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謀Ⅰ 第六章
「皓燁，你又怎麼了？我們現在是要拍攝音樂雜志的封面，別一副大家都欠你錢的樣子，又不是黑社會大哥的殺人新聞，這樣很嚇人的。」
自從得知曾有人偷襲過紀嵐玥之後，凌皓燁這幾天的態度跟臉色都很不好。他就像是一只被惹怒的獅子一般，讓與他們樂團工作上有接觸的工作人員和主持人們都變得膽戰心驚，甚至還有幾個倒霉的新進助理被凌皓燁嚇到哭出來，直呼想辭職或調離凌皓燁的身邊。
無論是在經紀公司里或是采訪拍照的攝像棚中，只要和凌皓燁有接觸的人，每一個都一副愁眉苦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這使得一向和工作人員相處甚歡的烒杰弄得是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狀況究竟糟到什麼地步呢？先不說從早到晚都要面對凌皓燁的工作人員，光他們一起接受訪問時，凌皓燁全身充滿的火藥味，就讓許多主持人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更不用說那些得一直跟著他們的助理跟經紀人了，不僅在向他們講解與報告時無法跟吃炸藥般的凌皓燁溝通，甚至送個便當都得小心不要被凌皓燁遷怒。
因為無法好好溝通，導致這兩天上節目時，五人在接受訪問中頻頻出現冷場，最後，大家干脆將凌皓燁當成活生生的布景，反正他一言不發地動也不動，總比錄像失敗或是中途出問題來得好。
不過，如果不是凌皓燁還記得更換姿勢或是口中不停地嚼著口香糖，說不定電視前的觀眾會認為一直帶著墨鏡的凌皓燁，根本早就睡著了。
看著對烒杰的問話毫不理會的凌皓燁，紀嵐玥終于也忍不住開口指責他︰「你究竟是怎麼了？我們是在工作耶！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情緒帶到工作上，而且大家都已經容忍你這麼多天，你也該有些節制吧？你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听到紀嵐玥那微怒的口氣，凌皓燁終于有了點反應，他默默地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到攝影棚角落旁，對完全不知所措的化妝造型師們低聲道了個歉。
雖然凌皓燁臉上那駭人的表情始終沒有改變，但總算是讓化妝師們有膽子繼續工作下去。
「嵐玥，果然還是只有你能搞定他。」烒杰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這世上的萬物果然是一物克一物的，一向高高在上、跋扈不羈的凌皓燁，卻只有看起來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紀嵐玥能治得了他。
「是嗎？」紀嵐玥淡淡地笑了。
這就是他為什麼無法遏止自己的感情，仍舊執迷不悟地留在凌皓燁身邊的原因了。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樣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但是每次這種收服凌皓燁的小小優越感總是輕易地教自己喪失理智。
就像是惡魔在耳邊慫恿自己不要放棄，就像在黑暗中看見了如幻影般的一道光線，那種總有一天他會等到凌皓燁的妄想又再度纏繞心頭。
「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為什麼這麼說？明明就是非你不可呀！」烒杰不是很了解紀嵐玥這種自嘲的心態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對于紀嵐玥那種會莫名而產生的自卑感，他卻是十分清楚的。
「嵐玥，你真的該好好正視一下你跟皓燁之間的關系，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為什麼你都不肯去相信及接受它呢？你這樣對自己一點幫助都沒有呀！」
「是這樣嗎？你怎麼能如此肯定呢？」紀嵐玥細弱的聲音，不像是在對烒杰提出詢問，反倒像是對自己的質疑。
「嵐玥……」烒杰有點心疼地看著黯然低頭的紀嵐玥，對于他跟凌皓燁之間的問題，自己實在是有些無法理解。
他明明親眼看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親昵舉止，也明白兩人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甚至還曾撞見兩人在休息室中擁吻，但是為何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卻總是帶著一股深沉的不安和滯悶呢？
他們究竟遇上了什麼問題？
他越是想探索，卻越覺得被他們築起的高牆隔絕在外，那種無力感，是烒杰這身為旁觀者又個團長最大的無奈之處。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能為你分擔你的煩憂。」烒杰溫柔地伸手勾住紀嵐玥的肩膀，卻在話語剛剛落下之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
「你在做什麼？」
這個幾乎將烒杰推倒在地的人，就是原本應該在攝像棚另一邊乖乖讓化妝師上妝的凌皓燁。
「燁，你干嘛這麼推烒杰？要是他受傷了怎麼辦？」紀嵐玥擔憂地望著差一點跌倒在地的烒杰，心中所受到的驚嚇讓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凌皓燁那有如野獸發怒的凶狠表情。
「怎麼，你心疼他？」凌皓燁冷冷地質問他。
「你在說什麼？烒杰是我們的伙伴，你的心情再怎麼不好，也不能拿他當出氣筒啊！」
「那你是覺得他比較重要了？」凌皓燁氣急敗壞地大吼著，絲毫沒注意到從四周投射過來的驚愕目光及竊竊私語。
「你們都給我進去休息室，不要在攝像棚里大呼小叫！」
沖過來阻止他們爭吵的人，是從他們五個進入公司後就一直帶著他們的經紀人小林，而看起來忠厚老實的他，卻是跌破大家眼鏡，用著幾近放任的作風，在極短的時間內順利將CRAZY捧成紅遍各地的幕後功臣。
***
在休息室中，凌皓燁臉色陰沉地不發一語，而烒杰則是尷尬地坐在一旁；紀嵐玥滿是愧疚地低頭向小林不停地道歉，甚至連凌皓燁的魯莽和任性全都一並攬到自己身上。
「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燁會改正他的脾氣，不會再給大家惹麻煩的。這次都是我不好，是我先開口的，不關他們的事情……」
紀嵐玥低著頭，一副萬分自責的模樣，看在凌皓燁的眼中，更是讓他心疼與感到生氣。
「你不用跟他道歉，小林，這是我的錯，不準你罵嵐玥，他是無辜的！」
凌皓燁氣沖沖地起身擋在紀嵐玥的面前，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而他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一絲絲的歉意。
「你如果不希望我罵嵐玥，那你就不要替他找麻煩！」深知他們個性的小林，非常明白與其由自己開口對凌皓燁說教，還不如讓紀嵐玥開口來得更有效，淡淡交代完，就轉身走出休息室。
「嵐玥對不起，我只是一時生氣，才沖動地推了他一把。」待小林走後，凌皓燁才回過身來向紀嵐玥道歉，而他臉上的表情，的的確確能讓人感受到他心中的悔悟。
「算了，但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我們正在工作，就算你不喜歡拍照，但這都是為了我們樂團好呀！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都願意私下替你分擔、听你抱怨，所以你別再造成其它工作人員的困擾了。」紀嵐玥溫柔地伸手模上凌皓燁的臉龐，希望能多多少少撫平他憤怒的情緒。
感受到紀嵐玥的溫柔對待，凌皓燁也對自己的這些天來的怒氣做了一番的懺悔。
凌皓燁仔細一想，就算他為了紀嵐玥的紅唇曾被人偷嘗過而心有不甘，但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家伙膽敢偷襲紀嵐玥，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知道的。他絕不能讓情緒影響了工作進度，因為紀嵐玥是非常堅持及重視對工作的要求。
雖然凌皓燁覺得自己沒必要為了這種事情而對人低聲下氣，但他卻也無法忍受紀嵐玥被人指責或是替自己道歉。
小林和烒杰他們一定都知道可以利用紀嵐玥來約束自己，所以他們才會遇上什麼事情都先去找紀嵐玥。
那群奸詐狡猾的家伙，總有一天他會找他們算帳的！
如同宣誓自己的所有權一般，凌皓燁伸手摟住紀嵐玥的縴腰，惡狠狠地瞪視坐在一旁的烒杰，用眼神警告他不準再企圖踫觸紀嵐玥的身體。
真是冤枉哪！他不過是想安慰紀嵐玥而已，又不是什麼登徒子，凌皓燁干嘛一副防的樣子在防著他？
在心中暗暗為自己叫屈的烒杰，覺得自己實在是好心沒好報，但看著紀嵐玥和凌皓燁兩人的互動，烒杰心中也不禁犯起微微的不滿。
這兩個人明明感情好到教旁人眼紅，他們卻不時地在自尋煩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惜不論他再怎麼想，也無法多嘴地去對他們說些什麼，要不然的話，就會像今天的狀況一樣，他越是想幫忙卻越幫越糟。
唉，好人難為呀！烒杰忍不住地嘆了一口氣。
「好消息喔！」就在大家正準備起身去繼續拍攝工作的同時，真幸突然開門沖進休息室，而丘翊風也尾隨在後跟著跑了進來。
「我們可以開巡回演唱會了！」沖進休息室的真幸揮舞著手中一疊關于演唱會的行程表跟企劃書。
「這是真的嗎？」烒杰不敢置信地問著。
從正式出道以來，他們都一直忙著錄制唱片和一連串的宣傳活動，根本沒什麼時間做現場演唱，而且光是辦一場演唱會就需要很大的資金花費，更不用說是巡回演唱會了，對于仍是新人的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但現下這事居然發生了？他們真的可以開巡回演唱會了？烒杰完全無法相信真幸說的話。
「當然是真的！我們要在台北、台中和高雄各開一場演唱會，而且第一場還是在戶外體育館呢！」
戶外體育館？那入場人數一定要足夠，要不然會感覺整個演唱會的現場看起來十分冷清。
對他們而言，這無疑是公司對他們的肯定。
「真是太好了！」烒杰高興得大喊。
對于這個大好的消息，每一個人的反應都非常激動，即使是凌皓燁，也是感到無比開心，因為這表示他們又可以在舞台上盡情發揮了。
對于實力派樂團的他們而言，這才是最刺激的挑戰！
***
紀嵐玥調整著吉他弦線的松緊，測試著吉他的音準度。
雖然他現在已經成為職業的樂手，但是對于自己的吉他所該做的調音工作，他一向是不假他人之手，尤其是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
因為即將要展開的表演是CRAZY奮斗這麼久以來一直不變的目標，也是所有實力派樂團最能展現自己的一種方式——演唱會。
為什麼像演唱會這種勞心勞力又需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的工作會是CRAZY的目標呢？
有許多歌手滿足于綜藝節目的通告或是音樂節目的訪談與MTV的播送，但是對于走搖滾路線的CRAZY而言，所謂的搖滾並不是幾句話或是一些經由大量修飾出來的影像音樂便能代表的。
只有最貼近觀眾的現場表演，才能讓大家听到真正的CRAZY式搖滾音樂，也只有在眾多觀眾的鼓舞之下，他們才能將自己的音樂表現得淋灕盡致。
而在這段籌備演唱會的日子里，團員們不停地重復練習著自己創作的歌曲，為的就是希望能在演唱會上展現出他們的水準，還需負責整
體的音效燈光處理，門票及宣傳品的印制與廣告的制作播放，而這全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他們出道以來的第一次巡回演唱會。
在大家的引頸期盼之下，最重要的日子終于來臨了。
這是巡回演唱會的第一場表演，而重要的表演場地就選在位于機場附近的一個戶外體育場。
團員們早早便到達現場，除了進行最後一次的彩排之外，也再度和燈光及音效師做最後的確認。一場完美的表演即將開始。
***
舞台前的燈光是現在全場唯一的照明設備，但是和廣場上將近萬人的盛況比起來，空蕩蕩的舞台卻只有價值百萬的音響器材，台下等待的人們都忍不住焦急了起來，已經超過開場時間，怎麼還不見今天CRAZY的團員出現呢？
在焦急的人們從碎碎細語而漸漸變得嘈雜時，舞台前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的舞台和夜色幾乎融合成一體，台下觀眾的情緒，頓時變得激昂。
輕柔優美的吉他聲拉開了序幕，五位團員頓時在強光乍現的舞台上出現，此起彼落的尖叫與歡呼聲幾乎壓過了吉他聲，但是當主旋律響起的同時，觀眾的尖叫聲全轉換成聲音合唱的撼人聲音。
搭配著主唱悠揚的歌聲，全場熱力四起，甚至蓋過了機場上飛機起落的噪音，讓綺麗的夜晚籠罩在為音樂而奔放的汗水之下。
當第一首歌演唱結束時，台上的團員們早已汗流浹背，但是讓全場觀眾所激起的表演，已經讓他們無視于身體的疲累，在主唱丘翊風簡短的歡迎詞結束之後，第二首歌又順勢登場。
烒杰用電吉他彈出來的聲音是這首歌的開場，搭配上紀嵐玥那如同微風般輕盈的柔美音符、凌皓燁沉穩的節奏與真幸強烈的爆發力，最後再加上丘翊風那如同天籟的歌聲，一首澎湃激昂的「OrangeMoon」讓全場的熱烈氣氛飆至最高點。
人煙稀少的空曠廣場，因這群熱愛搖滾音樂的青少年們的聚集而顯得熱鬧非凡，原本有些沁涼寒意的夜晚，也因他們狂放熾熱的心，而變得火熱到幾乎燃燒掉整片星空。
或許有許多人會對于青少年這種狂熱的行為而嗤之為幼稚或不成熟，也有人認為這是社會墮落與風氣糜爛的現象，無知的青少年分不清楚是非，才會沉溺于這種勞民傷財且毫建樹的「朝拜」活動，但是，當身處于現場，親身感受到搖滾魔力之後，一切的爭辯或成見，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因為，搖滾不只是音樂，而是一種心情、一種語言、一種感受、一種抒發、一種生活方式！
只有在親身經歷且了解的情況下，才會真正感同身受，就如同這些被CRAZY的音樂所感動的歌迷，此時此刻在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共通的想法，那就是——
今夜，就交給熾熱奔放的搖滾音樂主宰吧！
***
連續五首歌曲演奏下來，台下的觀眾絲毫沒有一點疲累的跡象，雖然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但是後台的他們，仍可听到歌迷們尖叫與呼喚的聲音。
「累不累？」看到紀嵐玥汗流浹背的模樣，烒杰主動的上前關心他。
「我沒事，接下來還有五首歌及最後的安可曲呢！如果這樣就不行，那我還跟人家玩什麼音樂？」
「對呀！今天真棒！」
「台下的歌迷們也很棒呢！」
看著和大家談笑風生的紀嵐玥，凌皓燁的心里不禁又燃起了丑惡的嫉妒之火，加上又看到烒杰正用手搭著紀嵐玥的肩膀，雖然他很清楚那只是朋友之間很自然的動作，但是他就是壓抑不住自己的脾氣。
而接下來的表演里，凌皓燁的心完全被那強烈的嫉忌所盤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