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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滿甲天下 第三十一章

「嗯,不錯不錯,我就知道你有能力,觀眾到底還是念舊的啊,就愛看你的主持風格。以這樣的情況看來,早晚能把賈天夏的收視壓下去。這次頒獎禮的候選名單你應該也听說了吧,雖然你的節目被退回來了,也別氣餒嘛。畢竟是個新節目,我們要把眼光放遠,好好做,搞不好明年你就能和賈天夏一樣入圍最佳制作人了。你要是堅持自己主持下去的話,出鏡率也多,比起從前的風格你已經收斂很多了,下次搞不好能直接去主持那個頒獎禮,給我們電視台長長臉……」

當台長笑眯眯地端看著收視記錄,滔滔不絕地夸著美滿時,她卻沒有一絲成就感,只覺得精疲力竭。事實證明,娛樂圈這一行從來沒有真正的過氣,只要復出姿態足夠高調、前期鋪墊充滿懸念達到引人入勝的目的,那任何人都有咸魚翻身的可能;就好像平地一聲雷,趁著眾人被嚇到詫異屏息時,某個人華麗登場亮相,怎麼也會有點轟動效果的。

但那又怎樣?好比之前,怎麼就除了賈天夏沒有任何一個人建議她自己操刀重回主持台呢?熱情冷暖,利益掛帥,總之這類嘴臉美滿是看膩了,甚至排斥了。

她想要的不是這些,初衷只是為了有份工作能賺錢,接著……她慢慢把天夏當做假想敵,想證明即使沒有他仍能活得很精彩。

結果這一刻就在不遠處時,她想到只是那句平平凡凡的話。

——那就什麼都別做,只做我老婆就好。

老公、老公,這個稱呼稀松平常,平常到大街小巷里隨處可聞,興許讓人聯想起的也不過是柴米油鹽生活瑣碎,但在這種入秋時節,徐徐念叨出來,美滿覺得好暖。

「台長,做完這個月,我想辭職。」她知道自己很沖動,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據她家小助理說,當時她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一股莫名的膜拜感油然而生,就好像身前放著無數聚光燈、身後又堆著不少擋光板、還有兩台鼓風機擱在地上不停地吹,場景搞得仿佛某場武林大會里,某位絕跡江湖許久仍有傳說不斷相伴的女俠忽然再現。看台長變換著不同嘴臉勸她改變主意,身為觀眾的他們恨不得拍手稱快……

問題是!誰來理一下她的後悔?!

「丁美滿,身為即將可能再度成為我們賈家媳婦的人,請你有點志氣好嗎?辭職還需要後悔?你難道還擔心跟著我家天夏佷會為生計發愁,然後像卓文君和司馬相如一樣,一個當壚賣酒另一個漆器市中?別鬧了,真是想太多。」賈旺寶接過助理小姐遞來的熱巧克力,順勢拋了到媚眼算是向人家道謝,轉眼冷覷著美滿神經兮兮地懊惱懺悔的模樣。

「你懂個屁啊。」美滿抬頭,沒好氣地瞪著面前這個忽然造訪的小鬼。

「廢話,我又不喜歡你,沒必要和你心靈相通,你不說我當然不懂。」旺寶嘖了嘖嘴,擺出一副看上誰也不會看上她的模樣。

「說什麼哇,難道你還真要我相夫教子去?那才是真正的想太多好不好!」說著,美滿從辦公桌底下搬出一堆雜志,一本本飛到賈旺寶面前,「你自己看,到處都是關于他的緋聞,比起從前沒有絲毫收斂哇,這個男人怎麼嫁啊?」

旺寶掃都懶得掃一眼,推開雜志,繼續享用下午茶,「這種騙群眾的報道,你身為當事人還每次都當真,邊看邊噴一壇子的醋,不知道你累不累,我看著挺累人的。」

美滿重重闔上雜志,「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那些記者不寫別人,就偏喜歡緊盯著你佷子?」

「因為他是我佷子啊。」

「……可以給我個有質感點的理由嗎?」

「這個理由還不夠質感?」賈旺寶很不爽地挑了挑眉,跟著又神秘兮兮地湊到了美滿跟前,「要不然這樣吧,你暑假帶我和我女朋友去迪斯尼玩,我教你怎麼搞定我佷子,保證他以後會很收斂。不僅如此哦,你還能察覺到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你哪個女朋友?」雖然這樁交易听起來很誘人,但美滿很有必要問清楚,萬一他把所有交往過女朋友都帶去,她豈不是要干脆包架波音777?

「放心啦,就一個,一個!只有她才是我的真愛。」

「……」美滿嚴重懷疑賈旺寶到底是不是賈天夏的私生子,不然為什麼會像成這樣。

——女人何其多,只有十八姨太才是爺的真愛啊。

那個爛男人也是從小就把這句話掛在嘴上。

「別浪費我時間,到底答不答應啊?」

她有什麼理由要听從一個還沒發育的小鬼擺布?美滿剛想拒絕,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讓她不得不又把話吞了回去。

「晚餐去哪吃?」

電話里傳來賈天夏的聲音,美滿眨了眨眼,瞧見賈旺寶遞來了一張紙條。上面的字實在很蹩腳,丑得很藝術,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辨認清楚,下意識地就讀了出來,「419後面的那家意大利餐廳?」

「嗯?怎麼突然想去那家了?」天夏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疑惑。

就是那絲疑惑,被美滿解讀成了心虛,隨即打消掉了先前想要拒絕賈旺寶的念頭,很配合地開始胡謅,「哦,听同事說那里的東西不錯。」

「那等下來接你。」

于是,縱然是心不甘情不願,最終美滿還是控制不住地把賈旺寶的話當成了最高指示。並且安慰自己說,就算還未發育他至少也是個帶把的,總有些與生俱來的男人本性,應該是很了解男人心理的,何況叔叔應該都很了解佷子才對吧。

到了419會所,穿過一條狹小到幾乎只容一人通過的巷弄,又拐了無數個彎,才終于豁然開朗,丁美滿總算見識到了那家傳說中的意大利餐廳。整個過程極其曲折,讓她差一點以為自己是不是遭遇了現實版的「桃花源」。

但就是這麼一家地理位置極其隱秘的餐廳,生意卻好得出奇。門口排著很長的隊,賈天夏帶著那一臉招牌笑容和服務生寒暄了幾句,沒多久就有個男人迎了出來。

很招搖的淺灰色頭發,左耳上嵌著顆造型別致的耳釘,白色T恤搭配黑色西裝小外套,帥得有些咄咄逼人。美滿歪頭打量著他,總覺得有那麼幾分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人。

「天夏啊,真是稀客,幫你安排了老位置,可以嗎?」他咧開嘴角,很官方地笑。

「嗯。」天夏撇了撇嘴沒多大意見。

「哦,順便跟你說一聲,你上次寄存在這的酒被你女朋友喝光了,阿堂還有些存酒在,要不要喝他的?」他頭也不回,加快腳步,就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丁美滿一樣,若無其事地說道。

「女朋友?」賈天夏皺了皺眉,眼神下意識地飄了眼身後的美滿。

「就是那個莫薔啊,她上星期來的時候點了你的酒,我以為你們還沒分手,就給她了。」

按照賈旺寶的說法,如果听到賈天夏的那群狐朋狗友提到他從前某任女朋友,她就該保持微笑,不管心里有多酸,都要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所以當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肆無忌憚地吐出這些話後,美滿一聲不吭彎著嘴角賠笑。心里忍不住感慨,賈旺寶絕對是個寶啊,雖然賈天夏已經盡量避免掉讓她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打照面,但他家十四叔就是知道該怎樣拆他的台。

「算了。」天夏很慷慨地聳了聳肩,不過是一瓶酒,他不介意,但有些事很有必要說清楚,「我女人只有這一個,下次別認錯了。」

說著,他伸手把美滿拉到身邊,口吻間含著幾許炫耀。

不知名的男人順勢看了眼美滿,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又換女朋友了?這個不錯,看起來就是個上得了廳堂、滾得了床單的,比上次那個素質高了那麼點。嗯,膩了記得通知我下。」

「……」要保持微笑,要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就算美滿已經一再默默地告誡自己,可她嘴角的笑容還是慢慢退去。

真是夠了!什麼叫又換了?常听男人說「女人如衣服」,賈天夏和他那群損友還真把這句話理解透徹了,好像她真是件沒血沒肉的衣服一樣,就算當著她的面評頭論足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轉過頭,他的目光粗略地掠過丁美滿,又很快折了回來,繼續打量,片刻後,眉心微擰,問道。

「是嗎?那也許是‘上得了廳堂、滾得了床單’的女人都長得差不多吧。」美滿保持客套笑容,字字句句卻犀利得很。

「丁美滿。」他停下腳步,準確無誤地喊出了美滿的名字,「真健忘,我在機場見過你和凌嘉康在一起,原來你們倆崩了啊,電話給我,有空出來聊聊嘛。」

熟悉的人都知道,凌嘉康絕對是個佔有欲強報復心重的人,但凡是他身邊的女人,不管分量輕重都謝絕旁人的覬覦;但賈天夏不同,這一點上他很慷慨,他似乎對誰都無所謂,被挖牆角很丟臉?他從不覺得,反而會感謝對方幫他解決了麻煩。

「怎麼聊?」美滿眨眼,天真地想象著孤男寡女在公眾場所純聊天的畫面。

「隨便你要怎麼聊都可以。」

「她沒空。」某人總算按捺不住了。還「怎麼聊」,她是把他當透明的嗎?

美滿咬著唇,十四叔的最高指示又一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如果有人敢在我家佷子面前勾搭你,你一定要來者不拒!

半晌後,美滿抬頭看向那人,美目含笑,語風和緩,「我有名片,你要嗎?我跟天夏一樣是制作人,平時是會比較忙啦,不過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你可以隨時找我。」

「原來也是制作人啊,那你常跟我出來聊聊天就對了,天夏節目里爆得那些關于明星的料,有不少是從我這騙去的。」

「好啊。」美滿很配合地開始在包里翻找名片夾。

眸色含著撩撥,舉手投足透著讓人心癢難耐的女人味,伴著那一道秋波一張含著淡淡香氣的名片就這樣送進了那人的手里。賈天夏唇微張,帶著幾分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手不知不覺地落在了胸前心髒的位置,撫了幾下,那種心絞痛的滋味並沒有因此減退。關于丁美滿是什麼時候學會這種擒馭男人的手腕,這筆帳得留著回家算。

眼下當務之急顯然是宣告清楚自己的所有權,「她是我老婆。」

「啊?」很明顯,這個身份大大超過了他的想象範圍。

「右手踫她,我就砍了那人的右手。」

天夏的話音剛落,男人反射性地把那張名片移到左手上。

「左手踫,就砍了左手。」

語末,名片緩緩地飄落到地上。

「想都不準想,多看一眼都是死。」

「……你、你們慢慢用餐,要吃什麼隨便點,我先去忙。」听起來很像紙上談兵式的威脅,先暫且不論這種警告會不會有兌現的可能,出了名不把女人當回事的賈天夏竟然為了個女人放出這種話,再搭配上賈家那種神奇飄忽的黑社會背景,誰受得了?

人走茶熱,原本充斥著情侶檔的餐廳里氣氛由曖昧變為詭異,賈天夏端起水抿了口,眯著瞳目光鎖住美滿,「你皮癢了是不是?」

「沒有。」她努力甩開頭皮發麻的感覺,听似回得很理直氣壯。

「那是名片印太多嫌背著太重?」

陰森森的話又一次飄來,仿佛帶著瑟瑟寒風般刺骨,美滿打了個寒磣,沒底氣地咕噥,「是你以前自己說的啊,制作人就要善于交際,來者不拒,多個朋友多條線,丟一百張名片出去,總有一張會吊到一條大料。所以,一切都是為了工作,我的心還是屬于你。」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她全數奉還。

賈天夏就像吞了只活生生的小強般,清晰地感覺到小強的觸角在撩撥著他的舌苔,吐不出更咽不下,進退兩難。

原來,他以前說過那麼賤的話?

安全感……這三個以前美滿常掛在唇邊抱怨的字,突然無預警地在他腦中浮現。時至此刻,他才明白那究竟是種什麼感覺,即使美滿就待在他身邊,寸步不離,臉不紅氣不喘地就能吐出一連串他愛听的甜言蜜語,仍然還是擔心會失去。怕哪天一失神,他就會被別人取而代之了。

很微妙,是一種即便有再多的信任都磨滅不掉的恐懼感。可是,倘若不是都太在乎彼此,會這樣杞人憂天嗎?

「賈天夏!」仿佛是覺得場面還不夠讓他鑽心鑽肺想要離開,服務生才剛上菜,就有道極力表現熟稔的聲音插了進來。

聞聲,美滿握著杯子喝了口水,抬眸看向來人。難怪賈旺寶非挑這地方不可,這里簡直就是賈天夏各類朋友的聚集地啊!正朝著他們走來的這個男人,帶著一絲痞痞的微笑,一道刀疤從臉頰邊一直蔓延到下顎,赫然入目,有些駭人,他眉宇間的那股氣息……嗯,和賈老爺子有些像,俗稱江湖味。跟那些看見天夏就拼命攀關系的人不同,他很隨意地不用邀請主動落座,完全不把賈天夏眼眸中迸射出的逐客之意當回事;可以天夏暗中不加掩飾的排斥態度來說,對方也不像是他的朋友。

「早就听說你回國了,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害我日子過得越來越無聊了。」說話的當口,那人還大喇喇地端起他的杯子喝了口水,仿佛是嫌那水太涼,他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招手喚來服務生要了杯熱水。

「我們有再聯系必要嗎?」

聞聲,美滿頗為詫異地看向他,那是種很冷很冷的語調,她認識了賈天夏那麼多年,他總是笑臉迎人看起來很好相處,還未見過他用這種調調跟人說話。似乎,連他慣用的話里帶刺毒舌腔,他都懶得在這人面前顯擺。

「怎麼會沒有,我們的帳還有很多沒算清呢?你爸的人差點就把我弟這輩子給毀了。」對方倒是依舊帶著笑,隨著臉部肌肉的顫抖,那條刀疤越發驚悚。

那笑容里沒有一絲友善,滿是陰鷙。

天夏凝著眸,目光不著痕跡地飄向美滿,壓抑住隨時頻臨失控的情緒,淡漠起身,「走,換個地方吃飯。」

「……」即使不明白他們倆究竟是什麼關系,美滿也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挑戰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那個一直笑得很驚悚的男人,她迅速起身,追上賈天夏的腳步。

臉色要冷佞,表情要緊繃,駕車的速度一定要快,油門得踩到底,務必要超越70碼,只有這樣賈天夏才能表現出他不斷上升的怒氣值。

「那個人是誰?」街道兩邊的景物以飛馳的速度後退,丁美滿轉了轉眸子,控制住余光不去看窗外的風景,語氣盡量平緩地問,生怕刺激到他的情緒。

「哪個?」

他一點都不想在裝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的確是被問得一頭霧水。美滿深吸了口氣,壯著膽子把問題深入,「就是剛才那個很討人厭的男人哇。」

「哦。」天夏應了聲,緊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唇微張著,有些話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可當目光觸及到丁美滿那雙透著幾分不諳紛爭的眼神後,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選擇把話題輕描淡寫地帶過,「只是個常被我搶通告的仇人而已。」

「你搶通告會動員你爸的人去折騰人家弟弟?」當她是傻的嗎?賈天夏從來就不是那麼沒有能耐的人。

「你也知道我爸愛管閑事嘛。」

「……」直覺告訴美滿,他有事在瞞她。

這種感覺讓她忍不住會去胡思亂想,就算是原本芝麻般大小的事,都有可能會無限擴大。譬如,她會敏感地猜想為什麼有事不能坦白告訴她?不是說想要找她復婚的嗎?那夫妻之間應該是毫無隱瞞的才對啊,她就那麼不配參與到他的生活中?

「丁美滿,你老實告訴我,這一年到底有多少人追你?」他很聰明,也很清楚美滿豐富的聯想力。在她把事情越想越糟之前,天夏先發制人,把話題扯到她再也繞不回來的軌道上去。

就如他所料,美滿是個沒辦法分心的人,被這麼一問她才想起賈旺寶慫恿她選這家餐廳的目的。唔,那按照旺寶的說法,如果他對有人覬覦她這件事表現出足夠的介懷,就說明至少是在乎的;因為通常來說男人普遍都有佔有欲,對屬于自己擁有過的東西一律私有化。基本有了佔有欲的開端後,她只需要抵死耍賴,倘若他最終妥協沒有大吵大鬧的計較,那證明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在乎,甚至可以稱之為愛;旺寶說原因很簡單,這種事情關系到男人最在意的面子自尊和驕傲,何況賈天夏這種脾氣的人,他肯不鬧不深究,絕對是害怕失去寧願委曲求全。

「……沒有吧。」美滿看向車頂,滴溜溜地眼珠往上轉,尊重指示,良久憋出了句三歲孩子都未必會信的謊言。

「剛才那個算什麼?」只在機場見過一面的泛泛之交,就能準確無誤地喊出她的名字?哈,那丁家二老取名字的功力未免也太高了,多麼通俗易記好推倒的名字啊。

「剛才那個?我不認識他啊。」她眨著無辜的眼,听說裝傻是女人的殺手 。

「不認識需要給名片?」

「名片當然是給不認識的人,難道你會天天派張名片給我嗎?」這無理取鬧的邏輯方式,被丁美滿輕而易舉地反駁掉了。

天夏被堵得啞口無言,深呼吸,擠出了那個他很不想提及的名字,「那皮條客呢?你是想說壓根沒把他當人看嗎?」

「你是說凌嘉康嗎?唔……如果你堅持覺得他在追我,那就算吧。」

什麼叫「那就算吧」,如果連凌嘉康那種攻勢都不算,那她到底是隱瞞掉了多少?他慢慢地抽絲剝繭,有無數名單開始在腦中浮現,「哦,那台長呢?」

「台長?!」太過了吧,是不是只要她身邊出現的男性生物,都必須跟她有不尋常的關系那才尋常?

「那老家伙一看就是一臉色相,他要不是對你有企圖,有什麼理由你離開那麼久還答應讓你回去工作?」

「賈天夏,我有沒有提議過讓你去測測看智商?說不定你可以去參加特奧會,為國爭光。」她無奈地撫著額,原來賈天夏受了刺激之後會變得那麼極端,為什麼無所不知的十四叔居然沒有提醒過她。

他轉頭,手滑落到她的肩上,很沉重地拍了拍,「沒有,這種提議一般都是我給你的。」

曾經,她疑神疑鬼,認定他手機短信里每一條不屬于她的記錄都是曖昧的;懷疑他的電話薄里每一個女人都是懷有目的的;深信他身邊每一個幫他說好話的朋友都是他劈腿的幫凶;他百口莫辯,只能說「你去測測智商吧,說不定可以參加特奧會為國爭光?」。

如今……熟悉的對白搭配上她欠扁的笑容,讓賈天夏咬牙切齒地皺眉,她就非要這樣嗎?感同身受這種事僅僅是他的口頭表達還不夠,就一定要給他上一堂那麼生動的課?那很好,他現在懂了,丁美滿也許並不完美,可就因為這個女人是他選的,所以在他眼中是最好的,有無數人應該和他一樣在覬覦著,這種懷疑合情合理。等量代換,同理可證,美滿一直嚷嚷著想要安全感,也是情有可原的。又或許,如果他們忙一點,就不會有時間去想這些了?

賈天夏索性踩下剎車,把車靠向路邊停妥。隨後側眸認真打量起身旁的女人,伸手很輕易地就能觸踫到她的臉,即使溫熱的體溫很快就能氳上他的指尖,仍舊是讓他感覺不到曾經的那份篤定,「美滿,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一起生個小雜碎嗎?」

「噗!」十四叔!麻煩來解釋下這個反應算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確保你不會再逃。」

「我還能逃去哪……」他難道還沒看出來,她這輩子看似就這樣載在他手里了嗎?

「我可以很大度地不去計較你這一年到底做了什麼,就算你的心真的變過。」

「……」那一個「好」就擠在喉嚨口的,因為哽咽,她沒能讓它跳月兌出來。

偏偏,賈天夏就是很不爭氣地追加了那麼一句,「等我們生了小雜碎把皮條客找來喝滿月酒,讓他明白下這孩子究竟會先叫誰爸。」

「你給我滾去一個人生!」他那麼想要個孩子,最終目的只是為了到凌嘉康面前去顯擺?!!

夜色漸深,璀璨的燈光把這座城市點綴成了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但某個號稱不加班、不遵守紀律、不服從組織的制片人,竟然在這種夜闌人靜蠢蠢欲動的時分,乖乖地窩在辦公室里。

辦公桌前擺放著一只燒紙錢時才會出場的鐵桶,一團濃煙從鐵桶中竄出,伴著微弱的火光。酷似燒炭自殺現場的場景,搭配上謝穆堂低低地冷笑聲,讓整個畫面看起來異常詭異。

于是,謝穆堂終于遏捺不住收斂笑意,打破沉默,屬于純爺們之間的交談開始上演。

「你就算燒光了她所有名片,她還是可以去印。」在公共場所焚燒名片的做法實在不理智,出于道義,謝穆堂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那就繼續燒。」立場分明斗志強。

「小夏夏,來,笑一個。」謝穆堂的臉上寫滿了春風得意,就算是好友陰風逼人,他的好心情照舊繼續,還很不怕死地端出欠揍笑容湊上前,「看看這封通知,你的節目入圍了啊,搞不好就能領個最佳制片人的獎回來,然後剛好差不多可以把老婆拐到手,成家立業同時進行,很多男人羨慕都來不及,你有什麼資格冷著那張臉?」

伴著話音,修長的手指死命戳著被隨手丟棄在桌腳的那個信封。

信封里裝著的是某知名頒獎禮的入圍通知書,賈天夏始終覬覦著他們家的那個最佳制片人獎,甚至以為那算得上是功成名就,隨時可以身退。

現在眼看只有一步之遙了,按理說他是應該很開心沒錯,事實上就連電視台里那些不明真相的群眾,也都喊著嚷著齊齊出動熱烈為他慶功。只有他,郁郁寡歡,遲遲沒有動靜,躲在辦公室里嘶喊……

「你說女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我現在不僅僅是願意跟她結婚啊,就連明顯會破壞兩人世界的小雜碎都願意陪她創造了,她非但不給我感動,還讓我去找母豬。生個孩子互相束縛,有什麼錯?她還有什麼好別扭的,跟我玩恃寵而驕?」

「老實講,按照你的邏輯,找頭母豬的確也沒差。」謝穆堂幸災樂禍地挑眉。

「沒差?怎麼會沒差?你試試踹了林愛,綁頭母豬回家,讓它天天迎接你下班歸來。」賈天夏很激動,驀地站起身,邊吼,邊粉飾了一堆肢體動作。

「那就是你表達能力太爛了。」謝穆堂由衷地給出意見。同樣是男人,又是天夏那麼多年的朋友,他當然知道一個那麼討厭孩子的人主動開口想要個……嗯,想要個小雜碎,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其中絕對包含了大量的愛屋及烏成分,然而他懂,丁美滿未必會懂。

「我表達得很清楚。」關于這一點,賈天夏很堅持,他認定自己已經把話說得滴水不漏了,就是那個女人不領情,又或者她壓根沒打算要孩子?這層想法,讓他忍不住臉色一沉,「阿堂,你說如果一個女人不願為你生孩子,那代表什麼?」

「她沒有生育能力。」謝穆堂做出最直覺的判斷。

「她有。」

「她怕生完孩子身材會走形。」

「她不怕。」

「她想把重心暫時放在事業上。」

「不可能。」

「她不喜歡孩子。」

「她很喜歡。」

「……她不愛你。」謝穆堂真想對著賈天夏吼一句︰有些事不要逼得太緊。非要逼出這麼一個傷感情的答案,何必呢?

「媽的,她敢?」某人似乎總有一股來歷不明的強大自信,即使旁人已經把話往最壞的方面講了,他仍然能把情況扭轉過來。

謝穆堂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手表,撇嘴,「她敢不敢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我們今晚約了她慶功,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或許你可以干脆趁這個機會,把她帶去一起參加頒獎典禮,晚上的時候氣氛美妙意亂情迷想發生的也就發生了……」

這話勝過千言萬語,話音還沒落,他就已經抓起外套沖出了辦公室。

陪賈天夏一起去參加頒獎典禮?

這絕對是個糟糕透了的提議,丁美滿既沒有邀請函更不是候選人,跑去純粹就是丟人現眼。然而賈天夏說了「一間標間兩張床,我沒非分之想,只想第一時間和你分享」,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當辦完一系列的登機手續,機場的燈逐漸熄滅,耳邊回蕩著起飛的轟鳴聲後,丁美滿後悔了!她斜眼看著外面的風景,印入眼簾的是漆黑一片,除了跑道上的燈光外,什麼都沒有。

飛機絕對是美滿最討厭的交通工具,而紅眼航班更是讓她近乎恐懼。

起飛,頭暈,耳鳴……熟悉的癥狀開始出現,丁美滿只想吶喊︰到底為什麼要跟來,為什麼?

「你怕坐飛機?」天夏轉頭,略顯詫異地打量著她煞白的臉色。

「嗯?啊?」她聚精會神地在重復著吞咽口水的動作,反映很遲鈍。

「什麼時候開始的?」這不是他第一次和美滿一起坐飛機,以往每次她都很活躍,為了頓飛機餐可以不停聒噪,翹首以盼很久,現在整個就像條死魚。

「突、突然間……」美滿吱唔著,用含糊不清的方式把話題蓋過。難道要她直說?因為凌嘉康說過紅眼航班是失事幾率最高的;又因為凌嘉康無數次邪惡地把她丟在窗口的位置,強迫她看窗外酷似宇宙黑洞的風景,還要跟她講述人體從幾萬米高空掉落時的感覺。

「因為凌嘉康?」

「咦?」他有讀心術?

「過來,給你靠,別靠在窗邊。」他伸手,強行把美滿的頭按到肩上,選擇不要把跟情敵有關的話題深入下去。事實上,這根本不難猜,她變了很多,而那些改變多半都和這一年多來出沒在她身邊的某人有關。

美滿緊繃著身子,抿唇也不再說話,顯得很乖順。靠在他的肩膀,她嘗試著閉眼小寐,失敗了;只好撲閃著眼簾,目光漫無目的地瞎轉。

天夏順勢扣住她的手,語調忽然就放柔,「知道我為什麼非要帶上你嗎?」

「不是說想讓我看著你拿獎,第一時間跟我分享嘛。可是我沒有邀請函,進步了會場,也只能在酒店看直播啊,那跟在家里有什麼區別嘛。」美滿沮喪低頭,掰著他的指頭,咕噥。這麼一說,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很希望可以在現場,第一時間分享他的成就。

「至少距離近了一點。」他隱約領悟到了從前他們之間缺少了什麼東西。比如他用真心表現出的在乎,哪怕看起來做作了點;又比如省略掉那些對誰都能輕易說出口的甜言蜜語,直接給她行動,即使很娘很損他的氣場。

聞言,美滿歪了歪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閉著眼,牽起嘴角甜甜的笑,卻言不由衷地輕斥,「你很無聊耶。那根本就是你的獎啊。」

「我是為了你才選擇當制作人的。」事實證明,賈天夏也是會煽情的。

「……」美滿沉默,恍惚間,一些記憶被喚醒。

他們高考的那一年,天氣特別的熱,周圍同學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各自志願。突然被問到的丁美滿愣了很久,隨後扯開喉嚨,趾高氣揚地吼︰「我要報考播音主持專業!我決定要做主持人!」

回應她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笑聲,其中笑得最為囂張的就是賈天夏。

收到她的瞪視後,他收斂笑意,一本正經地回了她四個字︰「痴人說夢。」

結果,也就是這個男人,義無反顧地放棄保送機會,陪著她北上,一起報考。

很苦的一段日子,他為此和父母決裂,經濟來源被切斷。他們租十平米的地下室,天天吃泡面,打工交房租存學費,和無數來面試的趕考大軍廝殺。美滿不止一次說過放棄,每次都會被天夏壓著跪搓板,額外再賞她一句過分到極點的威脅,「你敢放棄,這輩子就別指望我會娶你。」

「唔……那是不是考上了,你就會娶我?不再勾搭那些狐狸精?」

「嗯,畢業就娶你。」

接著,錄取、畢業、進了同一家電視台實習……

…………

美滿漸漸從回憶中抽離,努力揮開強烈的困意,頭微微一偏,唇黏在了他的臉頰上。感覺到天夏全身一僵,她想笑,卻更想睡覺。頂著厚重的眼皮,好不容易美滿把眼楮拉扯出了一條縫,捕捉到他眉梢的那抹暗喜,她滿足地繼續閉上眼,夢囈般地呢喃︰「賈天夏……你真的陪了我好久好久,我感覺到了……」

「媽的,你竟然現在才感覺到?!」

機艙里,驀然想起一道震怒的吼聲,引來了無數到側目,唯有罪魁禍首睡得香甜。

被拉扯著下飛機、出機場、鑽入主辦方準備的車、奔赴酒店……一連串的動作,丁美滿始終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甚至就連洗澡,她都閉著眼,頻頻打著哈欠。

直至走出浴室,她倏地瞪大眼,瞬間清醒。

——兩張床一間標房。

賈天夏說過的話言猶在耳,然而印入美滿眼簾中的卻是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一張雙人床!

「你睡床我睡地板?」某人還狀似一臉憂慮地試圖想要做出合理安排。

「……」她該說什麼?可以說什麼?說「好」,充分表現出自己的別扭嗎?或是說「不好」,那她不如直接把自己扒光了送到他面前得了,還省事些呢。

「哦,被子不夠了,你應該也不舍得。算了,一起睡床吧。」沒等丁美滿思考成熟,天夏就擅自替她做了決定。

美滿瞠目結舌,覺悟到自己上當了。嘟嘴,裹緊睡衣,她蠻橫地蹦到床上,努力把蓬松度很高的鴨絨被弄成了一條酷似兒時「三八線」的東西,再用身體壓了幾下,強行把被子壓扁後,她滿意地拍了拍手,「就這樣,以這條被子為界限,不準超越,睡吧。」

「你多大了,要不要那麼無聊?你身上哪個地方是我沒踫過的。」賈天夏置身事外看她沒忙碌,最終沒好氣地挑了挑眉,語氣中滿是不爽。這女人是不是也變得太快了?剛才飛機上就差沒主動到拉著他滾床單了,害他以為革命終于成功,農奴可以翻身做主人了;現在算什麼意思,突然又給他那副張牙舞爪防線高築的嘴臉。

「菊花!」她鼓起腮幫子,放聲吼。

「什麼?」反倒是天夏被她弄得茫然了。

「我的菊花你沒踫過!」美滿說得很驕傲,一股不知道打哪來的驕傲。

「你這是在邀請我?」在他听來,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身上還有沒開發過的地方,需要被滋潤。

「邀請你個頭啦,睡覺!」說著,她氣呼呼地朝他甩了個枕頭,臉漲得通紅。

其實的確沒有必要那麼做作,但身為貨真價實的女人,丁美滿總還是有著些許拋不開的矜持。那一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分水嶺,就像是她死活不願意再放下的驕傲,如果沒有了它,就真的是又一次丟盔棄甲地輸了。可即使最後的防線還在,她仍是無法假裝感覺不到身邊的賈天夏,只好強迫自己緊閉雙眼,像具死尸般地直挺挺地躺著。

感覺到他關了燈,在距離她不到三十厘米的距離躺下,听著他均勻的呼吸聲。

就這樣靜謐了良久,美滿就連翻個身都不敢,驟然的,天夏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喂。」

「哈?!」她像觸了電似的整個人彈了下,眼楮豁然睜開。

「那個東西穿著不好。」他壓低聲音,說得有些不自在。

「什麼東西?」美滿茫然地眨眼。

「內衣啊。」

「……我哪有穿啊,你很多年前就說過內衣穿久了會乳腺增生啊,我睡覺就再也沒穿過好不好。」

「哦,是嗎?」天夏輕咳了幾聲,身體不著痕跡地往她那邊挪,等把距離控制得剛剛好後,又繼續嚴肅地問道,「那你有沒有?別以為那不是病,需要早面對早治療。」

「應該沒有吧。」被他的嚴謹語氣感染了,美滿還很認真地用手指輕戳了幾下,並沒有感到明顯的觸痛感,只有一陣陣紊亂快速的心跳。

「手拿開。」他單手支著頭,側躺著,眉心微攏,另一只手很不客氣地拍開她那只擾人的爪子,「幫你檢查。」

……檢查?

他還就真的檢查上了。借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瞧見他臉上的表情很凝重,竟然真沒有一絲的邪念氣息。所以,是她想多了?他是真的關心她的身體?那為什麼那只帶著炙熱溫度的手會慢慢從上側往下移,均速前進,直到落在了她的敏感點上,就停滯不前了,「嗯……我說賈天夏,你、你夠了吧……別再繼續了,不然後果自負……」

她咬著牙言詞間攪拌著情不自禁地嬌女敕細喘,讓所謂「後果」變得愈發耐人尋味。

「嗯?什麼後果?」她的敏感讓他溢出一聲饜足淺笑,撩人的氣息跟著笑容一同飄出,輕撫過她的耳際,「我只是想確認你是不是像以前那樣健康。」

端著一副專業醫師的口吻,他卻做著完全背道而馳的事,手指一挑,她的睡衣肩帶微微下滑。來不及遮掩,美滿已經被他拽入懷中,原本就微弱的反抗聲,被他的唇堵住、吞沒。蘊含著濃厚纏綿氣息的吻,讓她頭暈目眩思維凝滯。濕濡又帶著熟悉氣味的舌,舌忝舐著她的唇廓、耳廓、鎖骨……

「唔……」略顯壓抑的吟哦從美滿嘴角蹦出。

這男人是故意的,一舉一動、言詞吐納都極具著挑逗意味。讓她意亂情迷,甚至拾不起理智去考慮該不該拒絕。似乎事態這樣發展也算得上順理成章,她對他的觸踫逗弄不排斥,還帶著那麼一份惴惴不安的期待;而他也正釋放著余情未了的信息。

既然這樣,那用兩情相悅、靈肉相交來形容,不為過吧?

想著,丁美滿忽然施力,推開賈天夏,坐起身,迅速褪去阻礙賈家血脈傳承的睡衣,轉身,跨壓在他身上,「我月兌了,你隨意。」

她喘著氣,漲紅著臉,卻端著很女王的架勢,即便是這種事仍是不願意把主動權交托給賈天夏。

「呵……」片刻錯愕後,天夏微微側過頭,挑眉含笑欣賞著這個無論做什麼都讓他欲罷不能的女人。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後果嗎?還真是愛計較。

抬手,當指尖觸到她的脖沿後,他稍稍用力,將她壓下,攫獲住那張死鴨子般生硬的嘴。

唇齒相依輾轉,他的手不安份地游移在她的白皙胴體間,每一個觸模都留下灼燒般的溫度,燙得她心癢難耐,卻又遲遲沒有深入。既然這個女人喜歡掌握主導權,那他很樂意留給她,等著她開口求饒。

終于,她不再滿足于單純的擁吻,在賣力蹭扭了幾下對方仍是不作回應後,美滿認輸了,緊咬的唇瓣松了松,飄出一陣酥麻的低吟,「愛我一下會死啊……」

目的達成,他的所有定力也差不多耗盡,漫漫長夜,孤男寡女,面對這樣坦然的邀約,他如果不上演一出干柴烈火的戲碼,那還是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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