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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有難 第三章

夜深如墨,一陣風過,飄過烏雲。不多時便撒下細細的雨點來,無錫城畔站了個雕像似的黑影。他衣衫皆濕,顯然停留了許久時間。

他傾耳聆听,不消一會兒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處疾奔而來,那匹駿馬堪堪在那人面前停了下來。

穿著紅杉的漢子由馬鞍上輕巧落下,忙走近那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

「盟主,屬下來遲罪該萬死,讓盟主受苦了。」

蓋敖天揮揮手,「又不是外人,何須多禮,你長途跋涉到這里辛苦了。」

「盟主,那惡人對你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來?」

那紅杉漢子臉上的肌肉微微扭動,雖然覆著面罩,卻感覺得出他心中的悲憤之情。

「他點了我全身四大穴道,等于廢了我一身武,如今的我形同廢人。」蓋敖天苦笑,深邃的眼中閃過兩簇凌厲的光芒,要恢復他一身武功恐怕得花點時間了。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屬下們個個以為盟主已經慘遭毒手,屬下接到盟主的信號,馬上馬不停蹄的趕來,見到你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想來是不曾留露這許多感情,竟有些詞不達意。

「你把汗血寶馬也帶來了?」蓋敖天不想多談,輕描淡寫的把話帶開,望向他的愛馬,那馬似乎通靈性,一瞧見蓋敖天,馬蹄刨土,人立嘶鳴,甚是愉快的靠近他,「今日屬下能順利帶它出來還是多虧了折箭公子的幫忙哩!」他又是搖頭又是氣惱。

「折箭那方面還好吧!」蓋敖天望向波濤浩渺的湖邊,淡淡地問道。

「折箭公子的易容術冠絕天下,沒有人看出破綻來,盟主請放心。」

「那就好!」

「盟主,有關五虎門的事……」

「回堡後再談吧!」蓋敖天的臉毫無表情,仿佛自天地初開到至今從沒有什麼事能掀起他不一樣的反應來。

「是。」

「對了,有件事要你去辦!」

「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沒那麼嚴重的事,」他頓了下,像思索什麼比較恰當的形容詞。「吳縣離此地不遠,你去一下薛家告訴他們,他們家的麼妹此刻正在蘇州。」

「無央山莊薛獻忠?」顯然他對江南這一帶的富豪也知之甚詳。

「那姑娘……」

「你不要知道太多,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你不妨去盯著那小辣椒似的丫頭,看她又會闖出什麼事來,注意,別讓他發現你,那小辣椒可機靈得很!」

「是……」那漢子的嘴巴開了又閉,一肚子的疑問去不敢開口。

他八輩子沒接過這樣稀奇古怪的任務。

「那個小辣椒背了個繡工精巧的八寶荷包,頭扎兩個束鬢,濃眉大眼,皮骨白皙,滿臉古靈精怪,好認得很。」蓋敖天把貝葉形容得入木三分。

那漢子傻了眼。他們盟主會對一個少女生出興趣來是破天荒的事,即使他的口氣已經可以淡化對那「小辣椒」的形容,但是能讓他一向不近的主子印象深刻到這種地步可不是簡單的事。

他有責任及義務去瞧瞧這未來或許有可能成為武林盟主夫人的少女。

黃山,蓋世堡。

一個少年書生,方巾白衫,神態頗為瀟灑的站在堡外的石獸旁望著滾滾而來的煙塵。

「你回來了。」風塵僕僕的蓋敖天躍下馬背。木然的臉因為那少年書生的存在而幻現難得的溫暖笑意來。

「折箭!」

那書生打扮的少年便是哥舒折箭,蓋世堡的軍師。

哥舒折箭雖然年紀和蓋敖天相仿,但卻生就一張俊俏迷人的女圭女圭臉,那張俏臉不止迷惑無數江湖兒女的芳心,連男人乍看一下也常常失了提防之心,當他不過是個浪浪絕世公子,孰不知他不止是個精通易容術的高手,武功之高在武林榜排行第二,足智多謀,心眼多得數不清,做事任性又隨意,全憑愛好,故江湖中人給了他「小邪神」的外號。

「好家伙,我還以為我已經穩居武林盟主的位置了呢!你居然沒死,真是九命怪貓一只。」哥舒折箭一開口便是冷嘲熱諷。

「去你的!」蓋敖天禮尚往來,在他的肩頭狠槌了一記。

「沙大哥沒跟你一塊回來?」哥舒折箭蹙了蹙眉。

「我另外有事讓他辦去!」蓋敖天一語帶過。「對了!五虎幫的近況如何?」

哥舒折箭邪邪一笑,「毀了!」

「和鐵掌幫?」

哥舒折箭頷首,笑意更濃,露出一口白牙。

「你太狠了,居然連一塊殘渣都沒留給我!」蓋敖天冷言道。

五虎幫與鐵掌幫原本一南一北,各無牽涉,豈料因為一件恩怨演變成了世代仇殺,周而復始牽扯進許多無辜的生命,身為武林盟主大龍頭的蓋敖天,經他們指名只身前往化解,沒想到卻中了化功散。

原來這南水北水的兩大幫派早就狼狽為奸,覬覦蓋敖天武林盟主的位置許久,故意制造事端引得蓋敖天前往,便是想一舉拿下他的性命。

「不是我心狠手辣,是堡里的弟兄們和武林同道看不下去,每個人到鐵掌幫稍微修理了他們一下,他們就垮了,早知道他們那麼不耐,根本不需要親自跑一趟!」哥舒折箭把掃平五虎幫和鐵掌幫的事說的像切豆腐那麼愉快。

「這兩幫的前任幫主和我蓋世堡都有一段淵源,沒想到後人接棒竟落得這種下場。」

蓋敖天的父親蓋中恆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行事中規中矩倒也很受武林同道尊敬,自從十歲的蓋敖天在武林大會中技壓群雄後,兒子的名聲一下便蓋過父親的威望,到了蓋敖天二十那年,他的聲望早就超過蓋中恆數百倍,武林盟主的寶座便順理成章的落在他的身上。

十年來蓋敖天的人氣蒸蒸日上,幾乎已達到巔峰。

「我在想,他們鐵定後悔沒把你給萬箭穿心或亂棍打死。」哥舒折箭笑嘻嘻的臉,說到死亡卻是無比的殘酷。

「令他們幫會人亡的劊子手又不是我!」蓋敖天明白他又在混淆是非,冷瞪了哥舒折箭一眼。

「我可是為你出一口怨氣!」

「你呀!只是窮極無聊而已。」蓋敖天把他的脾胃模得一清二楚。

說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實的卻如此,人命對哥舒折箭而言,有時候比一根草、一朵花還不值。

「你明白我死不了的,對不對?」

哥舒折箭笑的是意為闌珊。「什麼事都偏不過你,真無聊!」

「得了!把汗血馬牽進去喂草料吧,它也累了半天,」蓋敖天派差事給他。

「它是大宛名駒,一點點路程難不到它。」

「去!」

「我又不是馬夫。」他皺眉掀眉毛,現在的哥舒折箭不止邪氣盡褪臭臭的臉蛋甚至帶著天真的稚氣。

他有十幾個較親近的手下,其中最聰明。最讓人頭疼的就是哥舒折箭,偏偏最討人喜歡的也是他。

「你不是馬夫,可惜天馬只听你跟我的話,我是老大,難不成自己動手?」汗血馬並不好伺候,把燙手山芋丟給哥舒折箭,至少會讓他有一陣忙乎的,那麼他自己的耳朵就能保持好半天的安寧。

「早知道我就不該自作多情的來等你。」埋怨歸埋怨,哥舒折箭還是拉起韁繩,不情不願的往另一偏門走去。

「真是小孩子!」蓋敖天邊搖頭邊不以為然的嘆氣,下一瞬間,腦海里去突然冒出一張紅咚咚的鵝蛋臉來。

他只覺得腦袋一陣發暈,立刻搖頭晃腦的甩掉那張小臉。

「大哥,」哥舒折箭去而復返,壓低聲音鬼祟地咬耳朵︰「老爺子在雲蔚堂等你。」

「你怎麼不早說!」他低吼。

哥舒折箭捂住耳朵,飛快的逃走了。

蓋敖天的頭開始發疼。

蓋世堡背向黃山,面積雖然不大,歷史卻相當久遠,堡內四面環水,以雲蔚堂為主體建築,各廳堂均高明瓦亮,建築物全是以楠木建造,香味襲人。

雲蔚堂是議事廳,堂中央掛著一幅晉人顧愷之的橫軸書法,一張披了豹皮的太師椅端坐著以為發鬢俱白。面色嚴肅的老人。「爹!」蓋敖天連忙請安,蓋中恆雖是七十歲高齡,一雙虎目依然精光四射,毫無老態。

「一路辛苦了。」他中氣十足,聲音洪亮。

「讓您擔心了。」蓋敖天一板一眼的應對。

兩個人十分客氣,冷淡而生疏,絲毫沒有一般父子應有的親情和溫暖。

「心地仁慈是做大事的致命傷,你千萬要切記,這次教訓足夠讓你引以為記了。」蓋中恆開口便是訓誡。

面無表情的蓋敖天又回來了。「是,爹!」

凝重膠著的氣氛彌漫在廳堂上,蓋中恆由鼻下噴出一口氣。「下去吧,我累了。」

他們父子的無話可說,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是,爹!」

花香醉人,和風拂柳。

蓋敖天自練功房出來,洗去了一身微汗,門方便響起輕啄聲。

「盟主!」沙平之用衣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一臉頹廢的站在門檻處。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他一眼就看到沙平之的臉上那類似黑漆的痕跡,無數個圓圈和烏龜圓形,既狼狽又可憐。

「盟主。」他的聲調里已有哭音。「屬下有負盟主所托,我……來領罰……」

噗咚一聲,沙平之跪了下來。

「起來說話!」他如墜霧里,「究竟出了什麼事?」

沙平之不肯起來,支吾著說道︰「我照盟主吩咐找到薛……姑娘……」

「那又如何?」沙平之是爽朗漢子,有一說一,直來直往,這樣吞吞吐吐的情況大異于他往常的性子,蓋敖天有些想不通。「難道……她出事了?」

「不……薛姑娘好得很。」不好的人是他啊……淒慘無比!

「那麼……你臉上這些鬼畫符又是怎麼來的?」

「是……薛姑娘畫的。」他滿臉通紅,一張方臉又是紫,又是紅,又是綠又是黑,簡直慘不忍睹。「屬下和她玩猜謎語……全軍覆滅,三天三夜不能洗臉……」

他沙平之從來這麼丟過人,那個小魔頭、丫頭片子真要有一天變成盟主夫人……不行,他絕對不能讓這件「慘」事發生,絕不能!

「你暴了行跡?」蓋敖天忍不住皺眉,旋即莞爾。

那薛丫頭本事大得很,既然連沙平之也敗在她手里。

「薛姑娘在酒樓大吃大喝又不給錢,屬下見她和伙計鬧得不可開交,酒樓老板想強留她洗碗打雜抵酒菜錢,屬下沒法子只好出面替她還錢。」他悔不當初該讓她留在酒樓里,或許頭疼的人會是酒樓老板才對。

「之後,薛姑娘由路見不平的和兩個地痞流氓起沖突,這回……」他的眼楮倏然轉亮,眼底流露幾分敬意,「她的身手還真不賴,輕輕松松便擺平了那兩個人渣。」

蓋敖天听得津津有味。「後來呢?」

「後來——」沙平之的臉頹然一跨,「原來那兩個流氓竟是縣官的兒子和師爺,他帶著大批打手捕快圍了整條市集,也毀了酒樓的一切,薛姑娘一氣之下,使計讓那些人掉進太湖里,一個個全成了落湯雞,她要縣官的兒子寫字畫押,那群王八龜兒子這會兒八成還像捆粽子的跪在蘇州大街上呢!」

這樣蠻干橫干的姑娘打死他他也不敢再領教了。

蓋敖天眯起眼楮,先是五官歪曲的扭曲,繼而大笑。

這根小辣椒,果然辣的夠味,有趣極了。

沙平之睜大眼,嘴巴張得可吞下一顆鴕鳥蛋,蓋敖天是他從小看大的孩子,即使是他小時候沙平之也沒見過他這等暢快心胸、無拘無束的笑法。

「盟主,我還有件事——」

笑意還殘留在他那性格的眼梢眉角,蓋敖天隨意問道︰「說!」

「那薛姑娘——」

「她這下無路可逃,總該被薛家的人接回去了吧!」

她把七品縣官的兒子整治成那副德行,雖然佔了上風,但蘇州縣里怎麼說她也呆不下去了。

「沒有。」他小聲的應道,「薛姑娘這會兒在堡外頭哩。」他心虛的一塌糊涂。

「什麼?」蓋敖天霍然起身,冷然咆哮,嘴角哪還有什麼笑意之類的東西。

沙平之把頭垂得更低,雙手開始懊惱的扯頭發。

完了!完了!他就知道不該屈就那小魔頭的「婬威」,答應讓她跟來的,但是,誰教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那些謎語的答案來……

等人是一件乏味之際的事情。

憑什麼她該傻不愣登的像個傻蛋似的杵在大太陽下曬得昏頭腦漲!

這種沒道理的事,她絕對是不干的。

于是乎,貝葉十分自動地闖進了蓋世堡,來到一個精致的院落。

貝葉看到一座八角軒亭上有個藍袍的老人。

「我不是吩咐過不許來吵我?」蓋中恆嚴厲冷淡的聲音從頭也不抬得下方響起。

「咳,你說什麼?」

「走開!」他不耐煩的咆哮。

「為什麼?」

偌大的蓋世堡沒人敢用這種質疑的口氣對蓋中恆說話,他回過頭來。

「你是誰?報上名看來!」

這頭束雙鬢的丫頭十分眼生,他確定她不是堡里的人。

「貝葉。你呢?」

蓋中恆凌厲審視的眼神劃過貝葉的窄袖輕羅和蔥綠色的鞋兒,最後把眼光定在她聰慧漂亮的眼楮上。

「你不知道我是誰?」

「你很有名氣嗎?」

「凡是住在蓋世堡的人沒有不認識我的。」

「哦!」貝葉的口氣里還是缺少應該有的尊敬,「我不是堡里的人。」

「你知道擅闖蓋世堡會受到什麼處罰嗎?」他沉下臉。

「你的地位很高嗎?在這堡里?」

「這有什麼關系?」

「我想你一定很不得人心,沒人味,沒有朋友,真正有地位的人不會動不動就拿地位身份壓人的,像我阿爹,他從來不做這種事。」

這老頭呆板得可以,凶巴巴的不說,還猛吹胡子瞪眼楮的,一點都不可愛。

蓋中恆猛拍石桌,「你是什麼東西,敢出言不遜的教訓我?」

任他怎麼也沒想到有被人看輕的一天,更嘔的是,對象居然是個黃毛丫頭。

貝葉的輕蔑傷了他的驕傲。

「你有沒有听過一笑遮三丑,別板著臉嘛,多難看。」

蓋中恆的眼珠兒幾乎瞪凸了出來,他雙拳握得死緊,動了真氣。這話听在他耳中簡直是字字帶刺。

「你真要氣死老夫!」

「別氣,別氣!要不然你臉上的皺紋會越來越多……」

「住口!」

貝葉說得正興起,冷不防被倏然出現的蓋敖天大喝一聲,硬生生打斷。

「你到現在才出來,慢吞吞的像只蝸牛。」見到蓋敖天,貝葉的嘴立刻翹起來,翹得足以吊起三斤豬肉。

「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擅闖蓋世堡,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嗎?」他冷著臉,聲音里有些微微的怒氣。

「那個老頭這麼說,你也這麼說,有什麼了不起的,就一座破山莊,又不是龍潭虎穴,想嚇我,門都沒有。」

像這種破宅子,她們薛家隨便就有好幾處,有什麼稀罕的?!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能讓你愛來就來,愛走便走的!」蓋敖天用一雙要吃人的眼楮瞪她,而且臉色非常難看。

他原想好言好語的把她哄走,以免招惹她的父親,沒想到他一趕到就听見她用那種滿不在乎的孩子口氣數落他父親,他冷汗一冒,顧不得失禮,一口氣打斷她越來越不像話的話。

不料,箭頭一轉,她居然不識好歹的「卯」上他。這小辣椒!

「你能來的地方,我當然也能,你忘了我可是你的主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為之一呆。

蓋敖天的臉色尤其難看,幾乎是鐵青的。

他有股想將她那漂亮脖子擰斷的沖動。

「你要多少銀票我叫人開給你。」

他沒發現自己聲音陰沉得可以。

「我暫時還不想要耶。」她閑閑應戰,「這宅子看起來還不錯,我先委屈住兩天再說吧!」

她得先合計合計下一步該往哪里走比較好,況且要找她師父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大海撈針是個笨辦法,先住下再說。

「你不可以住下來,我派人送你回家。」他的口氣不容置疑。

「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這個人頑固得像頭驢,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平之,送薛姑娘回去!」蓋敖天懶得理她,在胡搞蠻纏下去,他難保不會被她氣的腦袋炸掉才怪。

沙平之錯愣的看了臉怒容的蓋敖天一眼,遲遲沒有行動。

「平之!」蓋敖天的聲音冒火。

「是!」他看起來在冒汗。

「沙大哥,你告訴我這宅子的客房在那里,我自己過去,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覺。」貝葉可一點也沒被蓋敖天嚇破膽的聲音嚇到。

「薛姑娘,你不要為難我。」沙平之里外不是人,他已經有準備要逃走或昏倒了。

「別慌,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她慢條斯理從她的八寶荷包中掏出一張紙來,朝蓋敖天晃了晃。

「那是什麼東西?」

「你的賣身契。」她的眉眼全是關不住的笑意。

「賣身契?」

在場的三個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大吼。

「我本來打算把它還給你的,可是你走的太匆忙,而我又忘了,所以我現在把它送來。」

「你哪來那個東西?」蓋中恆再難保持沉默。

「當然是奴隸販子給我的,我花了五十兩買一個奴隸,賣身契當然就是我的啦!」她坦白道。

蓋中恆的眉聳得像天山一般高,聲音里有一些奇特的東西。

「我這兒子才值五十兩?」

「那倒不是,他可值錢咧,一起價就是一百兩,只不過姑娘我沒那麼多錢,加上他是‘滯銷貨’,奴隸販子看見居然有人買他,就隨隨便便把他給賣了。」

蓋中恆大笑道︰「五十兩,妙啊!」

「爹!」蓋敖天悻悻然的叫道,不過——他有多久沒見過他父親這樣豪邁爽朗的笑聲了。

日子似乎久遠地他記不清了。

「我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有錢人。」似乎還不是普通的有錢。

「那又如何?」蓋中恆的興趣被她激發了出來,他隨口問,眼角還有笑淚殘余呢。

「我要住下來。」

「不行!」蓋敖天忍不住插嘴。

他把所有的好修養全毀在她手里了。

「這宅子是你的,而你是我的,憑什麼我不能住下!」

這人真是吝嗇得可以,不過就借住兩天,還要她浪費唇舌。

不過,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他越想趕她走,她愈要賴下來不可!

「嗯,她說的有道理。」蓋中恆居然同意她的歪理。

「爹!」蓋敖天咆哮。

他在他兒子的眼中看到許多感情。

這偌大的莊子太呆板、太寂寞。多一個精靈似的頑皮姑娘,他相信對他這唯一的兒子是有益無害的。

「薛家人——」他還想試著說服。

「派人通知一下不就得了,我們蓋世堡在武林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會讓他閨女難看堪的。」

他這兒子有時比他這老頭還要頑固呆板,令他莫可奈何。

「老頭,謝謝你拉。」

「叫老伯。」蓋敖天馬上賞了她一顆小爆栗。

貝葉跳得老遠,一手捂住頭,「你憑什麼打人,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是小人!」

「我是教導你應有的禮貌。」她一點規矩都不懂,往後有的腦筋好傷的了。

「你少瞧不起人,我可是念過書的,《四書》、《五經》、《歷代詩詞名句》可都難不倒我的。」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狗眼看人低。

「難怪!」蓋敖天沒了表情。

一個口齒伶俐,反應靈敏的丫頭片子已經夠難纏的了,又加上識字懂文、凡事觸類旁通,什麼都懂,這不是成精是什麼?!

把一個成精的難纏丫頭放在身邊,他心底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就像……就像……天下要打亂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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