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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假花娘 第六章

他僵硬地站在床前,緊盯著床上那張緊閉著雙眼、明顯消瘦的蒼白美顏。

他沒有忘了她是那樣剛烈的一個女孩,但是……他又怎想得到,她會倔到為了達成目的,連自己的性命都能置之度外?!

他輕輕地蹲跪在床緣。幾許烏黑的發絲披散在她光滑的額際,襯著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是如此柔弱。

他心疼著她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忘情地伸出了手,輕撫著她柔細的面頰。

他的動作溫柔有如春風,那略顯粗糙的大掌是那樣溫暖,她不禁蜷瑟了下,無意識地往他那邊靠近。

她猶在夢中的無心動作落在他眼中,卻讓他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急促了起來。他的手向下滑,顫抖地撫著她略干的唇瓣。而她嚶嚀了一聲,更向他偎緊。

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開始濕熱,他緊盯著她姣美的容顏,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被人依賴是如此美好的感覺。

已經十年了,當他驚覺,才發現自己已孤單了這麼長的時問。為什麼硬要將她留下來?這本是無解的答案突然在他心底雪亮了起來。

他只是厭倦了那種寂寞,他已經受夠那長夜漫漫獨自一人的冷清。

她倔強的眼中似乎總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光彩絢爛得讓他移不開眼楮。她是那樣耀眼而美麗,讓他痴迷地想永遠霸住她,要她永遠陪著他。

他是這麼樣的渴望著她,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這麼饑渴地想要留下一個人!

激越的心情讓他閉上眼楮,俯,虔誠地將吻輕輕地落在她的唇瓣。

他的輕啄很快地轉變成輾轉吸吮。

當他心中的渴望一旦浮現,便像洪水般開始-濫奔流,無法抑止。

他捧著她的臉,竭盡可能地搜括著所有來自她的氣息。熟練地撬開了她的牙關,靈舌滑進她口中溫暖的香津,怎麼也不滿足地催促著她回應他的熱情。

一陣燥熱取代了溫暖,逐漸地佔據了她的身體,不能呼吸的窒息感逼她不得不從夢境退出。

她長睫微微地掀了兩下,意識逐漸沉澱回現實。他的俊顏在面前放大地呈現,讓她驚得瞪大眼。

「你做什麼?!」她猛地想坐起推開他,但多日未進食的耗弱讓她又頹然地倒了回去。

「你醒了。」他低啞的聲音中帶有微微的激動,他努力地克制,不想讓她發覺。

「你在這里做什麼?」湛璃雖然虛弱,但個性一點也沒變,冰冷的眼神向他吐出恨意的火焰,「你不是答應過我,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怎麼,這麼快你的諾言就失效了?」她冷冷地笑,卻虛弱得喘好幾口氣才能把話說完。

「你用絕食來折磨自己,不就是要逼我出來與你相見?好,你的目的達到了,現在,你終于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想要怎樣?」

她虛弱的模樣讓他心疼,現在即便她再有什麼天大的要求,他也會下遺余力地幫她完成。

但是他的心急听在她耳里,卻成了另一種污蔑的含意──仿佛她只是個無理取鬧的貪求女子。

「我想要怎樣?」她張狂地失笑。「我的要求你不是最清楚,只是你總不肯放過我。那麼我再說一次,我要回家!我要你放我離開!」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又在說這個!他氣憤地激動起來,長臂一伸便緊緊將她摟進懷中。「我是不會放你走的,我不可能放你走!」

因為他很需要她!他非常非常的需要她!

「那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即使枯瘦的手腕使不出半分力氣,她仍不放棄推開他。「我不要見到你!你這個惡魔!」她氣得捶打他。

「如果我不出來見你,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讓自己餓死?」他堅決地擁著她,不受任何外力影響。

「就算是又怎麼樣?命是我的,輪不到你來管!」她剛烈地回應。

「我不能不管!」他激烈地向她吼。「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許去!即使是陰曹地府也一樣!」

他瞪著她訝然瞠大的美眸,一股痛憤的決心驀然涌上心頭。他大聲向外喊道︰「來人!來人!」

「奴婢在。」門外的高嬸急急忙忙地奔入。

「把飯菜拿來!全部拿來!」

「是!」高嬸不敢延誤,急急地奔向廚房。

「你要做什麼?」她驚訝地抬眼向他,他的表情透著無比的堅定,那灼灼的眼神竟使她一時間陷入怔愣。

而在她猶震懾著不明所以之際,膳食已快速地擺滿了松風閣的圓桌。

「全都給我下去。」厲禎一揮手,喝退了滿室僕婢。

他憤然地步下床榻,那堅硬的背影散發著銳利的氣勢,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制止,只能呆呆地看著。

當她回神,他高大的身形已再度欺回了她面前,手上端著的餐盤放在床旁的幾上。

「你要做什麼?」她得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將這句疑問擠出口中。

她不知現在胸中那陣莫名的強烈騷動所為何來,是出自害怕,抑或……純粹的因為他?

「你自個兒不能進食,看來是要人幫你。」

他坐近她一點,她便不由得往後縮一寸。直到背貼住牆壁,她退無可退,只得任由他的氣息包圍住她。

他臉色嚴肅,一手抵著她身旁的牆壁,一手捧著瓷碗。

「吃下去。」

「我不要!」她飛快地啐道。

「不要鬧脾氣,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我當然知道!這是我的命,我比你清楚得多!」無論何時,她總不忘伸張自己的自主權。

「你別惹我生氣。」他盡可能保持聲音輕柔。「吃下去。」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她氣得伸手想打掉他手里的碗,卻被他機靈地閃開。

厲禎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捧著碗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

她對他究竟是怎樣的影響力,為何總是能在一瞬間挑起他的愛憐,又在另一刻激起他的怒氣?

她難道不知道她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他惱火著她不知愛惜自己,硬拉住她,將她整個人扯進懷中。他把飯碗硬湊至她唇前,強硬地命令︰「我叫你吃下去!」

「不要!」

那就不要怪他用強的!厲禎心頭火起,一手掐住她面頰,強迫她張開嘴,將碗中稀粥強倒進她口中。

「唔……唔……」她拚命掙扎,卻根本敵不過他。

「吞下去。」他硬合起她的嘴巴,擊打著她的穴道要她吞咽。

當飯碗中的粥見底時,厲禎幾乎以為他已達成目的了。

當他心滿意足地松開對她的鉗制,湛璃卻措手不及地推開他,爬到床邊,一下哇啦哇啦地將肚里的東西再度全部清空。

「你……」厲禎簡直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我如何?」她回過頭來,看見他驚詫的表情,心中竟有種報復的快感。「你說天底下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她冷瞪著他,費盡全力地向他吼︰「我告訴你,這天底下也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慕湛璃做任何我不願做的事!包括你在內!」

「你──」厲禎霎時氣昏了頭,不假思索地撲向她,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強將她拖到餐桌旁。

「吃下去!你給我全都吃下去!」他狂怒著撇去了剛才慢條斯理的程序,直接用手抓起菜肴,粗魯地往她口中塞去。

「唔!唔!」湛璃死命地甩著頭,死也不受他的控制。

她奮力地捶著他,卻對他一點影響力也沒有。被硬塞了好幾口後,她也逮著機會,發了狠地往他的手用力咬去。

「該死!」厲禎吃痛,猛然抽回自己的手。

湛璃逮著良機,迅速跑到一旁,跪在地上,用手指拚命地挖著喉嚨。

厲禎的眼神愣愣地跟著她轉,而當她奮力地把剛才吞下的食物再度吐出後,他完全被擊潰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堅韌的意志,更不敢相信的是,那竟存在于一個如此縴弱的女孩身上?!

他的身子劇烈搖晃,忍不住跌坐在桌旁的椅上,顫聲問︰「你……當真這麼想死?」

「不,我不想死。」湛璃慘白著臉,緩緩地回過頭。「但如果你非將我囚禁在這里,我、寧、願、死!」

她的每一個宇都像炸彈一般,竄進他的耳殼,在他腦中爆炸。

某種熟悉的恐懼從他心底疾速地膨脹,繼而炸開籠罩住他全身,緊緊地纏繞著他。他猛烈地顫抖,也急喘了起來。

他彎將臉緊埋在雙手之間。

他仍舊必須孤獨一人嗎?難道這真是他的宿命?

他只是想留住她,他只是想看著她、擁著她、吻著她、聞著她,他想好好地待她,把她當作生命中的珍寶相待……

難道這些都是不應該的罪過嗎?

她竟是如此地怨憎他,怨憎到用她的生命來和他抗衡?!

他急遽地喘息,那椎心的痛楚卻加倍向他襲來。

她就這麼想離開他?!

那種令人暈眩的痛苦迅速地集中在他腦門,讓他昏昏沉沉地無法思考。

他得花費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幾乎喪失的魂魄再度找回來。

他緩緩地把頭從掌中抬起,她那雙毫不服輸的明眸是他唯一看得見的東西。

他不得不承認,他輸給了她!

面對這樣堅強的意志,任誰也無法再堅持下去。

如果這就是她要的,他會給她!即使……這代表著他是將自己推回那永不見天日的煉獄!

「好……」當他听見自己虛微的聲音時,仿佛有千萬支刀在剜著他的心。「我放你走……我放你走!」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沖至她面前,一把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用力得幾乎要揉碎她的筋骨。

方才與他的對抗耗盡了她所有力氣,虛弱至極的她再也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我放你走……我放你走……」他在她耳邊喃喃地重復,「這樣你高興了嗎?這樣你滿意了嗎?」

滿意?高興?她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兩個詞卻在她渾沌的腦中飄蕩。

是啊……她終于勝利了,她終于達到她的目的,她的確應該滿意和高興。但是……怎麼回事?

好奇怪,為什麼她心中除了極度的疲累,怎麼竟完全感覺不到半分與兩者相近的感情?

這究竟是怎麼了?!

她還在疑惑,肩胛後方傳來的濕熱感覺卻讓她渾身劇震。

那是什麼?!半閉的眼眸突然睜大,她震驚著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想探究那熱燙濕意的來源。

但是他卻不讓她這樣做,他緊緊地壓著她,不讓她離開。

「這樣就好……拜托你,這樣就好……」

熱淚仿佛壞了閘門一般,滾滾地從他雙目奔騰而下。他緊緊地抱著她,想將最後一絲溫暖牢牢地刻印在心里。

他會放她走,但不要是現在。

就請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哀悼他生命中注定的淒清吧!

「姑娘,請用膳。」

高嬸的臉色有著濃濃的憂愁,如同這府中的所有人,從听到王爺準備讓小姐回去的消息起,一顆心便沉到了谷底。

湛璃冷冷地瞥了餐盤一眼,「放著吧,等會兒我自己用。」

「那不成。姑娘的身體太虛弱了,王爺吩咐奴婢得好好地照料姑娘,直到姑娘完全復原為止。」高嬸口是心非地說著。

其實她根本就不希望小姐康復的那天到來,因為王爺說過,小姐什麼時候康復,就什麼時候讓她回去。

小姐一回去,不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嗎?那王爺怎麼辦?難道就永遠這麼沉郁下去?

「王爺吩咐、王爺吩咐……你們什麼都是王爺吩咐,難道就沒一點個人的主張嗎?」她用力地一擊床褥。

經過三天的療養,她已經逐漸地康復,因絕食而喪失的氣力也慢慢地恢復。但這一切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她很煩躁,莫名所以的煩躁!

她的雙手蒙住臉,靠向曲起的膝蓋。

她究竟是怎麼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已經達成了她的目的,照理說應該歡欣鼓舞才是。

可是她竟然快樂不起來,甚至一日比一日還暴躁易怒。

她究竟是怎麼了?有誰能夠告訴她?

「姑娘?!」高嬸被嚇到了,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話惹怒了小姐。

察覺了高嬸的驚恐,湛璃狠狠地嘆了口氣。她知道這和高嬸沒有關系。

「算了,沒你的事。你先退下吧。」

「……是。」高嬸猶豫了下,最後決定還是順從小姐的意思比較保險。

她福了身便準備退下,而湛璃從被褥中悄悄抬起了眼觀察她的行動。當她看到高嬸的腳步跨過門檻時,某種難耐突然激她開了口。

「高嬸,等一下!」

「姑娘?」高嬸疑惑地回頭。

「你……我……」和高嬸的眼光一接觸,湛璃頓時吞吞吐吐,盤據在心頭的疑問變得難以出口。

「姑娘,您想問什麼?」高嬸不解。

「我……」猶豫了下,湛璃一咬銀牙,閉上眼楮,逼出自己時問題。「我是想問,你……王爺呢?為什麼都沒有看到他?」

已經三天了,他從沒出現在這松風閣一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爺?」這下換成高嬸遲疑了。「可……可是姑娘您不是說不想見到王爺的嗎?」

「我──」辯駁的話戛然而止,湛璃瞪大了眼楮,壓住自己胸口。對呀!她不是不想看見他的嗎?怎麼……

「我……可那是因為他那時不肯放我走,所以我才……」她慌亂地轉著眼眸,「但……但是他現在既然已經要放我走了,所以我只是想問問他……沒別的意思……」

對,沒別的意思!湛璃再一次告訴自己。就只是她話中的意思而已。她問起他,她掛念他,純粹只是因為覺得奇怪而已,以他的個性怎麼可能就這樣銷聲匿跡。

只是因為好奇而已,和他那天的眼淚沒有絲毫關系!

「姑娘的意思……」她模糊的回答卻使高嬸重燃希望,「是想見王爺嗎?」

「我──」怎麼可能!

否定的話正要月兌口而出,卻突然梗在咽喉,胸口的心跳疾速地加劇,她掙扎了半晌,終究無法對自己說謊。

「……是,我應該是想見他的。」她閉上了眼,輕輕嘆氣。

高嬸登時欣喜若狂,開心得連回答的語調都浮動不已,「是,那麼奴婢立刻幫您尋王爺來!」她轉身便要往外跑,但是才一轉身,她就知道自己不用去了。

厲禎就站在門口,一雙眼楮膠著地緊盯著床上的人。

她的話他全都听在耳里,她所有的起居他也都了若指掌。這三天來他從未離開過松風閣,卻因為拘泥著他的承諾,不敢進來和她相見。

高嬸識相地迅速退下了,留下厲禎狂熱地痴痴凝望著她。

他一步一步地緩緩前進,到離床前還有一段距離,他便停下了。

「你……想見我?」他低嗄地問,聲音中滿是極力壓抑的顫動。

「你──」她聞言劇震,猛然睜眼向他。

就在視線相接的那一刻,所有的話都不用再說了。他灼灼地凝視著她,正如她同樣痴迷地望著他。他倆的眼神交纏在空中,像是強烈的引力,將他一步步拉到她身邊。

為什麼都不來看我?她想問,但是問不出口。

「坐下吧。」她手指著床邊的圓凳。

「謝謝。」他坐下後,眼神飄到一旁的茶幾。「你正要用膳?」

「嗯。」她點頭。

「這些天……吃得好嗎?身體有沒有什麼不適?」

「還好,多謝關心。」

一陣靜默突然橫亙在兩人之間,尷尬的兩人雖想打破僵局,卻生澀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都還不習慣承受這久違的和平。

但是,他還是先開口了。「你……還沒用膳吧?」

「是,正要用。」湛璃正不解他一再問這話的用意,卻已看到他笨拙地捧起碗匙。「你……」要做什麼?

「讓我喂你,好嗎?」

他誠懇的笑容中帶著期待,而她發現自己竟然完全喪失拒絕的能力。她忘了作聲,只是輕輕地點頭。

他欣喜若狂地坐到床緣,舉起了湯匙,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她。

她也柔順地依著他,一口一口。如黑曜般的瞳眸離不開他溫柔而專注的表情,她突然開始恍惚。那溫溫的液體流入她的咽喉,似乎沒抵達胃,竟反而包圍了她的心。

無聲的感情靜靜地傳遞,就在這段靜謐的時光中,沒有人說話,也不覺得應該要說話。

等碗都要見底了,他才收手。她看著他轉身放置餐具,不知怎地,突然嗤笑出聲。

「怎麼了?」他問。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笑,好像……每一次我們見面,你總是在喂我吃飯。」她歪著頭笑看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竟覺得他錯愕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愛。

「這……」他愣了一會兒,也不禁發笑。「這麼說來,倒還真是這樣呢。」

「就是啊。」她笑得更是開心,連大眼都眯成了新月。

他靜睇著她美麗的笑顏,這是頭一回他看到她笑。那竟是種意想不到的絕艷,他痴迷了,單單就在那一瞬間。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撫上她白皙的面頰,而她的笑容在同時凝住。

「怎麼了?」他的眼神那樣迷醉,散發著奇異的光彩,讓她的心猛烈撞擊。

「你笑起來很美。」他輕淡地喟嘆,手更舍不得離開。

「是……是嗎?」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小鹿亂撞,她不禁羞怯而忐忑地垂下了眼。「我不知道,沒人這麼說過。」

「那是他們不懂得欣賞。」他笑著說。

「你──」她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麗顏,臉上盡是誘人的桃紅。她心中只求著他別再繼續這種難為情的話題了。

她前所未見的嬌羞像是珍貴的瑰寶,讓他瞬也不敢瞬地牢牢盯著,想將之變成永恆的回憶。

「你……不恨我嗎?」他語音顫抖,握緊了拳頭。

「為什麼?」她訝然抬眼。怎麼會突然說這個?

「我對你做了很多壞事,甚至還……還壞了你的清白。」他本來想用一輩子來補償她,但是……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她的臉倏地整個通紅,羞煞地低著頭。她咬著下唇,思索了半晌,最終卻吐出個她連想都沒想過的答案。

「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失了一切憎恨他的心情,她甚至忘了以前是怎麼生他的氣的。

是因為他答應要放她走了吧!應該是這樣沒錯。她盡力地這麼說服自己。

他猛然睜大雙眸,不敢相信這就是她的答案。他原以為她會恨他、她會吼他,但是她什麼也沒做,除了低聲地原諒了他……

仿佛有什麼東西塞住了他的胸口,讓他突然呼吸困難。他強迫自己別過頭,站起身,他必須強迫自己趕緊離開她的身邊。

天曉得,他剛剛又多麼想破壞諾言,強留下她了!

他疾速地走著,而她的眼眸緊張地追著他的背影。當他將跨出松風閣時,她再也忍不住,激動地問︰「你……你還會再來嗎?」

他瞬間定住,手掌握著門框,緊得關節都泛白。

他不應該再來,那只會增加失去時的痛苦。厲禎太明白這道理,卻讓他更怨恨自己軟弱的意志。

她美妙的詢問引誘著他往甜蜜的陷阱中掉落,他已無力抗拒。

「會,我會再來。」

豈只如此,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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