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謀Ⅰ 第三章
意識還未完全清醒，就感覺到如同被人用重物敲擊腦袋似的劇烈疼痛，凌皓燁伸手按住額頭，努力的想起身，但宿醉的不適，讓他發出一聲不悅的低吼。
月兌去身上的衣物後，他走進浴室，讓冰冷的水沖刷過全身，也順便讓疼痛不已的腦袋清醒。
突然，一幕幕不連貫的影像就像是電影畫面中的慢動作播放，逐一在腦海掠過。
而……主角全都是紀嵐玥！
紀嵐玥無邪的笑容、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痛苦的哀號聲及復雜的眼神……
猛地，身體似乎也能感受到紀嵐玥那無暇的身軀似的，引起了陣陣的戰栗。
一陣惡寒的感覺襲上凌皓燁的頸背，他急忙關緊蓮蓬頭，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凌皓燁煩悶的點起煙，因為他心里明白，那股惡寒並不是冷水所造成，而是紀嵐玥哭泣的表情及無法分辨那是夢境抑或是確定事實的自己……
由紀嵐玥和凌皓燁所組成的樂團「THECRAZY」在吉他手烒杰和鼓手真幸加入後，已經開始在一些酒吧及搖滾樂的Live演唱會中參予表演，雖然獲得不少好評，但屬于業余樂團的他們，所有的經費來源還是必須靠大家打工來賺取，就連練團室的租金，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筆極大的開銷。
幸好烒杰家有一間廢棄的倉庫，他們四人便將之整理了一番後，充當成練團室，每星期抽出幾天時間來練習。
今天是大家約好要練團的日子，但看到平時總是遲到的紀嵐玥竟然是第一個到達的人，著實讓練團室的主人——烒杰驚訝萬分。
「你今天來得可真早，沒和皓燁一起來嗎？」
成員中最年長的烒杰，是樂團的領袖，擁有一副讓女人著迷與男人嫉妒的俊美外表，而他對待紀嵐玥，就如同對待親兄弟，處處照顧著他。
對于烒杰隨意的詢問，心有所思的紀嵐玥卻感到十分尷尬及不知所措。
「呃，我沒去打工，所以……」
昨晚的一切對紀嵐玥而言，就像是場惡夢。
在凌皓燁沉睡之後，驚嚇過度的紀嵐玥便急忙推開壓在身上的沉重身軀，帶著已被凌皓燁撕毀的衣物慌忙逃回家中。
他根本顧不了身體里還留有凌皓燁的痕跡，疲憊的身軀在進入房間的那一刻，便頹然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昏厥過去。
在不斷地做惡夢之下，紀嵐玥一反常態的早早就清醒了。
原以為一切的記憶都只是惡夢罷了，但是疼痛不堪的下半身和從浴室鏡中所看到的布滿青紫印記的身體時，全都證實了昨夜並不是一場夢而已……
「怎麼心不在焉的？」烒杰關心的聲音將紀嵐玥拉回現實。
「沒、沒什麼，小幸什麼時候才來呢？我肚子餓了。」心虛的紀嵐玥急忙換了話題，想轉移烒杰的注意力。
「他等一下就會來，我先弄給你吃好了。」
心中雖然抱怨紀嵐玥就只會要吃的，但對于團員中年齡最小的他，烒杰總是沒辦法拒絕他的要求，誰教自己是全團中年齡最老又對紀嵐玥這種柔弱模樣的人毫無抵抗力，更不用說全團中就只有自己會煮東西了。
所以，他只好拋棄自己絕世美男子的身份，每次都像個煮飯婆一樣，幫他們這群以食為天的伙伴們準備食物。
唉，為什麼如此英俊瀟灑的自己，在團員們的眼中就只剩下煮飯婆這個優點呢？
他真是命苦呀！
模了模紀嵐玥的頭後，烒杰便搖頭嘆氣的走進廚房去準備大家今晚的大餐，然而所謂的大餐，也不過就是烒杰唯一會煮的中華涼面和麻婆豆腐罷了。
看著烒杰離開的背影，紀嵐玥心中不禁產生愧疚之意，雖然他剛剛說自己肚子餓了，但事實上，他根本吃不下東西，因為受創的身體直到現在仍很不舒服，那全身有如被拆卸過的無力感及傳來的刺痛和酸疼，讓紀嵐玥好想整天都窩在床上不要移動。
可是經過一上午的深思熟慮後，他決定要確定凌皓燁昨夜的動機與心意，因此強忍著疼痛，硬撐著虛弱的身體來到練團室等凌皓燁。
因為他的心中有著一絲絲的希望，他希望兩人的關系會因昨夜凌皓燁一時的失控而有所改變。
燁……
昨晚你為什麼要抱我？
你真的像昨晚所說的，希望我是你的人嗎？
你是愛我的嗎？
紀嵐玥在心中不停地重復想著。
***
「你今天為什麼沒去打工？」比平時的練習時間還要提早一些抵達練團室的凌皓燁，一進門就像是追問犯人般地逼問坐在牆邊的紀嵐玥。
凌皓燁因自己紛亂的思緒而向公司請假，當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弄清楚昨晚的事情而趕去接紀嵐玥下班時，才知道紀嵐玥也請了病假，這讓他更為自己腦中的影像感到憂心，可是他急切的態度及強悍的口氣，卻讓紀嵐玥感到害怕。
「我……」面對他的逼問，紀嵐玥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
紀嵐玥心慌意亂的想從凌皓燁的眼中看出他的心緒，但又害怕凌皓燁那似乎瀕臨崩潰的瘋狂眼神，紀嵐玥開始否定自己之前對他的奢望，質疑起昨晚凌皓燁是否是清醒的，甚至想著凌皓燁是故意想傷害自己或嘲笑自己的感情。
混亂的情緒和逐漸攀升的恐懼與懷疑，讓紀嵐玥的淚水積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而他楚楚可憐的表情卻讓凌皓燁感到恐慌，凌皓燁緊抓著他肩膀的雙手不自覺的用力施壓，就連那因彈貝斯而變得粗糙厚實的指尖都幾乎要掐進紀嵐玥細女敕的皮膚里。
兩人無聲的對峙，紀嵐玥的情緒幾乎快要崩潰。
他努力地壓抑著自己想要尖叫哭號的沖動，壓抑著想要推開凌皓燁的恐懼膽怯與幾乎要對他月兌口而出的愛戀。
就在紀嵐玥幾乎要忍受不了時，端著唯一拿手的中華涼面及麻婆豆腐回到練團室的烒杰，正好解救了紀嵐玥。
「咦？皓燁，你怎麼也那麼早來？你們今天都休假嗎？」對于這兩個總是遲到的人，今日竟奇跡似的提早到，讓烒杰不禁感到詭異。
但是烒杰感覺出凌皓燁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好，而那雙眼也一直盯著因他的出現而將臉別過去的紀嵐玥，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問話。
這對烒杰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訝異的情況，因為凌皓燁一向對他的態度不佳，或者該說除了紀嵐玥之外，凌皓燁從來就不曾給過誰好臉色看，所以他也無心追問下去，只是如往常般催促著他們趕快吃飯。
就在此時，鼓手真幸興匆匆的跑了進來。
年齡在全團排行第二的他，算是烒杰的青梅竹馬，但是一頭自然卷的短發加上可愛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卻像是烒杰的弟弟。
雖然單看外表，真幸像是個陽光少年，但是他的脾氣卻是全團里面最無法控制的，算是團中小惡魔的真幸，在外頭惹事生非的人幾乎每次都是他，反而外表像是不良少年的凌皓燁還比較安分一些。
「各位，我帶了一個朋友來喔！」
清脆的聲音顯示出真幸心中的興奮及喜悅，他微微側過身來讓大家能看見他身邊的人。
而跟在真幸身後進來的是一個身高和真幸差不多，約一六七公分左右的男孩子，一頭烏黑的短發配上白晰的臉頰，以及一雙略帶憂郁的鳳眼和紅潤的嘴，讓他整個人散發一股獨特的氣息。
他中性的外表雖然不像真幸的女圭女圭臉，也沒有紀嵐玥的女孩子氣，但感覺上就像落入凡間的天使一般純潔無暇。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我是丘翊風，請多指教。」
名為丘翊風的少年，非常禮貌的和大家打招呼，但是他的態度及眼神早已泄漏出他心中的緊張，而那雙如古代畫中美人的鳳眼，不時地飄向烒杰身旁的真幸，眼中的依戀和倚賴更是顯示出他心中的不安。
「他是我帶來的主唱候選人喔！長得很有味道吧？」
真幸如同小孩子般地炫耀著自己的功績，那真摯的模樣終于讓凌皓燁和紀嵐玥轉移了注意力，想起關于樂團的重要問題。
在場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都認真了起來，因為現在樂團正缺少一位主唱，而代打的烒杰並不算是最好的主唱人選，因此，他們十分期待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吸引人的男孩能夠成為他們的新主唱。
***
經過真幸的介紹後，大家才知道丘翊風曾經看過他們的表演。而丘翊風本身也是玩音樂的，在樂團里一直擔任主唱的位置，但為了自身理念的關系，現在已經退出之前參加的樂團，正在尋求和自己理念相合的團員︰這對以吉他手烒杰來暫代主唱的THECRAZY而言，是個難得的機會。
不過，雖然THECRAZY正好缺主唱，但對烒杰他們而言，主唱可不是隨便找一個人就可以代替的，因為他們是真正想往職業樂團邁進的一群人，大家都是願意為了音樂而拚命的。
對于需要能好好詮釋及配合他們所創作歌曲的主唱，當然是不能隨意就決定的。
這也是為什麼THECRAZY一直由烒杰代替主唱的原因。
「你會唱什麼歌？」
「習慣用什麼Key？」
經過大家仔細溝通之後，丘翊風選擇了一首難度頗高，是一個當紅的外國樂團的成名曲作為他的表演曲目。
在真幸激昂的快鼓前奏下，紀嵐玥他們听到了一個有如狂風般的歌聲。
不同于丘翊風文弱的外表，他所流瀉出來的聲音是鏗鏘有力、音質高亢的，雖然和原唱的感覺完全不同，但他干淨的聲音並不會被強烈的鼓聲和吉他聲所掩蓋，反而表現出更鮮明的對比。
他們第一次發現，原來干淨的聲音也能這麼適合搖滾樂！
其實，真幸的快鼓總是讓歌手抓不穩節拍，但是丘翊風卻能準確的隨著節拍的高低起伏而變化，當他搭配烒杰那一向會使歌手的聲音被擾亂的魔音吉他，竟然也能夠如此突顯出丘翊風的音色；甚至連凌皓燁強勁的貝斯也不會和丘翊風的高亢聲音不協調，更不用說紀嵐玥那如同清流的吉他聲了，簡直是和丘翊風的歌聲相輔相成。
每一個人的情緒都被丘翊風的聲音所影響，全都不能自制的盡情演奏了起來。
一向在練習時不太盡力的凌皓燁，此時卻激動得幾乎要將琴弦彈斷，就連因身體不適而坐在椅子上的紀嵐玥，都無法克制的起身狂彈。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將THECRAZY沖突但又震撼的音樂詮釋得如此好，就連一直暫代主唱的烒杰都無法做到如此完美的境界。
而丘翊風也同樣感受到這種被暴風包圍的沖突和感動。
丘翊風心想，之前听到他們的表演時，自己的預感果然是正確的。
當時，站在台下的丘翊風一听到他們的演奏，就認定這個如狂風一般的THECRAZY的音樂，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追尋的音樂形態。
在狹小的練團室中，一股氣流圍繞在五人之間，就像是被狂風無情地掃過，四周的空氣也似乎完全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那強烈震撼的音樂，這種緊繃的張力不停的擴張，直到整個空間幾乎要爆裂開來……
當歌曲結束後，紀嵐玥體力不支的跌坐在椅子上，而鼓手真幸更是激動得站了起來。
然而，卻沒有人開口……
因為，每個人內心的激蕩仍久久無法平息，心髒怦怦跳的五個人只能面面相覷，完全不知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感覺。
那似乎是種置身于暴風中心的震撼感！
寂靜的練團室里，只能听到心髒激烈跳動的聲音。
「你……就是我們找尋已久的人。」緩緩地，烒杰略帶顫抖的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簡短的結論，為他們的音樂人生打開了序幕，更為五人之間的感情糾葛開啟了一個嶄新的局面。
***
為了慶祝丘翊風的加入，大家決定在烒杰家舉行歡迎會。
五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因為對于音樂相同的熱愛及對未來的理想抱負，短短的幾小時內，在歡笑、音樂及酒精的催化之下，每一個人都盡情的放縱自己。
嬉笑吵鬧與談天說地之間，一罐罐的啤酒下肚後，不勝酒力的丘翊風與紀嵐玥紛紛醉得倒地不醒。
凌晨兩點，烒杰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微微悶熱的夜晚，讓他想起床去沖個澡時，卻發現丘翊風不知何時已爬上床，此刻正擁抱著他沉睡著。
丘翊風緊緊地抱著自己，發出沉穩而淡淡的呼吸聲︰柔順的劉海正披散在額頭上，清秀的臉龐上覆蓋著一對如扇子般的長睫毛。
烒杰伸手想將丘翊風覆蓋在前額的發絲撥開，卻不小心驚醒了丘翊風。
丘翊風睜開惺忪的雙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雙帶笑的深邃瞳孔。
一陣驚慌，他赫然發現自己和剛認識不久的烒杰正抱在一起，而且與其說抱在一起，還不如說是自己緊抱著烒杰來得更正確。
「我想去洗個澡，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還是你要一起來？」
對于烒杰曖昧的調侃口氣，驚嚇過度的丘翊風只能死命的搖頭拒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丘翊風將手松開後，烒杰突然感到心中有股失落感掠過，他不了解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只當自己尚未睡醒，腦子還不清醒。
準備下床時，烒杰差點踩到凌皓燁，這才發現走道全被睡死在地板上的三個人擋住，而且一向必須乖乖回家的紀嵐玥竟然還沒走，他急忙將最靠近床邊的紀嵐玥和凌皓燁叫醒。
「嵐玥，已經四點了，你不用回家嗎？」
幸好紀嵐玥才剛睡不久，在烒杰粗魯的搖晃吶喊下，紀嵐玥緩緩地睜開惺忪的眼。
「嗯……啊！我要回家……」紀嵐玥雖然還未完全清醒，但還是手忙腳亂的要趕著回去。
「嵐玥，我送你回去！烒杰，我們先走了。」
一起被烒杰叫醒的凌皓燁，隨後也匆匆忙忙的跟著走路仍然搖搖晃晃的紀嵐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