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弦 第十二章 宿夜,新聞(2)
微淺的失落一直伴隨她回到家里,一路上心底竟隱約懸著一線期盼,希望電話忽然會響,希望他的車子會忽然身邊出現……沮喪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段的確高超,一來一往之間已將她的心牽動成亂。
洗漱後她百無聊賴地看電視,音樂台里正在訪問四個男人,那是聞名世界的愛爾蘭音樂組合,全球專輯銷量超過三千四百萬張。
很多年前,在佔南弦房中可以臨風眺遠的窗台上,每一個假日的清晨和黃昏,于無由而莫名的快樂中,曾以音樂打動過她無數次的就是這幾個男孩,即使其中一位單飛後,也仍使她異樣迷戀。
熒屏上氣氛熱烈,四個手舞足蹈的帥哥都是球迷,當被問到他們之間誰足球踢得最好時,幾個人一致指向右邊那位,依次而來是最佳前鋒和最佳後衛,左邊那位則是——最佳板凳隊員。
她在笑不可遏中再次想起了佔南弦。
總有一些人,總有一些歌,沉澱在年少最深的記憶。
只要稍稍觸及,就會引出已陳舊的苦澀情懷,事隔多年後再度重听Unbreakable熟悉的旋律,仿如往事在耳際輕輕吹氣,提醒在從前的那年那日,正是這人這歌,陪伴過從別後孤獨無依的自己。
曾經他們眼中閃亮的星光,象極了那兩千五百個日夜里她內心最渴望見到的人。
而今時光已在四人的容顏上留下年痕,歌欄仍在,而朱顏已改,福態蛛絲可見,俊秀早不復當年,他們已非曾經的男孩,如同她,也早跨越在年少的幾世之外。
在萬水千山之後回頭去看,只覺世事無日不滄桑。
正對著電視發呆,乍然听到敲門聲,她整個人從沙發里扎起。
盯著門後狂喜與恐懼緊密交織,那麼希望在她等了幾乎半生之後是他終于到來,又那麼慌亂,害怕在她好不容易耗費了半生才平復之後,卻還是他卷土重來。
手心微微沁出細汗,隔著門她怯然輕問,「誰?」「你希望是誰?」她幾乎流淚,額頭虛弱地抵在門板上,良久,才能轉動把手放人進來。
「你開的是門,還是你的心?」優美唇線在勾起之後覆下,她被裹進一身汗意伴隨著男性氣味的旋渦,佔南弦在她舌齒間輕喃,「下次別再讓我等到天長地久。」昏沉意識里掠過心底最深的嘆息,從此再也回不去了。
他松開她,輕喘調息。
手掌下他的衣物全然濕透,她問,「你運動過?」「貴賓席的嘉賓可以在賽後和球員比試,我和費德勒較量了一下。」佔南弦拿出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後扔給她,「叫他們給我送些衣服來。」雙手一掀直接除下運動恤,徑自往她的浴室走去。
「喂,你……Hello?請稍等。」她追過去,「你的一些衣服是指什麼?」
他回首一笑,傾身取過她手中電話,「正裝,襯衣,內衣,襪子,皮帶領帶,隨便什麼揀齊送來,對了,不要睡衣。」再把手機扔回她手中,「告訴他們地址。」他的笑容無比飛揚,星光熠熠的雙瞳定格在浴室門後,正對上她傻住的美眸,然後門扇在她面前喀嚓關起。
她恐懼地拿起電話,「剛才他說什麼?」千萬千萬別告訴她他真的打算在這過一整夜,「你沒有听錯?哦……」確認後的答案令人無力,「你記一下地址,請送到這里來。」
二十分鐘後衣物還沒送到,而佔南弦已裹著浴巾出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退到客廳里一角,戒備地看著他。
濕漉漉黑發上的水珠沿著頰線滴落在他的胸膛,浴水後的黑眸愈顯清亮和野性十足,似笑非笑的朗容惑人異魅,「嘿,我雖然沒指望你尖叫著撲上來,不過你這種反應也太讓我傷心了。」
她馬上反駁,「這位同學,我還沒拜托你在別人家里自重一點呢。」她是很喜歡男色沒錯,也與他有過雲雨之歡,但二十五年間何曾試過在如斯夜里,和一個只下半身裹著一條半短浴巾的男人待在一起?蒼天在上,她柔弱的心髒真的已經砰砰跳到了承受不起。
他看了眼電視,「你在看他們?」多少年前的六月份,愛爾蘭國家隊以點球憾敗給西班牙結束世界杯之旅後,那四個男孩當時唱了一首歌來迎接歸國的球隊。
他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久久沒有移開。
是,那是他們曾經最心愛的歌,WorldOfOurOwn,我們的世界。
如同,此時此刻。
眼看著他就要走過來,敲門聲忽然響起,她直沖過去,解月兌般松了口氣,幸虧衣服送來得及時,再不來她的鼻子跟心髒要一起浴血了,她打開門,卻差點一口鮮血先從嘴里噴薄而出,「臨——臨路?!」朱臨路一手勾過她的脖子,聲音大得近乎咆哮,「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叫你別找我,你這蠢女就真的一次都不找?!」他一腳踹開門。
「我——」她決定閉嘴。
廳里佔南弦正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眯眯笑彎了唇,看著她和朱臨路。
朱臨路象突然被人在嘴里塞了個鴿蛋一樣無法反應,而出浴未幾的佔南弦臉上的笑容則幾乎擴大到了耳根,「朱總剛好路過?」她以手捂臉,絕望地想,居然開這種玩笑,老天爺真的是太荒唐了。
長嘆一聲,她用力把僵在原地的朱臨路推出門外,對從電梯里出來的人指指門內,「把衣服送進去給那位先生。」然後假裝沒有看到朱臨路的臉色千變萬化,她把他推進電梯里幫他按下一樓,「改天再和你解釋。」回到屋里佔南弦已簽好單子,她把來人送出去,砰聲甩上大門。
「嘿!嘿!」他無辜地舉高雙手,唇邊依然蕩漾著心情極好的淺笑,「我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他今晚會來。」她咬牙切齒地指著他,「你快穿上衣服回去!」他嗤笑出聲,向她走近,「做你的春秋大夢。」看她躲往一邊,他的眸光倏然深沉,「你敢再躲一次,我保證你明天一天都見不到太陽。」「Fuckyou!」她尖叫著跳上沙發,險險避過他抓來的手。
他一怔,繼而哈哈大笑,「Mypleasurehoney.Cometofuckmeplease.」
她在他跨步過來的同時跳下沙發扶手,氣急敗壞,「我原諒你不諳英文的精髓,讓我翻譯給你听!那兩個詞的意思是,快滾你的蛋!」她撲進房間,將門反鎖後激烈喘氣。
「寶貝。」門板另一面傳來他柔和聲線,「告訴我,你有沒笑得象只偷腥的貓?」
她撫撫臉頰,把不知何時已翹得老高的唇角努力拉平,「沒有!」說話一出再忍不住撲哧而笑,同時听到外面傳來他壓低的愉悅笑聲,不知為何那一剎她有種感覺,似乎他與她一樣,已多年不曾如此快樂。
「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咳嗽了不肯吃藥?」他問。
「恩,那個藥水好苦。」「不管我使盡千方百計,連口水都哄干了,你就是死活不吃。」「哼!你還說,最後竟然威脅要打我!」「我只是想意思意思地拍兩下你的小而已。」她得意地笑,「結果你沒打著啊沒打著,哈哈哈。」「跟現在一樣,被你躲到了房內。」他溫柔的語氣仿佛無比寵溺。
她雙手捧著臉,怎麼還是熱得發燙,「喂,你好走了。」「寶貝,後來我沒機會告訴你,其實在那之後我專門學了一種技藝。」「什麼?」「如何尋找備用鑰匙。」她大笑到激烈咳嗽,然後听到 嚓聲響,眼睜睜看著門縫被打開一線,情急之下她想也沒想直接跳上床爬到窗台,「你別過來!」門開處他笑容倏斂,臉色微變,沉聲道,「快下來。」說完緩慢退後一步。
她稍稍心安,試探著把腿放下踮往床面,他的神色有些嚇人,她開始後悔自己的鹵莽,只得事先聲明,「不許打我。」他雙眸里再度閃起她愛極的星光,薄唇半彎,「這麼多年怎麼就一點沒改,還是那麼沖動任性。」孩子氣得讓人既想笑,又心疼,「一根汗毛也不會動你,下來。」她呼口氣,跳落在床,然後回到地面,想了想,已自搖頭失笑,「我也不知今天怎麼了。」完全不是平時的她,不管是行為還是心態,全都月兌離了平日的軌道。
他走過來,「你明明知道的。」她別過臉,避開他奪人心魄的凝視,內心有些迷惑,不知道是否在多年以後,當心底的防線不知不覺中放下,這樣的她——從前那個少年的她,是否只會呈現在他面前?下一瞬感到他手臂施諸她腰的力道,強得不似只擁著她那麼簡單,她微驚看他,「你答應過——」他封住她的唇,扯開浴巾將她壓倒在床,極輕柔道,「我怎麼舍得打你,寶貝,我不過是想好好寵寵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