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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軌跡 第十章

清醒時,是被床頭的電話鈴聲所驚擾的。

明晰的日光自窗欞外盈盈灑落,時刻不明的當下,只感覺到商務旅社中清爽純粹的空調溫度。

模糊地接起話筒,不過出聲響應,便听見櫃台小姐清脆俐落的語音,「712號房項先生嗎?有您的訪客。」

「我的訪客?」一頭霧水的自己不免懷疑,「知道了,請他上來。」

「好的,請稍後。」

訪客嗎?望著剛掛下的電話,可薇不自主地呆楞著。

腕上的手表標示午後三點。在昨日疲倦不堪地趕到台中後,一夜錯綜迷離的夢境令此刻的自己有種頭暈目眩的漂浮感。已經搞不清楚何謂真實的現在?到什麼地步是幻夢?到什麼地步是現實?仿佛彼此的界線含混得難以辨認。

一手揉著太陽穴,可薇深深嘆吐了口氣。

門扉在此時響起微弱的敲扣聲,起身開啟,映入視線的首先是籃艷紅的隻果,伴隨酸酸甜甜氣息而來的是昨日醫師溫和的面容以及大胡子司機的燦爛笑靨。

「身體好一些沒有?」

「嗯……」面對醫師劈頭而來的詢問,可薇反射性地作答。然而對于眼前駕臨的訪客,有種不可思議的驚奇感。

「怕你這個外地來的小鬼沒人照應,所以和醫生過來繞繞。」司機厚實的手覆上可薇額頭,朗朗笑道,「沒發燒了嘛,不錯唷。」

「沒發燒就好,昨天有充分休息吧?」

「嗯,謝謝。」將兩人讓進屋內,可薇輕聲說。

「你說你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術?昨天?前天?」

「前天晚上。」

「那明天應該就能夠進食了。」短暫思索後,醫師接續補述,「開始先吃點清淡的白稀飯,份量不要太多。另外,重口味的食物最好不要嘗試,像辣的、酸的、咸的東西要多注意。」

「咦?小鬼明天就能吃東西啦?那還得關在旅館養病嗎?」

「體力允許的話,到處走走應該無妨。不過自己一個人的話,還是要小心一點。」

「哈,小心注意是吧?那小鬼你明天想去哪里啊?我就勉為其難當個現成褓母吧?」

「嗄?」微微楞著,可薇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嗄什麼嗄?既然路上撿了你這只病貓,就好人做到底。嘿嘿,小鬼別感動得痛哭流涕啊?想去什麼地方盡管開出來,車子一開三兩下就到了。」司機如此豪邁地允諾,夾帶閩南語音的口吻听來純樸而認真。

胸口驀地涌上一大團溫暖,那清淺而明晰的感動足以令人喜極而泣。

「什麼地方都可以?」

「台灣的話沒問題,要我帶你環游世界就甭談啦。」

「那,我想去墾丁。」

「墾丁?」無法置信地驚呼出聲,司機詫異。

是的,墾丁。

當年沒有機會完成的旅程,事到如今有種無論如何也要了結的決心與渴望。那是一種蟄伏于夢境里,無聲無息滲透入真實生活的希冀。

「不方便是嗎?」抬仰起頭,可薇確認似地探問。

「小鬼,你真的想去墾丁?」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非去不可的理由啊?那就沒辦法啦。」停頓半晌,司機的掌粗曠地搓亂可薇的發,嘹喨地開口,「明天早上十點,準時出發。」

「這樣夠意思吧?」

回望著那張大大咧嘴的笑容,可薇禁不住激動地紅潤眼眶,點頭致謝。

來不及對靜月兌口的歉意、沒有機會造訪的景致以及對于可堇無法厘清的情感,倘若能夠找尋到平靜的出口該有多好?

***

全然沒有可薇的訊息。

聯系了台中老家,翻遍與可薇相關的去向,甚至探尋了絕對不可能有所頭緒的藍。離院出走的可薇卻仿佛憑空蒸發般,絲毫行蹤也掌握不住。

守候在住所的可堇,掩飾不了自己的心急有若熱鍋上的螞蟻。湊著凌亂不堪的書房,試圖細細檢索淪亡殆盡的記憶軌跡,想在可薇哀憐的淚水中厘清渾沌不明的過往、捕捉到雪泥鴻爪般的印跡。

書架上的資料紛亂混雜,也許是心亂如麻的緣故,每當抽拿的書籍不敷參考時,可堇直覺地隨手扔置。字辭典、原文小說、流體力學乃至于標示著「墾丁」字樣的旅游指南,在拉拉雜雜的對象里可堇好不容易翻尋到了本厚重相冊。

這是什麼時候的東西?相片中的景象又是曾幾何時的過往?

盤腿坐臥在書房地板,可堇一頁一頁地翻看。

闕漏了可薇十歲以前的紀錄,相本的開端兄弟兩人已是不多不少的年歲。板著面孔過分早熟的項可薇以及爛漫爽朗歡笑的自己,如此遙遠卻又熟悉得令人無可奈何。

閉闔上眼,在漆黑的思緒里,懷念與不耐糾結如煩躁一涌而上,可堇悠悠地長嘆口氣。

門鈴,突如其來地橫越意識。

是可薇嗎?思及此的自己搶步拉開玄關門,劈頭卻看見滿箱艷紅欲滴的隻果。

「到底怎麼回事?我去醫院探病,他們說病人跑了?」將瓦稜紙箱沉重擱下的烈,躁急地月兌口出聲。

「烈?」可堇呆滯地望著黑白報紙屑中的隻果,一時錯愕。

「怎麼?阿堇你臉色好難看?黑眼圈很重耶,到底有沒有好好睡?」大剌剌地踏步而入,烈偏頭打量地說,「我靠,遭小偷嗎?這亂七八糟的怎麼回事?」

「可薇……我哥他跑出病院,到目前一點消息也沒有。」回神的可堇多少明了烈的來意,連忙作了點解釋。

「不會吧?這……怎麼搞成這樣?」

「我們起了點沖突。」可堇避重就輕地敘述,「你曉得他可能會去哪嗎?比方說朋友家?還是喜歡的地方?」

「我怎麼可能曉得?」烈不假思索地回復,「沒回台中嗎?那學校那邊找過沒有?」

睹見可堇接連不斷地搖頭,烈的手掌重重拍擊著後腦,揪著濃眉仔細思索,「朋友我一個也沒听說過,喜歡的地方就更不可能……」

「這樣嗎?」

「我也沒和你哥多熟,之前他在店里也都是你繞著他打轉。我們前前後後聊過幾次,比較長的對話就是……」話語猛然歇止,烈像是想起什麼地驚呼出聲,「旅行?對了,我和你哥談過旅行的事!」

「你說什麼?什麼旅行?要去哪里旅行?」可堇一躍而起,緊抓烈的衣領追問。

「等等,阿堇你快放手,別掐死我行不行?」死命撥開可堇的手,烈干咳了幾聲,「就是你出車禍前的事,你和你哥好象計劃要一起去旅行,沒錯的話是要去墾丁──」

墾丁?

鮮明的字幕以強不可逆之勢直闖繃緊的心緒,一瞬之間,可堇有種模糊預感。

「喂?阿堇你去哪里?阿堇?」

不顧烈的呼喊追趕,可堇直直闖入書房,東翻西找,試圖在一片狼籍中挖掘出適才隨意丟置的旅游指南。

「阿堇你做什麼?」正當烈的疑惑月兌口而出時刻,可堇的指尖恰巧模索到了印象里的書冊。

淺黃色的書皮以透明書套細細包裹,內頁里有可薇端正嚴謹的字跡紀錄下的旅館信息與行程規劃。草草向後翻閱,目光卻在接觸到書頁中夾放的湛藍信封時不由地停歇舉止。

未曾封緘的信封握在掌心,廉價清俗的香味撲鼻而來。伸手抽出紙箋,忽略來自烈的訝異神態,可堇展信而閱。

那是一封來自于小凌的信件,在一切尚未錯亂的盛夏季時節。

字里行間的閱讀,隱約有種坐立不安的似曾相識。

按壓太陽穴,可堇費力思索,懷念似的波濤滾動起伏而充滿胸膛。

驀地,大量的信息泛濫成流涌入一度空蕩的腦海中。伴隨生活探頭探腦的記憶陡然欺逼眼前,竟是無論如何也攔阻不下的凶猛浩瀚。

「阿堇?阿堇你怎麼搞的?」

遙遠地,听見烈緊張急促的呼喚,感覺那雙寬大的手奮力震晃著自己的肩頭。

移過目光,迎對眼前人物,烈的形象一點一滴逐漸飽滿鮮活。

不過轉瞬,眼前的世界與方才截然迥異。

「烈,幫我個忙。」

「什麼忙?」

「幫我訂張往高雄的機票,越快越好。」

「嗄?機票?你不會真要殺去墾丁吧?」

「對,因為我有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啥?阿堇你說外星話嗎?」

「我去收拾東西,剩下就拜托你了。」

拋下堅決的語句,可堇旋即轉身,快步地將一切付諸行動。再也沒有什麼需要猶豫,事到如今,有件事情他必須當面告訴可薇。

好好地傳達令可薇明了,關于自己失憶前的誤會以及淪亡記憶後的錯綜心緒。

***

失憶與復原猶如一線之隔,從來也未曾料想到會藉由一封信件重新喚回過往記憶。

搭上前往高雄的客機,珍重地捧著旅游指南,可堇再次翻閱了小凌的信箋,深深嘆息。

窗外是疏落的雲層,陽光普照的島嶼翠綠明燦。蔚藍無際的海洋、細碎泡沫般的波浪,眼前的一切明亮而悠長,綿延亦如永恆。

就這樣,可堇憶起了昔日情景。

那是與可薇陷入冷戰的暑假,明確的原因自己心底有數,卻總礙著對于小凌的承諾,可堇始終沒有提出澄清說明。

「對不起,好象讓你為難了。」

記憶中,是個午後雷雨的周末,滂沱大雨敲擊在透明玻璃窗上,發出劇烈震耳的聲響。

對桌的小凌低垂著頭,一面遞出只湛藍信封。

「這是什麼?」湊著咖啡杯緣,可堇無精打采地詢問。

「給你哥哥的信。」

「給可薇的?為什麼?」不解地望著眼前牽強微笑的少女,可堇沒有頭緒。

「如果是我誤會的話,我先道歉。」凝視著擱放桌面縴長的指結,小凌淡淡地說,「可堇和你哥哥應該不只兄弟間的感情吧?」

「你答應過我,未婚懷孕的事不向任何人透漏。如果因為這樣造成你們的誤會,我會過意不去的。所以我想寫封信把真相說清楚,要是哪天你需要用上,也算是一個根據。」

「當然,我是說需要用上的時候。」小凌深吸了口氣接續,「產檢的事還有老師的事,都是承蒙你的幫忙。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把你卷進麻煩里,就趁著還能為你做些什麼的時候,把這封信好好保存起來吧?」

這樣說著的小凌,那時候應該已經相當危險。

那時候的她,也許已經埋藏下往後自殘身故的念頭了?

精疲力竭地嘗試以干枯的生命嘶吼吶喊,卻早已經淪亡了持續前進的勇氣與決心。如此縴細而高傲的女孩,在自己不及制止時,加速奔向了死亡。

***

可堇的哥哥︰

冒昧提筆寫下這封信給你。

我是可堇高中時的朋友,凌。

這些日子以來由于我個人的任性為你們添加許多麻煩,真的非常地抱歉。

小提琴,是我從小開始學習的樂器,感覺上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熟悉。盡管如此,比起小提琴,更教我在意的或許還是指導我的老師也說不定。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于自己欠缺的,總無法克制地抱持強烈的向往與渴望。老師的演奏帶給我的,就是這樣毀滅性的吸引力吧?

交往、發生關系,然後懷孕。

他是個有家世的男人,而我所愛慕的也就是演奏會上英姿煥發的形象。如果開口將這樣的事實揭露,也許玉石俱焚?也許留在我身邊的將會是個失去音樂地位的中年男人?然後也許,我們都會後悔吧?

所以,我拜托可堇幫忙。

和老師分手,說是有了新男朋友;要可堇保密,不想泄漏給任何人知道。甚至產檢,也是可堇抽空陪伴心情郁悶的我。

開始時候沒有察覺,直到最近才曉得你們因我而起的不愉快。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夠諒解。我是真的真的,希望你們能夠過得幸福;也是真的真的,相信你們能夠獲得幸福,在我能夠預見以及無法參予的未來當中。

***

在小港機場換搭前往墾丁的出租車時,已接近午後三點。

南台灣的日光熾烈明璨,燻熱的風息中飄蕩著飽滿濕氣,是個典型的熱帶夏季。

「來墾丁找人?你沒搞錯吧?」司機听聞了可堇的陳述後,月兌口而出的便是此般反應,「有約好哪里踫面嗎?要不怎麼找起?」

「沒有。」可堇坦承,「不過我想一定找得到的。」

「真的假的?」

沒有理會司機投遞而來的質疑,可堇淡淡地笑著以為。

一定找得到的,因為自己有這樣強烈的預感。

踏上這片陌生土地時候,隱隱約約浮現了如此強烈的信心。這個曾經相約一道造訪的南國景致,現今正以其嬌艷狂肆的風情迎接著陷入僵局的倆人。那年沒能來得及完成的旅程,如今若能重新展開該會多麼美好?

車,入經國家公園,一路朝向鵝鸞鼻行進。

珊瑚礁石灰岩的地形,林立巨礁、怪石嶙峋,熱帶樹種與蔓性灌木繁盛生長,別有一番風情。也許並非假日的緣故,旅客遠較預期來得稀少,可堇任意探望,冷不妨在轉瞬的剎那覺察到一抹熟悉不過的身影。

「抱歉,我想下車。」

「嗄?」

「到這里就好,請讓我下車。」

確定眼前所見絕非幻影,可堇連忙掏足車資,直搶而下。

那是剔透而鮮明的蒼穹,無止盡地延伸到蔚藍海岸的邊際。泛濫綠意中,朝夕探尋的縴薄人影就這麼兀立其間。

「可薇……」呼喚的語音甫出口,回神的可薇旋即流露滿臉的無敢置信。

「項可堇?為什麼你會?」直覺地向後退步,手腕猛地被可堇牢牢返握而住。

「我有話和你說,我們需要談談。」

「放手!我沒什麼好和你說的。」用力甩動雙手,可薇隱隱有些不悅。

「听我說關于小凌的事──」

仿佛觸踫了駭人的禁忌,可薇拔高語音,激烈覆蓋過可堇的聲調嚷著,「項可堇你放手!我不想听。那女人的事你高興怎麼想就怎麼想,當我是凶手也無所謂。」

「可薇,冷靜點。」試圖按撫越益激動的可薇,可堇重新澄清,「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把你當成凶手,小凌的事情其實真相是──」

「我說過不想听!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遠比預期更加歇斯底里地嘶吼聲自可薇泛白的雙唇中搶出,他振手揮開可堇,牢牢環抱自己的肩膀說著,「走開!我叫你走開!」

先前無可得知的感傷,仿佛透過可薇此刻的神情而令可堇了然于心。

曾經無比愛戀的那個男人,縱然迄今也一樣重要地存在于自己心底。總是陰錯陽差著彼此傷害,如今回想起來竟是無限心憐。

「小凌懷的不是我的孩子!可薇,那是誤會!孩子真正的父親是張益國,小凌的信里交代得一清二楚,請你相信我。」

不再有任何迂回,可堇拉過可薇的肩,直搗話題重心。

「別開玩笑了!我一點也不相信!這種胡說八道的謊話我才也不會上當!什麼爛信!死無對證的事情現在隨口胡說有什麼意義!」

可薇憤恨的語氣沒有因事實的澄清而緩和,反像是證明自己決心般地用力舞動雙手說著。

「是沒有意義。」扳過面前別扭可薇,可堇不免焦躁。

「沒有意義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小凌說什麼的確是沒有意義,有沒有那封信也沒有意義。」

分明是彼此愛戀的情人,為什麼就是無法簡簡單單地將事實厘清化解?這種心亂如麻的急迫硬是令可堇氣結。

「什麼才是有意義的?就算小凌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就算車禍失去記憶也好,你認為我能夠割舍下你嗎?這也沒有意義嗎?」

沉默,轉瞬無聲延淌。

瞪大眼眸的可薇漲滿淚水,薄削的肩膀悄悄顫抖。

「撒謊……你撒謊……」

「可薇?」

「你撒謊……」咬著唇瓣,可薇幾經掙扎後抖動身軀反駁。

「你明明……明明早就把我忘記……明明只是車禍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凌小凌……滿腦子就只有小凌和孩子……」

「我不要相信你……我才不要相信你說的話……」

雙眼泛紅,豆大的淚水撲簌簌地紛墜而落。可薇顫著嘴唇,斷斷續續地哽咽出聲。

面紅耳赤,索索顫抖的可薇猶如任性的孩子,一點一點緩和著可堇不安的焦躁。

「是因為我把過去遺忘了,所以你難過生氣的是不是?」

伸出手來,輕輕摟抱住眼前縴細的身影,可堇輕聲低問。

「因為我太冷淡,什麼都沒有解釋,所以你覺得委屈悲慘是不是這樣?」

沒有推拒自己的懷抱,聲淚俱下的可薇伏在可堇肩頭,終于再也隱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我一直等……一直等你回來……」

「凌在錄音機留言……我把它洗掉了……」

「可是你還是沒有回來……什麼都不記得……說我是凶手……」

支離破碎的話語伴隨痛哭失聲的語音接連涌現,將面頰埋在可堇胸膛的人兒抽抽噎噎地惹人心疼。曾經仔細思量的解釋變得無足輕重,擁抱戀人的自己除卻反復安慰外,就只有低聲道歉。

「已經過去了,真的已經過去了。我都想起來了,不會再忘記的。」

扳過戀人哭泣的臉龐,可堇低頭親吻因反咬而紅腫的嘴唇。

可薇卻避躲開他的唇,顫顫低語,「如果再忘記呢?如果再把我忘記……」

「傻瓜。」凝望那雙濕潤的眼眸,可堇愛憐地月兌口,「不管忘記多少次,我一定會再想起來的。不管多少次,一定還會再喜歡上可薇的。」

「撒謊……」

「不撒謊的。」溫柔地笑了,可堇撫模著戀人柔軟的發梢,親吻上他的額頭低語。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而已。」仿佛承諾般,可堇覆上可薇的唇,逐漸加深彼此的吻,「可薇也喜歡我是不是?」

戀人閃避著自己的注視,低垂著頭,企圖蒙混不語。

「可薇?我想听你親口說。」嘆息似地撫模可薇的後頸,可堇一面引導地說服。

「喜歡我嗎?」

在長時間的寂靜擁抱後,戀人總算抬仰起泛紅的面容,清晰澄澈地月兌口而出,「最討厭了。」

這麼言語的可薇,在泛紅的眼眶里無聲地浮現了一抹坦然理解。

未來依舊漫長,在蔚藍浩瀚的海天交際中,有些故事終究也將成為過往的一部份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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