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滿甲天下 第十章
另一邊,剛跨進會所,美滿就意識到她做了蠢事,輕易地被人煽動了。如果就這樣沖出去大展潑婦本色,告訴她「老娘不是好惹的」,雖然很解恨,但也無疑是給了各方最好的官方答案。
笨死了!她就不應該來!
有了這層領悟後,美滿撇了撇嘴角,心有不甘地悻然轉身正要離開,很不想听見的甜美女聲從身後的走廊上傳來。
興許是怕對方听不見,為了蓋過音樂聲,這兩個女人說得很大聲。
「你也真是的,去跟林愛鬧什麼,這下好了,風頭給她們出足了,倒是你,招來一堆唾棄。」
「那又怎樣,現在她也不過就換來些同情而已。誰不知道她是因為過氣了才來做制作人的,難道我會怕了她?」
「你別小看網民的力量,事情鬧大了那些口水能淹死你。」
「沒那麼夸張吧……」莫薔的聲音里總算是透出了一絲擔憂。
「誰知道呢,總之以後誰惹丁美滿就是了。沒想到她還認識林愛,也不知道她這一年多去哪了,搞不好混得還不錯呢。」
「得了吧,就她那德行?」
「哈哈,也是。要姿色沒姿色,要手段沒手段,要真混得風生水起,也不會回來吃這碗辛苦飯了。」
她們笑做一團,完全沒注意到一旁握拳咬唇豎眉瞪眼的美滿。
好巫婆的笑聲!好邪惡的女人!這要她怎麼忍、怎麼忍哇!!
總不能為了旁人的說法和那些虛無的名聲委屈自己吧?在短短數秒內,美滿想得很通透,明天會怎樣她懶得管,至少今晚她要發泄,要把這女人打得以後听見「丁美滿」這三個字就聲淚俱下!
想法等于行動向來是美滿的特征,所以這個念頭還沒終結,她就蹬著高跟鞋,直沖莫薔而去。
眼看目標近在咫尺,忽地,有一雙手不期然地出現,從她身後繞出,纏住了她的肩,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能阻止她的行為,順便將她拉進懷里。
「誰、誰啊?」猝不及防的她揮舞雙手,邊嘗試著掙扎邊吱唔著詢問。
「我。」扼要的回答。
聞聲,美滿停止動作,像條認命乖順下來的魚,瞳間多了一抹欣喜,「凌嘉康?」
「嗯。」凌嘉康松了松手,距離依舊貼得很緊,讓她幾乎能清楚感覺他唇間輕吐出的氣息,「有記者,你是想明天被披露在夜店和知名經紀人偷情,還是希望看見自己以‘為前夫爭風吃醋撒潑’的姿態登報?」
「咦?」他怎麼就知道有記者?
「職業敏銳度。」輕易就看出了美滿的困惑,凌嘉康很不吝嗇地給出解釋。感覺到不遠處正有一道充滿殺氣的目光投來,並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他不露痕跡地抬眸,目光對上正朝著他們走來的賈天夏。他神情自若收回目光,反而更親昵地摟住美滿。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心以為凌嘉康是在替她解圍,再加上這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建立出來的革命友情,所以對于這看似很像情人間才有的舉止,她並沒有太在意。
「送你回家。」他沒回答,拉起美滿就走,因為再逗留下去就屬于給情敵創造機會了。
視覺的偏差讓美滿始終沒注意到身後的賈天夏,茫然地任由凌嘉康推著自己走出會所,撲面而來的風才總算讓她清醒了些,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可是那個女人……」
「雖然我的錢只留給我未來老婆用,但是幫朋友處理垃圾還是可以的。」言下之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完全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他會幫她做得很漂亮。
「但是……」她還在掙扎。
「請你吃宵夜。」
「好!」所以說,女人一旦被掌握了弱點,就會不堪一擊,輕易就能一手掌握。
等到賈天夏追出去的時候,只來得及抓住到那道很囂張的車尾燈,懊惱地低咒了聲後,他轉眸看了眼明顯是跟出來看戲的謝穆堂,壓抑情緒,偏還是忍不住低喝︰「給我車鑰匙。」
「開玩笑,我跟你一樣啊,出來喝酒從來不開車。」謝穆堂置身事外地聳肩。
他只好不甘地又掃了眼早已悄無聲息的街頭。
「原來是凌嘉康,好玩呢,他們倆什麼時候那麼熟絡的?」謝穆堂實在很喜歡火上澆油這個動作。
「我就知道那個皮條客有預謀!」
飽含著殺氣、怒氣、酸氣的怒吼聲從賈天夏口中飄出,可惜他口中的那位「皮條客」完全都感受不到,正悠然自得地享受著「抱得美人歸」的滋味。
明顯能感覺到身後有記者尾隨著,凌嘉康還是不加避諱地下車,繞到另一邊替美滿拉開車門,待她下車後,便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往不遠處的意大利餐廳走去。這種親昵的舉止,在旁人看來儼然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唯有後知後覺的丁美滿絲毫都沒察覺到,兀自發泄著對莫薔的強烈不滿,「你說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我就沒見過那麼厚顏無恥的第三者。難道還是我搶了她男人不成?居然還跑熒幕上去叫囂,腦殘吧。」
「是挺殘。」凌嘉康好心情地領她入座,溫柔附和,還特意挑了個靠窗口的位置,這算不算是體貼狗仔?
「欸,你還沒告訴我,怎麼突然跑回來了?不是還有宣傳沒做完嗎?」逐漸的,她總算回了神,把莫薔拋到了腦後。
「你方向感差,怕你迷路,所以回來陪你。」邊翻看著服務員遞來的菜單,他邊很順口地回道。
「迷路?」這麼抽象的詞匯,丁美滿很難一下子理解。
流利地點著菜單,搞定後,他順勢喝了口水,看向美滿,「還記得你的奮斗目標嗎?」
奮斗目標……
她當然不會忘,自從某一日凌嘉康拉著她去一家想要易主的葡萄園葡萄園,哄騙慫恿她一起出錢買下葡萄園後,她的人生目標就是……賺錢!養葡萄園!等著十年後的收成!
「看來記得。」丁美滿是個很通透的人,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什麼,對于她的反應,凌嘉康回以激賞一笑,「沒有變吧?我是不是該提醒你一下,你回國是想要工作,而不是為了賈天夏。」
「當然!」美滿想也不想,用力點頭,不僅僅是說給凌嘉康听的,更為了堅定自己的想法。沒錯,她是為了賺錢才回來的,賈天夏對于她而言只能是過去式。
身為一個經紀人,必須要比單純的商人更奸,所以凌嘉康從來不喜歡做沒有成效的投資。就像花下血本去捧紅一個新人一樣,他可以給丁美滿很多,甚至扮演著朋友的角色以她最能接受的方式陪在她左右,前提是她必須听話懂得回報感恩。無疑,美滿此刻的言行讓他很滿意,「說吧,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的。」
「我需要一個主持人,我跟小愛商量好了,她也答應了,只要你點頭就可以。」
「那個莫薔不是很好嘛,又是你們電視台的,不需要特地到我這來挑人吧。」他雙手盤于胸前,像是警惕的豹,隱隱察覺到了他的獵物原來並不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關系,怎麼共事啊……」
「丁美滿,我很好奇,你是不是也會那麼排斥我的某位前任女友?」
「呃……」他的前任女友關她什麼事?
不必回答了,她的表情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他不爽地嗤聲,忍了許久,最好還是願意給她時間,適時地退一步,「算了,出場費多少?」
「還需要出場費哦?」事實證明,凌嘉康不是退一步,而是半步而已!
「廢話,你又不是我老婆,憑什麼享受夫妻共有財產,最多給你打八折。」
「……」
「或者我陪你睡一晚,我買一送一。」他擺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態,賠本生意也照做。
「凌嘉康!你怎麼不去死哇!」可惜,丁美滿完全不領情。
她天真的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就跟他們剛認識時,他時常會在通電話時說「跟天夏離婚吧,算命的說我們倆比較配」一樣,在娛樂圈里打滾的人,應該都擅于把玩這種半真半假的調調。
可她的閱歷尚還不夠讓她明白,沒有男人會對一個毫無感覺的女人開這種玩笑。
天色蒙蒙亮,陽光從厚實的雲層後射出,為這個很不尋常的清晨揭開了序幕。
全城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新鮮出爐,就在娛樂版的某個不算惹眼、卻也讓人無法忽視的位置上,赫然刊登著一篇標題為「昔日夫妻,各自尋歡」的文章,莫薔被正式判定為第三者,而賈天夏這個別人筆下的「負心漢」卻著實好奇究竟什麼時候婚外情了。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旁邊配著的那些照片。有賈天夏和莫薔並肩走進419的,天知道,他不過是剛巧在門口遇見莫薔而已;還有凌嘉康和丁美滿在某家餐廳享受宵夜的、最顯眼的就是那張在夜店擁抱的!
時針剛指向六點,通宵達旦加班的人流正打算散去,便瞧見他們台那位向來遲到早退頻頻請假的制作人帶著一身疲憊沖進辦公室,身後還尾隨著一輛推車,車上全是報紙,一摞一摞的。就算身為制作人需要時事情懷和時尚敏銳度,也犯不著買那麼多相同的報紙啊!
「繼續買!把你視線範圍內所能捕捉到的全買下來!」很顯然,只是如此他覺得遠遠不夠,仍舊對著手機咆哮。
「天夏,其實……不用那麼偏激吧,報紙的保質期很短耶,過期了要怎麼處理……」手機里傳來謝穆堂有氣無力地聲音。失戀的男人真很恐怖,一整晚,不僅折騰自己,就連周遭朋友都要跟著倒霉。
「你不認識林則徐嗎?沒听過虎門銷煙?」還能怎樣,難道要他把這些登著美滿和皮條客擁吻照片的報紙裝裱掛起來?當然應該焚燒了,眼不見為淨!
謝穆堂沉默了。
四周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也沉默了。
听起來事情大條了,連林則徐都搬出來了。
就是在這樣的一片寂靜中,突然有陣足以把五線譜唱成八線譜的歌聲傳來,「昨日有雙手攜著你,我發覺我落淚我妒忌,想跟你分離將你盡量忘記,我怨勇氣匆匆不預備,再次見你狠心不來難勝利利利利利……」
賈天夏如遭雷劈,頓住氣勢洶洶的腳步,慢悠悠地轉過頭,想要看清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可以把歌唱成這樣,既然自己編曲了干脆也把詞換一下啊,用得著字字句句直戳他心肺嗎?
還沒看清究竟是哪個不怕死的會在這時候唱這種歌,周圍就響起了齊刷刷的抽氣聲,隨後本想看熱鬧的人群一哄而散,整個辦公區域忽然靜了,賈天夏的目光隨即對上了邊唱邊跳活力十足的賈老爺子。
「你來做什麼?」很不詳的預感襲來,讓他的眉心更加糾結了。
「我兒媳婦……前任,我是說我前任兒媳婦上報紙了。」不怕死的賈老爺子屏退左右,雖然版面並不大,他還是幸災樂禍地揮了揮手里的報紙,輕蔑的視線在身旁的推車上停留了片刻,「這家報紙的發行量那麼大,你以為能壟斷成功嗎?」
這話說得太對了!導致天夏完全找不到反駁的據點,只好咬牙撇嘴,兀自往自己辦公室走,不去理會身後那位看起來很歡樂的老人家。
「我的兒啊,听爹一句話,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非要那根狗尾巴草。上次我綁來丟你車上的那個女主持不錯啊,長相甜美,知書達理,不像這女人……」老爺子不氣餒,追進了辦公室,手指用力在報紙上某張黑白照片上戳了幾下,繼續游說,「吃吃吃,他媽的只知道吃,餓慘了就吃野男人的嘴。」
「爸,我比較好奇為什麼你看起來比我還激動?」他嗤笑抬眸,隨手搶過那張正在被指手畫腳的報紙。
賈天夏的視線自動過濾了那張以他為主角的照片,飄向左下角,眼瞳越眯越緊,有隨時要冒血的趨勢。當他是瞎的?擁抱而已,有必要那麼忘我嗎,是有多深的感情?能深得過青梅竹馬、私定終身?好歹是有過那張紙的承諾,她竟然還真說忘就忘了!
「我當然激動,她有新歡就再也不會來糾纏你了,你徹底擺月兌那只豬了,我怎麼能不激動。不過話說回來,上次那個女主持的確也只能算普通,太小家子氣了。」老爺子點燃雪茄,雙腿交疊,姿態看起來沉穩內斂,可說出來的話卻大相徑庭,「小夏夏,乖,告訴爸爸,你還看上誰了,我再去幫你綁架。」
「爸……」他雙眸閃閃,很配合地湊上前,緊握住他家老爺子的手,表現出潺潺父子情,「那麻煩幫我去把那只豬綁來吧,順便把那個野男人做了。」
—— !
厚實的大手重重拍落在辦公桌上,面對兒子的不爭,老爺子氣得半晌說不上話來,最後只好把一切化作行動,狠狠地將一疊由牛皮文件袋包著的資料丟在桌上。
「什麼東西?」天夏縮回手,若無其事地掃了眼,問道。
「你自己看,無論是做老公還是做情人,人家都比你稱職多了,你還爭什麼?」丟下這句話後,賈老爺子總算是在兒子面前端出商場上雷厲風行的氣勢了,直接摔門走人。
寂靜的辦公室里,又一次響起了那段淒惶的歌聲,隨著老爺子的消失,歌聲終于遠離,卻已經成功地讓賈天夏瀕臨崩潰。欠扁的歌詞搭配上那一句「無論做老公還是做情人」,刺得他耳膜陣痛。
眸間含著慍色,他伸手挑開那個文件袋,耐著性子翻看那堆紙。
……隨後,他崩了。
滿滿三十張紙,事無巨細地記錄了美滿在離婚後的所有生活,就如他所想的那樣,那個皮條客果然是有預謀的,幾乎是在剛離婚沒多久,凌嘉康就「巧合」地出現在了美滿的生活中,機場巧遇、借著從前還算認識的身份接近她、扮演知心哥哥開導那只迷途小羔羊……所有的行為,都透著同一個目標,等著美滿把他忘記然後順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重點是……他媽的居然還有照片?那也就是說,丁美滿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爸的視線範圍內!那個死老頭就這樣冷眼旁觀他為了找個女人而發瘋,卻從來沒告訴他那女人早就跟著野男人出國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