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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黎明破曉時 第五章

「我只是送些參賽的相關資料,還有前幾屆得獎作品的介紹來給你,我把它們放在桌上了。不打擾你,我馬上就走。」

拗不過荷曼的要求,江朵嫣隔天在送凱因到機場之後,還是拿了荷曼托付的資料到希佛的公寓去。

經過昨天那樣激烈的爭吵,江朵嫣再度踏進這間工作室,心虛得甚至不敢抬頭多看希佛一眼。

她動作迅速地放下手上的資料,轉身要走,卻听見希佛低低的呼喚——

「你……」

「什麼事?」

「有空的話,就去煮一壺咖啡來吧!」

江朵嫣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經過了昨天的爭吵之後,希佛居然還願意與她說話。

「還愣在那里作什麼?你連煮咖啡都不會嗎?」希佛輕斥。江朵嫣立刻扔掉肩上的皮包,甩掉腳上兩只鞋,急急忙忙奔進希佛的廚房,絲毫不敢馬虎地計算著咖啡與水的比例。

天啊,她緊張得連指尖都在發抖,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煮咖啡煮得如此戰戰兢兢。

足足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她才將一杯自認為是這輩子煮過最無可挑剔的咖啡端到希佛面前。

希佛無聲地接過那杯咖啡,湊到鼻尖前嗅了一下,然後送到唇邊飲用,很快地便杯底朝天了。

等待著他開口評斷的時刻,是江朵嫣此生感到最煎熬的時刻。

抿抿唇,希佛將杯子遞出去,說道︰

「再來一杯。」

天曉得,當江朵嫣听見希佛說出這簡短四字的那一剎那,眼淚差點不听使喚地從眼眶里激動涌出。

她不敢開口問他味道如何,但起碼他沒嫌棄,她應該要知足了,不是嗎?

她真的沒想到,她還有機會與他共處一室,更甚者,他還喝下了她親手煮的咖啡。

為了這等小事,她可以雀躍一整天。

「你對雕塑認識多少?」

喝著第二杯咖啡的時候,希佛一派輕松地隨口問道。

「不多,純粹只是欣賞罷了。」

江朵嫣並不想說謊,其實她對雕塑一竅不通,完全是個門外漢。

「那你得加把勁了,我一工作起來,就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調來行事,我不希望你的速度可能影響甚至拖累我,你有信心能夠辦到嗎?」

「我會努力的。」江朵嫣誠摯說道。

她喜歡這個男人,更慶幸自己難得有這個機會能夠幫助他實現一個偉大作品的誕生,所以她一定會盡全力督促自己成為他事業上的好幫手。她不想搞砸這個天賜的大好機會。「那好,現在我要你替我將這些資料分類整理,一個小時之後給我,你辦得到嗎?」

「沒問題。」

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江朵嫣立刻捧起桌上的一疊資料,開始閱讀起來。

希佛則在她整理的空檔,出門去了。

一個人坐在希佛的工作室里,江朵嫣忽然有些恍惚起來。這一切彷佛都不是真實的,為什麼只是待在他生活的屋子里,就能夠感到如此幸福呢?

只是空氣中有一縷他殘存的氣味,為什麼就能讓她感到如此滿足?

愛上了一個人,連自己都變得陌生。

無法解釋的奇妙感覺,迅速爬滿全身。

江朵嫣不假思索地拿起希佛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將唇印在杯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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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了課,江朵嫣收拾完桌上的東西,準備立刻到希佛的工作室去報到,卻在途中被迎面走來的席拉給攔截住。

「朵嫣,你今天有課嗎?」她記得是沒有才對。

「我剛剛去旁听了葛烈侯教授的課。」

江朵嫣低頭看手表。希望希佛不會因為她的遲到而發脾氣,雖然她昨天有先告訴他今天會晚一些,但她懷疑他真的有听進去。天知道,他一工作就像完全遁入自己的世界里,誰都無法踏入他架設的結界之中。

「葛烈侯教授?你什麼時候對于雕塑課程有興趣了?」

席拉注意到江朵嫣最近似乎十分忙碌,每天都早出晚歸,不曉得都在忙些什麼。

天知道,凱因已經跟她抱怨了一整個禮拜,說朵嫣老是找不到人,讓他無處解相思。

「去听了之後才發現其實滿有趣的。」

這是實話,不過若是沒有認識希佛的話,江朵嫣知道自己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興起想去接觸雕塑的念頭。

「是嗎?」席拉思索著江朵嫣的話,忽然靈光乍現,她話鋒一轉,問道︰

「該不會和你上次提起的那個雕塑家有關吧?這是不是也順道說明了你最近都早出晚歸的理由?你和那個希佛-莫里埃怎麼了?」

可以的話,江朵嫣並不想告訴席拉太多關于希佛的事情,或許她是心虛,怕席拉會將自己仰慕希佛的事實告訴凱因;又或許最近她與席拉處得並不理想,她不願向她透露太多關于個人的私事。

「你怕我告訴凱因,是嗎?那你還是別告訴我好了。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天生不會撒謊隱瞞,為了不讓我自己成為你和凱因之間鬧得不愉快的罪魁禍首,你還是什麼都別跟我說比較好。」

席拉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透江朵嫣的心事。

「事實上,我上個星期開始就利用課余的時間到希佛的工作室擔任他的助理,至于其他地方的打工,我已經都辭掉了。」

席拉都把話挑明了,江朵嫣也不好再隱瞞,她若是遮遮掩掩才容易啟人疑賣。她不願一份單純的工作被說得不堪。

雖然她對希佛的確別有用心。

「連鐵塔的售票工作你也不干了?」這份工作她們已經一起做了近半年了。

「嗯,一心不能二用嘛!」

听到江朵嫣的回答,席拉嘴角斜斜吊起,「‘一心不能二用’,這句話希望你真的能牢牢記住。」席拉一語雙關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身為凱因與朵嫣的朋友,席拉絕對無法接受江朵嫣犯下一心二用的卑鄙行徑,她不能容許江朵嫣嘴上說愛著凱因,心里卻想著別的男人。

如果江朵嫣真的對雕塑工作有興趣的話,席拉無話可說;但若是她接下這份工作的動機並不單純的話,那席拉就無法坐視不顧。

畢竟凱因有多愛江朵嫣,席拉深深認為自己比朵嫣還要清楚。

正因為如此,她不能漠視朵嫣可能的出軌行為。

「我趕這一班車,先走一步了。」

江朵嫣決定趕緊閃人為妙。在席拉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就快瀕臨曝光,還好席拉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否則江朵嫣實在不敢想象後果會是如何悲慘。

走了幾步,江朵嫣轉過頭來,朝席拉喊道︰

「忘了告訴你,你的新耳罩非常好看,很適合你。」

聞言,席拉咧嘴笑了。

「謝謝,我也很喜歡。」

席拉愛惜地模模自己的耳罩。這副凱因送給她的耳罩,她會好好珍惜,希望明年的冬季,它還能給她帶來一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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踮著腳尖,江朵嫣小心翼翼地將手上的薄衫,罩在倒臥在工作室一堆半成品間的希佛肩上。

趁著他疲累熟睡,江朵嫣逮著機會,好好瀏覽這里頭所陳列的諸多雕塑。

一個個欣賞過後,她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一尊約莫十四寸高的小塑像上。特別注意到這尊塑像的理由,無非由于它的制功細致,造型雖然純粹不繁復,但是整體看來卻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魅力,教人忍不住深深為之著迷。

這是一尊半身少女塑像,她的微笑甜美可人,嘴角微微向上飛揚,宛如有一對輕盈翅膀在牽動著它似的。這樣如春神般的笑容,恐怕連世上最冰冷的心都會被融化、感動。

江朵嫣情不自禁地凝神細看,輕輕嘆息。

她不用猜想也知道,這尊塑像一定是為薇黛兒所創作的。相較于希佛其他的作品,這尊塑像明顯流露出無法掩藏的濃烈情感,讓人輕易感受到作品之中所蘊含的溫暖與感動。

江朵嫣伸出手,竟然妄想查看這尊塑像是否真的擁有生命力,畢竟它的表情是如此生動,它的微笑是那樣嬌俏,如果它的臉龐是溫暖的,那她也不會感到驚愕。

「別踫!」

希佛不知何時醒來,在江朵嫣的手就要觸到塑像的前一刻,厲聲喝住她。

被他突來的喝阻所嚇到,江朵嫣來不及收回手,反而一個不留神,翻掌竟朝塑像揮去。這尊迷你的小塑像禁不起這樣的打擊,霎時從工作台上傾身跌向地面。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誰也來不及搶救,只能怔怔地看著一地的碎片,驚愕得合不攏嘴。

「對不起……」

江朵嫣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當場嚇得臉色發白,連聲音都在顫抖。

她蹲下去,手忙腳亂地撿拾著一地破碎的殘骸。

一面撿,眼淚一面不听使喚地滴落。她雙眼朦朧與滿地的碎片奮斗,突然發現在一堆雪白碎肩之中,竟有個東西閃閃發亮,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于是伸手拾起它,仔細端凝——

「這是什麼?」

江朵嫣好奇地將它放在掌心細看,發現那竟是一枚銀色的指環。

奇怪,希佛創作的塑像里,為什麼會有一枚指環呢?

話說回來,這枚銀色指環還真特別,不像一般市面上販售的造型與圖樣,它很樸實簡單,內緣似乎還有刻字。

江朵嫣眯起眼,將指環內緣擦拭干淨,才念出上頭所刻的文字——

「給里昂,永遠的愛,薇黛兒。」

天啊!江朵嫣掩嘴驚呼。這無疑是枚薇黛兒送給里昂的戒指,但為何會被隱藏在希佛所創作的薇黛兒塑像之中呢?

不顧江朵嫣眼底寫滿的詫異不解,希佛只是一個箭步走到她面前,粗魯地一把奪過那枚仿佛藏著天大秘密的指環。

「誰準你隨便踏進我的工作室?你最好趕緊將這殘局收拾干淨,然後識相點,盡快滾出去!」

他的暴怒咆哮讓她兩個膝蓋抖個不停,她立刻兩腿發軟的蹲下去,笨手笨腳地清理著被自己搞砸的石膏碎片。

她愈是想要趕緊收拾干淨,手腳卻愈是不听使喚,握著破碎石膏片的手指,三番兩次被銳利的邊緣給割傷,丹紅的鮮血沾染在雪白的石膏上,怵目驚心。

「夠了!你出去!別再來煩我!」

希佛終于看不下去,一把將她給攆出工作室大門。

等到江朵嫣離開之後,希佛一個人默默瞅著被砸碎的塑像殘骸,掏出收在襯衫口袋的那枚閃亮指環,心中的酸楚再也壓抑不住,排山倒海向他全身洶涌襲來。

「我錯了嗎,薇黛兒?為了得到你,我所做的這一切,難道都錯了嗎?真是我害死了你,是嗎?你告訴我呀!不要再用冰冷空洞的眼神對我無言抗議呀!薇黛兒

當初誰又想得到,一枚銀色指環,竟會造成一對戀人天人永隔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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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雖然有許多世界聞名的博物館以及美術館,年年吸引大批觀光客不辭千里爭相游歷參觀,但是巴黎除了這些觀光景點之外,其他還有許多地方更值得去踏青瀏覽。

找了一個陽光還算明媚的午後,荷曼約了江朵嫣來到巴黎近郊一處最負盛名的墓園——拉榭思神父墓園。

也許有人會覺得參觀墓園實在匪夷所思,但這座位于綠樹成蔭小的上的墓園,卻是許多名人經過了豐富璀璨的人生之後,最終選擇的長眠之處。

但是在看過了電影「致命追緝令」中,那段女主角被殘酷前夫誘至墓園,並遭到活葬在其中一個墳墓的戲碼之後,江朵嫣就對墓園敬而遠之,她只要光想起活埋的情節,她就頭皮發麻。

相較于江朵嫣的恐懼態度,荷曼一進了墓園,便像來到游樂場一樣,臉上的笑意始終燦爛,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好得不得了。

看見江朵嫣狐疑地瞅著她瞧,荷曼便笑著告訴朵嫣︰

「我來到這里,就像小孩進了迪士尼樂園一樣,開心得不得了!對我來說,亡魂就像卡通人物一樣有趣,況且這里的亡魂何其多,每個亡魂都大有來頭——蕭邦從棺木中跑出來,到處尋找一架鋼琴來演奏;身材嬌小的皮雅芙一面以她獨特的悲淒嗓音吟唱著,一面向我抱怨她的服裝已經過時老舊,她很希望有人能替她換換

江朵嫣听著荷曼繪聲繪影地描述著這些已故名人,心底還是感到十分疑惑。她並不相信人死後靈魂還存在的可能性。

剛巧她們信步走到整座墓園之中最瘋狂的一塊墓地,那是「TheDoors」合唱團的主唱——JimMorrison的墓地。

事實上,這座墳已經不能叫作墳了,那石碑與塑像全被瘋狂的樂迷以各色噴漆在上頭涂鴉留言,歪七扭八的一堆「永志不渝」的肺腑之言,恐怕再也無法傳遞到巨星的心中了。

這位行徑大膽狂放的巨星,在一九七一年遽死于異鄉巴黎,死因至今成謎,留給世人無限追思。

瘋狂、癲亂、痴迷,是參觀過這座墳墓之後,心中唯一的感想。

「我想,這座小小的墳,恐怕遲早有一天會被一群搖滾瘋子給挖走。」

江朵嫣看著被樂迷恣意涂寫摧殘的墓地,不禁喟然嘆息。

「反正JimMorrison也不介意換個環境,別用懷疑的眼光,這是他剛剛親口告訴我的。他現在就站在你背後,轉頭對他笑一個吧,他稱贊你的頭發很漂亮呢!」

荷曼說得十分開心,卻不知道江朵嫣因為她的話而渾身汗毛直立,差點要拔腿落跑了。

因為江朵嫣實在大膽小,徹底壞了荷曼逛墓園的興致,于是她們只好提早結束行程。出了墓園,兩個人就跑去喝溫暖的熱咖啡。

「最近和希佛處得怎麼樣?」

荷曼說話一點也不羅嗦,劈頭就是重點。

她這趟回巴黎沒什麼目的,就為了看別人的好戲。

沒辦法,她大無聊了嘛!整天待在家里也只會惹她老媽不開心,還不如拍拍出門去。

江朵嫣搖搖頭,嘆了一回氣,代替了一切回答。

「這麼慘呀?」

荷曼的語氣有些存疑。她昨天明明才用塔羅牌算過江朵嫣和希佛的命,結果顯示他們之間將有個大轉機,所以她才約了江朵嫣出門,想探探她的口風,沒想到卻見她愁雲滿面。

不可能,她不可能會算錯,即使她對塔羅牌不如水晶球一樣研究深厚,可是她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佔卜會出錯。

「奇怪,我一向算命算得很準,我的第六感也還是和從前一樣敏銳呀,否則剛才在墓地里就不會看到那些幽魂拼命發表意見……唉,真搞不懂究竟是哪里不對了……」荷曼偏著頭喃喃自語著。

荷曼的話讓江朵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興奮大叫,她的激烈反應害兀自沉溺在自我世界的荷曼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是被什麼惡鬼附身了是不是?突然叫什麼叫嘛!」

江朵嫣不顧荷曼的埋怨,兩眼照照發亮,拉著荷曼的手問道︰

「你說你能和死去的人溝通,這不是騙人的吧?」

「嗟,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虧我把你當好朋友看待。」

「不不,我相信你,就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我要請你幫我一個大忙。」

「你說,什麼忙?」

荷曼很爽快地答應幫助江朵嫣。

「你能不能想辦法找到薇黛兒的魂魄?我有些事非得找她問個清楚不可。」

荷曼沒料到江朵嫣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喝進嘴里的咖啡差點又流了出來,下巴也險些月兌離臉部。她掏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

「你說你要找誰?」

她必須再確認一次,證明她真的沒听錯。

「我要找薇黛兒,向她請教一些關于她和希佛之間的糾葛。」

「嘎?」

荷曼按著太陽穴,開始覺得江朵嫣是個不容小覷的頭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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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厚重的簾幕拉上,徹底遮擋窗外乍現的陽光。

煞費苦心按照古籍畫成復雜的招魂地符,精心布置一地的白臘燭陣,江朵嫣硬著頭皮抖著手將一支支臘燭給點燃,霎時整片牆上布滿了燭影幢幢,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相對于江朵嫣的凝重恐懼,荷曼倒是容光煥發。她一臉笑嘻嘻地看看時間,對江朵嫣宣布道︰

「時間差不多了,等一會兒就可以開始了。」

每次一舉行這種儀式,她的精神就好得不得了,這種心情就像是周末夜里偷偷跑到舞廳去打混的未成年少女一樣,感覺十分刺激。

「先讓我再弄清楚一點,等一下你念完咒語之後,我就拿刀劃破你的掌心,讓你將血滴入這個盆子里……」

江朵嫣戒慎恐懼的握著冰冷的刀柄,打了個冷顫。

老天,她是哪根筋不對了,怎會提出這麼離譜的要求?一思及此,江朵嫣抬眼,恰好看見身穿黑斗篷的荷曼露出半張臉朝她露齒而笑,這種感覺真是詭異得可怕,江朵嫣嚇得差點丟下手里的刀,就這樣奪門而出,再也不要回頭。

「荷曼,你干麼不回答我?荷曼?」

江朵嫣發覺坐在一旁的荷曼忽然翻了個大白眼,嘴里振振有詞,霎時整個房間里的燭光像鬼影般晃動。江朵嫣抖著一雙不听使喚的手,勉強攤開荷曼僵硬握拳的掌心,硬著頭皮完成了方才口頭演練過一次的所有步驟。

抬眼看見荷曼一動也不動,江朵嫣心想︰慘了,會不會是哪個步驟搞錯了?現在可好,她該如何收拾這個殘局?

不會真的那麼慘吧,不但招喚薇黛兒的魂魄未果,還把荷曼的靈魂給搞丟,天啊,她難道是砸鍋大王嗎?

江朵嫣絞緊十指,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你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才這樣大費周章地招喚我出來嗎?為什麼還不開口呢?」

從荷曼嘴里吐出的字句,那純正優雅的口音,讓江朵嫣詫異萬分。

荷曼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那麼這說話的人是誰呢?

「你是……薇黛兒?」

「是。」

天啊!她們真的成功了,她們找到薇黛兒了!

江朵嫣在心里興奮大叫,險些忘記自己如此費事招魂的主要目的——她得向薇黛兒詢問清楚,關于希佛創作的塑像之中藏有她給里昂的戒指一事。

「你是不是有一枚要給里昂的戒指不小心弄丟了?」

「這件事你怎麼知道?」

「我在希佛為你捏塑的石膏像里,發現了那枚戒指。」

江朵嫣的話才說完,立刻听見附身荷曼的薇黛兒猛然倒吸一口冷氣,顯然這個事實對她而言是一大震撼。

「薇黛兒?你還好吧?我想問你的是,那枚戒指究竟代表了什麼,希佛似乎非常在意它。」

力持鎮定,薇黛兒緩緩道出︰

「婚禮當天,我弄丟了那枚親手制作的婚戒,然後我被希佛說服臨時逃婚,沒想到,當天里昂就在我們原本要宣誓終生廝守的禮堂,舉槍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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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等事!

江朵嫣幾乎是用飛的從荷曼的住處奔逃出來,旋即跳上往瘋人公寓的地鐵。一路上她只感覺渾身發冷,仿佛薇黛兒的魂魄就這樣跟隨著她,陰魂不散。

像一陣風似的卷進了希佛的工作室,她喘著氣,看到希佛因為她的貿然闖入而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有鬼魂在追趕著你嗎?瞧你這副德性。」希佛嘲諷地勾起嘴角。

「的確是有一縷幽魂因為你的緣故,而在這個世界上寂寞飄蕩……」見希佛揚起了兩道眉,江朵嫣接著往下說道︰

「你在婚禮當天以定情婚戒無故失蹤的理由,說服了薇黛兒與你一同私奔。事後,里昂受不了如此刺激而自盡,薇黛兒因此無法原諒自己,也跟著懸梁結束性命。」

希佛那對冰冷綠眼瞳里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厲眸光,盯著江朵嫣,一眨也不眨,「你倒是調查得很清楚嘛!不過,那全是昔日的丑聞了,即使轟動過一時,如今也沉寂了,你若是想拿這檔事來威脅我,那是白費心機了。」

他的語調雖然如此輕松,但是江朵嫣可以強烈感覺到,他眉目之間蘊含著一股難以磨滅的痛。

「也許在別人眼中,那是一段不被寬恕的丑聞,但是在我的眼底,我只看見你被痴心蒙蔽了的沖動情感。」江朵嫣由衷說道。

根據薇黛兒親自告訴江朵嫣,她因對雕塑的興趣而在婚期前三個月結識了希佛,進而成為他的工作助理。兩人的相處十分融洽愉快,他們擦出的熱情火花,令人眩目,但是最終薇黛兒仍然無法背棄有多年情誼的愛人——她選擇成為里昂的新娘。

然而上天仿佛在考驗著這位新娘的堅貞,她最重要的定情指環竟在婚禮當天消失蹤跡,而她的新歡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奔進了禮堂的後方,以此為由,動搖了她的決心。

天知道,若是她早預料到里昂會因此輕生的話,她就是死也絕對不會跟著希佛離開那座教堂。

原該是見證緣定一生的聖潔禮堂,卻成了心碎的里昂葬身的祭壇。

後悔莫及的薇黛兒,背負著滿身的罪,化成了幽魂,日夜徘徊這世間,只為了尋找那一枚失落的指環,讓她能夠帶著一顆贖罪、懺悔的心,到天上與里昂相聚。

「薇黛兒沒想到的是,那枚婚戒並不是無緣無故失蹤,更不是如你所說的是天意要她棄里昂選擇你,而是你!是你一手搗亂了她的世界,你惡意地藏起了她的指環,害她連死後都還無法安心升天……」

江朵嫣幽幽陳述著。一想到可憐的薇黛兒因為希佛的惡意阻撓,竟意外成為一縷幽魂,為向里昂懺悔而苦苦尋找那枚遺落的指環,那樣孤獨無依,江朵嫣忍不住為薇黛兒掬一把同情淚。

「別說了!」

如一只受傷的猛獸,希佛咆哮怒吼。

他從不以為自己錯了,他這樣愛她為何有錯?為了得到她,任何手段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他愛她呀!愛不該分對或錯,愛就是愛,那樣純粹,那樣絕對。

他不該後悔。

可是為何他的心底,卻有一股力量將他拉向分裂,而這股力量並不認為愛情沒有道德分界。

于是他便日日夜夜受著良心的煎熬,以他的余生來為薇黛兒的死償還贖罪。

「希佛,其實只要你將指環還給薇黛兒,一切就都沒事了,你也無須再這樣痛苦下去。」

江朵嫣試著勸服痛苦的希佛。

「不!」

這枚戒指他身邊唯一僅有屬于薇黛兒的東西,雖然這原本是她親手做給里昂的,但他不在乎,他只要保留一件有她指紋的物品,這不算貪心吧?

「為什麼你不成全她呢?好不好別再折磨薇黛兒,也放你自己一條生路?你把戒指還給她吧!」

江朵嫣伸手要奪過他掌心緊緊握住的一枚指環,她顫抖的手攀上他如鋼鐵般堅硬的手腕,她不住落下的滾燙淚水濡濕了他的胸膛,因搶奪動作而貼近的身軀與呼吸都一再考驗著他過人的自制力。

她的眼中只有那枚銀色指環,以致于並未注意到他冰冷的綠眸中漸漸升起一股暖暖的綠意,蕩漾著醉人波光,俟她發覺不對勁時,他已經粗魯地反掌箝制住她一雙縴細手腕,溫熱的雙唇覆上她粉女敕如嬌蕊的兩片唇,一個熱情如火的法式接吻,便由此展開。

「希佛……?」

他突如其來的熱吻,令她渾身著火般的燃燒發燙,他的舌尖不斷侵向她唇齒之間,極盡挑逗誘惑,宛如一頭熱情邪惡的水獸。

他雙臂猛然攏緊,霸道地將她柔軟身軀完全鎖在他的懷抱中,接著騰出一只手,由她縴細的腳踝往上撫模過小腿,慢慢地繞著折騰人的圈子,指尖如羽翼掠過般輕觸著她柔女敕細致的大腿內側肌膚。

這樣折磨人的動作,誘引著江朵嫣不禁發出脆弱無助的哀求,她主動拱身向他,貼近他炙熱的堅挺。

如此溫柔的誘惑,諒是天神也難克制,希佛眯起了冰冷眼眸,大手一撥,將她的裙擺撩高,俯身親吻那塊世上最甜美芬芳的茵草地。

「天啊……」

微啟的唇畔弧度向上飛揚,她閉上眼,嬌喘連連。

只差一步,她就要上天堂了。

沒有任何的詢問,自始至終,他都以不容置喙的強硬態度,輕易攻陷她的溫柔禁區,先掠奪了她的心,現在連身體也不放過。

他毫無預警地分開她的膝蓋,拉高了她的腿,猛然挺進,激昂地律動著。

而她的驚呼與眼角溢出的淚水,則被他罕然體貼的舌尖輕柔地一並舌忝舐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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