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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堡新娘 The Bride of Rosecliffe 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

蘭德騎著馬,緩緩地穿過焦黑的田間。沒有鳥叫蟲鳴,也沒有蝴蝶飛舞于這塊荒地上,而昨天這里還長著一片金黃色的小麥。如今只看到一輛翻倒的木板貨車,還有犁溝里的麥稈余燼足以證明昔日的榮景。

六個月的辛勞全部付之一炬,本來足夠讓他們度過寒冬的麥子都沒了。

馬蹄激起燃燒過後的酸味,刺激著他的鼻子。一點風也沒有,在這潮濕的午後只有濃密的雲層重壓在頭頂上空。等雨一落下來,河水就會被焦灰染成烏黑色。

他握緊韁繩。等他抓到陸歐文以後,河水將會變成紅色。

老天爺彷佛在回應他這種陰郁的想法,一陣轟隆隆的雷鳴傳遍曠野。在這片谷地的另一頭、在一隊重裝騎士的防守下,一批工人正在清理田邊樹間低垂的枝梃。自從‘聖約翰夜’之後,有三個工人遭到韋爾斯人偷襲,其中一個死了,另外兩個以及其它的十幾個工人就拒絕再下田。他們寧願去采石場扛著重得幾乎可以把背脊壓斷的石頭,也不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抵擋韋爾斯人的暗箭。

他回望著玫瑰崖。盡管韋爾斯人的騷擾不斷,城牆仍在逐漸增高中。在小麥被燒毀之前,他原打算在冬天把所有的工人數額補足。沿著城牆邊所搭的臨時工寮應該堪用,馬廄與接近完工的主屋之間也有足夠空間讓工人在漫長冬日里有得忙的。大塊石頭可以修磨來鋪地板,橡木屋梁也需要測量尺寸、磨平與雕刻,軍械工匠也得制作絞鏈與門閂。

可是現在沒有麥子做面包,沒有食物供應那麼多人吃,令他不得不把大部分人都送回英格蘭,等到春天再說。

「該死的!」他咒罵道。以這種速度,他大概到老年都得困在韋爾斯了。他已經中止了在城堡外建鎮的工程。誰也不願意把家眷帶來住在這個充滿敵意的危險地方。沒有了工人,他就不能生產糧食;而沒有糧食,他也就不能再輸入工人。他被歐文箝制住了。

「南邊的田沒有完全毀掉。」奧朋騎過來向他報告著。「我們挽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大概有一畝半吧!」

「那是離城堡最遠的地方,也是最難防守的。」

奧朋聳聳肩。「只剩魚和女乃酪,這個冬天得節衣縮食了。」他又打趣說︰「我本來已經差不多快把去年冬天瘦掉的一圈肥肉長回來了。」

但是蘭德卻無法笑看這個挫折。到目前為止他只是在反擊韋爾斯人的騷擾,然而這項策略顯然沒有效,他必須更具攻擊性一點。他喃喃說道︰「這次我要給這些韋爾斯強盜好看。」

「所以我們要戰爭,不要和平了?」

蘭德掉轉馬頭,兩人往玫瑰崖騎回去。「這些人對和平沒有反應,我現在明白了他們經常內斗原來是出于本性,必須找人來給他們一頓好打。好吧!我就給他們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強敵。」

奧朋揪著自己的胡子。「這是不是說,我們要拿下村子了?」

蘭德將身子前傾,他的馬立即加快了步伐。「我們要拿下柯岩村。我要與陸歐文對陣,讓事情一了百了。」

「陸邁鐸與柯克萊呢?」

「他們老了,一旦解決了歐文,他們就會選擇和平,不要戰爭。韋爾斯人如果沒有強勢的領導人接替,反對力量就會消退。我要拿下河岩村。」他又說了一遍。「必要的時候,我也要拿下亞風谷。」

我也會拿下裘琳,如杲她笨得要阻止我。

種種跡象絕對不會讓人另作他想的。英格蘭士兵每天從早到晚都在操練,軍械匠的爐火從未熄過。即使紐霖坐在墓穴頂上,對著肅穆的夜色與智慧的星辰冥想時,他都可以听見清脆的打鐵聲。

他移動一子,始終無法得到心靈的平靜。他嗅一嗅空氣,聞到的是警覺、是緊張。

戰爭要開啟了。跟英格蘭人即將對這片土地所發動的血腥戰事比起來,這一年來那些小小的沖突根本不算什麼。紐霖很訝異這位英格蘭領主竟然自我克制了這麼久。他那些年紀較輕的戰士,尤其是他的弟弟在這種限制之下都變得很焦躁。如今他們將把這一年來的挫怒都補償回來。

紐霖不喜歡戰爭,不管是誰開戰的或是為了什麼正當的理由。他尊重有榮譽感的男人。、以及女人。還有小孩,他糾正著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想到了那個勇氣十足的蓉雯。但他不喜歡干涉周遭這些人的生活。

通常是如此。

他把左眼的焦距對準西方地平在線一顆明亮的星星。眾人總以為他擁有很大的力量,但他要是有他們所想的一半強,早就能夠讓自己的兩只眼楮同時對焦了。要閉上他任一眼的心窗一直都是很吃力的事情。

他再度看向那顆星星。

他不應該干涉的,但他特別寵愛裘琳,也知道自己會喜愛她的孩子;如果那孩子能夠逃過歐文的魔掌。

他的心平靜下來了。他看見了那個孩子,這個夏天她長大了。上次他在聖史威松節時看過她,臉頰紅紅的,金色的頭發也長了出來。可是終有一天她的頭發會變成黑色的,就跟她母親一樣。

也跟她的父親一樣。

紐霖想到了蘭德。蘭德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裘琳到底打不打算告訴他呢?

紐霖皺起眉頭,裘琳在為這個孩子擔憂。他轉移著眼楮的焦點左眼、右眼。他閉上兩只眼楮,不想再看下去。他不能出面干涉,也不願出息那麼做。但他真想再去引導一個小孩子的心靈。裘琳現在是一個女人了,關切的是女人的問題。蓉雯還是很怕他,但是漪瑟……

他含笑望著夜空,眼楮又恢復了焦距。那顆熟悉的星星也閃爍著回應他。他不會干涉的、他不會去選邊站。但即使是古代的詩人也需要吃東西才能度過嚴寒的冬季,他要采取必要的行動以確保自己有充足的糧食。

他听見腳步聲。天黑以後就沒有人敢走到玫瑰堡的城牆內,至少不敢單獨來。但這個夜行者是單獨一人,而且並不害怕。「歡迎,費蘭德。」

「我希望會在這里見到你,紐霖。我是來警告你——還有所有住在葛芬河邊的韋爾斯人。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你不想把我趕出這個地方。」

「不想——」

紐霖打岔地繼續說道︰「也不想把這些從三位女神時代就住在這里地人趕走。」

「我只想把那些拒絕在此和平生活的人趕走。」

月光照在這個英格蘭人的臉上,紐霖看到他的臉就心安了。紐霖更仔細地盯著他看。」

陸邁鐸死了。」

陸邁鐸死了。蘭德听見了詩人這句驚人的話。陸邁鐸死了,裘琳現在是寡婦了,她的孩子成了孤兒。

他搖搖頭,他不要去想那種事。這消息的真義是說︰現在是陸歐文率領著谷地這里的韋爾斯人;至于裘琳怎麼樣並不重要。

但紐霖卻有不同的看法。「你曾想讓她嫁給你的弟弟,說不定現在這又成為獲得你想要的和平的方法了。」

蘭德嘲澀地笑了出來。「如果只有單方面想要,還是不可能有和平的。若說陸邁鐸的死有什麼影響,首先就是歐文會采取更殘暴的殺戮行動。」

「那跟我的建議沒有關系。」

蘭德不想考慮紐霖的建議,而他懷疑這個怪老頭知道他的想法。對于裘琳在他情緒上激起了什麼樣的折磨,紐霖究竟還知道多少呢?「等我解決了戰爭的問題,才會去擔心和平的問題。」

詩人沉默下來。一只孤獨的鳥兒咕叫起來,是一只貓頭鷹在準備獵食。

「我是來警告你的。」蘭德繼續說道。「讓你有所準備。會流很多血,一直到我跟歐文面對面的時候才會結束。」

「我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紐霖只是簡短地答道。「大部分的人也不會離開。」

「我也不會。」

「你現在打算留下來了?」

蘭德皺起眉頭。 我不打算被人趕走。我如果要離開,也將是因為這里不再需要我了。」

「需要你。」詩人應和著他的話。

這個人想要激怒他。蘭德雙臂抱胸。「我是奉國王的命令來這里建一座堅固的城堡,以確保所有住在這里的人和平生活,不管是英格蘭人還是韋爾斯人都一樣。等這項任務完成,我就會回倫敦去。」

「可是你的弟弟會留下來。」

而且會需要一個妻子。

這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彷佛懸浮在半空中。

蘭德咬著牙。「他會需要娶妻,我也會鼓勵他娶韋爾斯女人。如果他想要娶裘琳,就隨他。話說回來,我想知道陸邁鐸是怎麼死的。」

詩人聳聳正常的那邊肩膀。「听說他是胸口突然發痛,據說是他的心髒。不過也有人說他手模的部位比較低,是在月復部。」

「他的月復部?」蘭德僵住了。「中毒?」

紐霖移開目光。「誰知道?他已經很老了。」

「誰會想要毒死他?」詩人沒有回答,蘭德自己說出了答案。「一個將會繼承父親地位的兒子、或者是一個厭倦了老丈夫的年輕妻子。」

「你相信如此?」

蘭德望向別處。什麼樣的魔鬼會讓他說出這種話來?「不會,我不相信。但歐文會是這麼一個敢毒害父親的懦夫嗎?」

「你們英格籣宮廷中沒有這種懦夫嗎?」

蘭德冷哼一聲。「每個地方都有這種人,每個村子都有。」

「也會有被消息誤導的時候,但我們已經遠離了你到這里來的目的。你打算消滅那些反對你們英格蘭人留在我們土地上的人。還有什麼事嗎?」

蘭德想嘆氣,但忍住了。他沒有什麼別的話想說出來,但他心里對許多事情都有疑問,。

比他剛來見這詩人時更多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裘琳是否會為丈夫守喪、是否會被迫嫁給歐文、她是否想要再嫁。

「歐文有老婆了。」

蘭德眨一下眼楮,每次紐霖出其不意地看穿他心思時,都會令他驚訝無比。「就算他有老婆了,她也很快就會成為寡婦,然後她就可以與裘琳兩人彼此安慰了。」他又說道︰「你自己保重,不要被困在玫瑰堡與柯岩村的戰事之中。晚安。」

蘭德離開了,而且幾乎有一點後悔來找紐霖。他原希望能為自己攻擊韋爾斯人這個行動找到一點肯定,卻反而覺得比先前更加困惑。裘琳不再屬于陸邁鐸、她自由了。

也許現在她忍受過一個老頭子的觸踫之後,會比較願意做一個更邪惡的年輕人的情婦。

總有一天他將再度面對她,那時他就會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然而,此時他不知道自己是渴望听到她的回答!還是害怕听到。

在一個看似隨時都可能下雨的黎明,英格蘭人對柯岩村發動了攻擊。雖然說體型高大的戰馬不適合在滑溜的濕地上奔馳,但那天雨畢竟沒有落下來。蘭德挑了一批戰力最好的手下把村子周圍的幾個守衛擄獲之後,他的騎兵與步兵就朝向已武裝起來的村子逼近。

奧朋攻左翼,杰柏攻右翼,蘭德則在中央發號施令,直攻柯岩村的心髒。

麥酒廠燒了起來,直沖雲霄的黑煙把仍留在那里的幾個女人和小孩嚇得驚慌失措。韋爾斯人努力反擊,但英格蘭人把所有反抗者都殺死了,不過丟下武器投降的人都逃過一死。

蘭德上次帶兵作戰是三年以前的事,他還記得那種恐懼與期望,以及心中感到的憤怒。

但他已忘了自己嗜血的情緒有多快就會激動起來,也忘了那種情緒會有多猛烈。

他遭遇到一個健壯的韋爾斯人,然而他的長劍一揮一刺就把那個韋爾斯人擊倒。那人旁邊的同伴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與蘭德打斗起來,但下場跟同伴一樣。第三個人朝蘭德沖過來,可是蘭德用還在滴血的長劍指向他的時候,那人就把武器一拋,喊道︰「處加瑞得。」

蘭德很不情願地接受了這個人的求饒,因為他的斗志方酣,周遭的廝殺叫陣正無比激昂,但殺人並不是他的目標。他抓起那人的劍與盾牌,將那人丟給亞倫去處理,然後他又返回攻擊的陣勢中。

他們從柯岩的村頭戰到村尾。太陽還未下山,英格蘭人就已經佔領了整個村,不過付出的代價也很高;有九個人戰死、十一個人受傷。不過韋爾斯人死了十四個,還有二十二個受傷、六十三人被俘。整體說來,這是蘭德的一場大勝利。

裘琳是由奈絲口中听到這場戰役的消息,而奈絲是少數幾個逃到亞風谷的人之一。所有村人都民心沸騰,發誓要拯救被俘的同胞,並且替戰死的人復仇。就連瑞斯與蓉雯也都變得同仇敵愾、團結了起來。

但就在亞風谷的人一面咒罵英格蘭人,一面忙著收容傷患,並且募集補給要送給仍在奮戰的同胞時,裘琳心里卻擔心不已。她跟著奈絲一起工作,心思卻在柯岩村那里。

蘭德有沒有受傷?

她應該希望他被一劍刺死才是,只是她卻沒有辦法。反之,她祈禱著他能安然無恙,並且希望有一天他能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漪瑟醒了,哭著要母親喂女乃,裘琳如釋重負地跑了過去。她把女兒帶回房間,一面喂女乃,一面擔心著蘭德。

後來,就在日暮時分,歐文憤怒地騎回亞風谷。他一路咒罵著沖入大廳,喊著要人拿食物與麥酒給他。梅麗與艾莎忙著服侍他,其它人則都不見蹤影。然而不到一小時之後、梅麗未敲門就匆匆闖入裘琳的房間。

「他要見妳,妳最好別讓他等。」她最後又補上那不祥的一句。

「他為什麼要見我?」

「我相信他會比我清楚要怎麼回答妳的問題。走吧,女人。噢,他還說要妳把她一起帶去。」她指著已經睡在搖籃里的漪瑟。

帶漪瑟去見歐文?裘琳的心狂跳起來。她湊近自己心愛的寶貝。「她已經睡了,我不要吵醒她。」

梅麗笑了,露出黃黃的牙齒。「好吧!那麼就讓我留下來照顧她,妳一個人去見歐文吧!」

裘琳以前從來不擔心梅麗會傷害漪瑟,可是現在她卻猶豫了。她沒有他法,只好抱起嬰兒,並且暗中告訴自己最好搞清楚歐文在打什麼主意,然後她鼓起勇氣走下樓去。然而她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害怕過。歐文既危險又喜怒難測,此時她又還無法逃避他。不過她發誓一等自己有辦法時,就一定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我會給妳安全的。」她在小漪瑟的發際低聲說道。「我會讓妳安安全全的,即使那表示要把妳送到妳親身父親那里去也可以。」

歐文發怒的聲音由樓梯下傳來。「妳死了嗎?妳沒听見我說要快一點嗎?」她听見一記重重的耳光聲,加上一聲掩住嘴巴的嗚咽。然後淚流滿面的艾莎跑上樓梯,破裂的嘴角還淌著血。裘琳僵在那里,恐慌感又涌了起來。也許她還是把漪瑟留給梅麗照顧比較好。

「走啊!」梅麗在後面推著她走入大廳。「該妳了。」

裘琳明白,有一件可怕的事要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一直到其它人都離開了大廳,裘琳才有勇氣走近,歐文也才開口說話。

「我要給妳一個任務。」

比較可能是一個陷阱吧!但裘琳不願表現出恐懼的樣子,她抱緊漪瑟。「什麼樣的任務?」

他笑了,那笑容像連同類也會吃的狼一樣猙獰。「去找費蘭德,我相信他一定會見妳。

把他哄出來,讓我殺掉他。」

裘琳強忍著不讓自己顫抖。幫歐文殺死蘭德?她搖著頭,她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他不會見我的。」

「妳在說謊!他會見妳的!」他壓低聲音,眼光在她身上游移。「他會想要干妳這拒絕過他的女人。」

裘琳忍受著他的殘酷。「不會的。他不會——」

「他會的。妳拒絕過我,而我就想要干妳——總有一天我會的。他為什麼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呢?他會想干妳,即使那可能只表示是懲罰妳而已。而在此同時,妳就乘機把他誘到外面來。」

裘琳拚命讓自己思考著。她想用理性戰勝驚慌,她絕對不可能出賣蘭德。不過除非她發瘋了才會對歐文這麼說。話再說回來,說不定這正是她逃離歐文魔掌的好機會。

他一定感覺到了她思想的轉折,因為他一面斟著酒,一面又露出那種獰笑。他用袖子擦擦嘴——那袖子上還沾了別人的血。「為了保證妳的忠誠,裘琳,妳去誘惑他的時候,我會把妳的孩子留下來當作誘捕妳的餌。」

「不行!」裘琳驚呼出來,她惶恐地往後退著。

歐文猛地站起來。「行。」這個字像蛇發出的嘶嘶聲般由他口中吐出來。「把他騙出來,她就會活下去。妳如果讓我失望……」他朝她逼近著,口氣歹毒。「讓我失望,她就會代他死。」

裘琳背部踫到堅硬的牆上,歐文站在離她不到一臂之遙的地方。他伸手用力捏一下漪瑟的臉頰,頓時把她痛醒了,哭聲充滿了整個大廳。他的身子湊向前。

「我用手指一捏就可以把她的小命奪走——捏斷她的頸子把她掐死。不過我比較喜歡殺死她的父親。妳要不要幫我下手呢,裘琳?」

他這個問題的口氣那麼溫和,用字那麼謹慎,裘琳竟忍不住想笑出來。不可能有這種事的。但確實如此。

見她仍在遲疑,歐文伸手要搶漪瑟。

「我願意!」裘琳喊道,一面遮住漪瑟不讓他踫。「我願意。」

他笑了,同時他的手改抓住她的臉頰。「妳真是一個好母親。如果妳成功,我就把孩子毫發未傷地還給妳。如果妳沒有成功……」他聳聳肩。「不過我對妳有信心,裘琳。等姓費的死了,妳會得到獎賞的。」

接下來的一小時簡直是一場夢魘。歐文對她暫時不會有什麼威脅的,可是對漪瑟……

她看著梅麗把孩子抱走,她雖然靜靜地坐在那里,內心卻在痛苦地嘶喊。她不信任歐文,她也不信任梅麗。如果她能傳話給奈絲或葛蕾……給任何柯岩村的人。但歐文太狡猾了,不會讓她見到可能幫助她的人。

歐文與她一同騎到森林的邊緣,並且指點著她應該怎麼做。她得去找蘭德尋求庇護,假裝想幫助他打敗歐文。她要假裝帶他去找歐文在溫得漢林區的藏身處,讓他出其不意將叛黨擄獲。但實際上歐文會埋伏在那里等著殺死他。這是極為簡單的事情,而且他提醒她說——

她的報酬會非常豐厚。

裘琳一面听一面點頭,同時盡量支撐著不讓自己崩潰。

他把方向指給她看。在這寒冷的晚上,他不給她披肩御寒,只給她一匹半跛的馱馬。「如果妳看起來又餓又累,他比較可能相信妳是從我這里逃跑的。」他笑了起來。

「別傷害她。」裘琳乞求道。「我會照你說的去做,可是你一定要遵守諾言,別傷害她。」

低垂的暮色給大地染上一層暗紫,恰如皮膚瘀傷的那種顏色,也把歐文那張臉上的邪惡烘托得更明顯。他冷冷地笑著說︰「妳別給我理由傷害她就是了。」

如果她有武器在手,一定會當場把他殺死。她要把他的眼楮挖出來、把他的肚子剖開,還要在他的心髒上面雕花。

然而她沒有武器,沒有力量對抗他的邪惡勢力。于是,她只好踢一下那匹可憐的馬要牠往前行,茫然地往北穿過林子。她要找到蘭德。她會編出一個理由、某個借口,把他騙出來讓歐文逮住。

她不會猶豫的,她不會考慮是錯是對。她會做必須做的事以救回自己的女兒,即使那表示她要殺掉自己所愛的人也是殺掉她自己的一部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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