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愛月餅 第七章
三更半夜,施佳駿跟凌芝恩在一路心驚膽跳怕被警察攔路的過程中,順利地回到家了。只是,路上雖然沒被抓到無照駕駛順利保住白花花的鈔票,但,回到家後,凌芝恩發現她還有一個更大的事件大大的不妙了!
「完蛋了,我又忘了帶家里的鑰匙!」
「又忘了?」
「對啊,怎麼辦?我要是現在按電鈴把我爸吵醒,我今晚就都別想睡了。」肯定又是家法伺候。因為她老爸有嚴重的下床氣,誰吵他睡覺誰就沒好日子過。
「那不然-來睡我家。」
「你家?」
「對呀,我的床借-睡啊。」
「那你睡哪?」
「打地鋪啊。」
「這樣好嗎?」要是以前她鐵定二話不說地就霸佔他的床,因為她當他是弟弟、是麻吉,可是現在……情況好像有點改變了。
「有什麼不好?不然-想讓整棟社區的人都不能睡嗎?」她家那位凌家老伯的下床氣可是全大樓的住戶有耳皆知的。「再說,等到天亮,-只要在我家,-爸也就不會太罵-什麼了,反正有我媽給-靠嘛。」
耶,對呀,躲布丁家還可以少點罵,何樂而不為!
「那好,走吧。」
于是,凌芝恩跟著施佳駿在三更半夜里模黑溜進了他的房間。
「你的房間永遠都是那麼的干淨,嘖嘖嘖,真不像男生的房間。」到了施佳驗的房間,凌芝恩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房間好像不曾這麼整潔過。
「不像男生的房間?請問,-是去過多少男生的房間?」
「男生的房間是只去過皮蛋的,不過,男生本來就又臭又髒,所以男生的房間很髒亂不是正常的嗎?」
「那換言之,女生的房間就該整齊干淨,那-的房間也很整齊干淨嘍?」施住駿打趣地反問說。
「呃……我……我的是例外啦。」
「嘿,奇怪,我覺得-今天的舌頭怎麼特別會打結?」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以前她說話總是理直氣壯的呀。
「有……有嗎?」
施佳駿沒答話,只是挑眉看著她,意思是現在就有啊。
「哎呀,大概是玩累了嘛,趕快睡個覺就沒事了。」
「也對,都已經兩點半了。」施佳駿知道今晚拖著凌芝恩玩太久了,于是他很快地打開衣櫃挑了件T恤要給她當睡衣。
「哪,這件給-穿。」
「哇,怎麼這麼大,這誰的衣服啊?」
「-想呢?」從他的衣櫃里拿出來的衣服,不是他的還有誰的呀?他家現在只剩他一個男人啊。
「你的?你穿這麼大的衣服干嘛?」
「哪里大了,L號啊,穿起來剛剛好呀。」
「L號?」凌芝恩不相信地拿T恤跟施佳駿比了比,結果她發現手中的這件大布袋真的跟他的身材比起來剛剛好。「哇塞,真的啊,你……你什麼時候長這麼強壯了?』
上一回意識到他長大了是在國中時,而現在,他長得更……更成熟了,他真的……真的……真的是個男人了呀……
「你多高了?」
「一七八。」
「體重?」
「七十一。」
「哇塞!你真的……」站在他旁邊和他比一比,凌芝恩發現他竟然高過她一個快兩顆頭了。
「真的怎樣?」
「真的像個男人了。」奇怪,他連十八都還沒哪,連機車駕照都還沒拿到手的半成年男生,怎麼身材竟然已經這麼的……這麼的吸引人……
「-現在才發現?」奇怪,那不然她以前都把他當隱形人是不是?
「嗯,你果然可以結婚生小孩了。」
「還結婚生小孩哩,是誰說這種話題很小玉西瓜的?」之前在山上,她明明就不是這麼說的。
「我只是說實話嘛,你的身材已經成熟了,你真的已經可以那個那個了!」
「神經哪-,怎麼又發起癲了?快換衣服睡覺啦。」施佳駿搞不懂她今天說話怎麼都怪怪的。夜已深,再沒幾個小時就要上課了,他不想讓她黑著眼圈去學校,所以不打算再跟她抬杠,他伸手撥了撥她那一頭亂發要她停止胡言亂語,然後他自己轉過身開始換起睡衣來。
小時候,他常在她面前全果換衣,但到了國中後,意識到男女的身體變化,所以他保留了下半部,只在她面前換上衣。所以,她看見他精果的上半身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會感到臉紅心跳的不正常,凌芝恩卻是頭一回。
哇哇哇……他……他……他……沒想到斯文不愛運動的他竟然身上也有肌肉啊,他的身材跟好動的皮蛋相比可真是不相上下啊。
簌!簌!簌!哇,口水流下來了……奇怪,自己什麼時候會對半身果男有興趣的?
「噯,-怎麼還不去換衣服睡覺?」施佳駿換好上衣,一回身就見她僵在那動也不動的。
「喔,去……去……哪換?」
「廁所啊,我家廁所-不會不認識路吧?」這里她熟得像自家啊。
「喔,對對,廁所,好,我去廁所,我去……」凌芝恩抱著他給的T恤跟短褲,傻楞楞地準備往廁所方向走去。
「月餅,-還好吧?-臉怎麼這麼紅?」施佳駿見她實在怪異,他拉住了她,伸手撫按她的額。「沒發燒啊,可-的臉怎麼這麼紅?哪里不舒服嗎?會不會著涼了?」
「沒有,我只是散熱功能又失效了。」
「散熱功能?」施佳駿不懂。
「呃,我是說……我……」哎呀,搞什麼,她說什麼散熱功能!哎呀呀……她今天怎麼突然變成一個她以前最厭惡的花痴啊?
不行,事情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沒事沒事,你快睡,我換衣服去了。」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凌芝恩轉身就跑向廁所。
然後換好衣服回來後,她直接跳上施佳駿的床,再不敢看睡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一眼。
趕快睡覺……趕快睡覺……趕快睡覺……等她睡飽了,希望她的花痴細胞就會自動消失不見,希望她就可以變成原來的那個凌芝恩。凌芝恩緊閉著眼在心里喃喃地祈禱著。
只是,不知怎地,她愈是這麼祈禱,她就愈睡不著。
結果,躺在施佳駿的床上,嗅著那略帶洗衣粉的干淨清香,凌芝恩的腦袋像是失控的放映機器,一遍又一遍地將他們從小到大的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放映著。
從他們相識的那一天,那個充滿柚香和烤肉香的中秋節開始……一幕幕往後延展。
而睡不著的凌芝恩不知道其實躺在地上打地鋪的施佳駿也沒睡著。
他一直盯著床上的她看著想著,如果他以後的每一天都可以這樣地看著她入睡那該有多好?
寧靜的夜,不眠的又豈止他們兩人?
幾條街外的那一端,也有一個人為了他們兩個,正熬著分分秒秒等待天明。
凌芝恩跟施佳駿到了天明鳥叫了,才沉沉地睡去。
但,突然失去凌芝恩跟施佳駿消息一整晚的古硯阜在熬了一個無眠的夜後,一大早,他就跑到凌芝恩家要找人。
結果,不只他沒找到人,連凌芝恩的爸爸跟姊姊也在早上才發現家里野小孩竟然一夜未歸。
三個人又氣又急地打電話到施家,問施佳駿回來沒,結果這才發現原來有人自己的床不睡,竟跑去睡別人的床了。
「噓!他們還在睡,再讓他們睡一下好了。」施太太一早看到自己兒子的床睡了凌芝恩,心里可樂的。
「這個凌芝恩真的是愈來愈不象話了,自己的床不睡,竟然跑來擠阿駿的床,讓阿駿睡地上。」凌天賜看女兒毫無形象地用大字型的姿勢睡在施佳駿的床上,他只覺得替她感到丟臉,因為丟臉丟到別人家來了。
「我想她一定又是忘了帶鑰匙。」凌芝然打趣地看了房間里兩只睡得像條豬的人和門口的一堆「觀光客」後,她忍著笑意說著。
「又忘了?奇怪,她怎麼就老不長記性,我是少給她生幾條神經是不是?」凌天賜氣得渾身都在冒煙。
「也許哦,所以她的沒記性也許就是你的錯。」凌芝然毫不客氣地給老爸吐槽。
「-……」
「哎呀,沒關系嘛,我當小恩像自己小孩一樣,她來睡我家,我很高興啊。來來來,別生氣別生氣,我們一起吃早餐去。」施太太推著氣呼呼的凌天賜離開房間。「皮蛋,來,你也一塊來吃早點吧。」
「喔。」古硯阜麻木地回應著,一對眼楮還是定定地離不開房里的兩個人。
雖然,他們倆沒睡在一起;雖然,他們的服裝沒有少到讓人想入非非,可是,月餅在布丁的房里過夜,這意義卻是他所害怕的。
他們倆昨晚是不是把什麼事給說清楚了?
「還看,兩條睡豬有什麼好看的?走啦。」凌芝然見古硯阜還杵在門口不肯走,她順勢推了他一把,然後把房門給帶上。所謂旁觀者清,她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家妹妹的愛意,只是……愛情啊,總是甜蜜又殘忍的,誰跟誰配,是天注定的吧,誰能左右呢?
只怕,連當事者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方向啊。
「干嘛突然去別的地方,也不說一聲?」等到兩條睡豬不甘心地被叫起床後,陪他們一起遲到,古硯阜在往學校的公車上終于問出了折磨他整晚的疑惑。
「我昨天忘了帶手機出門了啊,你不是知道嗎?啊……好困喔……」三人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的長椅上,凌芝恩將頭靠在施佳駿的肩膀上頻頻打著呵欠,一臉困樣。
古硯阜知道她忘了帶手機,他問的是施佳駿。
「對不起,我的手機沒電了,昨天打給我媽後手機就斷電了,不過我知道你找不到人會打去我家找人,所以我想我媽會跟你說我們會晚點回家才是。」其實,施佳駿昨天的手機是快沒電了,只是,電力仍足夠打給古硯阜知會一聲,只是他沒這麼做,因為他私心地想要擁有只有他跟月餅兩人的時間,所以他才會把手機關掉的。
「難得你這乖寶寶也會有夜歸遲到的一天。」古硯阜故作自然地調侃著,事實上,他的心里亂得很。
「人家不都說年少得輕狂嗎?偶爾月兌軌一次也不錯啊。」
古硯阜聞言也沒再說什麼,畢竟,他們兩個想去哪,的確是沒必要向他報備的。他們三人是朋友,但不是連體嬰,這他清楚。
「對不起,害你跟我們一起遲到。」
「反正要罰一起罰了。」古硯阜無所謂地聳聳肩,沒有表情的臉孔一如他以往的冷酷。
只是,他的外表雖然看似平常一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的雜沓。
黝黑的一對眼瞳看的雖然是窗外移動的景色,可是,他心里在意的卻是身旁的凌芝恩靠在施佳駿肩膀上的那顆頭。
他多麼希望他的肩膀也能有她的停歇啊。
他到底還要等多久?他到底該不該把隱藏的情意攤在陽光下了?
一直想念一個人是正常的嗎?既使那個人已經是個天天見面,甚至到應該是早該看膩的人?
「咦,奇跡,我們家的凌芝恩居然也會看偶像劇?-以前不是最不屑這種電視劇的?」凌芝然晚上洗好澡出來,就看到妹妹居然很專心地在看現在最熱門的偶像愛情劇。
「以前是以前啊,以前不吃牛肉不表示以後也不吃牛肉。」
牛肉?這什麼爛比喻?凌芝然皺著眉頭想。
「喂,姊,我問-哦,為什麼一個女生會喜歡一個男生?」
「不一定啊,一個女生也可以喜歡很多男生。」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女生會喜歡男生,男生會喜歡女生?」
「因為愛情啊,白痴。」
「那愛情怎麼來的?」
「這問題-得問上帝。」
「厚,上帝怎麼問啦?豬頭!」
「-才豬頭哩,問我這豬頭問題。」
「我問-是因為-不是正在談戀愛?」如果她沒記錯,她記得她這老姊好像還同時交了兩個男朋友哩。
「那又怎樣?我談戀愛不表示戀愛是我發明的。」
「不是-發明的,-怎麼會知道-喜歡哪個男生,還願意跟他們在一起勾勾纏?」
「這不用問好不好?喜歡哪個男孩,-自己就會告訴-自己了。」
「自己告訴自己?」為什麼?她就是不知道才會胡涂啊,再說自己怎麼告訴自己?
「怎麼?-怎麼突然對這種事好奇起來了?莫非……呵呵,也對,也該是時候了啦。」凌芝然一臉曖昧地笑著。
「什麼東西什麼時候?-在說什麼?」
「哎呀,都自家人了,-還跟我演什麼?-喜歡誰-就直接跟我說就好了啊。」如果她沒猜錯,該是隔壁的那個乖乖牌吧。
「我哪有喜歡誰!」凌芝恩避開凌芝然的眼,睜眼說瞎話。
「-當我是瞎子不成?」
凌芝恩听著姊姊那篤定的語氣,她心想,不會吧?難不成她真的看出什麼了?她早看出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嗎?
「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了,-怎麼會清楚?」凌芝恩遲疑著。
「沒听過旁觀者清嗎?」
「那-說說看,-看清什麼了?」
「哎喲,還不簡單,就我們家的男人婆終于神經開竅開始對男生有感覺了嘛,是不是?」凌芝然賊兮兮地捧著凌芝恩的臉蛋笑著說。
「啊!-真的看得出來啊?」奇怪,那她真的是遲鈍到秀逗了是不是?為什麼自己都不確定的事,別人可以這麼地清楚?
「那怎麼辦?大師。」嗯,老姊向來男人緣就好,從國中開始就是情場戰將,問她這種問題應該沒錯吧。
「喜歡就上啊,還怎麼辦?」
「就上?」不……不會吧……凌芝恩的腦袋突然出現自己撲向施佳駿的畫面。
「喜歡不把握,那等著鮮美的肥肉被別人叨走嗎?」
「我不愛吃肥肉。」
「哎啊,隨便啦,管它瘦肉五花肉還是霜降牛肉,總之啊,看上眼的肉不好好地把握,趕緊塞進自己嘴巴,等到肉不新鮮或是被別人搶走,那就欲哭無淚了。」
「是這樣嗎?」不知不覺,凌芝然腦海里又出現孟子儀像頭猛獅一樣地朝她撲過來,然後把她面前的施佳駿給叨走。
「騙-又沒錢領。」
「可是……姊,可是這種事不該是你情我願的嗎?」她跟布丁都當了這麼久的朋友了,如果他對她只有純友誼,那她就算再怎麼喜歡他也是沒用的啊,總不能她硬勘他跟她在一起吧?
「沒錯啊,是你情我願。」
「那如果有一方並沒有跟我一樣的感覺呢?」
「沒有一樣的感覺可以營造啊,可以想辦法改變他對-的看法啊。」
「是喔……」說起來簡單,听起來好像很困難的樣子。
「要不要我教-怎麼做?」
「好啊,怎麼做?」
「嘿嘿,這首先嘛……」凌芝然-著眼像是部雷達一樣地從頭到尾仔細偵測著凌芝恩。
「干嘛啊,-這什麼眼神?」有鬼,她的眼里有鬼,這根本就是不懷好意的眼神。
「全心要發揮姊妹愛的眼神啊。」凌芝然笑得好生邪惡。
「我警告-,-可別亂來哦。」
「不亂來,保證不亂來,不過,要我幫-可以,-得答應我,給我全權的信任。」
「什麼呀,要是-給我亂搞,那我怎麼辦?」就說她笑里藏刀嘛。
「-是我妹耶,我這做姊姊的會害-嗎?」
「會!」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從小她跟她就是雲與泥回然不同的兩個人,相似的臉孔有著天差地別的個性,她這個姊姊是生命只為追求美,而她這個妹妹是生命只求能隨性,所以標榜完美女人的她早看她的邋遢不順眼了,以前她成天費心地想整治塑造她成為她的第二,彷佛把她當她手中的洋女圭女圭,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她變成放在櫥窗的模特兒。但,在妹妹多年抵死不從的抗爭下,一年多前,她總算放棄美化她的企圖了。
可如今,她那對邪惡的整治眼神又再次出現了。
嗯,事情好像不太妙……
「不信我拉倒,那就隨-便吧,反正到時眼底的男生跟別的女生跑了,-就不要來跟我哭。」
「跑就跑,什麼了不起,天底下的男生又不止他一個!」凌芝恩挺起骨氣,不在乎地說著。
「天底下的男生是不止他一個,可-偏偏只喜歡他一個啊,有什麼辦法?」
「誰說的,這只是那該死的荷爾蒙作祟罷了,等過一陣子,我就會不喜歡他了!」凌芝恩說得好听,只是,好听話只是表面,心里頭,不安再次像被搗了窩的螞蟻,四處地慌張亂竄了起來,腦袋不期然又浮現了今天在學校,看到施佳駿跟孟子儀有說有笑的畫面。不知不覺地,她沒發現自己的說話口氣變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隨-便嘍,反正-高興就好,本姑娘我要敷臉去嘍。」凌芝然也沒多強迫她,頭一甩便轉身進房進行她的美容大業去了。
只是,凌芝然雖然走開了凌芝恩的身邊,可是她方才說的話卻像吹不散的霧一樣直纏繞著凌芝恩。
嗯……難道說,她自己這樣真的很不能見人嗎?
走到鏡子前,凌芝恩左右上下仔細地打量著自己。
只見,一頭永遠像鳥巢的短發還是那麼亂地覆著她的頭頂,寬大的白色T恤配上牛仔短褲,說不上任何的美感與女人該有的玲瓏線條︰而如果仔細近看自己的臉,會發現數十顆難看的雀斑正不客氣地佔據了她大部份的臉……
嗯……好像真的不太能見人的樣子……
想想孟子儀,再看看電視上那些愛情偶像劇,再仔細研究一下那些常寫情書送禮物給施佳駿的女同學,她們不管長得美丑,一致的共通點都好像是至少像個女生或女人。
而她……噢……糟糕,她以前為什麼從來沒發現自己是這樣的不修邊幅呢?
懊惱地咬著唇,凌芝恩開始在鏡子前水深火熱地掙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