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下) 第十六章
──你……想要的是什麼……？
邵雲在昏迷中，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一個聲音在問他，可又听不真切，腦子像炸開的漿糊，又重又沈，又痛又黏……
我想要……我想要的是……永遠的解月兌……
──你真的這麼想嗎？你想要的真的是這個嗎……？
是……是的，只是解月兌……只是這樣而已……我好累……好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騙人！你欺騙了他們，莫非還要欺騙自己？你想要的分明是……分明是……更深的……
不！不是的！我想睡了，不要吵我了！不要……
──你想要的是……
不……！
「醫生！腦波有反應了！」
「繼續！」
「是……」
***
熬過了一夜的苦守，手術室總算有人出來了。高彬第一個撲上去揪住就吼︰
「邵雲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事？快說！」
江夜趕緊拉開他，扯出一張較為和善的面孔。
「大夫，邵雲的情況怎樣？」
「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不過還需要等他醒來後才能進行下一步觀察，因為他傷的是腦部，我們也不敢肯定會有什麼後遺癥，輕則腦震蕩之類的，重則……可能會痴呆吧……」
醫生的話才說完，高彬憤怒的吼叫立刻響徹整個醫院。
「胡說！邵雲不可能會變成痴呆的！不準把他變成痴呆！不準……」
吼到後面，已經是咽不成聲。
這怎麼可能啊！這樣的事情……絕對……絕對不能夠發生！
他寧願為他痛，為他傷，也不要他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如果……萬一……
不……！
守在加護病房外，高彬說什麼也不願離開，不管是否一夜沒合眼，不管是否粒米未進，現在的他眼中只看得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邵雲。
那蒼白的容顏，那緊閉的雙眼，那縴細的管子，那層層的繃帶……
他只恨為什麼不是他！
「不會的……你一定不會就這樣走的……我說過，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再欺負你，不會再無禮取鬧，不會對你亂發脾氣，不會讓你受到委屈……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對不起……邵雲……對不起……」
看到這樣的情景，沈默許久的司馬鴻飛突然轉身疾走，路過江夜身邊，听到一句問話。
「要走？」
他定了定，眼中呈現出悲痛難忍的哀傷，但卻沒有說話。
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始終無法走進邵雲心中。
也許……一開始他就沒有插手的余地，邵雲根本就不把他納入考慮範圍。盡管如此……他還是……還是……
伍子邯怎麼也沒想到，他千辛萬苦才從桃花山的樹林里找回戒指，滿懷希望來見邵雲，得到的竟是邵雲跳樓自盡的消息！
萬般不信地趕到醫院，高彬一見是他立刻紅了雙眼。還沒等他腳步站穩，迎面就是一個拳頭。
「滾！不準接近他！否則我就殺了你！」
高彬怒吼著，對於這個他認定是罪魁禍首的家夥，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
好在江夜及時架住他，才不至於上演出一場血腥畫面。
「……你就是伍子邯？」
打量著眼前這同樣憂心似焚的男子，江夜肯定地問道。
伍子邯沒有心思與高彬計較，一心只惦掛著邵雲的傷情。
「小雲呢？他在哪里？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一邊說著，一邊急匆匆地要越過他們朝加護病房走去。
無恥的家夥！
高彬掙開江夜，上去又是一拳，但這次卻被伍子邯閃開了。
「你干什麼？！」他終於也吼了起來。
「你居然還敢來？！是你害的他！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尋死！」
高彬的咆哮比他還大。
伍子邯神色一震，白了下來。
「你……說什麼？」
高彬悲憤欲絕地吼著︰
「如果你沒有出現，他根本不會想到死！既然你已經拋棄了他，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
「不！不是的！」伍子邯無可置信地猛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拋棄他！他不會自殺的！不可能！」
「閉嘴！我不會讓你再接近他！他是屬於我的！我絕不會把他拱手讓人！滾！馬上給我滾！」
「該滾的是你！小雲愛的只有我一個！他才是屬於我的！」
正當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時，江夜受不了地大叫一聲︰
「吵死了！全部住口！要不你們就滾出去！當這里是什麼地方？」
媽的，邵雲找上的人怎麼都這麼爛！
自以為有囂張的本錢，卻什麼都不懂！邵雲下的這一手果真不值得！
「不會啊，我覺得他這一手非常聰明。」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一嚇嚇得不輕，江夜忙回頭。
「天天？」
不是吧？他記得他沒把話說出口啊，這小子真有讀心術不成？
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絕美的男孩，但笑意卻令人心里發寒。
「只要這兩個男人為他痛苦，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是嗎？這個懲罰的代價雖然大，但效果也相當驚人呢。」
因為……
死亡既是對死者的一種解月兌，更是對生者最大的報復。
***
「……到目前為止他的命是保住了，好在他墜落過程中被樹給擋了一下，雖然頭部受傷，但依我看，最值得擔心的是他還站不站得起來……」
這回給邵雲做檢查的年輕醫生和之前那些被高彬嚇得結巴的就大不一樣，方才剛拿著報告出來的時候，面對高彬與伍子邯的逼問，他根本都懶得回話，直到撞上跟來探病的狄健人威脅的目光，冷漠的神色才頓時一變，和顏悅色了起來，不過──只是對某人而言。
「你是說邵雲會……」殘廢？！
高彬抽住了氣，幾乎不敢把那個字說出來。
陶宇桓瞄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太耐煩，只要面對的不是狄健人，他對每個人都是愛理不理的。
「撿回條命就不錯了，以後再慢慢做復健，運氣好或許能夠坐起來。」
「這怎麼可能？！」伍子邯寒心地叫了起來，「你說邵雲從今以後都必須靠在躺椅上？！」
「等他醒來再說，依現在的情況，難保他不會變成植物人。」
陶宇桓以他一貫冷冷的語氣說著。事不管己，他才沒那個安慰病人家屬親友的習慣，要不是小虎皮貓勒令他幫忙，他也不會站在這里，校醫院里的醫生多得是，只不過他比較權威。
「怎麼……怎麼會……？」
瞞著父母趕來的邵小恬乍聞下忽感一陣眩暈，眼淚一下泉涌而出。
「我哥哥他……」
她還滿懷希望說服他回家啊，才不過幾天的時間怎麼就……
……不！不行！
高彬的臉色白得嚇人，他突然推開擋在前邊的人就朝邵雲的房間沖去。
不可以！他不可以就這樣一睡不醒！
「邵雲！」
撞開加護病房的大門，高彬嘶喊著要撲到邵雲身邊，嚇得護士們慌忙上前攔住他。
「你不可以隨便進來！」
「邵雲！快醒過來！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我！邵雲！求求你睜開眼楮！求求你！」
「請你先出去！這對病人不好！」
「我不要出去！邵雲！邵雲！」
高彬一邊掙扎一邊吼叫著，痛苦好似刀刃，直逼他的心肺，連眼淚都痛得無法自己！
「我愛你！你相信我啊！醒過來！醒過來……邵雲！」
江夜追上來一把拉住他。
「你瘋了？！拜托不要那麼沖動可不可以！你以為這樣他就會沒事嗎？」
「不要！我不要他殘廢！不要他變成植物人！」
高彬一點也听不進去的哭喊著，聲聲泣血。
「我願意代替他！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偏要在他愛到無法回頭的時候，才讓他失去最心愛的人？！看著邵雲一天天地掙扎在死亡線上，他的心就好似被刀割了幾千幾萬遍！
隨著到來的伍子邯也緩緩跪倒在門口。
「小雲……」
對不起……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都無法彌補他的錯誤！
他真的是太愚蠢了！
悄悄來到醫院的司馬鴻飛遠遠地看著這一切，卻一步也不敢上前，只怕壓抑不住重創的心……
醫院外邊的庭院里。
「我警告你，無論如何要把邵雲治好！」
狄健人正惡狠狠地對方才那冷冰冰的醫生陶宇桓下著命令。
「健人，我當然會盡力，可是那也得看他……」
對待心愛的小虎皮貓，陶宇桓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低聲下氣得令人懷疑他跟剛才是不是同一個人。
「沒有可是！不準可是！」
听到狄健人的聲音加進了些許哽咽，陶宇桓頓時慌了起來。
「健人！」
「邵雲他……一直都是微笑的樣子，每一次見他，都是那個樣子……突然之間，卻不會說話不會笑了，我……我……」
原以為邵雲不久就能醒過來，可是在持續了十幾天的等待之後，狄健人也漸漸害怕起來。他和邵雲認識不深，卻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他總是特別關心他一點的原因。邵雲……屬於那種讓人怎麼也無法丟下不管的類型……
「健人……」陶宇桓一陣心痛，情不自禁地想要擁住他，卻突然被推開。
抬起頭，又換上一幅恐嚇的表情。
「我不管！你一定要治好他！要是邵雲不醒，我就再也不理你！」
說罷氣沖沖地走了，留下當場愕住的陶宇桓。
……什、什麼？
這不是開玩笑吧？！
***
教師墜樓的事很快傳遍了全校，一時間全校師生都在竊竊私語。邵雲在A大並不出名，但扯上高彬就不一樣了。種種跡象非常肯定地證明他對邵雲的非一般感情，學生會長愛上同性老師──這個話題一下熱播至隨時隨地都可听聞的程度。
「校長！這、這種事該怎麼處理才好啊？」
學生處的人急得團團轉。
而A大校長嚴家清卻是一派冷靜的模樣，完全不同於他私底下的老頑童形象，徑自喝著茶。
「處理？當然是盡快請大夫把那位助教醫好。」
「不、不是這回事！是高彬和那個助教的關系！他們在搞同性戀！」
嚴家清放下茶杯，忽然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
「我校應該多多加強人文教育。」
「啊？」
學生處的老師登時傻了眼，面面相覷。
嚴家清說完那句話就不理他們了。
哼，這情況和幾年前隔壁XN大發生的事倒頗有幾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他可沒人家老頭那麼迂腐！（雖然彼此是競爭對手）
***
三個月過去了，高彬對外界的事不問不聞，也不去上課，甚至不回家，只執意地守在邵雲身邊。
邵雲一直依靠著點滴和各種管道維持著那單薄的生命，若不是有儀器顯示出他的心跳，表面上看去幾乎與死人無異。偶爾他的睫毛會抖動一下，揪起所有人的希望，接下來的……又是無情地等待與折磨。
「邵雲……邵雲……醒過來……」
江夜看著伏在邵雲床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高彬，皺著眉頭問向護士︰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是啊，他一直不休不眠，我們勸他離開一下都不肯，只好讓他留在這里，還有另一位先生，昨天累到昏倒，到現在都還在打點滴……」
他們真想殉情不成！
江夜走過去用力拉他起來。
「高彬！你先回去！再這樣下去連你都會累垮的！」
仿佛被什麼怪物踫到，剛才還是死氣奄奄的高彬忽然激動起來。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他身邊！我要看著他醒過來！」
「高彬！」見他死抓著邵雲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江夜濃眉一皺，動手就要把他強行拉離。
「放開我！不準你踫他！」
看到江夜硬是要把他和邵雲的手分開，高彬立即驚怒地大叫起來。可連續這麼久沒有休息好的他幾乎沒有力氣與江夜抗爭，沒幾下就被拉了開來。
「不！邵雲！我要邵雲！」
就在他們的手分開的那一瞬間，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邵雲的手明顯地伸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麼。
幾秒鍾的沈寂。高彬飛快地甩開江夜撲上去握住那只手。
「邵雲？邵雲！」
他瞪著眼，看到邵雲的手指微微地抖動著。
不是錯覺！確實是邵雲在動！
「邵雲！你听到我了嗎？是你在動嗎？邵雲！」
他喜極而泣的叫著，希望再度高高地懸起。
邵雲的眼楮還是緊閉著，罩住氧氣口的嘴巴也沒有動靜，但他的手指卻在一點一點地動著……
「邵雲！醒過來！求求你！睜開眼楮看看我啊！我是高彬！是我啊！不要討厭我，不要離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不會再讓你難過了……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
高彬驚喜地發現邵雲的手仿佛有回應似地輕輕握住了他。
「邵雲！你听得到是不是？！」
就在這時，陶宇桓在護士的通知下趕到了。
「病人有反應了嗎？」
「是！拜托幫幫忙！」江夜忙道。
這個男人的性格雖然很爛，但醫術卻是最好的。
這一天，邵雲還是沒有如眾人所願睜開眼，但確確實實有了感應，他听得到周旁人的說話，也感覺得到有人守在他的身邊……
「照這情況，他不久就能醒過來。」
在給邵雲做了檢查之後，陶宇桓這麼說。深知狄健人說一不二的個性，在被下了最後通牒後，他對邵雲的生死也緊張兮兮的。
確定邵雲有了感應，高彬更是變本加厲地虐待著自己的身體，從早到晚，不停地訴說著，一遍一遍地掏空自己的心。
「等你醒來，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多麼愛你……我不要偷偷模模，我要光明正大地讓你幸福……你一定相信我……相信高彬這個曾經很惡劣的男人……我甘心接受你的懲罰，但是……但是請不要傷害你自己啊……」
──我愛你！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呀，比朋友，比親人，比父母……都還要親密，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愛你了……
在邵雲長長的沈睡中，一直有人念叨著。
那些話，那些刻骨銘心的話，應該是從伍子邯嘴里說出來的，在他耳邊卻好似變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更深情的，更痴狂的，更揪心的，更綿密的，更熾熱的……更……
那個人會是……！
無邊的黑暗忽然立體起來，邵雲仿佛看到了當年的那個校園，一群一群的人都圍著他看，听不到聲音，但那一張張譏笑的臉，不屑的臉，仇視的臉，鄙視的臉，嫌惡的臉……還有那高喊吼叫的表情……
一定……一定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
惡心死了！快走開！
同性戀的大變態！
你以為伍子邯會喜歡你嗎？少自做多情了！快滾啊！別到我們學校來！
你胡說八道！子邯才不會喜歡上男人！
好丟人哦，你難道都不覺得害臊嗎？
同性戀會傳染愛滋病耶……
走開……！別過來……
不是的！
邵雲無聲地呼喊著。
我不是變態……！我只是……只是愛上他而已……！只是如此啊！
不要！不要罵我……！拜托……不要再用那麼惡毒的話罵我了……！
不……我不甘心！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會是我受到這樣的屈辱！
我不甘心！
──你想要什麼？你真正想要的……？
我……我想要……
我想要的是……
是……
揮舞掙扎的手忽然被一個極為溫暖的東西包住了，狂亂的心一下平和了下來……那些立體的畫面也逐漸消散……化做最初的寧靜……
好暖……好暖的律動……
是哪里呢……？
「邵雲！」
在邵雲睜開眼楮的那一刻，高彬幸福得差點窒息過去。
「邵雲！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不要……不要再離開我了……」
眼淚一時間控制不住地撲撲直落，高彬情難自禁地親吻著那只一直緊握的手。
邵雲似乎還不太了解情況的樣子，眼珠子呆滯了好一會才慢慢轉動起來，氧氣罩下的嘴巴也微微抖著。
「邵雲！你看看我！是我啊！」
誰……這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是誰啊？連胡子也沒刮……形象還真是有夠差……
「是我！我是高彬啊！」
邵雲眼里閃現一絲愕然。
高彬……？這會是那個時刻都俊美絕倫自信滿滿的高彬？
他怎麼可能……會哭成這麼難看的模樣……？
高彬緊緊握住他，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到他的手上。
「邵雲！別離開我！求求你！讓我守在你身邊……我會永遠……永遠地愛你，關心你，保護你……」
這個聲音……對，是這個聲音！是那個溫暖……
邵雲張著口，卻吐不出一個字，想動，身子沈重如巨石，唯一比較能動的就只有手……那只被滴下的眼淚灼痛的手……
「小雲醒了嗎？」
門口砰地闖進一個人，是伍子邯，他似乎還站立不穩。
後面的護士匆匆忙忙跟過來。
「伍先生，你還在發高燒，請不要……」
伍子邯不顧身後的護士，跌跌撞撞地來到邵雲床邊，同樣激動不已地看著他，卻見到他正用抖動的手指在高彬的手掌上寫著字。
很慢很慢……
一點一點……
我想要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寥寥幾個字，卻寫得像一個世紀那麼長久。
我想要的是……最堅定……最溫柔……最有力的……能夠一直一直陪伴我……永不背棄的……
獨一無二！
高彬猝然捉住他的手，擁在懷中。
「邵雲！我給你！我全部都給你！你是我的獨一無二！我也是你的獨一無二！我再也不會有其他的人！只要你！只要你！」
熱淚再度滾滾而下。
不騙我……？
手被抱著不能動，邵雲用眼神問著。
感覺到了他的疑問，高彬用力地點著頭。
「我愛你！我只要你一個！也只有你……能佔據我的生命！」
盡管很淡，但他還是看到邵雲笑了，抱住的手也動了動。
那……我就再賭一次吧……
無聲地在心底說著。
「小雲……」
伍子邯的聲音顫抖地道。
邵雲對上他的眼，眼底閃過幾縷光絲，手欲從高彬那兒抽離，立刻引起一陣恐慌。
「邵雲！」
別擔心。
邵雲溫柔的眼神仿佛帶有魔力，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高彬的堅持。
手，一點一點地，來到伍子邯的手掌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寫……
再見，保重。
伍子邯渾身都戰栗起來。
「小雲！你要離開我嗎？小雲！」
心好似被敲掉了一塊，痛得他掉下了眼淚。
「不！不要……我不要失去你……小雲……」
邵雲望著他，手輕輕地在他因痛苦緊握的拳頭上拍了拍，又一點一點地移回到高彬手上。
「小雲……」
看著邵雲安慰似的動作，伍子邯悲苦難言，他緩緩地將目光移向一臉警惕的高彬，口中卻在問著邵雲。
「你要選他嗎……？你還是要決定離開我……？」
這一次，邵雲的手指沒有以誰的手掌為底，而是在空氣中劃著……
我想……相信他……
一人的雀躍伴隨著一個的心碎。
不，是兩人的心碎。
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司馬鴻飛在看到邵雲的微笑之後，默默地轉身離去，出了醫院，立刻戴上黑色的墨鏡，遮住因夏日接近而愈見灼熱的陽光，遮住難言的悲傷……
飛往法國的飛機不會再出事了吧……
***
邵雲雖然清醒了，但身體還是無法動彈，也無法說話，唯一能動的就只有手指。不過他似乎對此並不以為意，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強有力的陪伴，什麼事情都變得非常容易滿足。高彬不忍他就此身殘，仍四處尋醫為他進行治療。而在狄健人的要挾下，醫學界第一把手陶宇桓醫師很「榮幸」地成為了主治邵雲的其中一員。
「他的聲音要恢復是沒多大問題，不過……想讓他站起來，恐怕就有點……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奇跡的，但是……」
當陶宇桓這麼說時，狄健人很干脆地就道︰
「那你就把奇跡創造出來吧。」
「健人！」
慘！他不要又說什麼如果邵雲站不起來就一輩子不理他的話！他是名醫，但不是神仙啊。
狄健人認真地看著他。
「醫者，就是創造奇跡的吧？如果把人從死神那里搶奪過來卻又留給他一生的遺憾，豈不是很不負責任？」
「健人……」
狄健人忽而轉為一笑，電得他七葷八素。
「所以，你就創造奇跡給我看吧。」
轉過頭，病房里兩人之間的溫馨是不容第三者打擾的。
長久的痛苦過後，就該是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