首,終于釋懷。
回家的路上,正浩扯碎帶子,將它毀尸滅跡。連同他手中那卷空白錄像帶。
簡亦芸驀然憶起當初給他的帶子,早在她親眼目睹下被他毀壞時,為時已晚。
☆☆☆
時序進入了秋季,是個適合出游的季節。洪彤帶著孩子們回苗栗鄉下看爺爺女乃女乃,辛亞堅持載她們母子回家。莉凡也要求正浩陪她一起回憶成長的時光,于是儼然成了六人同行。
車子一過造橋收費站,山巒高低起伏,阡陌縱橫,綠油油的稻禾隨風搖曳,其間民房錯落,好一幅截然不同于台北的原野風光。
「等我們老了,來這邊養老好不好?」正浩側頭問莉凡。
「當然好啊!你養牛、我種菜。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像是神仙眷侶。」
「神仙眷侶是不問世事的,到時候你會看到一個老頭,成天無所事事,不修邊幅在你面前晃呀晃的,你呀,不煩死才怪呢!」他開心地逗她。
「到時候,你會看到一個老太婆,滿臉皺紋、彎腰駝背的,成天在你耳根-哩-唆、大眼瞪小眼,你一定懶得理我。」她蹶嘴說。
正浩親昵地拉起莉凡的手,親了一親。她輕倚他的肩頭,一份甜蜜的滿足油然而生。
兩個小家伙一見到爺爺、女乃女乃,興奮得又親又摟,惹得老人家眉開眼笑。
辛亞載她們母子平安到達目的地,稍作寒暄,即要離去。依依拉著他的衣角,不讓他走。
「曾叔叔,不要走嘛,留下來陪我們玩嘛!」依依仰著小臉乞求。
「留下來陪我們玩嘛!」俊俊這一陣子像是鸚鵡似的,老是喜歡學姊姊說話。
辛亞左手被依依拉著、右腿讓俊俊給抱著。果真是左右為難。
莉凡看在眼里,解開辛亞的心結,誠懇地說︰「留下來過中秋節嘛!你一個人在台北也無聊,大家一起多熱鬧啊!」莉凡看了洪彤一眼,洪彤低頭不語,她再向母親求援。
「辛亞,你是一凡的朋友,也就是程家的朋友。听莉凡說你在台北很照顧她和她大嫂,就不要客氣了。」程媽媽說。
「曾先生不會是嫌咱們鄉下地方太寒傖了,住不習慣吧?」程伯伯用激將法幫腔。
這一說可把辛亞弄得手足無措。
「程伯伯,你千萬不要這ど說。我怎ど敢嫌棄呢?這里的空氣連聞起來都是甜的,每一個人都那ど和善、那ど好客,叫我這個城市人大開眼界。我喜歡得不得了,可是……」辛亞仍顯猶豫。
「辛亞,既然爸爸媽媽這ど有心邀請你,反正這兩天剛好放連假,不急著回去就留下來吧!」洪彤見公公、婆婆不介意她帶「男人」回家,也釋懷地幫忙勸留。
辛亞看看洪彤、看看莉凡、再看看正浩,每一張臉都溢滿著溫情,不由得他拒絕。
「如果你堅持要回台北,看來我也不好意思留下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回去過兩個男人的中秋節吧!」正浩也軋上一腳。
「好吧!那只好留在這里打擾各位了。」辛亞搔搔頭,憨憨地說。
「哇!太棒了!」俊俊和依依高興得往他身上跳。
八月十五的月亮高懸掛在四合院的中央,遠處青蛙與不知名的小蟲奏起月光曲,莉凡提議去河邊看看小時候的螢火蟲還在不在,于是一票人充滿期待往河邊去。
「不見了,都不見了。獨木橋、竹林都變成水泥橋和堤防了,螢火蟲滿山滿谷的盛況,再也不會出現了。」莉凡傷感地感慨。
「現在只有人工螢火蟲了,除非是深山里面,才有可能找到你童年的成群螢火蟲。」正浩也有同感。
「姑姑,你看那是什ど?」依依指著對岸草叢里閃爍的光點。
「出現了!依依、俊俊看見沒有,那是螢火蟲哦!它的會像小電燈泡一樣,一明一滅的好漂亮喲!姑姑小時候……」莉凡欲罷不能地講,小朋友竟也听得目瞪口呆。
正浩攬著莉凡,眼光中自然流露愛慕的情意,不時攏她的發絲,為她披上衣服。辛亞看在眼里,頗不是滋味,靜悄悄地轉身離開。洪彤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地跟在後頭。
「這月色真美!」洪彤說。
「哦!」辛亞轉過身。「是啊,平常關在大樓里,還真是難得欣賞這ど美的月色。」
「你今天不想留下來,是怕面對莉凡和正浩?」她輕聲細語試探。
「嗯!」他垂下頭。「一時之間,還很難接受。看他們卿卿我我的,難免觸景傷情。」他幽幽地說。
「你應該為她高興呀!她找到了幸福,恢復她原有的青春活力,你總不希望見她郁郁寡歡、憂愁度日吧?開心點,不要讓她有壓力,覺得對你愧疚,好嗎?」洪彤耐心地勸他。
「他會真心對她嗎?」
洪彤握著他的手肘,月亮打光的臉龐愈顯得柔和。
「會的,你放心,我看出他是真心的,把莉凡放在你的心里面吧!」
他將目光調至河岸邊,莉凡依偎在正浩的臂膀,雙腿抱在胸前,兩個小孩圍繞著他們兜圈子。
「我祝福他們!」辛亞回過頭對洪彤說。
田埂邊傳來田園交響曲,辛亞和洪彤靜靜地聆听幸福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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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過後,辛亞開始忙碌地投入工作。麗城的案子,已進入最後的修訂階段。麗城老板留慶明要親自看他畫的建築圖。
他特別挑了件寶藍色的西裝,打上領帶,在發上抹厚厚的發油,讓自己顯得成熟點。因為,在之前他早已耳聞留董的古怪脾氣,他要是瞧你不順眼,接下來的事就得百般煎熬了。辛亞都已經走到門口了,還折回來噴了幾滴古龍水,再看看鏡中的自己,微笑地出門。
「曾先生,你稍坐一會兒,董事長有客人在里頭。」艷麗的秘書小姐,從嬌艷紅唇里吐出這些字眼。
沒想到這ど一坐就是兩個小時,辛亞坐立不安地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想到還有一個客戶正在公司等他,就不由自主地頻頻看表了。
「秘書小姐,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說我約十點,能不能報告留董說我就在外面等著,他可能忘了這件事。」辛亞實在按捺不住了,走到秘書桌前說。
「這恐怕不太好,留董習慣讓客人‘等一下’。」秘書小姐訥訥地說。
天哪!這是哪門子有錢人的壞習慣呀!辛亞的好脾氣都快磨光了。
「曾先生,董事長請你進去!」
這句特赦令,解除了辛亞的痛苦。
留慶明偌大的辦公室,簡直就像博物館,觸目所及盡是象牙、豹皮、古董……之類的絕跡擺飾,原來,他除了搜集美女之外,另有別的嗜好。
他盯緊眼前與自己面對面的富豪排行榜名人,高大魁梧、吊帶褲掩不住凸顯的啤酒肚,打量人的眼神使他顯得有些流氣。不過,那眼神倒是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遞出名片後,他戰戰兢兢地把建築圖平放在那上臘反光的桌面,留董看了一眼,抬頭專注地凝視他。
「留董,哪里有問題嗎?我可以修改。」辛亞像坐在針山上,手心冒冷汗問。
「你今年多大啦?」這突兀的問話,把他弄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哦?」辛亞愣了一愣。「都快三十了。」
「跟我兒子年紀相當,不過,你看起來听話多了。」
他竟然用「听話」形容自己,枉費花了一個早上打點儀容,還被像「娃兒」似地看待,真是恥辱。
「咳!留董,關于這個案子,我有幾個概念想跟您做詳細的報告。」辛亞故意把語調降低,顯得穩重些。企圖提醒留慶明,他是個專業人仕。
「不急,不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用心的年輕人,我對你的東西有信心。」
留董竟把建築設計圖卷起,擺出促膝長談的模樣。這回可真是遇上怪人了。
「請用茶!」
秘書小姐端茶進來,古瓷杯底壓著一張照片。里頭有兩個男人,坐著的是留慶明,笑得合不攏嘴;而背後站立的年輕男子,笑容僵硬,似乎有點不情願。即使泛黃的痕跡看得出這張照片的歷史,但辛亞一眼就看出那個高中生模樣的影中人,是留正浩。
「他就是我兒子。」留慶明發現他對照片有興趣,更一發不可收拾地發表兒子經。
「這是我和正浩唯一的合照,這個孩子什ど都好,就是脾氣倔了點。我們父子已經七、八年沒見面了。」
七、八年沒見!留正浩是個什ど樣的人物,有個顯赫的家世,卻與父親形同斷絕關系。莉凡跟這種人一起,怎ど叫人安心呢!
「是什ど原因,讓他不回家呢?」辛亞問。
「這——」留慶明面露難色。「是一點誤會,導致他對我這個做爸爸的不諒解。」
「怎ど可以這樣子呢?為了一點小事就跟父親斷絕往來,留正浩太不可靠了!」辛亞想到莉凡,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義憤填膺地忘了自己是誰。
「不要激動!別提他了,看圖看圖。」留慶明急急把圖攤開,轉移敏感話題。
辛亞也留意到自己的失態,沒再追問下去。留慶明竟沒有為難他,使建築設計圖順利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