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女人心 第二章
「魏懷軒。」蕭子琳拿著名片,胸口像被人沉篤的捶了一拳,悶痛得欲語難言。
是踏破鐵鞋無莧處,還是冤家路窄?
這麼巧?巧得仿佛電影里刻意安排的情節。這些天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忙亂的街頭,淒淒惶惶急于尋找的人,如今赫然出現在眼前,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
是他吧!魏懷軒這名字並不普遍,如此英挺不凡的男人,的確擁有令她姐姐愛上的條件。
「你怎麼了?」
魏懷軒見她怔愣著一動也不動,伸手輕輕觸踫了下她的肩。
「沒,」她倉皇回神。「只是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剛巧遇上一名建築師。」
「很抱歉,我們公司並不缺人。」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清澈,黑瞳中干淨得無絲毫雜質。很少男人能不以驚艷的贊嘆星芒來面對她靈秀和野性自然交融的絕美容顏。
蕭子琳點點頭,表示理解。「是我運氣欠佳,何必抱歉呢。」知道是他就好辦了,至少不用再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間。
「我還是會幫你留意,倘若有機會……」
他連安慰人的語氣都很真誠,蕭子琳委實很難將他和負心漢聯想一起。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或許就是靠著那張外表看來真誠的臉,才能騙得姐姐的痴心純情。
「你對每一個人都是這麼熱心,還是只優待自己的同胞?」她問。
「應該的,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說我會留意,不代表我一定能幫你,換作別人,大概也免不了客套一番。」
原來只是客套。
蕭子琳臉上的笑僵凝著,十分尷尬。
「你說你那位朋友也姓魏?」看出她的無措,他馬上換個話題。「把他的長相告訴我,我會‘熱心’幫忙。」
「不是客套?」她的調侃換來他的燦然一笑。這笑,真是好看極了。「坦白說,我連他的長相也不是很清楚,他是我姐姐以前的男朋友,我姐姐過世以後,有些東西希望能遺留給他。」
「沒有電話?沒有地址?沒有任何相熟的朋友?只知他住在柏林?」他接口道︰「這像海底撈針,的確費時又費力,難怪你需要一個工作。」
「很倒霉遇到我這樣一個沒大腦又沒錢,且即將流落街頭的笨女人?」
他咧口大笑,眼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瞳仁中出現一抹疑惑。
「怎麼我覺得,你好像不是那麼單純?」
「假設我是包藏禍心,意圖釣個金龜婿好了。」蕭子琳故意綻出一朵充滿曖昧的淺笑。
「不不,請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魏懷軒自朗俊的臉龐狼狽地漲紅到脖頸上。
「那你是什麼意思?」蕭子琳得理不饒人。
「你夠聰明,我承認失言,可以接受我的道歉?」魏懷軒有些招架不住她半值一半怒半佯裝的瞎纏。
「豈可這麼容易就放過你,至少得賠點什麼。」她果然順藤摘瓜,一路踩著他的好心腸往上爬。「一個打工的機會?」他很受教,悟性也夠高,馬上猜到她的詭計。「你我萍水相逢,不擔心我使詐欺騙你?」
蕭子琳笑得很不真心地,「你會嗎?」
他沉吟半晌,很無奈地搖搖頭,「明天早上十點到我辦公室來。不要遲到,我半秒鐘都不肯等的。」
她頓時開心的驚叫,學正在作街頭表演的吉普賽女郎,持著長裙的裙擺,臨起腳尖便手舞足蹈了起來。
魏懷軒倚在一尊銅制雕塑旁,匪夷所思地望著眼前翩然起舞的美麗身影。
她真是沖著自己來的?目的呢?
腦海里驀地浮現「金龜婿」這字樣,他不禁自嘲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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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琳回到公寓已經晚上九點多,因為心情很好,她一口氣逛了五個觀光景點,收集大堆的名信片、紀念品和各式圖卡,預備明兒一早就寄回台灣去。
才掏出鑰匙,大門霍然開啟,男人的嗓音從里頭傳來,她本能的退到角落處,看看出來的是何人。
是個高大的年輕人,皮膚黝黑,一手摟著阮月宜,一手提著非常眼熟的大布包,在玄關處,低頭和她吻別。
兩人嘰里呱啦的說了幾句話,男人才依依難舍地揮手離去。
「你男朋友?」
她突如其來的出聲,令阮月宜大吃一驚。
「你怎麼躲在那兒偷看?」阮月宜氣呼呼的走進屋里,直入房內,「我要睡了,不跟你鬼扯。」砰一聲,她甩上房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誰希罕知道你的鳥事。」得二五八萬咧,哼!
回房躺在床上,她一刻也靜不下來,雙手不停地翻書,其實根本就沒看進去。腦海里有著的全是魏懷軒的身影。該怎麼辦?仇人近在眼前,用什麼方法才能殺人于無形?
電視肥皂劇里拙劣愚蠢的情節一幕幕過濾,沒有一個適用的。
直到十一點多,亢奮的心緒引來強烈的饑餓感,她走到廚房,想下碗面當宵夜,卻訝然發現,整個冰箱空空如也,原本八分滿的存糧被搜刮得連飲料也蕩然無存。
她很合理地聯想到阮月宜,以及……她男朋友手中那只大布袋,想起來了!那只布袋是她在SOGO百貨買的。
她用力敲打著阮月宜的房門,聲音之大足夠將整棟公寓的人統統吵醒,她卻怎麼也不肯出來應門。
「再不出來,我就打電話到警察局,說你……非法入境。」這罪名是胡謅的,沒想到竟然奏效,阮月宜立刻含著兩泡淚眼現身在她面前。
「還來!」同居不久,她就在阮月宜的習性中,發現某種出身清寒的標記。她所有日常用品全部來自地攤貨和跳蚤市場,用完了也不加以補給,理直氣壯的和她共用一條牙膏、一瓶洗發精、甚至一塊香皂。
現在連她的糧食都敢來染指,將來恐怕要跟她公家穿襯衫、裙子乃至于高跟鞋。
「我將來會還你,我保證。」俏臉上的淚水已經淌到了襟口。「我查到了那個要娶我的人的身份,他是個挺有錢的老板,等我從他那里要到了錢,馬上就可以連本帶利還給你。」
「什麼意思,你從他那里要到錢!」蕭子琳不敢相信她這麼一個水靈秀致的女孩子,居然想玩陰的。「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你想拐了人家的錢就要跟他私奔?」
阮月宣沒作任何反駁,足見她的推論完全正確。
「別天真了,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白痴,就你們倆是天才?」不相信她有能耐玩騙婚記這種勾當,蕭子琳把手伸到她面前。「把我的東西還來,折現也成,快,我現在就要。」
阮月宜淚流如注。「求你,別這樣,我……我要是有本事,絕不會……」
「夠了夠了,這套我看得多了,你不給是不是?好。」兩手叉在腰上,她怒火填膺地闖入阮月宜房里,非要她以物易物不可。
經過一番大力搜尋,把她累得半死,只找出兩包自冰箱里不翼而飛的泡面,和滿坑滿谷陳舊得可憐的衣物及用品。
人贓俱獲她卻沒丁點欣喜的感覺,反倒有著恃強凌弱的羞愧。
「窮成這樣,你是怎麼到柏林來的?」一張機票也要幾萬塊台幣呀。
「我男朋友幫我張羅旅費。」阮月宜邊說,邊不露痕跡地把泡面重新納入她的櫥櫃中。「雖然很冒險,但,不這麼做,我們永遠沒有翻身的一天。」
是哦,好深奧的邏輯,害她有听沒有懂。
見蕭子琳一臉鄙夷,阮月宜可憐兮兮的抿了抿嘴。
「一文錢逼死一名英雄漢。你沒窮過,不知道窮人的悲哀。」像故意要讓她良心不安似的,她特意笑得淒涼異常。「我媽那個老朋友確實相當富有,我只是拿他們一點點錢,不算是太可惡。」
「可惡就是可惡,沒有太不太的。」長眼楮沒見過這種存心坑害人家,還敢抬頭挺胸,大言不慚的人。「你預備什麼時候去作奸犯科?」
「別說得那麼難听好嗎?」
知道羞恥了?「好,換個說法,你打算幾時去弄點無傷大雅的小錢小財回來花用?」
阮月宜白了她一眼,道︰「明天早上九點,他們會到機場接我。你陪我一起去。」
「去當共犯?」開什麼玩笑,她看起來有那麼蠢呆嗎?
「你又來了,要你去是希望能早點把房租給你。」
「初初見面,你就迫不及持跟人家要錢?」德國人都那麼好騙嗎?
「沒辦法呀!我會告訴他們,我的機票錢是你幫忙出的,要他們先行代墊二張機票的費用比這半個月房租要多出太多了,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車馬費,很劃算對不?」
荀子說得沒錯,人性本惡,區區一點錢居然就輕而易舉打動她的心。
「我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你最好趕快讓我拿錢走人。對了,你人都已經在這兒了,他們干嗎還到機場接你?」
「我沒讓他們知道我早幾天就已經到了柏林。」低下頭,阮月宜不自在地咬咬嘴唇,頓了下,嘆了口氣才又說︰「我必須把什麼都打听清楚才能去冒這個險,萬一有個閃失,連我男朋友都會被我拖累的。」
「死心眼。」蕭子琳是現代豪放女,最受不了從一而終的八股戀愛觀。「他要真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就不會由著你一個人去冒險。」
「你不了解他,他是好人,他很愛我的。」
「是愛你,還是愛你即將弄到的那筆巨款?」愛情在蕭子琳眼里絕對是輕如鴻毛的,她跟誰都是一樣的淡薄,緣聚綠滅,全賴當時的心情而定。
「你……」阮月宜忿忿地睇視著她,甜美的臉孔蒙上一層嫌惡的表情,吸著嘴,略帶憤恨的說︰「你一定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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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阮月宜打扮得非常俗麗,上衣和裙子都綴滿蕾絲和亮片,拿在手上的皮包是五○年代台灣女人流行的和風帆布袋。
蕭子琳反觀自己身上,香奈兒的套裝,凡賽斯的大衣,貝利的高跟鞋,倒是顯得不倫不類。
為了和阮月宜的格調取得一致性,她只得回房換上套頭毛衣和牛仔褲。
「哇,你的外套真美。」阮月宜由衷的發出贊嘆,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模她的領口。
「呃,有嗎?」她是一個賺十塊花九元的X世代敗家女,高額的收入除了吃喝玩樂,絕大部分貢獻給名牌服飾店,從來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此刻被阮月宜既羨又妒的眼光一陣掃描,居然莫名的生起窮奢極侈的罪惡感。「並不是太貴。」
「但我這輩子恐怕永遠也買不起。」阮月宜這句話倒不是故意酸她,是無可奈何的自憐自嘆。「不知道他們看到我一身寒酸,會不會嫌棄我?」
是啊,如果男方真如她所言頗有一些橫財,是難免狗眼看人低。
蕭子琳咬咬牙,把外套月兌下來,披在阮月宜肩上。
「你這是……」
「送你。別在那里婆婆媽媽的推辭,我可不是經常這麼大慈大悲的。」先把眼楮閉上一分鐘,免得自己原性昭露,馬上改變心意,把那衣服強行扒回來。
「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阮月宜激動地抱著她,眼淚直接滴到她脖子上,臨了,還惡心巴啦的親了她一下。
蕭子琳第一次看她笑得這麼燦爛可人。青年守則第十二條︰人生以助人為快樂之本。這份快樂的代價可真高昂,下次再也不干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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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柏等了四十五分鐘,仍不見半個人來接阮月宜,眼看她和魏懷軒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蕭子琳急如星火,提議她不如自己坐車過去。
「不再等一會兒嗎?那地方離這兒有點距離,車錢恐怕不便宜。」
「擔心什麼,你馬上就要變成超級富婆了,還在乎這點錢?」蕭子琳拉著她匆匆忙忙走出機場大廳。「嗨,Taxi!」
誰知阮月宜這個越南妹實在有夠不上道,居然連計程車錢都賴到她身上。是誰規定的,好人非得做到底不可?
蕭子琳憋著一肚子火氣,臭著依然美美的臉,跟著她下了車。「那冤大頭就住這兒?」
「不是,要再往前走一段路。」
「那干嗎在這兒下車呢?」
「比較省啊,那段路有好幾百公尺耶。」
噯喲,我的天吶!蕭子琳算是被她打敗了,怒火大到沒力氣跟她爭辯。
幸好她們走的這條小徑有林木,有湖泊,很是清幽,她曾經來過幾回,不是為了攬勝,是為了打探魏懷軒的底細。
柏林的有錢人大概都喜歡住波茨坦。
「到了。」在蕭子琳兩腿累得快撥婦罵街的前三秒鐘,阮月宜如釋重負,又難掩惴惴不安的宣言。
「你是說,那個早八百年前和你指月復為婚的傻大個就住在那棟玫瑰花園里?」
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注定?
這不就是魏懷軒的「巢穴」?
蕭子琳一時百味雜陳,「他叫什麼名字?」
「魏懷軒。」
早想結果八九不離十,心里頭仍是一陣驚濤駭浪。
蕭子琳極力撫平心緒之後,立刻想到她必須盡最大的努力,讓魏懷軒娶不成阮月宜。
「走吧,光站在這里錢是不會從天下掉下來的。」阮月宜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正要按下電鈴,卻被蕭子琳一把攔下。
「等會兒,」有個鬼主意迅速在她腦中醞釀而出。「你有沒想過,他們連到機場接你都不願意,是不是存心給你一個下馬威,讓你難堪?」
「不會吧,我媽說他們一家子都是好人。」
「好人會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孤零零的在機場傻等近一個小時?如果我們不自己殺過來,說不準你還要等多久,你這好人的尺度未免太寬了。」
「那怎麼辦呢?你說。」
蕭子琳佯裝非常費勁的沉思了好一下。「這樣吧,我代你去。」見阮月宜惶惑不定,她接著又解釋,「橫豎你要的是錢,我要的也是錢,只要能快速、安全的把錢弄到手,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對不對?」
「好像……是這樣,沒錯。」阮月宜相信蕭子琳絕對比她詭計多端,很乖巧的等著她說出全盤計劃。
「所以,我去的勝算比你大,因為我比你聰明,也……」她話聲未歇,阮月宜已急忙搶白。
「也比我壞。」
嗄!反應那麼快干嗎?
蕭子琳沒好氣地賞她一記衛生眼。「是機靈好嗎,請注意你的措辭。說吧,你打算A人家多少錢?」
「什麼是A?」阮月宜很純潔的用極秀氣的嗓音問。
連最基本的術語都不懂,還敢跑到柏林來騙婚。
「所謂A,乃是集污、坑、拐、詐之總合,咱們廢話少說,你到底準備跟人家騙多少錢?」騙這個字夠白話了吧?
「一億盾。」阮月宜不慌不忙的說。
蕭子琳險險從湖岸上栽進湖里去。「那是多少台幣?」打出娘胎,她就對「億」這字眼敬畏有加,今兒個從一名窮不郎當的小村姑口中吐出來,仍是帶給她相當的震撼。
「不清楚耶,你比較聰明,你去查。」
蕭子琳開始揉起太陽穴,邊努力勸慰自己,退一步想海闊天空,就算她要的是個天文數字,也總能想出辦法應付,目前首要之務,是想法子混進「魏公館」,再從長計議。
「好吧,我就姑且先答應你。現在,把你的身家背景一五一十全部跟我細說一遍。」
于是兩人就在人家的家門口,如此這般陰謀了起來。
「記清楚了?」其實阮月宜的家世近況、遠況總加起來,一張稿紙都有剩,套一句中國成語,乏善可陳。
「唔嗯。」沒想到她這麼可憐,蕭子琳的同情心沒經允許的就涌冒淋灕了。「這是五百歐元,你拿著先回公寓等我,那一億盾,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弄到手。」
「不需要我陪你進去?」阮月宜憂心地問。
「你進去了他們才會起疑。」只要她們往魏家母子面前一站,包準他們立刻就能辨認出誰是真正的越南妹,誰是冒牌貨。「護照先留給我,以防萬一。」
「我……忘了帶。」每次有可能惹毛蕭子琳時,她不是淚眼汪汪,就是咧著嘴傻笑。
「真有你的。」老天保佑,魏家的人千萬別要求她證明身份。「好,走走走,乖乖在公寓等我,不準帶你男朋友回去,也不準亂動我的東西。」
「是的。」阮月宜走了幾步,猛地又踅回來,拿著一封信交給蕭子琳,「這是魏伯母寫給我媽媽的信,你留著,它說不定比護照有用。」
「怎麼早不拿出來!」見她還愣在那兒,蕭子琳催促,「回去呀,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
「萬一,」阮月宜挺猶豫地道,「你拿了錢,卻不肯分我怎麼辦?」
「不信任我?」蕭子琳這下就真的有給他生氣了。「我有一屋子的家當給你作抵押,怕什麼?」
「好,我們約定一個星期,一星期後,你沒拿到錢或回報消息,我就……」
蕭子琳立即截去話頭,「你敢動我的東西,我就讓你死一百次猶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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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一大片粉紅女敕綠的玫瑰花園前,蕭子琳忐忑地里足不前,這一腳踩進去,後果不知會如何?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絕不能在此刻膽寒卻步,否則這趟柏林就白來了。
擺出一個優雅百分百的姿勢,她按下門鈴,左等右等,總算有個中年女人出來應門。
「找誰?」中年女人臉上罩著寒露,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找魏懷軒。」
「上班去了。」她轉身就要闔上鋼門。
「那,」蕭子琳趕忙伸手擋住,「魏太太在嗎?」
「你哪里找?」
這女人真是惜言如金,多說一句話會要她的命似的。
「我姓阮,越南來的。」蕭子琳把信遞給她,「你給她看這個就知道。」
「唔,等在這兒。」
蕭子琳忿忿的在女人臃腫的背影後頭做鬼臉,以發泄滿腔的烏煙瘴氣。
什麼態度嘛!不好客也不需要擺出那種老K臉譜吧。
好在這次沒讓她等太久,五分鐘不到中年女人就飛奔回來,恭敬熱情的把她請入別墅。
她們沒進大廳,而是走向正宅右側一棟榜滿山茶、桂花、梔子花的小型樓宇。
大門一開,蕭子琳就愣住了,這樓房內清一色的中國古式裝潢,大廳鋪著方型紅磚,木雕扶梯,牆上鏤空采光的花窗,一屋子的紫檀、黃花梨木家具,雲石屏風,無一處不飽含濃濃的明宋古風。
「月宜?」一聲低呼,把游目四顧的蕭子琳嚇了一小跳。「你終于來了,快過來。」
一名五十開外的婦人,穿著瓖滾白花邊的旗袍,銀紅絲織的短襖,從珠簾後走到她面前,興奮地拉著她的手,又驚又喜的盯著她,一副婆婆看媳婦的眼光。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美。」
「哪里。」蕭子琳佯裝靦腆、澀然的模樣。
婦人拉著她到里頭的起居室,吩咐那中年女人端上兩碗溫熱的冰糖蓮子,一碟糕點、一碟堅果。
「您是伯母?」蕭子琳把阮月宜交給她的廉價布包擱在幾案腳下,兩腳並攏,雙手平放膝上,非常有氣質地把半個坐在硬邦邦的太師椅上。
「不記得我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魏母慈眉善目,和陳建良形容的刻薄尖酸大不相同。「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蕭子琳渾身不自在地陪笑著。「伯母到過越南?」
「不是越南,是台灣,你是在台灣的基隆出生的,那時懷玉二十歲,懷軒才八歲。咦!懷玉呢?她不是到機場接你,怎麼沒陪你一道回來?」
「是嗎?我在機場等了快一個鐘頭,以為您忘了,所以就自己搭計程車來了。」
「什麼?!準是懷玉把時間給弄錯了。」魏母旋即喚來僕人,「一會兒懷玉回來,叫她馬上過來見我。」
兩人又叨叨絮絮地話些家常,談的無非是兩家的近況,魏母似乎很關心阮月宜的父親,直問他有沒有回來找她們母女倆。
時間已近晌午,蕭子琳心想,橫豎已經混進魏家,也就不去擔心和魏懷軒的十點之約。
「坐了那麼久的飛機,累了吧?先去洗個熱水澡,歇息歇息,中午我交代了懷軒回來陪你吃飯。」「哎呀,你怎麼自己跑來了,害我在機場左等右等,像個大傻瓜。」魏懷玉人沒到聲先到,而且一到就先聲奪人。
蕭子琳也是「辣」字輩的人物,豈容她先下口為強,若非為了保留小家碧玉溫柔婉約的形象,她包準會立刻反唇相稽,把她罵個臭頭。
「還好意思說呢你,告訴你月宜的班機是幾點的?」
「塞車嘛,你以為柏林車那麼好開的啊?」
蕭子琳終于見到這位張牙舞爪、聲勢驚人的魏家大小姐了。濃妝厚粉的一張臉,深邃的眼窩,和魏懷軒有些相似;眼皮上涂了厚厚的眼影,兩道黑色的眉長長入鬢,也和魏懷軒頗像。如果不太挑剔的話,她倒是個長得不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