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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情郎 第五章

棠隸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終于在正午時分到達了溫哥華,這日的溫哥華晴空高照,陽光盡情地灑在大地,是個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好天氣。

棠隸來過溫哥華,所以跟艾薇約在機場停車場的出口處。他拎著簡單的行李走過去,原本以為必會看見倩笑盈盈的艾薇,沒想到卻不見伊人身影。

怎麼可能?他那兩道好看的濃眉擰了起來,然而就在此時,他听見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

是什麼?有人在偷車?

倒頃著聲音的來源走去,站在車道中四處張望,突然看到了艾薇——

她今天穿了件優雅的米白色連身短裙,充分襯托出她那雙曲線完美的玉腿;絲緞般的長發,用與衣服同色的長絲巾簡單地綰著,既大方又迷人,看得出來是經過精心打扮的,可惜這個優雅的女人,竟拿著一根小木棒,在一輛車的窗縫亂戳亂敲。

乍見艾薇,棠隸的心中頓時浮起一種奇妙的感覺,暖暖的、滿足的,說不上來的開心,然而這樣的開心卻讓他迷惑。他很快甩開這種念頭,走上前去,一手撐在車頂上,一本正經地問︰

「可不可以請問你在做什麼?」

艾薇猛地轉過頭來,她的心一陣狂跳,眼里充滿了驚喜,霎時整張臉龐都煥發起來,充滿了耀眼的光彩,她笑得那麼開心、動人。她好想立刻沖到棠隸懷里去擁住他,熱情地吻住那兩瓣性感的薄唇……但,他得先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才行。

艾薇努力地按捺住她蠢蠢欲動的心,只是睜大眼楮睨著他。

「我不曉得,你覺得我在干什麼?烹飪嗎?用只小木棒把這部車的所有零件全和在一起嗎?」

棠隸哈哈大笑起來,他這輩子遇見過許多女人,卻從沒有任何一一個女人像艾薇這樣令他舒適、愉悅,觸動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

「我有一些攪拌的工具,需不需要幫忙?」

他想也知道,必定是艾薇微一時迷糊,把鑰匙鎖在車子里面了。

艾薇側著頭看他,很可愛的模樣。「你在等我的允許嗎?快動手吧!」

他微微一笑,打開皮箱開始在行李中翻找著,終于他翻出一套西裝,取出了塑膠包鐵的衣架,將衣架弄成一直線,從車窗的縫隙里試著往車門里塞。

艾薇根本不懂棠隸在做什麼,那用途不明的衣架也讓她十足心焦,她又不敢多問,只是喃喃念著︰

「這部車是我外婆的,不是我的,而且它很貴,它也沒有保險……」

棠隸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疑惑地問她︰

「你想說什麼?可不可以說明白一點?我不大會猜謎,老板。」

艾薇噘起了嘴,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正想講些什麼話來頂他,忽然間,車鎖「卡」地一聲,居然奇跡似地開了!

艾薇的表情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地笑開來。「喂!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怎麼?除了畫假畫,業余時還兼當偷車賊嗎?」

「請你有點知識好不好?」棠隸無余地搖搖頭。「何況這根本算不上是知識,勉強只能算是常識。你以為當你違規停車時,人家是怎麼把你的車給吊走的?」

「神氣?希罕呢!立刻就教訓起我來了。」

艾薇瞟他一眼,嫵媚的紅唇嬌俏地噘了起來,那副挑釁的模樣,真讓他有股想一把摟住她,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過他只是把手擋在車門前,作勢要把門關上。

「這當然不是什麼豐功偉業,不怎麼神氣,也不怎麼希罕,所以我們把車門關回去好了。」

艾薇咯咯笑著,眼明手快地搶著把身子卡在門中間,下巴微微一仰,半是得意半是驕傲地對他笑道︰

「你以為你不幫我,我就一定會可憐兮兮地坐在這里嚎啕大哭嗎?我就不相信這里沒有其他人會幫我。」

幫!一定會有人幫的,而且以艾薇美艷絕倫的魅力,想幫她的男人可能還需要排隊!唇槍舌劍,棠隸是不會輸她的,不過這下他是必輸無疑,他憐起皮箱摔進後座,把自己也放進前座。

艾薇也坐進車內,系好安全帶,轉頭對他嫣然一笑。「坐好了,從這里到我外婆家,還要八個小時!」

八個小時?棠隸怔了怔。「你開了八個小時的車來接我?」

「是啊!」艾薇操控著方向盤,熟練地把車轉出停車場,不在意地隨口說︰「我半夜三點就出門了,怕遲到。」

說的人一點都不介意,听的人心里卻激動得無以復加……

她想必一夜沒睡。她大可不必這樣的,讓他自己搭車去不就得了,也許會麻煩點,但總也到得了。

他知道艾薇對他好,可是沒想到成這樣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那雙蒙瓏的黑眼溫柔地望著她。

「別對我太好,你會後悔的。」

艾薇專心開著車,棠隸掃興的話讓她剛才的好興致頓時垮了些,她噘著嘴,「我不懂你說什麼,麻煩你說我听得懂的語言好嗎?」

棠隸的神情變了,變得有點陰郁而煩躁,他嘆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讓我為難?」

「我知道。」

艾薇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可是艾薇心中想的是,她就是要讓棠隸為難,她也許是自私了點,但是愛沒有不自私的,在棠隸接受她以前,她會繼續自私下去。

棠隸緊閉著唇,話題也斷掉了。這樣的話題讓他沉郁又心煩,日子似乎再也不能理智、平靜地過下去了。

×××

艾薇的外婆家實在是路途遙遠,出發時還是中午,抵達時都已是繁星點點的夜晚了。

途中,遇上不太復雜的路,棠隸堅持要替換開車,好讓艾薇休息一下。終于,在一座怡靜優雅小鎮的林中,出現了一幢大房子,是兩層樓角以漂亮的磚蓋成的喬治亞式屋子,說是農莊也許不太像,但要說是鄉間——倒是名副其實了。

才剛停好車,就有一名華裔的婦人迎上前來,約莫六十來歲,身材還維持得很好,臉上也看得出當年秀麗的痕跡,一見兩人,她便爽朗親切地開著玩笑︰

「開了那麼久的車,累死了吧?還是也餓死了?你們該不會笨到沒在路上找東西吃吧?」

聞言,棠隸終于明白艾薇的美麗與幽默是源自何處,她們家的女人,有著某種相似的特色和聯系。

「來來來,我帶你們去房間,廚房有東西吃,等會兒記得下來吃。」

外婆熱情地招呼他們,棠隸隨著她們上了樓。

安頓好兩人,外婆正準備下樓,艾薇卻偷偷溜出來,輕聲叫住她,

「Grandma!」艾薇扶著樓梯扶手,怕棠隸听見似的,小聲地用著商量的語氣說︰「等等先不要問棠隸太多事好不好?留著以後再說,今天先讓他好好休息,他一定累壞了。」

外婆微微一笑,頗富興味地望著她。「應該是你比較累吧?半夜就開了車去接他。」

艾薇聞言一呆,愣在原地。說真的,她倒沒想過自己辛不辛苦,心里唯一在乎的,是怕棠隸累垮了。

忽然之間,以往和萊思在一起的情景一幕幕地浮上艾薇的心頭……

對她來說,這似乎就是愛情的同義詞,她以前對待萊思也是這樣,幾乎是忘了自己的存在,事事只為了他著想。

艾薇不是笨蛋,她一再告誡自己,即使棠隸不像萊思在先天條件上就違背了她家的傳統,而注定要讓她心碎,可是棠隸與和森靜子,一樣有能耐把她的心撕裂成碎片。

她的心好不容易才縫補了起來,她不會容許任何人那麼輕易地進佔,再把舊日的傷口撕開。

可是棠隸不僅僅是個「任何人」,就像俐俐說的,她已經完全無法抗拒他驚人的吸引力,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往下栽了。

「放心,我不會多問什麼。」外婆仿佛能看透艾薇內心般,溫柔地拍了拍艾薇扶在樓梯上的手。「下來吃個東西,早點休息吧!」

×××

艾薇這一休息,直睡到隔天中午都日正當中了,才伸伸懶腰地從床上起來。

「Grandma!」艾薇邊打呵欠邊走、廚房,剛起床的她神智有些不清,蒙朧中艾薇以為她還像以往那樣天天住在這里,習慣地就朝她外婆喊著︰「好餓啊!我要吃早餐。」

「還早餐呢!都快中午啦!」

外婆的廚房,果然有著異于早餐的香味,好像是八寶雞——這特殊的味道一下子便讓艾薇從迷蒙拘意識中清醒過來,她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杯果汁,感嘆地坐在餐桌邊。

「睡在以前睡過的床上特別舒服,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還是在念高中的時候呢!」

外婆拿了一個剛做好的松餅給她。

「那就回來住吧!一個人在搞什麼鬼?」

搞鬼?艾薇黝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外婆的確不太清楚她在紐約做什麼,要是讓外婆知道她在約的「職業」,那才真是叫作搞鬼呢!

說到紐約,艾薇立刻想起棠隸,她緊張又關心地問︰「Grandma,棠隸在哪?還在睡覺嗎?」

「誰像你睡到大中午?」外婆笑道。「人家一早就起來啦!現在跟你外公釣魚去了。」

「真的?」艾薇一雙風眼睜得大大的,「他這麼有興致?」她可忘了人家之所以會來,本來就是來找靈感畫圖的。

外婆把烤雞放在一旁,過來坐在她的身邊,笑盈盈地眯著眼楮瞅她。

「早上人家就坐在你現在坐的這個位子上,跟我們一起用早餐,我已經把他調查得一清二楚,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驚訝地一口果汁差點吞不下去。

「你……問出什麼來了?」

「唔……這男人很不錯啊,」外婆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長得這麼英俊、有禮貌又有氣質的男人了。」外婆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他有沒有十一只腳趾呀?」

听見外婆這麼贊美棠隸,艾薇開心極了,她只是一個勁兒的笑,故弄玄虛地回道︰「你說呢?」

外婆回復了正常的語調,笑道︰「我總不能跟他說︰喂!你把鞋子襪子月兌下來讓我看看。」

艾薇咯咯發笑,因為她想起那回在飯店房間里,她不由分說地就去月兌下棠隸的襪子……

「他是比別人多了一只腳趾。」艾薇愉悅地笑著說,不過這愉悅只是一下下。她的神色倏地又黯了下來。「但是……他有女用友了。」

「別擔心!」外婆十分有信心地跟艾薇眨眨眼楮,似乎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如果是你的,他跑不掉的。我們家的女人,都會有個男人像是專為了我們訂作的一樣,除了我們,他們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外婆的話像是給艾薇打了一針強心劑,她捧著玻璃杯笑了笑。「謝謝你!」

外婆微笑地拍了拍她的手,算是鼓勵,又站起來把剛才準備好的烤雞、三明治、水果、冰啤酒全放進一個大籃里,然後遞給艾薇。

「來,乖孫女,幫我把這些東西帶去河邊給那兩個寧願釣魚也不願意回來吃飯的男人,」外婆笑得神神秘秘的。「別說外婆沒幫你呀!你外公看到了八寶雞,眼里除了這只雞就再也沒有別的,耳朵也听不見了,你們兩個愛說什麼情話,盡量說吧!」

艾薇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拎起藤籃,上樓隨意換了件牛仔褲,往廚房里喊了一聲︰「我出門了。」然後便往屋後的小山坡走去。

×××

約莫十來分鐘的路程,艾薇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以前她常走的一段路,這條小山路通往一條溪流,外公最喜歡在這里釣魚,而她則喜歡坐在樹蔭下,翻本自己最喜歡的書……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心頭,她的眼前亦出現了那條清澈的溪流。

這是一條未經污染過的溪流,萬丈瑩澈的水光,在陽光下形成各式各樣的色澤與曲線,美麗絕倫,像一幅彩繪的晝。然而更吸引艾薇目光的,不僅僅是這片大自然的美景,還有那響徹溪谷的笑聲。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老人睿智的神色與年輕人英挺的豐采形成對比,卻又如此調和。長長的釣線拋向空中,一個熟練、一個生疏,然而教的人親切、學的人用心,這是一多麼溫馨的畫面。

艾薇站在不遠處,一直舍不得開口喊他們,仿佛如此一來就會擾亂了這樣的和諧。她只是靜靜看著,心里浮上一種由衷奇妙的感動。那笑聲、景色,串連成令人難以忘懷的影像。

她忽然有個沖動,想把這一刻記錄下來,一剎那,她憶起當初之所以為攝影瘋狂的理由——

留住完美的一刻。

三年了,這樣的感覺完全被她排除在心中,然而此時此刻,那渴望陡地劃過她的心,觸動她記憶中被深埋的那一部分。艾薇想起在她房間里還有一台她最早使用過的相機,也許還找得到幾卷軟片……

這一切像是巧合,卻又像是命中注定安排好的——,那隨手可得的相機,完美無缺的景致……

一個沖動,艾薇拋下了藤籃,轉身就往家里奔去,她跑得氣喘吁吁。但是因為有目的,就不覺得累,她知道她必須抓住這一刻,因為那種感動稍縱即逝。三年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想拍照的!

她撞開門、沖上樓,在她房間衣櫃的干燥箱里找到一台單眼相機,鏡頭是正常的、沒發霉,拭鏡紙擦一擦就行,旁邊還有幾卷軟片,似乎依然完好可用。

她整理著照相機,手竟然微微抖著。

再度奔跑回溪邊,那兒景致依舊,絲毫沒有因為艾薇的來去而有所改變,安詳的大自然,仿佛是隔絕的時空。

艾薇輕顫地拿起相機,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潮水般緩緩注入她的心里,和她的眼楮配合著思維捕捉畫面,她的手指配合著眼楮活動,快門不停地按下,留下每一個難得的剎那。

她看見棠隸站在溪邊,偉岸昂揚地立于岩石之上,陽光像細網般流瀉過他黑色頭發,燦燦發亮,他是如此的豪放而優雅。釣線從他手中拋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艾薇整顆心都被牽動著,她屏住氣息,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快門。

一卷底片很快在艾薇的手下用盡,艾薇迫不及待想見到今天的成果,又擔心這藏存已久的相機底片效果不佳,她急于把這些照片沖洗出來,趕著回去。一轉頭,卻看見她剛剛提來的藤籃。

啊!她忘了原來的目的了……

「喂——」艾薇站在岩上,朝著溪流揮手,「你們上來吃午飯啦!有好吃的東西。」

艾薇知會完,也不等他們上來,轉身就往回跑,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不知艾薇趕著回去做什麼。

艾薇急急忙忙地沖回家里,今天她的運動量可真是足夠了!外婆這回在廚房里听見聲音,納悶地探出頭來。

「你回來啦?怎麼這麼快?藤籃呢?」

「在河邊啊!他們還在吃。」

艾薇草草交代完,頭也不回地上樓回房間去了,留下一臉不解的外婆。

直到此時,艾薇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辜負了外婆替她安排的好機會……唉,不管了,她現在有更吸引她的事要做。

她的房間里有個小小的喑房,這可要感謝外婆,這些年來還維持它的原狀和可用性,也許外婆認為她在紐約做的是攝影的工作,回到家來總會需要這個暗房和設備,雖然外婆不知道她已經有三年沒踫相機了。

倒下藥水,艾薇熟練地處理底片,這些動作雖然已經很久沒做了,但是就像深植她腦里的知識,是再也忘不掉的,就在仔細的處理之後,艾薇剛才的努力,已呈現在她面前。

相紙不太夠,艾薇微只放大了幾張,其余的,全部小格小格地聚集在一張相紙上,等回紐約再處理。

像以前無數次沖好的相片一樣,艾薇在小房間內拉上一條繩子,用夾子夾著該曬的照片,讓它們隨風搖曳。

結構和質感仍然不夠好,艾薇為自己的作品下了評語。她以專業的眼光,一張一張審視著。

是疏于練習吧!可是如果她的目的只是留住那令人感動的一刻,那麼這些照片已經可以算是成功了。

艾薇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整個人往床上一倒,攤成了個大字型,心中的奇妙感覺難以言喻,一種興奮、感嘆與意外混合而成的情緒充滿了她的心,她又開始拍照了,天!

像是完成了一件耗盡心力的事般,艾薇忽然覺得累了,她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眼楮看著那張她替棠隸拍的照片,那站在岩石上傲偉英挺的男人,俊美輪廓的側面,專注地凝著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的釣繩……大自然似乎因為有了他而更加完美。

她是多麼高興能認識他!她希望她的生命也因有了他而更完美。

艾薇滿意地帶著微笑,慢慢沉入夢中。

×××

當下午棠隸跟外公回到家,上樓經過艾薇房間的時候,看見那敞開的房門內,提供了一幅藝術家名作似的美麗畫面。

他看見夕陽從厚重的窗簾間勉強透進一點光線,灑在樸實的木質地板上,空中懸著一條吊繩,夾著幾張隨著微風飄啊飄的照片,而美麗的女子寧靜地沉睡著,唇角漾著笑容,和衣料躺在床上。

他不由自主地走進房里,終于明白剛才艾薇的匆忙是為了什麼。照片中極具專業水準的功力與感情令他訝異,他不知道自己原來被留下了這麼完美的一刻,他轉頭看著艾薇,心里不由得對她重新評估了起來。

才華洋溢的美麗女子,她的作品就像她的人,感性、浪漫,他看著睡得像個睡美人般的艾薇,柔順的發絲披散在枕上,嬌柔又誘人的睡姿,讓他耗盡所有的力氣克制自己的手伸出去拂開她面頰上的發絲。

如同任何一個藝術工作者都會有的沖動,他忽然奔進他位于隔壁的房間,抓了一些紙、幾枝炭筆,跑回來坐在地板上,心無旁騖地畫起艾薇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棠隸只是專注著他的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艾薇醒了。

然而她眼楮迷蒙地一張開,什麼都還沒看清楚時,就听見棠隸緊張地喊著︰

「別動!」

艾薇呆了呆,等眨眨眼楮看清楚後,才發現棠隸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板上,手上的畫板靠著椅子腳,而他的手正迅速地在畫板上舞動著。

他在畫她!艾薇懂了。

是因為棠隸發現了她剛才偷拍他的這些照片嗎?不過艾薇想著,她剛才拍他的理由,是想留住心愛的人最完美的一刻,棠隸是否也用這樣的心情,以他的方式,想留下她最完美的一刻?

她的心里莫名感動起來,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揉了揉眼楮,不準自己莫名其妙地激動。

「慢點!馬上好……」棠隸專注而快速地瞄她一眼,再把視線移回畫紙上。「好了,你可以動了!」

艾薇好奇地滑下床,蹲在他身邊去看他畫里的自己,她立刻像被嚇到似的張大嘴巴驚嘆著。那抽象的線條也許並未畫出她縴細的輪廓,但卻直接畫出她的內心——一個外表強硬自信,骨子里溫柔如水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是這樣的。

「我說過的,你有潛力。」艾薇由衷地贊美著,「俐俐要羨慕死我了,我發掘出一個明日之星。」

「我想畫你!」他沖口而出。

「什麼?」艾薇愣了愣,不明白他的話意。

「我想畫你。」他熱切而誠摯。「我想畫任何一個模樣的你,穿衣服的、不穿的、坐的、站的、發呆的、大笑的……我大老遠跑來溫哥華只是為了找靈感,卻沒想到靈感早就在我身邊,你那份獨特的氣質、你的生命力,是所有畫家都夢寐以求的作畫對象。」

艾薇听得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他,好半天,她才眨了眨眼楮,慢慢地笑了開來。

「你要畫就畫吧!」她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要求,玩笑道︰「別把我畫得太丑就好。」

艾薇走過去拉開窗簾,讓屋外的夕陽灑遍整個房間。她優雅的手指,開始慢慢一顆一顆解開襯衫的鈕扣,極為自然地在他面前卸下上衣。

那雪白玉女敕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琉璃般透明,性感而豐滿的曲線,強烈地震撼他的身心,他屏息、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飛快地換上新的畫紙,捕捉剎那間的靈感。

艾薇自由地隨著心情變換姿勢,時而遠眺窗外的風光、時而就著吊繩研究起自己的攝影作品,或笑或凝神,讓棠隸任意在畫紙上展現他的才思。艾薇微敞的襯衫,從剛開始的半果,到後來成了全果,衣服散了一地。

棠隸的手指飛快地順著他的感覺移動,畫紙一張換過一張。此時他眼中的艾薇不只是艾薇,那動人的身體曲線也不只是曲線,那是件大自然最完美的藝術品,而且她是活生生、充滿了生命力的,有思想、有個性的……

他完全沉溺在藝術的領域里,眼中只有畫,這是種天分,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充滿信心,相信自己可以畫出驚人的作品來。

畫紙散了一地,炭筆因激昂的情緒而折斷了好幾根,終于,畫紙用完了,而天也黑了。

他摔下炭筆,重重往牆上一靠,閉上眼楮,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已經竭盡所有的心力。

艾薇打開房間里所有的燈,小心翼翼不去踩著地上珍貴的畫作,一張張的畫讓她忍不住贊嘆,她細心地一張張拾起收好。

棠隸睜開了眼楮,看見垂著長發、卻仍然一絲不掛的艾薇。

丟開了畫筆,棠隸似乎現在才終于感受到艾薇的魔力,他的膝蓋突地酥軟,思緒蕩漾,他只好再度閉上眼楮。

「你不先把衣服穿上?」他的聲音既濃濁又沙啞。

「什麼?」艾薇聞言轉過頭來,看見棠隸忍耐的表情,霎時有麼一點明白了。

然而他緊閉的眼楮,個性而緊抿的唇,看來是何等的帥勁迷人!他修長的手指,沾染了炭筆蠟筆的色彩,是雙充滿了才華的手,令她心折……

艾薇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悄悄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想也不想地就把唇瓣湊上去,輕輕拂過他的。

他一震,如遭電殛般的驚跳起來,本能地想把艾薇推開,可是艾薇雙臂一勾,軟玉溫香的嬌軀已經整個倚在他的懷里,既誘惑又煽動,他已經沒有抗拒的力量,只剩下思緒的掙扎。

「艾薇……」

他低啞地喊,全身緊繃得發疼,剛才作畫時的亢奮情緒仍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加上艾薇那完美無瑕的胴體,讓他怦然心動,全身血液狂奔沸騰,驅使著他行動,可是另一股道德理念,又把他的動作給攔了下來。

「艾薇……」他再喊一聲,听起來卻像是無謂的白費力氣。他火熱饑饞的眼神簡直就像要將她吞噬,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教自己的手不去踫觸她誘人的肌膚,他申吟一聲,頭往牆上一靠,陷入天人交戰的狀況。

艾薇軟軟的靠在他身上,被他的氣息包圍著,甜蜜地沉醉在自己的夢里,朦朧中只渴望他能溫柔地撫觸她的全身,她真的只是想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共度這難忘的一刻……

然而期待再期待,她的心漸漸涼了。

她抬起眼睫,看見他痛苦緊閉的眼楮,臉上復雜的表情,汗水自額上滲出……

他也不過只是個男人,他心中的欲火不是正在焚燒嗎?艾薇迷惑了。

她嘆口氣,溫暖的身軀離開他,柔軟的長發從他

肩上滑開。「我想你又要跟我說‘不’了,是吧?」

她語氣輕緩,帶著受傷的委屈。

棠隸一震,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不是這樣的。」

艾薇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天知道她的心里還真想哭。別人要她,她死都不肯給,她真心想給的對象,卻又不要她。

「你別這樣……」

艾薇的神情狠狠牽痛了棠隸的心,他對艾薇的憐愛霎時強過了其他所有的情緒,女人的自制力是愛情,男人的自制力是道德,可是當他對艾薇的愛憐強過道德……他發現強烈的是足以殺人的,他再忍耐下去,就快要死了。

他強而有力的手豁出去似的把艾薇拉回來,狂野地吻住了她,他的唇舌像是緩緩燃燒的烈火,逐漸融入她全身上下的血脈,最後終于凝聚成一股驚人的熱情,瞬間爆開,將她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你……」

他突如其來的改變反而讓艾薇驚訝起來,然而他猛烈的吻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昏眩地用手緊攀住他的雙肩,不停地喘息。

艾薇的嬌喘呢喃更激蕩了他體內的狂濤,他完全沉溺在她芬芳的氣息之中,他的雙手盡情地過她的縴腰、渾圓的臀,手一用力,他把她的身體往上拉,讓她跨坐在他身上。

艾薇赤果的身體感覺到他牛仔褲下繃實的肌肉,她渾身戰栗起來,腿本能地夾緊他,欲火一發不可收拾,她下意識地把手移到他腰間,把他的T恤往上推。

「噢……」他輕吼一聲,煩躁而急切地移回放在艾薇嬌軀上的手,迅速將身上的束縛月兌下,然後抱起艾薇,放她躺在鄰近的床上。

艾薇不禁咯咯嬌笑起來,笑他的急切,剛才還在說不不不……可是他偉健勻稱的,卻又讓她霎時目瞪口呆,笑不出來。

他盛滿欲念的眼眸,盡情地流覽著她黑色長發下所襯托的成熟胴體——該縴細的地方縴細,該豐盈的地方豐盈。他搖著頭,贊嘆一聲,然後用他堅實的身軀將她柔軟的身體緊密裹住,再度復上了她的柔唇。

「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他灼熱似火的身體緊貼著她,嘴唇和舌饑渴地探索著她的全身,她豐軟的酥胸引爆他的每一個細胞,他感受她每一寸玉脂般的肌膚,洶涌的欲火在他體內奔竄、悸動、索求……

艾薇申吟了一聲,在他炙熱而煽惑的撫觸之下,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顫,哪里還笑得出來?她的神經中樞有著兩種極端的反應,她希望早點月兌離這甜蜜的折磨,又為了這種奇妙的快感而沉迷。

她實在不敢相信那個發出狂野申吟的人是自己,她的指甲狂陷入他的肩頭,她听見他低啞的輕吼,閉眼忍疼,可是她又無助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那瘋狂而亢奮的力量貫穿著她。他充實她、填滿她,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從小月復往腦門上沖的戰栗悸動讓她全身虛月兌,她完全無法思考……

如此讓人銷魂的極端快感。

「艾薇……」

她的名字溜出他的口中,他的自制力迷失在她的需索中,佔有的形成一種狂野而忘我的力量,他听見艾薇嘶啞的申吟聲,融化在亢奮的情潮中,兩人氣息相混、銷魂的歡愉,將他推向喜悅的極致。

×××

許久之後,艾薇仍陷于一種不敢置信的情緒之中,感覺自己體會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甜美神奇,她所獲得的不只是快感,而是種遠超過言語可能形容的愉悅。她覺得自己醉了,而讓她醉于其中的甘露便是棠隸。

她甜蜜地往棠隸的懷里縮,小鳥依人的偎在他的臂彎之中,感覺他慵懶地撫弄著她背上的長發,撫模著她平滑的肩背,她羞澀地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充滿愛意的笑容,而他的回應是一個輕柔的吻,但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艾薇敏感的注視,她在他的跟中,居然看見了一絲抑郁。

艾薇閉了閉眼楮,原本如夢般美好的心情頓時消失,她舉起手指,從他高挺完美的鼻梁上畫下一道,輕聲問︰「你後悔了?」

他淡淡地笑著,溫柔的手掌仍在她的背上輕柔撫觸,卻不答話。

「你覺得對不起靜子?」艾薇的言語中夾雜著一抹不易分辨的苦澀。

棠隸的眼楮並不閃躲,望著她的眼神溫柔而認真。

「我也對不起你。」

有時候,誠實的男人反而讓人傷心,艾薇微賭氣地將身子偏了過去,離開他溫熱的懷抱。

「這下可好了,你既對不起靜子也對不起我,你干脆去跳河算了。」

他沒管艾薇抗議似的動作,只是臂膀一收,再度把她緊摟回懷里,密密地吻上她的唇,他深深看著她的表情,好像想把艾薇此刻的美麗、賭氣時的動人神情,全鐫刻在他心上。

「別對我真心,不值得的。」他平靜地帶了點無奈的回答。「我也沒有條件對你真心。」

為什麼他犧牲的總是她?而不是靜子……艾薇微忽然覺得心好痛,她從來不曉得心可以疼成這樣。她倏地推開廠他的手,譏嘲地說︰「你放心吧!現在是九0年代,我不會像以前的女人那樣,要你負責任的。」

「如果可以……」他緩緩說,「我還真希望能負責。」

艾薇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猜測他言語中若有似無的涵義,她幽幽地問︰「你到底跟她……在一起多久了?」

他側頭看著她,平靜地說︰「四年多吧。她是個好女孩,溫柔、體貼,把她自己照顧得好好的,也照顧我。從來不會給我任何麻煩、任何壓力,甚至不對我有任何要求……」

天!天底下有這種女人嗎?艾薇微真是甘拜下風。

「你愛她?」她從齒縫進出一句。

這麼簡單的問題,棠隸卻像是愣住了,他仿佛從來沒想過似的,半晌才開口道︰「愛吧!」

艾薇沒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她更仔細地凝著他。「不,你並不愛她,如果你愛她,你不會猶豫的。」

棠隸略微煩躁地移開視線,不管她迫人的眼神。「我是不會離開她的,我得照顧她。」

「你對她只有責任而已,是吧?」艾薇的眼楮里燃著火焰,聲音也提高了。「你不能離開她,只是為了負責?」

他怔了怔,責任?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因為這樣而跟靜子在一起的,他忽然惱怒起來,對自己的怒氣更超過了對艾薇的,為什麼要忍受不住誘惑?為什麼要踫她?他明知道會有什麼難以收拾的後果!

「不必再說了,我無法解釋我剛才的行為,如果你要恨我,我也只好認了。」

他冷漠無情的口吻,讓艾薇痛苦地申吟一聲,重重住耳朵,她再也不想听下去,他怎能這樣?怎麼能對她說這麼傷人的話?

棠隸的冷酷根本維持不了幾秒,一瞥見艾薇那雙受傷的眸子,他的心立刻揪疼了起來。

「艾薇……」他的嗓音又溫柔、又心痛,他輕柔地移開艾薇捂住耳朵的手,似乎想跟她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兩人之中似乎有道牆將他們隔開了,艾薇只知道,只要和森靜子存在他心中一天,他們之間的距離就不可能消失。

可是她有信心,時間會幫她的。

艾薇忽然振作了起來,勉強展開一個笑容,從他掌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緩緩地坐了起來,拾起地上紛亂的衣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地默默把衣服穿回身上。

吊在繩上的照片迎風微飄,像是在對著艾薇招手,她看著照片中陽光般燦爛的棠隸,著魔似的,她伸出手來輕觸著那張照片,幽幽地呢喃自語︰

「沒想到三年沒動相機,還能拍出這麼美的東西來。」

雖然是自言自語,卻也足以讓身處同一室的棠隸听見,他伸手去撈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你隔了三年不動相機?為什麼?」

「總有令人不堪回首的原因。」艾薇逃避地笑了笑,「你該問我為什麼又有動力拾起相機拍照。」

「為什麼?」

「你。」

其實棠隸剛問完立刻就後悔了,等听到艾薇的答案,他更是後悔不已,只因為他知道艾薇的回答肯定會令他震撼,他閉了閉酸澀的眼楮,那強人的疼痛又開始矛盾的在心中拉扯。

「快吃晚飯了,你打算就這樣什麼都不穿地下樓去吃飯嗎?」

艾薇穿好了衣服,越過地上紛亂的畫作和頭頂上吊著的一張張照片,開門下樓去了。

他該拿艾薇怎麼辦?棠隸的心中沉甸甸而苦澀地自問,卻再也橫阻不住心里那波逐漸擴大的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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