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後(下) 18
寧殿內,合妃失去理性大吵大鬧地摔擲物品,眾宮女驚嚇不已,不敢上前勸阻,全都縮著身子躲在角落,唯恐成了靶子。
三位御醫也手足失措地在-寧殿內待命,等著給合妃醫治傷勢。
「出去!都滾出去!本宮不要活了!還醫治做啥?哇啊……不要阻我!讓我死了算了……本宮做鬼也會來捉那賤人陪葬的……嗚嗚……」
發泄了怨氣,合妃終于累極的跌坐在地上痛哭。
「娘娘,您何苦做賤自己呢?還是給沈大人看看傷勢吧!莫傷了筋骨,那可就後患無窮了。」林公公趁此機會立即上前扶起合妃,輕聲勸慰。
「誰會在乎?!皇上都可以為了那賤人打我了……本宮不要活了……活著也沒意思……嗚嗚……」
許是出夠了怒氣,合妃任由林公公攙扶著進入內室,不再抵抗。
「沈大人,請給娘娘把把脈吧!」將合妃安置在床榻後,林公公轉身恭請沉御醫看診。
「是,有勞公公了。」沉御醫趕緊趁著合妃安躺在床榻時上前把脈。
他仔細地用巾帕覆蓋在合妃的手腕,然後慎重地听著脈根,不敢稍有差池,片刻,再轉由其它兩位御醫听脈,然後三人退出內室,在偏廳討論一番,小心用藥。
「……娘娘請安心,沒有傷到筋骨,安歇靜養數日便可痊愈,臣等開些了安神藥給您壓壓驚,再喝些傷藥後保管無礙。」
會診完畢,三位御醫立在榻前向合妃報告,待合妃揮手示意後才慢慢退出。
林公公眼明手快地趕緊上前恭送。「三位大人辛苦了,奴才送您們出去。」
「不敢,公公請留步,這是筋骨藥膏,給娘娘擦上,可去去體內污血。」
「是,奴才照辦,恭送三位大人。」
送走御醫後,林公公轉回寢殿,見合妃依然伏在榻上哭泣,眾宮女畏怯地不敢上前服侍,只得揮揮手叫她們退下,拿著藥膏跪在床榻邊,請示過後,退下合妃外衫,幫她上藥。
「娘娘,您歇會,莫再傷心,奴才早勸過您了,叫您莫跟鳳皇後硬踫硬,他剛入宮正得著寵,扳是扳不倒的,您不听,唉!這不就惹皇上心煩了嗎?」
林公公輕柔地替合妃上藥,小心翼翼地煽動合妃的妒恨,慢慢地誘導她栽入他所設的陷阱。
「嗚嗚……本宮不甘心……他憑什麼跟本宮爭寵……也不過生得清秀點……皇上居然為了他打我……嗚哇……本宮不要活了……死了倒干脆些……」
合妃傷心哀慟地痛哭失聲,嬌弱的身子伏在軟榻上,白女敕的肌膚上青紫片片,由此可知,皇帝當真惱怒不已,下手不輕。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您現今若死了心就是認輸了,此後,豈不是讓鳳皇後更加囂張,獨攬皇上恩寵?」
真是個蠢女人,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之外什麼都不懂,差點壞了我的大事,不過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林公公在內心計策著,對于合妃的愚昧雖然感到厭煩,表面卻依然恭順。
「不然本宮該怎麼辦?皇上都可以為了他打我了!還有什麼是皇上做不出來的?嗚嗚……」
「娘娘應當暫時地屈居人下,討得皇上和皇後歡心,安分地盡一個妃子所應有的溫恭謙讓,日久見人心,皇上自然會感受到娘娘這片深情,更何況鳳皇後是個男子之軀,哪能為皇室傳承後嗣,此點是他的致命之處,縱使皇上再怎麼破格榮寵,也不能絕了皇嗣,眾臣百官必會力諫到底,到時就是娘娘爭得寵幸的機會了。」
順著合妃的心意,林公公狡獪地用話挑動合妃,建立她的自信,好讓合妃成為他計劃下的棋子。
這林公公到底是何等人物?竟屢次意圖挑起內廷混亂?
林公公,本名忽亥克,西域樓闕國人氏。
樓闕國為西域地方的大國,人民主要以放牧維生,是個具有-悍性格的草原民族,歷代以來,一直野心勃勃地覷覦中原廣大肥美之地,數度揮兵南下,無奈,總被強盛的天朝大軍抵擋下來,難以攻破。
他本是樓闕國朝臣,奉旨自殘其身,以宦官身分潛入天朝皇宮,暗中將所探求到的消息傳送回國,望能早日助樓闕國一統漢族大好江山,但天朝內廷戒規森嚴,以他宦官身分,在皇宮內苑受到層層束縛,除了所服侍的宮殿範圍外,沒有隨同主子,不得隨意擅闖其它宮閣殿院,違者處以磔刑。
為此,他一直小心行事,不敢過于暴露行跡,只能趁著朔日夜色昏暗不明時偷偷查探皇宮地勢布局,是以入宮十數載,收獲不大,未能掌握任何有利的機密。
而今,有了合妃這個管道,正好可以唆使她去盜取軍情或是利用她騷動後宮,轉移皇帝注意力,動搖天朝基業,那他樓闕國便可趁機揮兵南下,一舉殲滅大天皇朝。
「你說得十分有道理,但要本宮等到何時?」不知他暗藏禍心,合妃拭去淚水,開始評估此項可能。「萬一人老珠黃了,拿什麼去跟青春貌美的妃嬪比?」
林公公慢慢誘導合妃進入陷阱。「娘娘,機會是人創造的,只要制造個非得讓鳳皇後離開皇上身邊的契機就行了,您就可以趁機而入,發揮女子柔媚體貼的天性,讓皇上回心轉意,重新得寵。」
「讓他離開?本宮不懂,如何能讓他離開皇宮?」
呵,終究還是上勾了……林公公內心得意,表面卻故為難……「奴才是有一計,卻不知該不該說出,干系恐怕牽扯太大……」
「快說!有事本宮自會擔代。」合妃焦急地催問,完全落入他的圈套中。
「那麼,娘娘就姑且听听。這皇後以前是鎮守邊疆的大將軍,現今天朝國勢鼎盛,邊疆安定無事,所以皇上才會敢他召回京城,強封為皇後,諸臣百官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等封男子為後的荒唐事發生……但如果邊疆亂事又起,皇後在百官和外族侵擾的雙重威脅之下,勢必得帶兵鎮壓,如此一來,皇上的心思自然會重新轉回妃嬪之間,娘娘必可藉此重獲皇上恩寵。」
「本宮身處禁宮內苑,哪來的本事去挑起邊疆亂事?想想其它法子。」合妃覺得此事無稽。
「除此之外,哪能輕易說動皇上讓鳳皇後離開京城?娘娘可得三思,再不盡快讓他出宮,要皇上回心轉意可就難了,更何況,放棄這個機會後要再等其它機會來臨……恐怕不容易哪!」
「那……該怎麼做?」合妃被說動了。
林公公狡獪一笑,俯身在合妃耳邊細語片刻。「……娘娘明白了嗎?」
「這樣做……會不會是通敵叛國?」合妃遲疑,她雖不懂政事也不明了何謂軍情,但些許基本認知還是有的,此事牽扯過大,恐怕難以安然月兌身。
「不會的,娘娘,咱們只要……」林公公鼓起三-之舌,天花亂墜地以話迷亂合妃的理智。
終于,合妃點點頭,允了。殊不知此舉卻讓她走向毀滅,也造成數萬百姓的生離死別……
鳳冰翱輕輕撩撥著覆蓋在皇帝額眉上的細發,這偉岸的男子此刻就像個孩子般伏在他的膝上午後小憩,臉上還帶著一抹笑意,使得俊秀的面容加添一股稚氣。
一時童心起,他伸出手指戳戳皇帝的臉頰。「連睡著了也會露出微笑,真那麼喜歡跟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就那麼開心嗎?真單純……傻瓜……」
四周散落著些經史典籍,窗欞邊的矮桌上放置著裊裊的香爐,幽靜的屋里除了香氣之外,還彌漫著書香、檜木香,縈繞在兩人之間,讓心靈沉穩不少。
他們在這座木屋里度過了三天的兩人世界,不理世事。
晨起,共進簡單的早膳後,相偕至竹林品茗散心,或在庭閣下棋彈琴,十分愜意快活;午膳後則進書樓,經史策論,詩詞歌賦,無所不談。
他驚嘆皇帝的博學多聞,也贊賞他的宏觀偉志,曉得十年的歲月里皇帝並沒有怠惰地放下學問,依然卷不離手地充實自己,而這點令他感到欣慰和喜悅,皇帝並不像外表那般狂狷不羈,藐視禮法,無視天下蒼生,他只是脾性過烈,容易感情用事,說穿了,就像個被寵慣的任性孩童,缺乏一個能夠導正方向的人在身旁,才會如此縱性恣為,並非天生殘暴。
這三日來,皇帝對他可說是百般眷寵,千般呵護,萬般憐惜,從不漏听了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隨時伴在身旁,用著柔情款款的眸子凝視他的一舉一動,是以,短短三日時光卻使鳳冰翱產生兩人已如此共度數載的錯覺,一下子將分離十年的隔閡拉近,心對心的深情相待,叫他如何再拒之千里?
手指沿著那充滿男子氣概的英挺五官輕輕勾勒,心里涌起無限愛憐。
人心真是奇妙!鳳冰翱從不曉得自己竟會對人產生這種情愫,尤其對象還是一個大男人,不過……感覺還不壞!
唇角慢慢向上揚起,不自覺地就漾開微笑,喜孜孜地看著皇帝沉睡中的面孔,怎麼看都不膩。
日子若是能這麼過下去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