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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九下(中) 第十八章

下雨了。

據說是因為超大版流動芝麻燒餅要走了,連老天都激動得哭了。

所以,原本打算在花園里舉辦的歡送宴,只能移到了中堂。因為段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出動了,為了寬敞些,段夫人只好摒棄了飯廳選擇中堂。這是需要克服心里障礙的,她還特地挑了個正對子七那副墨寶的位置,用來警告自己……飲酒要適量!

看得出,費小姐的離開是真的讓段子七很開心,他花了不少心思準備這頓晚膳。

然而面對一桌的珍饈美食,九金卻很沒胃口。真不知道這位置是怎麼安排的,為什麼要讓美人坐她身邊?!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美人對她的印象永遠只停留在最初?

她明明已經一副大家閨秀才會有的打扮了,美人卻還是一口一個「小乞丐」的叫她,就好比現在……

「小乞丐,為什麼你不把那個乞丐公子帶來嘛?他到底要不要賣……身啊?」

「不賣。」九金難得講話如此簡潔明了,眼神一個勁地瞪向身旁的子七。

「做什麼不賣啊,只要他不像凶你那樣凶我,我會待他很……好的。」

「不賣就是不賣。」為什麼今晚段子七的笑容會變得那麼刺眼?

「你好……凶喏。」費菲往後退了下,頓時恍然大悟,「啊!你們倆是不是共患難了很久,所以已經私定終生了?難怪你要對我那麼凶,你是不是怪我搶了你的男人?那你早說嘛,我也就是隨便問問,也不是非要他不可的,我有子七就……夠了。」

「燒餅,我們可以聊點有建設性的話題嗎?」九金嘆了聲,收回目光,很體貼地為美人倒了杯酒,打算找個跟她差不多層次的人分享下心事。

費菲沉默了會,呷了口酒,笑眯眯地回道︰「我爹說任何人只要了解了我之後,都會對我愛不釋手,哪怕是和我多說兩句話也會覺得很開心,你一定也開始對我愛不釋手……了吧?」

听說,美人很擅長忽略別人的話,所以九金也決定忽略她的話,「燒餅,你懂得什麼叫做‘紅顏知己’麼?」

「這個我懂。就是一般男人想得到又沒能得到的女人,為了心理取得一定的安慰,故此就出現了紅顏……知己。」

「哦……是這樣的哦……」九金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沉默了,視線又一次不爭氣地落在了段子七的方向。

他的笑容還是那麼刺眼,正和身旁那個看起來特別端莊的姑娘聊得忘乎所以。在今天之前,九金從來都沒見過這個姑娘。據龍套反應,這姑娘跟她家七哥哥已經認識好多年了,為了一件衣裳倆人冷戰了將近半年。直到今天,為了那只被美人拔了毛的禽獸哥哥,七哥哥終于極其別扭地吩咐龍套去把這姑娘找來。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姑娘,听說是專給禽獸治病的,在長安城里很受百姓歡迎。因為她常免費為一些窮人的家禽接生治病。剛才,她就很神奇地讓失去了毛的八哥哥重新振奮了。

按段子七的介紹說,這是他的「紅顏知己」,又是這個很該死的讓她很不明白的名詞,師公談起玄機姑姑時也是這麼說的!

「我說,七哥哥……」想著想著,九金忍不住喚了聲。

「嗯?」

她還以為他聊得那麼開心,會徹底無視她,沒想到他居然回應了。

「那個……那個什麼,我想說你們兩個這樣聊啊聊的,會很影響我的食欲。既然你們有那麼多話說,不如你們干脆找個僻靜些的地方,隨心所欲吧。」

「哎喲,九姑娘身上這件衣裳好漂亮好眼熟,哪兒買的呀?」那位姑娘聞聲打量了眼九金,很激動地驚呼了起來。

「七哥哥送的。」九金揚起頭,帶著幾分炫耀,很孩子氣的表情。

「嘁,段子七,你真的很無聊。上回不是說我給你做的那件衣裳丑嘛,這會怎麼又跑我鋪子里買衣裳了。」姑娘很得意地睨了眼子七。

「最近的不錯,上回那件的確是丑,衣袖那麼大,你知道我打馬吊的時候多不方便嗎?」

「你自己技不如人,打馬吊輸了還怨我的衣裳,人家想要我做還求不到呢!」

「關我什麼事?我又沒不準你給別人做,你做什麼對我那麼忠心。」

「段子七!你干嗎老欺負我!」

……

最終,九金還是被無視了,段夫人正在跟落鳳學習猜拳;美人估計是話說太多累了,開始大快朵頤。唯一理她的人,竟然是龍套,「小姐,你吃你的,別理他們倆。他們一踫面就吵架,按夫人的話說就是對嘴硬的歡喜冤家。」

「我身上這衣裳,是在這姑娘的鋪子里頭買的嗎?」九金扯了扯身上那件衣裳,頓時覺得很礙眼,虧她還以為七哥哥是因為想著她,才會在陪美人逛街的時候還想到幫她買衣裳。原來不是那麼回事,說不定他根本就是想找個借口,去看看他的「紅顏知己」。

「是啊,何靜姑娘可能干了,又會治病,又會做衣裳。她做出來的衣裳,很受那些夫人小姐歡迎。可惜她不做男人穿的式樣,只給我們少爺做。」

「關系那麼好,那還冷戰什麼呀?」真是的,害她一直以為段子七沒有不干不淨的男女關系,是個良好青年,誰知道根本就是隱藏版的,在她完全沒有預料的時候,人家的「歡喜冤家」出現了。

「哦,因為何姑娘給少爺做了件衣裳,少爺穿著去打馬吊輸了銀子,所以說何姑娘做的衣裳丑,然後倆人就開始冷戰了。本來他們就常冷戰,一般不會超過十天,這次恰好何姑娘去洛陽參加一個什麼什麼同行討論會的,一去就將近半年,所以這次的冷戰一直延長至今。」

「你怎麼屁話那麼多呀,說得那麼詳細干嗎?」好討厭,龍套的話,反而讓九金更覺得他們倆感情深厚。

「我也就隨便說說,你隨便听听就好了嘛,干嗎一副酸不拉唧的口氣。」

「我就愛用這種口氣講話,礙著你什麼事了?」

「小姐,我跟你分享了那麼多事,你也跟我分享下吧。你師公今天真的啃你了麼?那你能不能教我具體是怎麼啃的,我一直因為不太明白啃人的精髓,所以……遲遲沒有下手。不過據少爺說,要想得到女人的心就應該先得到女人的身體。」這會,龍套索性用把費菲擠到一旁,以便更順利地向九金取經。

「咦?七哥哥講話很有道理喏。」九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七哥哥的這句話是真理。想當年,我就是因為跟師公睡了一夜,從此思念了他整整三年,很有效的,勇敢去吧,把落鳳收入囊中吧,你行你可以的!」

啊!那個很有安全感的胸膛,很久很久沒有過那樣踏實的感覺了喏。

在九金看來,一起在同一張床上睡過,就是把身子給了人家了。她本來是想過,女人要從一而終的嘛,但是現在師公來了又去,看起來是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而她似乎也拿不出從前的執著了。想到這,九金有些失神地伸手模了模脖子,指尖觸到了溫潤的玉白菜,忽覺惆悵,為了曾經單純的美好。

「唐九金!」

身旁,忽然傳來的怒吼聲,讓九金猛地一震,也讓整個場面冷了下來,無數雙目光齊刷刷地停留在了聲音的主人身上。

「你剛才說什麼?」子七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眼神死死地盯著九金,質問道。

「你行你可以的?」好像是這句吧。

「再前面!」

「勇敢去吧,把落鳳收入囊中?」九金努力回憶著。

成功的讓落鳳和龍套臉紅了。

也成功的讓段子七耐心耗盡了,「什麼叫做‘我就是因為和師公睡了一夜’?你們什麼時候睡的?怎麼睡的?」

「睡就是睡啊,還能怎麼睡啊。」

「你!你、你、你怎麼就說得出口?!什麼叫做冰清玉潔,你懂不懂?什麼叫做禮義廉恥,你明不明白?」

「……」此人有病!明明看起來跟何姑娘聊得很開心,做什麼還要跑過來偷听她和龍套的悄悄話。听就听嘛,不過就是大家一起睡覺,他那麼激動干嗎?

九金錯了,子七算不上激動的,還有比他更激動的。

「已經睡了?!」段夫人瞬間對猜拳失去興趣了,驀地起身,「那人是誰?你去告訴他,既然木已成舟,我們段府不流行門當戶對那種說法,不用聘禮了。九金,你也真是的,娘又不是封建迂腐的人,這樣遮遮掩掩的做什麼,直說了嘛!明天我就給你們挑個良辰吉日……可是,我才剛認了你耶,又不舍得你那麼早離開我。這樣吧,九金,那個把你睡了的男人,願不願意倒插門啊。」

「娘,不準再喝酒!」瞧她那副奔放的樣子,子七就能猜到,她一定又喝著喝著忘了身份了。

「他要走了……」

「你說什麼?睡完就走?太有個性了!他是誰,娘帶人去把他綁回來繼續陪你睡!」

「是……」

「不準回答!走。」子七完全就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拉起她就往外走,順勢轉頭沖著痴愣狀態的何靜喊了聲,「還愣著干什麼,不是說要夜游長安麼?」

「你剛才不是說不想去嘛。」何靜不情不願地跟上,真是個多變的男人。

「哦,那你留下來吧。只要你能受得了我娘的醉態,我也不會太心疼你。」

聞言,何靜二話不說就加快了腳步。開什麼玩笑,段夫人的醉態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恰恰她屬于一般人。

「走慢一點吶,人家腿短啊。」九金實在跟不上子七逃命似的腳步,只好輕聲抱怨。

「你給我閉嘴,一會慢慢跟你算帳!我一定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冰清玉潔!」

超大版流動芝麻燒餅走了,九金卻還是覺得日子過得很焦躁。

基本吧,那一晚之後,九金深刻地領悟到了「冰清玉潔」的大致意思。

那天,長安城的夜還是一樣熱鬧,只有九金萬分淒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七哥哥和何姑娘泛舟游湖;而她,被勒令待在船尾,臥在冷冷的冰上,嘴里含著那個玉白菜。據七哥哥說,這是為了讓她親身體會下冰的清和玉潔。

可是九金只覺得,冰很冷,玉很無味!

「小姐,今天夫人和少爺都不在,我能抽空幫你去變賣東西。你看看吧,除了這些衣裳和首飾,還有什麼要賣的嗎?」落鳳忙碌了好些個時辰,整理了三個大包裹,覺得差不多了,才問向她那個發了好些個時辰呆的小姐。

「把七哥哥送的那件衣裳也拿去賣了。」九金煩躁地抓了抓額發,還是下定了決心,打算對那件衣裳痛下殺手。

「啊?」落鳳以為自己是听錯了,之前小姐分明對那件衣裳很愛不釋手。

「你上回不是說那件應該能賣不少銀子的嘛。」

「那少爺要是問起怎麼辦?」以少爺的眼光來說,這衣裳的確值不少銀子,可要是少爺知道最終被小姐拿去賣了,而她還是幫凶,結果會很慘吧。

「就說被我穿破了。反正何姑娘跟他關系那麼好,想要衣裳又不是什麼難事,他也不會太計較吧。」

「小姐,你不知道,別看少爺總是埋怨何姑娘做的衣裳丑,其實他挺寶貝那些衣裳的。每次換洗的時候,都再三交待要小心。」不過仔細回想,好像只要是衣裳,少爺都很寶貝。

「你往後少跟龍套說話,真是的,你跟他越來越像了,喜歡說那種很讓人煩躁的話。」雖然自從那晚何姑娘就再也沒出現過,七哥哥也很少提起這個人,可是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只要出現一次,就很難讓人忘記。

九金就一直忘不了何靜,但凡看見或是听見跟何靜有關的一切,她就會莫明其妙地煩躁。

「討厭,哪像了……」落鳳紅著臉,嬌嗔著。

這模樣很容易就勾起了九金的雞皮疙瘩,有種反胃的感覺,忍不住她就伸手把落鳳推開,剛想罵她兩句,門外就飄來了丫鬟的聲音。

「小姐,那個很年輕的自稱是你師公的人又來了,讓你趕緊換身衣裳去見他,還說夫人出事了。」丫鬟的口吻听起來很輕快,壓根就沒把那句「夫人出事了」當回事,在她看來,那不過是那個很年輕的師公為了見小姐的說辭,夫人出事了,怎麼可能讓他來找小姐。

「咦?師公居然還在長安。」九金頗覺得驚訝,她還以為,他早就像上一回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小姐,我覺得師公的話才是我們應該關注的重點。」

「也是哦……」九金起身準備換衣裳,忍不住也嬌嗔了句︰「哎喲,師公好討厭喏,想見人家就直說嘛,干嗎要拿觀世音做借口。」

「……你自己換衣裳,我先出去看看!」小姐真是越來越讓人覺得反胃了,落鳳沒好氣地掃了她一眼,往外奔去了。

她相信自己的智慧是異于常人的,按理說師公說絕不會這麼費盡心機地來見小姐,也就是說,她相信夫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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