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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戲荷心 第四章

最後還是楚星灝領著予禾到大廳。

否則以她氣沖沖又不識路的狀況,他們恐怕一輩子也走不到大廳,更別提用早膳了。

結果他們到的時候,大廳里一個人影也沒,桌子也干淨得很。

「啊,都沒人,也沒東西吃。」予禾無力地癱在一旁的檜木椅上,「我不行了,我已經餓扁了。」

楚星灝僅瞟了她一眼,並不言語。

「喂,你這是什麼眼神,都怪你耽誤我的時間,害我太晚到大廳,連粒米也沒得吃。」她對他可是不滿意極了,「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瞧你長的挺斯文的,不怕沒女孩子喜歡你,干嘛沒事硬要跟我瞎攪和。娶我?哼,天下女人又不是全死光了!」

楚星灝撫著下巴,為了她這幾句有辱他男性自尊的話,他著實該教訓一下這不知輕重的丫頭。

「我不是非你不娶。」有太多人想嫁他-!

「那正好,反正我不想嫁你。」本小姐對你也沒興致,要娶別人?請便。

「不過。既然我爹不幸與你爹結為兄弟,算來你我也是有緣。」他劍眉一挑,不懷好意地道︰「你長得不怎麼樣、又這麼凶,誰敢娶你?只好我委屈一下-!」

「委屈?」她柳眉橫豎地瞪著他,極不淑女地彈跳起來,蓮足一跨,站在椅子上。

因為楚星灝太高了,就算她再有理,矮上人家一截,先天上氣勢就差了許多,還沒開罵就輸人了,那怎麼行。

所以,她得藉著「高人一等」來先聲奪人。

「你這個王八烏龜蛋!」予禾破口大罵,「我又沒要你非得娶我!我恨不得你最好別來惹我。我即使再不堪,也不用你施舍可憐!」

觀察力敏銳的楚星灝可以發誓他在她眼里看到一閃而過的哀傷。

他傷了她的心!這個認知令他心口一痛。

「予禾……」他月兌口喚著她的名。

他不想她傷心難過。向來對周邊事淡然處之的他,竟也有令他關心的事。

「剛剛我就勸你不要娶我,你還大聲地說不行,結果心里還不是看我不起。我配不上你,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所以昨夜我才想一走了之。我不想誤人,更不想誤了自己。」她語氣堅冷,企圖抹卻乍現的怯懦。

楚星灝何嘗听不出,雖然漠然的神情絲毫未曾泄漏他的撼動,心里豎立多年的高牆卻已潰敗倒塌。

「結果,在半夜尖叫暈倒的,恰巧也就是你!」他話鋒一轉,故作輕松地道。昨夜若讓她走成了,此生他必定有憾。

「我撞鬼了嘛!」一朵紅雲飛上予禾雙頰。

楚星灝還不及欣賞她難得的小女兒嬌態,趙伯已匆忙地跑進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少爺,湘蓮公主從北苑來了。」

公主?什麼公主?予禾納悶著。

楚星灝微皺眉尖。「依瑜?她來做什麼?」

哎,這個笨少爺!趙怕在心頭暗罵。湘蓮公主千里迢迢由長安來到江南,難道只是來游山玩水?還不是「覬覦」少爺這只「蝴蝶」!

趙伯沒機會把這些話說出口,一陣銀鈴般的無邪笑聲已傳來。幾乎是在听到聲音的同時,一個嬌小又充滿朝氣的妙齡少女直往楚星灝懷里撲去。

「灝哥哥,瑜兒好想你哦!」李依瑜整個人膩在楚星灝身上,甜甜地撒嬌,「你說要到北苑來看我,害我等了三天又四個時辰又兩刻鐘,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李依瑜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個女兒,由于年紀最小,亦是唯一尚未出閣的公主,故最是得寵。加上僅僅十四歲的年紀,已出落得傾城傾國,精靈般的頑皮個性,更是令人又愛又疼。

所以,她才能夠破天荒地取得父皇同意,藉探親之名來到江南地界,大行追夫之實。

「我說過我有要事待辦,沒那麼快過去。」楚星灝的口氣不慍不火,雙手則試圖不著痕跡地隔開她緊靠的身子。

予禾還在這兒,總不能讓她誤會了。

怪了,他何時在意起別人的看法?他微微一愣,李依瑜乘機更偎近他。

楚星灝沒來由地覺得不耐煩,平時李依瑜跟他怎麼親密,他皆一笑置之,可是今日……

「瑜兒,別這樣。」他扳開她緊揪的小手。

李依瑜不依地嚷道︰「灝哥哥,人家特地跑來看你,想給你個驚喜,你還冷淡地待人。」

就是有人連生氣都這般好看,這才像是楚星灝會娶的嬌妻。原本予禾是該嫉妒、吃醋、甚而怨恨,可是她一樣也無法辦到,她早知自己不如人。

何況,這如玉雕的女圭女圭美人是公主,公主耶!她凌予禾何德何能,想跟人家一較長短,未免過于不自量力。

她腳步一挪,想退出這是非之地,至少她也得從椅子上下來,否則不是更糗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失神,踏空了腳步,眼見就要跌個狗吃屎,她驚喘一聲,怕是要丟盡顏面了,眼簾索性閉起。

一雙溫熱又堅定的厚實臂膀在千鈞一皮之際穩穩接住她,她緩緩睜開眼,望進一雙黝黑多情的眼眸。

「沒事吧,有沒有嚇到?」楚星灝毫不費力地抱起她。

「沒有,你快放我下來。」她掙扎著欲下地。

「你沒嚇到,我卻緊張死了。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他語氣中的關懷多于責備。

「不用你管!」予禾心頭一震,月兌口而出的卻猶是倔強的反抗。

「你未免太不識好歹了吧!」李依瑜搶在楚星灝之前開口,「灝哥哥好心救你,你連個謝字也沒說,還對灝哥哥凶,真是過分。」她輕扯著楚星灝的衣袖,秀眉微蹙地盯著楚星灝懷里的人。

哼,她都還沒讓灝哥哥抱過呢,這女人居然捷足先登。可惡!

「瑜兒,不得無禮。」

「灝哥哥,為什麼?」

「她是我的未婚妻,以後你得叫她一聲姊姊。」

「你確定嗎?我可沒打算和你完婚喔。」予沖口而出,楚星灝拋給她一記警告的目

李依瑜吃驚地道︰「灝哥哥,她就是凌予禾?」

仔細端詳半晌,她訝異的發現這凌予禾有著足以與自己匹敵的美貌,特別是眉宇間自然流露的倨傲與剛強,令她的臉龐閃爍著令人為之撼動的光彩。

「她竟生得這般美。」李依瑜沒心眼地贊美。

她的話引起了兩極化反應,楚星灝是得意地哈哈大笑,予禾則是不敢荀同地瞪著她。

「灝哥哥,你不是誓言絕不娶凌予禾為妻嗎?怎麼現下又說要娶她?是不是楚伯伯逼你的?

「瑜兒!」楚星彌想阻止已然不及,他趕緊低下頭對予禾道︰「那是我從前說的戲言,你千萬別當真。」

「是戲言、是真話,對我根本沒差別。只是你總該放我下來了吧。」她冷冷地回應。

「予禾……」

「故我下來。」

「不行,你這樣誤會我,我不會放你走的。」楚星灝的語氣異常堅決。

「你憑什麼這麼霸道,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沒理由扣住我。」

「夫是天,妻是地,你是我妻子,自然得听我的。」

「笑話,我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別半路亂認妻子。」

「凌予禾!」這小女人似乎是特地生來挑戰他的耐性,「你非得和我唱反調不可嗎?」

「是你老說我非嫁你不可,你才是罪魁禍首。」

「你……」楚星灝巳然有些失控。

「你瞧你‘那麼’有人緣,連嬌貴的公主都對你情有獨鐘,‘那麼那麼’地想你,你千萬不要不知好歹,辜負人家的情意。」

這番話予禾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並不想如此刺激他。而她若敢對自己承認的話,她對俊逸非凡的楚星灝並非無動于

「凌姊姊真明事理,瑜兒的心事都教你看穿了。」李依瑜嫣然一笑,「我從十歲那年見了灝哥哥一面後,就愛上了他,可惜沒人能懂我的心。今日遇著姊姊,可說是瑜兒此生頭一個知音人。」

「瑜兒,你胡說些什麼?」楚星灝粗聲喝道。

李依瑜從沒見過這樣的楚星灝,她的灝哥哥總是從容不迫,不發脾氣、不隨便罵人、不大聲說話。

就是這種淡漠的態度,使得他除出眾傲人的外表外,還帶著神秘的感覺,格外教女子為之迷戀。

而他對她是不同的,他會對她笑,對她也很溫柔體貼。她以為他愛她,否則她不會听聞楚劍輝要他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千里飛奔至江南楚府。

但他卻在大殿上拒婚,現在又對她冷冷淡淡,難道……

「-哥哥,我想去騎馬,你陪我。我先去馬廄等你。」李依瑜深深望了予禾一眼。

她雖然才十四歲,可她並不笨。她看得出楚星灝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她不覺得傷心,在楚星-尚未娶妻之前,她還是有機會的。她不會輕言放棄的,她有自信灝哥哥最後還是會選擇她。她帶著優雅的微笑緩緩退出大廳。

李依瑜一走,大廳忽地陷入一陣靜默,連趙伯也退出去了。楚星灝像是在想事情,默然不語。

倒是予禾沉不住氣,「你還不趕快去陪她,讓人家等久了可不好。」

「你老是喜歡惹我生氣。你大概不知道,天底下沒幾個人敢惹惱我。」

「惹你又怎麼樣?難不成你能把我給殺了?」予禾倔強地下巴一揚。

「你……實在是個寶。」他搖頭苦笑,輕輕地將她在椅上放下。「你等著,我去為你張羅幾盤好吃的東西,喂飽你可憐的小肚子。」

「喂,你……」予禾被他突來的溫柔嚇著,下意識喚住他,「你不去找公主嗎?」她囁嚅地問道。

楚星灝露出淺淡的笑容,只擺一擺手,霎時消失在門後。

一陣風輕拂過予禾的面頰,吹動了她落在胸前的發絲,也吹縐了她原本平靜無瀾的心

★★★

楚家堡紫麒樓里的夢蝶園。

午後下了一陣小而,沖淡了些許暑氣。微風吹進亭子里,帶來花兒撲鼻的香味,也帶來更多涼意。

「小姐,請用冰鎮蓮子湯。」燕兒必恭必敬地遞上甜品。

後者拚命忍住笑意,接過蓮子湯。哈,平時無法無天的「惡霸」丫鬟,也會有此刻恭謹的模樣,實在是教人詫異。

原因無他,只因楚家堡堡主夫人,伍芊芊在此。

燕兒沒好氣地偷瞪予禾一眼,示意她別那麼高興。予禾只得藉低頭喝湯來掩飾忍俊不住的笑意。

「予禾,這些天你在楚家堡住得還習慣吧?」伍芋芋關懷地問道。

予禾抬起頭望進伍芊芊寫滿關心的眸子,笑意立刻消失無蹤,雖有委屈卻也不忍道出。

「芊姨,大家都待我很好,我住得很開心。」

「那就好,這幾天堡里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和楚叔難免疏忽了你,你不會生氣吧?」

「怎麼會呢!楚家堡那麼大,叔叔和芊姨一定有很多事要辦。何況燕兒和星磊都會陪我。」

「星磊?」伍芊芊沒錯過這個名字,「那灝兒呢,他都沒陪你嗎?」

「他也有陪我啊。」予禾回答得很勉強。

倒是燕兒沉不住氣,氣憤地道︰「小姐,你還替灝少爺說話,你住在荷塢五天了,灝少爺只來過三次,每次來了還不到一刻,那個鬼公主就馬上出現把灝少爺帶走……」

「燕兒。」予禾輕聲斥道。

「有這種事!為何不早說呢?」伍芊芊有些生氣。

「夫人,還不只這樣呢!」

還有那個臭公主的侍女一個個囂張蠻橫,三番兩次上荷塢來示威,說什麼予禾比不上她們公主之類的鄙視言論,听了就氣人。

「燕兒別說了。」予禾點住她的唇。

「小姐……」

「予禾,讓她說。你在楚家受了委屈,是我們對不起你。而你居然還想-著我,你是要我們慚愧到極點嗎?」

予禾心念一動,雙膝一屈跪了下來,「芋姨,請你答應予禾的請求。」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伍芊芊急忙拉起她,「有什麼事不能站著說,非得跪著?」

「不,我不起來。芋姨答應了,予禾才起來。」她十分堅持。

伍芊芊無奈,只得道︰「你說吧!你要我答應什麼?」

「請解除予禾和楚星灝的婚約。」

「為什麼?」伍芊芊吃了一驚。

燕兒也激動地道︰「小姐,你別中了李依瑜的奸計,她的目的就是要拆散你和少爺,你這麼做,不就稱了她的心?」

「為什麼?是灝兒不好嗎?還是這些天你真受了許多委屈?」

「請芊姨答應吧!別問予禾任何問題,只管答應就好了。」予禾一臉堅決,似乎無人能改變她的決定。

「這……」這分明是為難她嘛!

「夫人,你不能答應小姐啦。」

「芊姨!」

伍芊芊從來沒這麼頭痛過,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予禾又不起來,遺該如何是好?

「予禾呀,這教芊姨怎麼說呢?」她蹙著眉心,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從遠處傳來楚星灝的聲音。

「娘,那你就別說,讓孩兒來說。」

一陣風過,楚星灝的身影隨至,神色漠然的朝予禾身上一掃,看不出他究竟心想什麼。

「灝兒,」伍芊芊幾乎是欣喜若狂,拉著燕兒就朝亭外走,「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好好和予禾談一談。」

「芊姨……」堂堂堡主夫人竟這樣溜了!予禾一氣也跟著起身,就要往亭外走。

「你真那麼討厭我?」楚星灝挺拔的身形擋住她的去路。

予禾眉兒一皺,鼻兒一模,轉個方向出去。當然,她還是撞到「一座山」,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瞪他。

「好狗不擋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若是狗,那你……」

「去找你的湘蓮公主,別來煩我。」

「你在吃醋?」

「呸,我吃什麼醋。」她凶巴巴地辯駁。

「沒有最好。不然我和瑜兒清清白白的,你豈不是白吃了!」

「哼。」

「為什麼不要嫁我?」他突然放柔了聲調。

予禾心口一緊,故作不耐煩地道︰「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

她總不能告訴他,這些天她很少見到他,可他的身影卻一直從腦海里跳出來,連夢里也有他。

現實中他卻一直和李依瑜在一塊兒,她嫉妒又自卑。而且李依瑜身旁的侍女這些天老是跑來告訴她楚星灝和李依-感情如何的-,連皇上也有意招楚星灝為駙馬。

她又算什麼呢!

「我總覺得你沒把全部的理由說出來。」他捧起她細女敕的面頰,溫柔又霸道地低喃,

「但是無妨,我會與你成親的,你無法改變這件事。」

瞬間,她迷惑在他灼人的視線中,腦海里翻騰著反駁的話,一句也講不出口。

在他那麼溫柔的注視下,予禾頭一次覺得無法掌握住自己的心。

她該討厭他的,為什麼她卻在他懷里虛軟無力,連掙月兌他的氣力也便不出?莫非她……

她不敢再細思,身子一矮,飛也似的奔離他的勢力範圍。

「予禾!」

不理會他在後方苦苦叫喊,她義無反顧的飛奔而去。

★★★

翌晨,楚家堡紫麒樓里的麒麟居。

燕兒手里拿張紙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叫著︰「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少爺,不好了!」

「胡說什麼?少爺我還好端端站在這兒,哪兒不好了?小燕子一張嘴,淨胡說些有的沒的。」楚星磊輕揮羽扇,戲謔的道。

燕兒白了他一眼,又順道狠踢他脛骨一腳,迅速跑至楚劍輝身後。

「死燕兒,臭燕兒。」楚星磊抱著小腿喊痛。

「你活該。」燕兒朝他扮個鬼臉。

「你就別讓我捉到,我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來呀!來呀!我等著。」她看準他不敢在老爺面前撒潑。

「你有膽就別躲在我老爹身後。」楚星磊咬牙切齒地道,「躲在人家後面,是只有你們女人才做的勾當。」他顯然忘了伍芊芊的存在,引得楚劍輝忍不住假咳了幾聲,但已然不及。

伍芊芊秀眉一蹙、眼角一瞥,「兒子,你好像忘了你是從什麼人的肚子生出來的喲!」

「娘……」楚星磊求救地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大哥。

在一旁啜茶的楚星灝緩緩放下杯子,回應老弟的求救,「娘,咱們先听听燕兒要說些什麼要緊事。」

「是呀!小燕子,你鬼叫些什麼,快說來听听。」楚星磊忙不迭地附和,同時也不忘消遣她。

燕兒這次卻不跟他計較了,她猛搖著伍芊芊的手,慌亂地道︰「小姐,予禾小姐,她…

楚星灝激動地站起,三兩步就沖到燕兒跟前,「怎麼了?她怎麼了?」

燕兒眼眶一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姐不見了,只留下一張字條。」

楚星灝一把抓過字條,飛快地讀著︰楚叔叔、芊姨︰

予禾任性了,請兩位原諒。

予禾的不告而別,實是深思熟慮後所得最佳的方法。予禾不適合楚家,甚至會污穢了楚家,故而不願連累待我甚厚的兩位長輩再為我操煩憂慮。楚家不欠我什麼,而我與令郎楚星灝的婚約也應就此作罷。

勿以我為念,也不要費力尋我。山高水長,自有相會之期。

予禾

這家伙居然又逃了,而他居然真讓她逃了!

楚星灝憤怒地將字條揉成一團,緊揪住燕兒衣領,粗暴地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燕兒嚇得眼淚也忘了流,囁嚅地道︰「剛剛我打水要給小姐洗臉時,到處找不到她,只在桌上發現這張紙,就馬上跑來找老爺夫人。」

「該死!」楚星灝猛力往桌上一拍,以烏沉木制成的方桌應聲裂成兩半。

「灝兒!」

「哥!」

「灝少爺!」四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皆是十分訝異。向來最冷靜的楚星灝為何遇到凌予禾的事情會失了理智?莫非他對予禾動情了?

「天下之大,她一個弱女子會去哪?燕兒,她有沒有提過她想去何處?你快想想。」他又揪住燕兒,苦苦追問。

「我……」她就算知道,被灝少爺一嚇,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你……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教人家怎麼說?」

「是啊,灝兒,你先放開燕兒,有話慢慢說。」楚劍輝拉開楚星灝的手,赫然發現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灝兒真如此重視予禾!

「你快說。」

燕兒驚嚇地輕拍胸口,喘了口氣道︰「小姐好像提過要去凌老爺的墳上祭拜。」

「嵩館!」楚星灝聞言轉頭就往外沖,連在門口-倒了姍姍而來的李依瑜也沒道歉,一古腦地往前跑。

「灝哥哥!」李依-大聲呼喊,沒得到任何回應,氣得她猛捶地,嚇得一干侍女急忙拉起她。

「灝兒他……」伍芊芊望著楚星灝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楚氏夫婦交換了個眼神,楚劍輝點點頭道︰「予禾真行,不愧是凌大哥的女兒。」

「老爺,要不要派人去找小姐?」燕兒護主心切。

「笨燕子。」楚星磊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笑道︰「我大哥都親自出馬了,你還擔心什麼?」

「唔!」燕兒暗地又踢了楚星磊一腳,而後立刻躲到伍芊芊背後,令他又怒又氣又無計可施。

伍芊芊沒空理會他們兩人,只輕嘆一口氣,「我們待予禾這般好,她為什麼要走呢?」

「大人,」楚劍輝對妻子耳語,「答案正走進來了。」

伍芋芋一抬眼,不正是湘蓮公主嘛!

「楚叔,灝哥哥去哪里?瞧他神色如此匆忙。」李依瑜一進門就問。

「他呀,」楚劍輝拋給妻子一個了然的眼神,「去追他的未婚妻予禾。」

「追?她不見了?」

看著李依瑜一臉想笑又拚命忍住的模樣,伍芊芊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事情和瑜兒有關。

「嗯。她今早不見了。」

「噢,這樣啊,那真是可惜。」她佯裝惋惜,「那你們忙,我先回房去了。」

「公主慢走。」楚劍輝有禮地將她送走。

「依-怎會做出這種事,逼走予禾對她有什麼好處?」伍芊芊頗覺痛心。

「什麼?」楚星磊與燕兒同時問。

「夫人,此處不宜多言。」楚劍輝用眼神支開礙眼的楚星磊與燕兒。

兩人只得悻悻然被踢出去。合上大門,楚氏夫妻兩人交頭接耳,卻什麼也听不明白。

「燕兒,听不見耶。」楚星磊埋怨。

「我有法子,附耳過來。」

一出諜對諜的精-好戲隨即在楚家堡上演……

★★★

南苑淮遠館里的嵩館。

一身白衣的女子正站在寫著「愛卿凌淵祺之基」、落款是「李世民」的墓碑前,

她將一束開得燦朋的黃菊放在墓碑之前,「爹,女兒予禾來看你了。」話一出口,予禾不禁哽咽。

她在墓前跪下,從懷里掏出一束青絲,「娘很想你,臨死之前,特地剪下這束發絲,以示與你結發一生,矢志不渝。」

予禾用手在凌淵棋的墳上撥出一個小坑,將發絲恭敬地放進坑里,再將之埋台。

「女兒現在就將它交給你,讓娘的心一輩子都和你在一塊。」她雙手合十,對著墓碑低喃,「女兒不孝,不能侍奉爹靈前,遠望爹能諒解。日後女兒定當再來爹爹墳上,焚香祭拜。」

她再深深一拜,依戀不舍地站起身來,望著與她無緣的父親的墓,心頭百感交集。

一狠心。身子一轉,決心不再回頭。

楚家堡沒有什麼值得她眷戀的了!天地之大,必能找到她凌予禾的容身之處。

可是,在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是什麼呢?

其實在她下定決心走出紫麒樓時,心底的某個角落仍希望楚星灝能像上回一樣阻止她離去,但是他沒有。

這回她真的得走了。離開楚府,離開楚星。

她背起包袱,邁開步伐。

才走了兩步,她倏地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她腦子一暈、身子一軟,就倒地不醒。

從她身後的草叢中躍出兩個人,走在前頭的那人道︰「老大,成功了耶,她暈過去了。」

「好,把她綁起來帶走。」蒙著面的黑衣人冷冷地交代完就走了。

「是,老大。」他迅速將不省人事的予禾捆綁住,粗魯地將縴細的她-挾在腋下,趕緊跟上黑衣人。

馬嘶聲與馬蹄聲接連響起,一陣煙塵過後,三人兩馬已失去了-影。

一個時辰後,楚星灝騎著炙風火速抵達嵩館,無邊無際的原野,除了幾座墓冢外,只有一束黃菊,卻編尋不著予禾的踩跡。

「予禾,你在哪?快出來!」他氣急敗壞地大喊,「你再不出來,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好好揍一頓,你快出來。」

楚星灝叫了好一會,但除了自己聲音的回音外,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難道予禾已經走了?他終究遲了一步?

應該不會啊!他離開紫麒樓時曾經放了烽煙,-令楚家堡各部人馬加娌戒備,尤其炙風的腳程這麼快,不可能攔不到她。

「灝少爺!」一騎人馬從遠處馳近。

「南苑關口受襲,兄弟多人被傷,是兩個蒙面人所為,听說還擄走一名疑似凌姑娘的女子。」為首的軒昂男子下得馬來,向楚星灝報告。

「你有沒有派人去追?」

「他們的行蹤都在掌握中,灝少爺請放心。」

「放心?」楚星灝冷哼一聲,「飛渝,先前我已放了烽煙,要各部謹慎戒備,結果南苑被襲不說,居然還讓外人在楚家堡擄人,全身而退。」

「這……」負責鎮守南苑的段飛渝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是飛渝無能,辱沒了楚家堡的威名。」

楚星灝危險地眯起眼,「你有事瞞我!」

「飛渝不敢。」

「你還不說?」

「灝少爺……」段飛渝面露愧色地低下頭。

「你果然有事-我。」楚星灝微嘆一口氣,心中雖是十分擔心予禾的安危,但他也沒敢忽略情如兄弟的段飛渝不尋常之處。

段飛渝武藝與他不相上下,他專精拳腳,飛渝則精劍術。只因欠了他一筆人情,才會屈就楚家堡南苑關主之職。

而今卻有人能在他把關之下還能全身而退,放眼江湖,還真找不出幾人,而段飛渝必然知道對方是誰。

「我早該知道-不過你。」

「是誰?」

「我師兄狐中仙歐陽智。」

歐陽智?是古墓派的人!

楚星灝腦中一陣混亂,他一直不知道段飛渝的來歷背景,如今……

「你是江湖傳聞最神秘的古墓派弟子?」

「是。」段飛渝站起身來,「我師兄犯了門規,被逐出師門。我們師兄弟一場,所以

「所以你放了他。」楚星灝替他接話,「那你為什麼也涉足江湖?古墓派不足向來不介入江湖事?還是你也被逐出師門?」

「這是秘密。」他的眼神頓頗哀傷。

楚星-也知不該再問,「那他們往哪去了?」

「探子方才來報,他們是往杭州城去了。我已經通知杭州各分部緊密監視,伺機救出凌姑娘。」

「好,那就別耽擱了。大伙快趕到杭州。」

「你不怪我放走他?」段飛渝一頓,沒立刻跟上去。

「若是我的好兄弟,就別淨說些廢話。」

兩人目光相對,毋需贅言。段飛渝飛身上馬,一大隊人馬隨即往杭州疾奔而去。

★★★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杭州城出現了兩個武裝打扮的俊朗男子。

楚星灝騎著炙風,劍眉緊蹙、薄唇緊抿,鷹般的黑瞳中盤滿了焦急與怒氣。

「灝少爺,我師兄他們就在前頭的隆升客棧。」段飛渝沉聲稟報。和楚星灝相較,他的眉宇間少了些許的沉穩與嚴肅,卻多了隨性自在,瀟灑不羈。

楚星灝揚了揚眉,「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吧!」

「是。」

一雙駿馬腿兒一揚,塵沙滾滾,轉瞬間,人馬已在數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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