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軌跡 萬里無雲
可薇在生氣。
非常地。生氣著。
由戀人沐浴後濕漉著發絲，面無表情倚坐在沙發前的舉止，可堇確認了眼前的事實。
輕緩了腳步迎上前去，在沙發上落座的同時，一面將柔軟的大毛巾覆濕淋淋的頸項，可堇勸誘似地啟口水︰「幫你吹干好不好？」
仿若未聞般，戀人不予答復。只是，強硬瞥過的顏容上不明快的慍意昭然若揭。
不過，幸好沒有劇烈的抗拒。
可堇無奈地笑笑，按開手中的吹風機，自顧自地開始為別扭中的戀人梳理起頭發。
究竟是怎樣的因素令戀人大為光火？
問題的答案，不幸地，可堇心知肚明。
事件的肇始，要追溯到三日前的電話。
為了靜阿姨忌日的掃墓行程，母親特意撥打電話過來。
可堇也就針對會合的地點時間，祭品與用具準備等細節與她進行了漫長討論。
言談的最終，話筒另端是未知的沉默蔓延。
猶豫應當口緩和些什麼的時候，母親遲疑且微弱的話音便這樣傳響而開。
「也請她一起過來吧？」
「嗄？」不解地發出疑惑，旋即又听見母親的解釋。
「我說藍……你不是有和她連絡嗎？」
「嗯，是有連絡沒錯……」
「那就請她過來吧，十年了，就讓靜也見見她……」淡淡地，母親這樣說著。
那是百感交集的言語。一種非常飄邈遙遠的悲傷與諒解。
仿佛感覺到母親親藏在言語之外沉重且復雜的情感，可堇兀自地點了點頭，回復道︰「我明白了，我會轉告藍的。」
于是，忌日當天，會合的車站票口換來了可薇氣急敗壞的神色。
或許是礙于母親在場的緣故，戀人沒有付諸言語地大肆開罵，只是動軏間的冷漠嘲諷，格外教人心虛不安。
一場屬意和解的會面也就在這樣詭譎的沉默中草草落下幕來。
關上吹風機，小心翼翼地梳理戀人柔軟的發絲，可堇柔聲探問道︰「還生氣嗎？」
「……」
「可薇不是說靜阿姨希望你能原諒藍的嗎？」以雙手環抱住身前的戀人，可堇端出了他一貫的弱點說服著。
踩到痛處般地，沉默的戀人反射性地吐出聲來。一字一句，怨恨非常。
「那種女人……誰要原諒她……」
可堇松了口氣地笑笑，輕撫著戀人的發梢繼續勸服︰「藍她是真的很關心可微的哪，所以今天也才會答應過來──」
「關心？項可堇你把我當白痴耍嗎？」出乎意外的是戀人猛然回轉過頭，怒氣沖沖地月兌口而出︰「那種、那種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人還說什麼關心？」
「嗄？」
「開刀時連露個面也不懂的女人還算得上什麼？」戀人用力地吼著，白晰的面頰瞬間紅漲一片。
「可、可薇？」似乎有些困惑的可堇，側著頭，仿佛試圖確認些什麼地問題道︰「藍出現的話你不是會生氣的嗎？」
「我生氣就可以不來嗎？」完全不假思索地，可薇沖口出聲。語音卻在意識到暴露的思緒後驟降了好幾個音階，尷尬的羞愧驀地籠上面龐。
「難道說可薇你其實是希望藍──」出乎預料地發掘了事實的真相，可堇掩不住眉眼間的寬慰笑意，只是揣測的話語甫出口，戀人皮慌慌忙忙地出聲打斷。
「項、項可薇！你別亂說話！誰希望她來的！開什麼玩笑！那種女人我根本一點都──」
緊張的戀人揮動著臂膀，試圖強調申請。然而心虛的潮紅一徑涌上頸頰，瞪大的眼眸里滿是虛張聲勢的混亂。
一種愛憐的渴望，柔柔地涌上了可胸口。
他低下頭，看著別扭的戀人，唇角不自勾起一抹微笑。
「你、你笑什麼？」戀人咬著薄紅的唇瓣，憤憤地抗議。
「可薇好可愛……」他驀地遞伸出手，將眼前縴的身軀緊緊摟抱入懷中，輕聲呢喃著。
「你、你別亂來……」可薇試圖掙扎，然而輕微顫抖的雙唇里溢出的卻是迷離的語言。
「什麼是亂來？」他笑著。低俯，將渴望的雙唇迎堵向戀人支離破碎的拒絕中。
那是甜蜜而激烈的親吻。靈活的舌尖翹開貝齒，沒有猶豫地侵擾騙入，糾纏住戀人慌忙逃竄的小舌，熱切品嘗那唇舌交纏間的昂揚欲念。
修長的指節滑入戀人單薄的上衣，循著細致溫潤的胸膛緩緩游離向薄削的肩頸。
「可、可堇你……不要這樣……」索索顫抖的戀人，緋紅的困窘涌上了顏容。
「我好久沒踫可薇了……」輕舌忝著戀人透紅的耳朵，可堇埋怨似地呢喃。
「那是……嗯……靜的忌日……所以……不可以……」
零零落落的解釋明顯不具任何說服力，半推半就的舉動反倒加添了的誘惑。
可堇感覺奔騰的血夜直涌而下，鼓動的心跳聲過分清晰猶在耳側。
俯身舌忝吻著可薇佼的肌膚，細碎的吻烙印在肩胛、胸口還有敏感的月復部之間。
印記，仿佛雪地里朵朵綻放的紅梅，嬌媚而萬般誘人。
「唔……堇……堇……」戀人艷紅色的雙唇里不經意地吐露出壓抑過的喘息與申吟。
他濕潤著雙眸，斷續地說，「堇……別、別在這里……」
順應著戀人要求，可堇騰地抱起衣衫半卸的可薇纏地挪移向下個陣地。
一張即將春意盎然的，雙人床。
***
情事過後，一掃甜蜜地，戀人蜷曲身軀賭氣著背對自己。
明了他別扭的原因，于是試圖將他攬進懷中安撫，手臂卻旋即挨了計輕打。
「可薇……」唇角勾起一抹輕笑，可堇貼近戀人耳側軟言勸誘。
「我剛剛在生氣。」仿佛強調什麼似的，戀人用力地說。
「我知道啊。」再度伸手向前，趁著戀人分神的時候將他拉回到自己身旁。「哪……別氣了，我會舍不得的。」
「你把我當小孩子哄嗎？」戀人不滿地硬是扳開他的手掌質疑。
「可薇生氣的話，靜也會舍不得的哦。」任誰也不相信不是故意。可堇仿佛萬般感慨地呢喃。
「項可堇你……」可薇刷地翻轉過身，鼓漲著面頰抗議道。
「嗯？不是這樣嗎？」詭計得逞地笑著將戀人重新摟回懷抱，親吻他的粉頰輕聲說著︰「別生悶氣了，可以嗎？是我不好，沒事先和你商量，絕對沒有下次了，好嗎？」
戀人飽含著慍意瞪向自己，良久才瞥開目光，低啍了一聲，「算了。」
總算獲得寬恕的可堇燦爛地展開笑顏朗聲地說，「那就是答應？」
戀人不答聲，依舊側著面龐，閃避自己的視線。
順勢親吻著他的萬側，自然而然地接續說道，「那麼下星期一起去吧？」
「咦？什麼下星期？」可薇神色再度恢復到質問的不悅。
「藍約我們一道吃飯，你不曉得嗎？」
「什麼時候的事？」
「掃墓結束，我們送媽和藍去車站時候說的，不記得嗎？」
「你答應了？」戀人厘清了事情始末，怒氣騰騰地急呼出聲，「項、可、堇，你居然答應了？」
「你不是說算了嗎？」可堇尷尬地搬出托辭來。
只見戀人惱羞感怒地數落道，「我是那個意思嗎？你……」
「嗯？」
「不要敷衍我……」
氣急敗壞的戀人慌忙地數落掙扎。
紅通通的臉蛋，圓亮亮的眼瞳，舞動的雙手與叨絮的語音。一切的一切，如此真實並且鮮活。
不期然，胸口涌上一股柔柔的感動。
終究。告別了失去的時間，死去與離開的人們。
在風雨過後。
天空，萬里無雲。
可堇溫柔地笑了，由衷地，感激非常。
無論，錯失過多少相愛的時光。
無論，承受過多少聚守的苦挫。
如此衷心地感覺。
這樣的愛──願它穿越悲傷，帶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