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也相容 第五章
誰來告訴他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江明磊愈看愈迷糊。他眼前這對男女約莫二十分鐘前吵到幾乎要拿刀互砍,二十分鐘後,男方用入洞房的姿勢抱著女方回到這里,將女方放在辦公桌上托起她的腳還模來模去。
誰來告訴他這二十分鐘里發生了什麼事?是楊洛得了失心瘋?還是中了蠱或降頭這種鬼東西?或者他在作夢?
「我跟你說過五年前開過你的罰單嘶──輕一點,很痛耶!但是在遇見你之前我就認識阿皓啊──好痛!我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他有次飆車正好踫上我值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馬路上橫沖直撞,我當然痛痛痛……我當然追上去逮他,哼哼痛……小五十就算改裝也跑不贏一二五嘶嘶嘶、輕點啦!我攔住他,發現他未成年,本來想抓他到警局備案,但是後來──他一直要我別送他去,就在這時候街上發生搶劫啊啊!很痛啊!誰知道他那台小五十竟然真的能追上搶匪,功過相抵,我就放了他,一次兩次就認識,直到──」何夭夭突然打停,看著正替她綁繃帶的楊洛。
「怎麼不說下去?」原來她和楊皓是這樣認識的。江明磊听得津津有味。
「他出車禍的地點就是我執勤的地方,我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痛!」
「你看見事發經過?」楊洛發問時的視線凌厲得像手術刀。
「不是!我是被路人拉過去的。我說過,我正在執勤,目擊者看見我,帶我到現場,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警察,但是肇事車主早已經駕車逃逸無蹤,而目擊者又沒能記下車號──」
「這些在當時的報告書已經有留下記錄。」嗯……在哪一頁──江明磊翻了好半天。「你們看,就寫在這里,目擊者的陳述指出沒有看見車牌號碼。」
「但我還是覺得很奇怪。」何夭夭的話讓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嘖!那是什麼眼神?她頭上又沒長角。「你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目擊者有五個人,他們都說沒有看見車牌號碼。」
「那又如何?」
「沒有看見車牌號碼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車速太快來不及,另外一個是根本沒有車牌號碼。」
意外的推論讓楊洛和江明磊相覷。
「如果是蓄意謀殺,那麼設計車禍肇事的人會把車牌拆下來或是遮起來就不難理解了對吧?」
「為什麼有這種想法?」謀殺?楊皓遭人謀殺?楊洛眯起眼,謹慎看著她說話的表情。
何夭夭也在同時低頭回瞪。「難道你認為阿皓真的會吸毒?」就算不親也不至于這樣看扁自己的弟弟吧。「你真的相信那個檢察官的結論?」
楊洛搖頭。「楊皓不會騙我。」
「這才對嘛。」
「但是──」江明磊不得不質疑︰「如果當年的調查報告有問題,事實真相又是什麼?」
「這就是我們要查出來的──痛!」說到興奮處、何夭夭咚地一聲跳下來,左腳踩到地,慘叫連連,「好痛好痛……」
「你就不能安分點嗎?」楊洛扶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忘冷言嘲弄。
「我忘了不行啊!」對手的氣焰不遑多讓。「痛痛……所以我去查了阿皓死後這五年來車禍致死凶手逃逸無蹤的案件。我發現有四十六件案子和他的情況相似,結案理由都是吸食毒品過量以致神志不清誤闖馬路車禍致死,而且──」
「凶手都逃逸無蹤?」
何夭夭贊賞地彈了指。「沒錯。楊洛,你也挺聰明嘛。」
「那我是最笨的了?」
「虧你還是刑警。」會給人台階下就不是何夭夭了。
江明磊苦笑。「我不濟事,我不濟事。」
「所以為了挽回你刑警的顏面,這四十六件案子連同阿皓的案子你要重新調查,就算你頂頭上司不同意,你也要用自己的本事去查。五年來有四十六件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車禍肇事記錄──十幾二十歲的青少年、毒品、車主肇事逃逸,雖然地點不一,但是為什麼沒有人發現到這些案子的共通性?」這太奇怪了。
「我想是因為這些車禍記錄的管區不一,資料輸入之後每年只有死亡件數的數字累計,你知道的,死因詳情資料匯整中心並不在意,他們要的是數字,好方便統計。」江明磊推想道。
「所以就要靠你去查了,不要讓我跟楊洛失望。」女王威風八面地下了命令。
「是是!我的何大小姐。」他服了。
「好了,總之我把這些資料交給你們了,沒事的話我先──」
「我送你回去。」
不會吧?何夭夭眼楮瞪得跟栗子一樣大。「就因為我查出這個巧合,你對我的態度前後就差了十萬八千里?」這個男人真的很勢利。
「我還有點事要問你。」
「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對我好。」何夭夭皺皺鼻,雙手大開。
「你在干嘛?」
「你不是要送我回去?我腳受傷,當然要你抱我嘍。」
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你已經可以走了。」
「我怕痛。」
「我沒有對你好的必要。」
「你有,如果你想要我配合的話。」哼哼,十年風水輪流轉,五年是非人物換,現在換她居上風了吧,哼哼。
「要走不走隨便你。」冰山不愧為冰山,見不得小小女子軟土深掘、囂張過頭,自己先走人。
「等一下!慢著!等等我!」死楊洛!又這樣對她!「等我啊!」何夭夭半跑半跳跟出去。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
江明磊抓抓腦袋,想不透。
「楊啊──」
在和冷硬的地板相親相愛前,一雙臂膀牢牢接住拐了腳又差點跌個狗吃屎的何夭夭。
就說嘛,他到底還算是個人。
心情為之大好,她更有情致跟他開玩笑。「這樣像不像愛情小說里常用的橋段?男主角伸出健壯的鐵臂在女主角跌倒之際出手相──啊!」
尖叫之後是咚的一聲,何夭夭對自己身材引以為傲的部位之一──她的小俏臀,因為少了男主角的鐵臂跌坐地板。
「楊洛!」
「這樣就不像了。」居高臨下的楊洛一點憐香惜玉的體恤都沒有,冷血冷到骨子里,無視她齜牙咧嘴的低呼。
痛……她今年是犯太歲嗎?「你就這麼看我不順眼?」
「沒有順不順眼的問題。」他是徹底反感。「如果不是因為楊皓,我不會理你。」
「你把話說得這麼狠,就不怕會傷到人嗎?」
「原來你這麼容易受傷。」
轟!大炮火力又被他冷言冷語給打了開,闢哩啪啦、闢哩啪啦──鞭炮聲直在楊洛耳邊響。
「我總算認清你了!你、你無情無義、你沒血沒淚,我、我真是失心瘋才會──我一定是瘋了!如果不是瘋了就是瞎了,為一個沒血沒肺的人做那麼多事,我是天殺的大白疑!」她是笨蛋,徹頭徹尾的笨蛋一個,才會忙得團團轉之後還被人糟蹋!
她氣!氣得滿眼金星,氣得眼楮冒汗,好氣好氣!
她沒事給自己找麻煩做什麼!
「走吧,我送你。」
何夭夭猛地拍開他伸來的手。「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去,省得麻煩你楊大法醫!」腳痛算什麼,沒鞋穿又怎樣,再怎麼難堪都比不上他的不領情跟冷言!
她興高采烈地掏心掏肺,他卻正眼不瞧把它丟在地上踐踏,這算什麼嘛!
她要到公平交易委員會告他,告他違反公平交易法,這一點都不公平!
幽幽怨怨的眼神瞅過楊洛那張冰塊臉,何夭夭決定離開這個氣得她眼楮想出水的傷心地。
她是認真的。何夭夭轉身前的眼神和決絕跛行的背影讓楊洛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痛得他蹙眉。
再加上她沒有像平常有如燒開的滾水繼續潑婦罵街的行徑讓楊洛確切明白這妮子是認真的。
他做得太過分了嗎?楊洛自問,卻找不到答案。她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個欺壓良民的惡人,而她就是那個被欺壓的良民。
但是──要一個五年來和死人相處的時間比活人多、重視前者的程度遠勝于後者的人去了解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情緒、感受和想法也著實難為楊洛。
他之所以重視死人,就是因為死人沒有情緒,沒有聲音,沒有他無法處理的紛擾,安靜地任由他擺布,不會惹麻煩。
但是安靜無聲的世界在何夭夭出現後就變了,先不說礙事的麻煩不斷,光是為了應付她,他就得分出心神和她吵。
她很麻煩,又吵脾氣大無理取鬧──楊洛心里不斷列出何夭夭的缺點,發現真的罄竹難書。
雖然如此──
「何夭夭!」
雙腳先理智一步迫出中心,只可惜何夭夭早就抓了來拿報告的無辜警員要求──不,是命令對方送她回地檢署。
楊洛追出來的時候正好目送警車離開。
這一天,楊洛的工作效率幾近于零。
五年來淡然無波,一如死海平穩的心湖像被投下一顆巨彈,轟聲炮響、滔天水花之後是一圈又一圈撫不平的漣漪。
何夭夭臨去前幽怨的眼神始終在他心里徘徊不去。
二、四、六、八──十!
十天!整整十天!沒有道歉、沒有賠罪、沒有電話!沒消沒息!
第一天、第二天的失望難過,第三、第四天的懊惱後悔,到第五、六天的自我厭惡,終于到了第九天──
死人啊,好個楊洛,真的跟她貢上!一口氣摻和五六七八味雜混出第十天的怒氣橫生。
明天!明天太陽下山之前如果他沒來找她,她就──
叩叩!
「哪個不知死活的──」
踫!門板來不及等她河東獅吼完畢先關起來。
她瘋了……沒事把氣出在別人身上干嘛……何夭夭暗斥自己,深呼吸口氣重新來過。
「進來。」
「你的火氣能持續十天還不消,該說佩服還是說你小心眼?」女人心眼小,尤以她為最。門外的楊洛並不急著進去當炮灰,雖然他多少清楚何夭夭的脾氣全因他而起。
楊洛!這個死人的聲音她永遠不會听錯。
「我不想見到你,走開!」
踫!門外恢復一片安靜。
「楊洛?」
無聲。
「楊洛?」
還是最高品質,靜悄悄。
該不會真的走了吧?何夭夭想起那天他說走就走的冷血行徑。
明知道他是沒心沒肚的家伙,會主動來找她已經是破天荒的世紀末異象,她干嘛還拗著脾氣趕人?何夭夭不斷罵自己。
氣他火他惱他怨他──其實到最後還是在乎他,誰教她就是那種一旦認定哪個人就不打算改變心意的人。
真的走了?
去!咒罵一聲,何夭夭幾乎是跳起來追出去。
才開門,正要拿出交警時期鍛煉出來的好腳力,一叢大得離譜、或黃或白得過火的花束擋在門前,來不及收勢的她只有硬生生撞上去的份。
幸好這束花里沒有常見的玫瑰,否則她臉上非得留下與玫瑰刺相親的證據。
「噗!呸呸呸……」滿嘴花。「是誰──你還在?」他沒走?
「口是心非幾乎是女人的專利,這是第二次。」如果他真的走了,她會怎麼樣?這只是一時間的想法,楊洛想看看他真的離開,她會有什麼反應。「但絕不會有第三次,這種游戲很無聊。」
「你──」冷靜,冷靜,千萬千萬要冷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跟我吵架?」
「或許我的態度過分了一點──」
「是過分很多。」才不只是一點,她心痛得快死了!
「但你的態度也霸道不講理──」
「我懷疑你是來求和的。」根本就是來宣戰的嘛。
「我不打算求和,也沒有意思跟你宣戰,事實上,如果不是明磊要求,我不會來。既然花你已經收到,我也可以走了,女人好像只要用鮮花一哄就什麼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
「你真的是來宣戰的。」她咬牙。「連道歉都這麼趾高氣揚。」
「我沒有道歉的意思,一點都沒有。」他強調最後一句。
「我會被你活活氣死!」
能氣到活蹦亂跳顯然她的復元能力極好,楊洛心想。那天幽怨的眼神和現在的光火灼灼相比,他寧可選後者。
「放心,等你氣死,我會負責為你勘驗。」但他懷疑除了腦溢血外她還會有其它死因。
「休想在我身上動刀!」這死人!非要氣得她火冒三丈不可嗎!何夭夭氣得拿花丟他。「還你!本姑娘不屑收!」
「你很難伺候。」
他那是哪門子的伺候法?「我還以為所謂的伺候是送鮮花、請吃飯、請看電影、出去兜風散心,把對方當神看待才叫伺候,什麼時候伺候這詞的意思換成惹火對方、冷嘲熱諷來著?」
送鮮花?請吃飯?看電影?兜風散心?「你得寸進尺。」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你理虧在先!」
楊洛把花塞進她懷里,可憐的花束在兩人你推我丟之間早就傷痕累累不復先前的花紅葉綠。「這是鮮花。」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這斯亂沒好氣。
楊洛二話不說,拉她往外走。
「你、你干嘛?!」沒頭沒腦的,他又哪根神經不對勁了,何夭夭努力穩住重心,偏偏就是禁不起楊洛大掌一拉,被迫踉蹌跟著走。「你發神經啊!」
「吃飯、看電影、兜風──這些都是你要求的。」
「什麼什麼鬼?!」
「你不是要我伺候你?」
「我──喂!等一下,我的皮包放在辦公室……」
檢察官殺人能不能減刑?何夭夭問自己。
她不是好殺之徒,只是想為民除害,替世界除去楊洛這個沒天良的男人。
照他那種伺候法下去,沒有人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鮮花──他送的,但是等她定楮一看,才發現他老兄送的是菊花,還是在法醫中心的停尸間拿來充數的,沒誠意!
接下來的吃飯看電影就更不用說了,她嚴重懷疑長得還算不難看的楊洛不是不解風情就是天生有虐待狂。
買了兩份蕃茄肉醬意大利面拉她到MTV看《人魔》,《開膛手》、《陰間大法師》,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之後的兜風──在滿胃的惡心不適還來不及排除的時候,他老兄就把車子開上九份的山路,高速行駛不算,還彎來繞去,簡直是酷刑!
惡心的感覺流連不去,山路的蜿蜒又有催化作用,何夭夭的下場是慘白著臉苦苦哀求駕駛員大發慈悲停車讓她下來。
入夜的九份山路,銀灰色的跑車停在半山腰,副座滾出虛弱的黑影。
「惡……惡……」好難過,想吐又吐不出來。「我……我惡……」
「你說的我都做到了。」
「去……去你的……」連髒話都說得很虛弱。
「你不應該自找苦吃。」輕吐淺白的煙霧,楊洛的臉在香煙的零星火光下更顯冷峻。「離我愈遠愈好。」
「我……我……」向來嘴快的何夭夭意外地支吾。
楊洛開始不耐煩。「你什麼?」
「我……我是為了楊皓。」
唔……還是有點難過,被他說中了,她真的在自找苦吃。
楊皓……「如果沒有楊皓居中,我跟你不會認識。」
照他的法──「因為楊皓你才紆尊降貴來找我?」
她不也是一樣?為了楊皓才找上他。楊洛微怨想道,然而同時心下也萌生疑惑──
如果只是這樣,為什麼她看他的眼神有時會帶著一絲哀怨?好像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坦白說,她那種眼神惹他心煩,看見她就有一股火氣涌上心頭,原因不明更讓他惱火。
但此刻,楊洛決定略過不理。「你應該很清楚我找你的目的。」
「是啊,我很清楚──」這家伙真的是冰塊做的嗎?一點都沒感覺、無動于衷?「楊洛,我懷疑你有沒有心,就算是同一陣線的戰友也好,你對戰友難道一點點人性的對待都沒有?我會調查楊皓的事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把楊皓當成自己的弟弟、朋友看待,你對楊皓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除了對楊皓,你就不能給其他人好臉色嗎?我沒欠你什麼吧?相反的,我──」
「楊皓的死把我的感覺、情緒也一並帶走,你可以說我沒有心。」
「把自己沒心沒肚的責任推到楊皓身上是很卑鄙的做法。」她跟他好像一直在吵架、一直在針鋒相對。
唉,到底是因為她脾氣暴躁,還是因為他太冷眼看這個世間?
「那是我的事。」
「你──」是不是可以平心靜氣的聊天?像朋友一樣?
他們的關系必須有所軟化,再這樣下去只會讓情況更糟,她受夠只能站在球場外面窮緊張,卻沒辦法加入的感覺。
如果兩個人之中非得有一方先軟化才會改善彼此的關系──好吧,她自願犧牲做那一個,誰教她眼楮被蛤仔肉糊到。
「我會辭掉交警的工作考進法律系當上檢察官就是為了查清楚阿皓的死因。」果然,一提到楊皓他就有反應,這個家伙──真是不公平。「當初我有將這些疑點──包括楊皓沒有吸毒習慣,身上也不應該有毒品。向上級呈報,但是負責這個案子的檢察官並不采納,所以我火大,決定自己查。但是交通警察根本沒有查案的權力,真的要做就要有某種程度以上的權力,想當然爾,當檢察官是最快的途徑,所以我花了一年補習考進法律系,四年畢業應屆考上檢察官,一直到現在。」
「你為楊皓做了很多。」淡冷的語調隱含一絲介意的波動。
平心靜氣說活應該算是好的開始吧?她想。
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加油!
「你不也是?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在當法醫之前是外科醫生,為什麼突然轉業?要我猜嘛──」
「有些話說了不一定有好處。」
又動火了。唉……「我已經努力過了,試著跟你平心靜氣相處,或許真如你所說,是我太容易動怒,但是我發現問題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你。」
楊洛點了新煙,沒有應聲。
「你不讓人親近,刻意把所有的人都擋在外面,除了楊皓,沒有人能影響你。但是阿皓已經死了五年,如果他知道你為他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他怎麼想?」
「閉嘴。」
「你不能在每一次別人說中你心里的結的時候就叫人閉嘴,你這樣根本于事無補,而且──」
「閉嘴!」她憑什麼跟他說教?
「楊洛,我──」
「如果你還想坐我的車下山就閉上你該死的嘴!」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啊!」他不載她,她不會用11號公車──自己走啊!「我可以不坐你的車,就是不能閉上我的嘴。我的嘴不該死,該死的是把自己弄成這副冷血事不關己的你!阿皓的死並不能算在你頭上,我知道他一點也不怪你,你是他大哥,他敬你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怪你?我很清楚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他生前最常跟我提的就是你,這樣的他絕對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怪在你頭上,你的自責
只會讓身邊的人跟著你一起難過!人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對活著的人的影響,我是,你也是,我們都因為他的死改變人生的軌道。但是就算要改變,也應該要是能讓自己過得好的改變不是嗎?楊洛!楊──洛──」
呼嘯而去的跑車沒有停下的跡象,透露主人倉惶逃離的心緒。
何夭夭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
真不敢相信──「我隨便說說你就真的把我放在這里!死楊洛!你這個走不出過去的混蛋!真的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可惡透頂了你──」
下次,如果還有下次,就算他送花彎腰鞠躬跟她道歉她也不會原諒他!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