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情人 第七章
一路如風馳騁的心,都將在抵達城門那一刻畫下休止符。
緊貼在克倫心房的湘兒,眼看離別時刻將近,如今馬騎上如膠似漆地相互依偎即將變成昨夜夢境,怎不教人遺憾!
听著克倫壯碩胸膛下時而不規律的心跳,湘兒卻始終無法探知他對自己的心意如何。這使她一路保持沉默,不敢輕易開口求證;但如果現在不及時表達的話,她就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他的想法了,怎麼辦?
情竇初開的湘兒,只能以無言的焦急及無助的渴求,抬頭凝望著克倫那張令她終生難忘的容顏。不知她這一仰眼,正好接觸到克倫宛若罩上愁霧般濃烈的目光……似乎有某種不能言喻的訊息在對她傳達——
難道克倫也同她一樣,有著不舍的難受心情嗎?
他微微啟動薄唇,似乎想說什麼動人的言語……她不禁熱切期待著。
誰知,他僅僅撥弄一下湘兒凌亂的瀏海,淡淡揚起嘴角溫柔卻冷淡地告訴她︰「目的地到了,下馬吧!」
克倫帥氣地率先下馬,絲毫沒有顧及湘兒失落的神情,他朝她伸出健壯的雙臂,握住她縴細的小蠻腰,將她輕松地抱下馬背——
克倫的手心傳來湘兒身心的悸動,他忽然有些舍不得就這麼把他心上人放開,他想緊緊將這個可人兒完全納入他的懷中,用他寬廣堅固的羽翼保護她,不讓任何人搶走只屬于他的新娘。
他懷抱一絲希望,不死心地追問︰「你非要去見那個姓唐的雲南王不可嗎?」
只要湘兒搖頭,他立刻帶她離開雲南,回西夏完婚。
他相信湘兒已經對他產生特殊的情感,他比誰都明白她眼中所流露的真情,但他唯一不清楚的是,這份情誼是否已遠遠超過她對唐修-無可救藥的依戀?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他要湘兒作出最後抉擇!
湘兒差些就沖口說不,但……她想起郡主待她的情深義重,如果她就這麼貿然要求克倫帶她遠走高飛,連道別也不說一聲,郡主一定會感到很失望的!而且沒有經過王爺、王妃的同意,她無權擅離職守,爭取自己的幸福,何況大理王府對她有撫育之恩,待她不薄,她豈能忘恩負義?再說,她一直放心不下迷糊有余、熱心助人的郡主,在郡主未出閣之前,她曾發過誓要好好照顧郡主的!如今,她又怎能自私地只考慮自己的未來,而不替郡主著想呢?郡主仍然需要她呀!
她不能也不願——在恩與情之間作做抉擇!
克倫若對她真有心,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她將永遠為他守候,但前提是,必須郡主已先獲得幸福。而現在,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她必須去見唐修-,她必須確定郡主安好無恙,她必須回到郡主身邊伴隨郡主,這是她的宿命,她不敢怨也不敢恨——只有無奈;況且,克倫也未曾要求她伴他闖天涯。她始終是配不上他,又何須作繭自縛呢?
「是的!」她悲哀地堅定回答克倫︰「我一定要去雲南王府,我不能不去!」
克倫無法置信地怔住,她完全漠視他眼中的悲傷,因為他的心正被她出奇堅定的語氣深深傷害了。
「那就不要再耽擱了,進城去吧!」克倫俊朗的臉龐似蒙上一層陰影,口氣極其不善地道。他甚至看也不看湘兒,牽著馬匹逕往城內走。
想他堂堂西夏皇太子,要怎樣的女人會得不到?為什麼他卻偏偏遇到只會讓他的心支離破碎的湘兒?
他即使已經拋下了皇室的驕傲,也還有男兒的尊嚴,他怎能忍受湘兒如此堅決地拒絕他的情意!
他有些恨湘兒的絕情,然而,他卻不能無情,他本可扭頭就走!但他心里卻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她,不論她再怎麼薄情寡義,他都情願承受這分傷!
即使他已漸感到絕望,不再奢求什麼,他也要親自護送湘兒平安地抵達雲南王府,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湘兒百般難受,拖著沉重的步伐尾隨克倫不肯稍作停歇的腳步,來到宏偉壯闊如城堡的雲南王府前,他這才回頭正視她。
「進去吧!」克倫面無表情冷冷地命令她。
「你不一起進去嗎?你救了我,又一路大老遠地送我到雲南,我主子一定很願意熱忱招待你……」湘兒鼓起勇氣挽留他,希望克倫能為了她多停留片刻。
「主子?」克倫愣了半晌才會意……他不覺怒火中燒,倔強如湘兒竟心甘情願稱呼唐修-為主子?這代表什麼?他所深愛的女人竟然不知廉恥,論為唐修-那采花高手的女奴?
湘兒不願當他的新娘,享受太子妃的榮耀,卻自甘墮落成為一個區區王爺的奴隸?他真是愈來愈不懂自己究竟愛上了怎樣一個笨女人!他更不懂那姓唐的究竟有何高明之處,為何有此能耐教天朝小公主海寧及湘兒同時對他傾心相待,執迷不悔?
他不止嫉妒,更加好奇!此刻,他心中另有打算。
「我這樣貿然進去,只怕不妥;你主子要是真歡迎我,不如請他親自出來相迎,如何?」
克倫像是刻意給湘兒出道難題似的,只是他壓抑了妒火,只余笑臉相向。
「這樣也好!」湘兒畢竟單純,不疑有它,何況她尚不確定郡主是否在王府中,貿然打擾唐將軍的確不好。她天真地認為克倫基于細心想得周到。「那……就請你在府外稍候,等我請示過主子後,立即出來。」
←克倫微笑頷首,湘兒這可安心了,興高采烈地奔進王府里……卻沒料到,在她轉身之後,克倫臉色已漸陰沉。
果然過沒多久,王府的門又重新開啟,湘兒拉著一位絕色佳麗首先竄出來,尾隨著是位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英姿煥發的年輕人。
難道那仙風道骨似的年輕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雲南王——齊天大將軍?
果然是個強勁的對手,不同凡響。
不過他縱然激賞對方,可並不表示他輸得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將自己命定的新娘托付給他!
何況他身邊除了有海寧公主的死心塌地外,眼前無端又冒出名不見經傳的傾國佳人!
雖然唐修-看來是如此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但他卻不得不為湘兒這傻女孩兒操心。情敵環伺,她不見得抓得住唐修-的心;美女當前,唐修-未必是柳下惠,即使不為海寧公主權勢所惑,也可能為站在湘兒身旁,狀似親密的美姑娘所色誘4使他得不到湘兒的心,也不希望她將來被人欺負,過著苦澀多于幸福的日子。
看著湘兒似乎因為找不到他而低頭啜泣的樣子,他既心酸又安慰。心酸的是他只能躲在暗處,暫時不能相見;安慰的是,湘兒為他不告而別而難過,表示他在她心中尚有舉足輕重的分量。
湘兒,請你忍耐,等我確定唐修-的真心後,再決定是否與你正式告別。若他敢負你,我會親手殺了他,再帶你遠走高飛;若他不愛你,你也不必傷心,我依然會全心全意地呵護你……你放心吧!克倫打定主意後,滿懷惆悵地轉身背離王府而去;他不急著和唐修-照面,他會親自挑個好時機。唐修-,你等著吧!我會讓你知道,想從我手中搶走屬于我的新娘,必須拿出真本領才行!我會再來拜訪你的;而且絕非正式的。他在心中暗忖。
克倫的好強、好勝心再度被激起,他生命中旺盛的斗志已經為唐修-出眾的外表及名聲完全引燃了。在西夏,他從沒輸過人;在中土,能掠倒他的也屈指可數,但他絕不希望唐修-是其中一個,他必須證明到底是他心存偏見,還是唐修-浪得虛名?他必須有一個肯定確實的答案!
段皓雪獨自坐在後花園玩弄唐修-的訂情之物——銀笛,想學著唐修-吹出動人的樂曲,奈何經她口中所吹出的音調完全失去協調,仿佛銀笛存心和她作對似的,硬是教她五音不全,嘶啞難听。
「唉——不好玩!」段皓雪挫折感太重,完全失去興味。「要不是修-將你送給我保管,我真想把你扔得遠遠地,一點兒也不合作,留你何用?」
瞧!好動慣的大理郡主,這會兒居然無聊到對一枝銀笛抱怨訴苦︰「王爺公事繁忙,根本沒空陪我。早知道,多昏睡一會兒,他才會乖乖守在我身邊,醒了反而寂寞。」
唐修-才剛批完公文,路經後花園,看她竟可愛到可以對一枝銀笛又數落又傾訴的表情豐富,不禁莞爾。
听她無奈的口吻,挺像深閨怨婦似的嚴重,他才發現他為了整頓雲南王府,的確疏忽她許多,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差點犯下欺君之罪!要不是太子和海寧公主為他擔待著,他早已被削官貶職,搞不好,腦袋瓜兒還會搬家呢!
她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吩咐下人頻到他書房送補品,自己卻從不踏進書房半步,就怕教他分心,誤了大事,他十分了解她的識大體,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只是奇怪段皓雪身旁為何沒有湘兒陪伴著?她們不是一向主僕情深?形影不離?
「這可不行,我會心疼的……」唐修-從雪兒身後環抱住她嬌柔的身子。
段皓雪驚喜地轉身面對唐修-,她已經不會再對唐修-親密的舉動有激烈地抗議。她像一只溫馴的波斯貓,美麗又乖巧地仰望高大的唐修-,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大將軍。「你終于有空了!」
「是呀!可以教你怎樣吹銀笛,而不是跟銀笛訴說閨婦怨……」唐修-輕輕捏一下她小巧挺直的鼻子。
「你……你都听見了?」段皓雪不好意思到極點,雪白的粉頰染上了醉人的桃紅,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玩弄銀笛,不敢面對唐修-促狹的眼神。「我開玩笑的,不是真心要丟掉它的。誰教它到你嘴邊就那麼听話,而到我嘴邊卻使壞,頻頻讓我出糗——」
「其實,很簡單,只有一個秘訣!」唐修-愛煞她那副無辜可憐又可愛的神情。
「什麼秘訣?可以教我嗎?」段皓雪靈活的眼眸似泛上星光般瞬間地閃亮。
「可以!只教給你。」唐修-憐愛地抬起她的瓜子臉,深情款款地凝睇她精致無雙的五官,尤其是她那芬芳如花瓣的朱唇,他極端溫柔地俯身印上他不曾間斷的柔情蜜意、繼之極端纏綿地探索,灼熱地索求……她感到一陣昏眩,不禁環住唐修-的後頸,使自己不至于癱瘓在地。她順著自己的感情熱烈回應,第一次感受到兩情相悅竟是如此美妙,不可言喻——
唐修-健壯的臂膀強而有力地支住她縴細的腰,讓她能完全地融化在他熱情的懷抱中。美麗如畫的夜景,龍鳳相稱的人兒。此景此情,本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嫁給我,你說過只要等到找回湘兒,我們就可以籌辦婚禮……」唐修-眷戀不舍地專注凝視懷中早已神魂顛倒的美人兒,他巴不得立刻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段皓雪攀任唐修-寬廣的胸膛,嬌喘一下,繼之面有難色地望住他泛著迷人微笑的俊臉。「我必須跟你說實話!我……我真正身分是大理國郡主段皓雪,對不起……之前騙了你。」
「我早就料到了!」唐修-從前襟扯出她給予的信物。「這玉佩價值不凡,顯示它的主子亦來歷不凡。」
「這玉佩我遺失好久,原來被你撿去!」段皓雪頗為吃驚。
「撿?湘兒說這是你送我的訂情之物,所以我才以銀笛相贈向你提親!難道……這不是你授權給湘兒?」唐修-比段皓雪更加驚詫莫名。
「我明白了。」段皓雪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是湘兒從中搞怪,設計撮和我們!」真是家賊難防呀!
「那我可得感謝湘兒這個俏紅娘……」唐修-心存感激。「送出的玉佩可不許再收回!」言下之意,不管如何,都不能反悔。
「誰要收回來著?我只是要你時時刻刻掛在身上,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拿下來!明白嗎?」段皓雪嬌嗔地叮嚀。
「明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與你永不分離。」唐修-欣然接受,並俏皮地調侃她。
「貪嘴!」段皓雪愛嬌地斜睨他一眼。
兩人打情罵俏一會兒,段皓雪又想起自己有婚約一事,立即斂容,正經八百地告訴唐修-……「對了,我尚未講到重點。事實上,我已與西夏太子有了婚約,這是父王作的主,我無力反抗……所以才一聲不響離家出走。」
唐修-聞言色變,再也笑不起來。「這是危及兩國關系的事,十分嚴重。」
段皓雪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但我實在不甘心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者,所以我才一時沖動出來散散心,順便看看廣闊的世界,我只想縱容自己一下,並非有意連累大理百姓,引起兩國戰端。我原本已打算收心回大理乖乖地上花轎,哪知卻愛上了你,現在才真的教我左右為難——」
「不怕!如果西夏敢侵犯大理,我說什麼也不會袖手旁觀,必要時,我會不惜一切,與西夏兵決一死戰。」唐修-重新擁住他憂郁的大理郡主。「我一定保護你!」
「好狂妄的口氣!想與西夏決一死戰,先過我這一關!」克倫瞧見唐修-竟背著湘兒與其他女人如此親熱,不禁為湘兒深深抱不平,根本沒听清來龍去脈,就斷章取義,執意為湘兒強出頭,赤手空拳就朝依偎的小倆口直撲而來。
唐修-機伶地攬著驚慌失措的段皓雪,閃開來者不善的攻勢,並沉喝一聲︰「能進入戒備森嚴的雲南王府,想必不是等閑之輩,不如報上名來,好讓唐某知曉是何方神聖!」
「告訴你無妨,教你死得瞑目!」克倫拉下面罩,一張尊貴如帝王般的容顏瞬即顯現。「我是護送湘兒來雲南的克倫,也是當今西夏太子克倫。你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你就是西夏大王子克倫?」段皓雪首先瞠目結舌。「是湘兒念念不忘的克倫大哥?」
「沒錯!我就是和大理郡主……也就是現在的湘兒有正式婚約的西夏太子。」
「等等!你說湘兒是大理郡主?」段皓雪察覺這其中有所誤解,只是她一時還轉不過來。
「我當然感激湘兒姑娘為我所做的一切,等雪兒嫁來王府,我自會善待湘兒如家人,你盡管放心,克倫王子。」唐修-卻雪上加霜,答非所問地加深了彼此誤會。
「姓唐的!枉費湘兒痴心對你,你卻寧願負湘兒而娶這妖女?好,今天我非給你一個教訓不可!」克倫以為唐修-存心辜負湘兒,不禁怒火高漲︰「你竟敢欺負湘兒的善良!她饒得了你這負心漢,我可饒不了你,看招!」
克倫凌厲奇狠無比地快攻,根本不容唐修-有反駁的余地,為求自保,唐修-不得不全力應戰。最重要的是,他絕對不許西夏太子帶走他心愛的女人。
而段皓雪既沒尖叫也不再懼怕,她靜靜在石椅上坐下,也不管眼前飛來竄去,你一拳我一掌,打得你死我活的兩個大男人,只是全神貫注地思索湘兒所敘述離別後遇險之事……和方才西夏王子克倫難以理解的話,還有自己確知的事實,統統聯想在一起,並用她的聰明才智,逐一地抽絲剝繭——
湘兒為了克倫變得多愁善感、日漸憔悴……愛上克倫王子是再明顯不過。而這自稱西夏王儲的克倫,口口聲聲為湘兒抱不平,可見他對湘兒也有非比尋常的感情。這兩個盲點確定後,真相也就逐一明朗化。原來只是歡喜冤家的誤會!她興奮地發現,她和唐修-、湘兒和克倫王子,四個人的命運已有所轉機……
真正感謝上天的巧妙安排!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時,她才注意到兩個各有所長的男子正打得火熱,周遭電光火石、風起雲涌……整個花園早已如颶風過境、面目全非,她若再不出面阻止,遲早王府會被夷成平地。
「住手!」她費盡吃女乃之力,朝已經打得難分難解的克倫王子及雲南王唐修-大叫。
但他們高手過招,絲毫分心不得,彼此只注意變幻莫測的招式如何應付化解,對身外之事完全渾然不覺。
段皓雪見這兩個男人听而未聞,一氣之下,竟然踩到石桌上,手叉著腰,鼓起丹田之力,在他們耳邊河東獅吼般大叫︰「住手!听見了沒?」
「雪兒,危險!」唐修-完全不明了段皓雪為何會站在石桌上?深怕不小心一個流拳飛腿教他的雪兒有個閃失,那還了得?當下擊退克倫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截抱她下石桌,並將她安置在回廊,叮嚀一句︰「乖乖待著,別過來!」
也不待段皓雪欲言又止的反應,迫不及時又加入與克倫爭風吃醋的陣仗里……
「真的走火入魔啦?竟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段皓雪不敢置信他們可以打到六親不認,眼紅脖子粗的地步,簡直是棋逢敵手,欲罷不能!
這……這怎麼辦?怎樣才可以教他們心甘情願分開,心平氣和听她說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這兩個與自己關系特殊的男人都是當代高手,武功遠比自己高強,她實在是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啊!有了……她眼神瞄到一旁的牡丹花盆,嘿嘿……成敗就全看此舉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牡丹花盆高舉過頭,狠狠地往他們之間扔了過去——
果然,兩個身手靈敏的男人一察覺有異物飛奔而來,順勢分離,各自巧妙閃了開。
他們並在躲開偷襲之後,不約而同詫異地瞪向一旁頻頻按摩雙臂、幾乎月兌臼的段皓雪。尤其是克倫,他完全沒想到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姑娘原來也如此標悍,而且內力似乎不弱。以花盆飛越的速度判斷,這位姑娘似乎並非泛泛之輩,難怪湘兒不是她的對手!
「我是大理郡主段皓雪,我鄭重地警告你們,不許再為我打架!」段皓雪見機不可失,趁他們片刻分神,聲音清亮地報上自己顯赫的身分︰「和克倫王子你有婚約的人是本郡主,不是你想像的湘兒。」
「雪兒……」唐修-不了解段皓雪用心何在,有些擔心。
這時,已有總管領著一隊侍衛沖過來,見花園滿目瘡痍,三個人形同對峙,有些納悶地問︰「怎麼回事?王爺,是不是有刺客闖入?你們要不要緊?」
「沒事,王爺只是和咱們王府的貴客比劃一下,活動筋骨!」段皓雪氣定神閑地代唐修-及克倫回答了老總管的疑慮︰「請總管大人多派幾個人手把花園清理一下,並準備一桌酒菜,王爺要宴請這位遠道而來的嘉賓。」
「王爺……」老總管仍慎重地再度請示一旁一頭霧水的唐修-,他明知主子寵愛段姑娘,但畢竟尚未名媒正娶,仍不是雲南王府的王妃,無權作主王府的事務,老總管按規矩辦事,心里可清清楚楚。
「照雪兒的吩咐去辦吧!」唐修-雖不懂段皓雪真正用意,但他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郡主古靈精怪,然而心地善良,也許真有辦法化干戈為玉帛。
唯一令他不悅的是,郡主自暴身分並坦承與克倫有婚約的唐突言語,仿佛在暗示什麼……莫非,她對眼前這個身手和自己幾乎不相上下、粗獷性格的克倫王子深具好感?
這也無可厚非,他早對克倫王子的身手、氣勢激賞有加,但若段皓雪因此而對他這與她無名無分的雲南王變了心的話,他也無權干涉她的任何決定,他只是發覺眼前杰出的克倫王子竟對他威脅重大!他不能不小心提防。
老總管領了王爺的旨意,這才放心照段姑娘的吩咐,迅速清理現場的凌亂,並準備上好的酒菜。
「沒有王爺的允許,誰也不許來到花園打擾,還有……」段皓雪神秘兮兮地主導一切事情︰「湘兒姑娘也不行,明白嗎?」
←王爺唐修-仍無異議,老總管領命退下。
「為什麼不讓我見湘兒?」克倫根本分不清眼前捉模不定、變幻莫測的女子究竟是敵是友。
她自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段皓雪不說,也未在下人面前揭穿他刺客身分,反而借花獻佛,擺了一桌酒席宴請他。光看她雍容華貴指使下人的氣勢及條理分明……沒有理由懷疑她不是大理郡主,相較之下,湘兒的確怯弱多了。
現在,她又自作主張不讓湘兒知道他已來到王府之中,一切一切古怪的行徑,在在教他迷惘。簡直可以用‘居心叵測’來形容!
而雲南王唐修-表情亦好不到哪里去,像個悶葫蘆似的任由段皓雪擺布,卻沒有絲毫的抗拒。他對眼前這位貌若天仙又刁鑽難懂的美姑娘顯然情有獨鐘,剛才過招之中,他還分神照顧這一心只想攪局的丫頭,也不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引來殺身之禍!看來,他和自己一樣是個對感情執著之人,不可能無情無義,做出背信忘義的行為!瞧唐將軍氣勢輝宏,舉手投足之間不失光明磊落的態度,不僅令他萌生好感,還有一種英雄惜英雄,相見恨晚的遺憾!
剛剛如果他沒听錯,唐修昱似乎喚了這謎樣女子的小名——雪兒?難道這位美麗高貴的詭異姑娘真是段皓雪?
那湘兒……他明明在大理王府見過湘兒的畫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想見湘兒,以後日子長得很……」段皓雪翦翦秋水般的瞳眸泛起了一抹俏皮。「但首先,克倫王子你得先老實地回答我,如果湘兒不是大理郡主,你還願意娶她為妻嗎?」
克倫不習慣在陌生人面前剖白自己的情感,然而,他從段皓雪不容置否的眼神中了解,他如果不乖乖回答這名略帶神秘的姑娘問話,只怕他永遠也得不到他想知道的真相。
「不管湘兒是誰,只要她願意跟我,我一定會娶她為妻!」克倫用山石不移的堅定深情道。
段皓雪露出十分贊許及滿意的表情,這西夏王子的確值得湘兒托付終身H然先前湘兒為了撮和她和唐將軍這段姻緣,不惜假扮紅娘出賣主子,她這作主子的不好好‘回報’一下,怎麼行呢?
師夷之長以制夷,她這大理郡主怎能輸給她身邊的小丫鬟?不扳回點面子是不行的。誰教湘兒將她蒙在鼓里,同時戲耍她與唐修-,簡直無法無天,膽大妄為到極點!
現在可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可讓她有機會逮到這鬼丫頭的小辮子了!嘿嘿……這些日子像金絲雀鎮日被鎖在雲南王府,她都快悶壞了,再加上湘兒成日病相思,無心陪她這主子胡鬧,她早快無聊死了!這下可好,眼前有個大樂子,不玩白不玩!
「王爺,可不可以麻煩您將您掛在胸前那塊玉佩借給克倫王子瞧瞧?」段皓雪轉頭向一旁靜觀其變的唐修-要求道。
唐修-猶疑了一下,解下猶如他護身符的龍鳳雕篆的玉佩,遞給同樣狐疑的克倫王子。
克倫仔細端詳這上好的古玉,知道以這手工及成色之不凡,價值絕非百姓之物,果然,背面鏤了大理王府郡主‘段皓雪’三個字。
「大理郡主的信物怎會在唐將軍手上?」克倫驚疑,頗不是滋味地追問。姑且不論大理郡主究竟是何人,總還是他名分上的妻……眼看未婚妻隨身佩件竟掛在陌生男人胸前,說什麼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是以口吻極不善。
「當然就是我送給唐將軍的訂情之物嘍!」段皓雪得意洋洋,毫不含蓄地從他手中奪回玉佩,並絲毫不避諱地當著他的面,重新將玉佩濃情款款地掛回唐修-脖子上,並以曖昧的眼神斜睨克倫。「現在知道本郡主為什麼要逃婚了吧?」
唐修-因段皓雪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弄得面紅耳赤,礙于王爺的尊嚴,他不便有所意見,只能極其無奈地望著頑皮有余的小郡主,及尷尬地回視一臉驚詫的克倫王子。
克倫再笨也看得出他們之間深情不渝的深厚感情。其實這也沒什麼,他早該料到!問題是,這對璧人之一竟是他苦苦追尋半年多的未婚妻——大理郡主段皓雪!
他驚駭莫名地瞪著眼前淨是好整以暇表情的俏麗女子,猶不死心地咕噥︰「不可能!我在大理王府郡主的房里的確看到湘兒的畫像,雖然不及湘兒本人好看……但的確是湘兒沒錯!」
段皓雪被含在口中的酒嗆到,霎時猛咳不停,唐修-立即緊張又擔心地猛輕拍她的背。「沒事吧?」
段皓雪咳了好一會兒,才喘口氣,重新質詢克倫︰「你有沒有看到落款人是誰?」
「不就是段皓雪!」克倫口直心快地回答。
「段皓書畫的仕女圖就一定是段皓雪本人嗎?」
「你是說……」克倫這才恍然大悟,他怎沒想到這一點,竟憑一幅不甚高明的畫就認定湘兒就是大理郡主!他當時怎沒想到向他的八拜之交段皓玄求證畫中人的身分呢?想不到一向處事精明的他——堂堂的西夏皇太子,竟也有如此糊涂草率的時候,他臉上不禁泛起一抹羞赧。
「不過,我還真慶幸我的神來之筆畫了湘兒的姿容,讓克倫王子得以窺見湘兒的美,並讓克倫王子產生這麼美麗的誤會……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命定的緣份,你說對不對?克倫王子。」段皓雪見時機已到,又正襟危坐,正色略帶懇求地望著他。「若非這一切陰錯陽差,我們也不可能都找到了自己一生中最愛的伴侶,對嗎?」
克倫既然已完全明白真相,自然懂得段皓雪的話中玄機。「但兩國聯姻絕非兒戲,不論哪一方退婚毀約,為了顏面,兩國必定引起爭戰!你我既是皇室中人,不能為兒女私情,而不為百姓著想!」
克倫不得不語重心長說實話,即使他有心成全段皓雪和唐修-這對有情人,他也愛莫能助,情勢迫人呀!
唐修-接觸到克倫難得的誠摯目光,他更加欣賞他以百姓為重的胸襟,相信他將來定為西夏英明國君……只是,他也不由得為他和段皓雪悲觀的將來感到黯然。他可以為她拋棄生命,卻不能害她成千古罪人,更不能害了大理無辜的子民,怎麼辦?他頓時左右為難。
當兩個面面相覷的出色男人無可奈何,頻頻欷噓命運弄人之余,卻見咱們大理郡主段姑娘竟然神情悠然地剝起花生殼,並將花生丟到半空中,再極不文雅地張大口接——
這可是她男扮女裝闖蕩江湖所學到的鋅倆。有時,她會忘了自己已恢復女兒,忘了自己是大家閏秀,不經意地顯露她不受束縛的江湖習性。
唐修-早習以為常,只能寵溺地模模她異于常人的腦袋瓜子,模不透她究竟還有多少奇思妙想;不過,他很清楚地知道,她那些異想天開正可以豐富他早已枯竭乏味的人生,可使他生命不再窮極無聊……他是萬萬不能失去她的!
克倫看法則不同,這一、兩個時辰長談下來,他已著實領教大理郡主段皓雪不按牌理出牌的駭人驚俗舉止行徑,時而正常、時而異常,根本拿捏不住她下一秒的表情及想法,他要真娶她為妻,與這略帶瘋狂任性的郡主共伴一生……他不敢再往下想,西夏會有怎樣的黯淺前途?
湘兒的淘氣和郡主的精靈古怪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真虧唐將軍把郡主當成寶,真是鐘鼎山林,各有所好,一點不假,真是一物降一物!
如果他有選擇余地,瞧見郡主這超級大麻煩,即使她如此才貌雙全、花容月貌,他也會敬謝不敏、逃之夭夭。跟她相伴一生……天啊!他豈不永不安寧?他不禁為自己及西夏未來坎坷的命運露出苦笑。還是湘兒適合他,他憂郁地想。
「這麼說來,敢情你是準備放棄你心愛的湘兒了?」段皓雪眼神如鏡子般銳利地看透他的心思。
「湘兒喜歡的是雲南王唐將軍。」克倫面無表情,略泄氣道,不甘心地盯視唐修-有些愕然,卻不失俊逸的臉。
「瞧你這西夏王子,一世英名全毀在你一時糊涂,怎遇到愛情就變得如此冥頑不靈?」段皓雪老實不客氣地大方數落起克倫王子,絲毫不顧及他的尊嚴︰「迂腐得可以!」
「雪兒!」唐修-已瞧出克倫眸中的羞怒。士可殺不可辱,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維持的和平又兵戎相向,尤其他擔心她一旦得罪克倫王子,會受到克倫嚴厲的懲罰,好歹克倫仍是她名分上的未婚夫,他有權主導她的幸福與否。他不得不遏止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一國儲君。
「湘兒喜歡的是救她一命的克倫大哥,也就是你這西夏克倫王子。她這幾天茶不思飯不想全為了你;我從小到大,從來也沒瞧過她這麼魂不守舍過!」段皓雪一針見血地告訴克倫,湘兒的真實心意︰「她人是回到了雲南王府,心卻仍在你這大笨牛身上,連我這做主子的,她也愛理不睬的。」
克倫瞬間感到莫大的鼓舞及狂喜,湘兒愛他!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他喜悅的消息……而且他亦明白,湘兒所謂的主子竟是大理郡主段皓雪,而他竟不由分說地吃起女孩子的飛醋!這……他的確太糊涂,是以段皓雪罵他大笨牛,他亦欣然接受,不怒反笑。
「雪兒,你不該對克倫王子如此無禮?」唐修-基于保護段皓雪的心態,不得不嚴肅制止她變本加厲、目中無人。
段皓雪頓時咋舌,故意扮鬼臉,逗唐修-發笑。
唐修-完全敗給她了,只能幽幽嘆一口氣,揉揉她柔軟的發絲︰「你不可以再這麼長不大!這萬一,我不能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你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不準你離開我!」段皓雪霸道地抱住唐修-,並整個鑽進唐修-寬廣得足以庇護她,猶如避風港的溫暖胸膛。「我要跟著你,天涯海角,你都別想拋下我不管!」
唐修-的心,無時無刻不為懷中任性的小東西感到憂心牽掛,她是如此依賴他,需要他細心呵護……他怎舍得下?
他接觸到克倫王子略帶明了的欽羨目光,不自在地硬生生推開段皓雪。「你將來要成為西夏太子妃,你不可以再對克倫王子以外的人撒嬌!你要學著照顧自己!」
段皓雪驚異地看著唐修-冷淡地陡然松開自己,不明了他苦澀所為何來。他難道還不懂自己堅定不移的心嗎?他以為在兩人心心相印、生死相許之後,她還有可能愛上別人,成為別人的新娘嗎?
但唐修-似乎故意漠視她質疑的目光,轉頭逕自對西夏王子克倫熱忱道︰「你一定還有許多話想和你的未婚妻大理郡主說吧!克倫王子,不必客氣,您盡管慢慢地聊,我會吩咐下人為您準備客房。對不起!本王有些累,想早些休息,恕我不奉陪了。」
連睬也不睬段皓雪,就拋下她和克倫王子單獨相處,逕自往自己的寢房走去。
因為在那一剎那之間,他明白了他和她的宿命,再怎麼強求都不會有美好結局。在百姓的生命及國家利益考量下,不管克倫喜歡的是誰,他都必須娶段皓雪才能彌平可能一觸即發的戰端,而這不是他拋卻生命或領兵維護大理就可以避免的死傷。雪兒是那麼地純潔善良,她不該為了他而放棄西夏太子妃的尊榮,更不該為他負上千古罪名及生靈涂炭的罪孽;而且,克倫王子又是那麼地優秀……
希望段皓雪諒解他的用心良苦,他只有及早退出才不致使局面不堪收拾。雖然他是如此痛心疾首。
「為什麼?」段皓雪睜大了眼眸,不願相信地看著唐修-飄逸頎長的身影竟殘忍地背離她而去,兩顆淚珠早已不由自覺滑落清麗的臉龐。
「我想,同樣深愛一個人,我明白雲南王莫可奈何的心情。」克倫倒以十分明了的口吻為唐修-辯護︰「他是真的深愛著你,不願你為他受半點委屈。」
「他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往你這邊送,這叫深愛我?」段皓雪略為激動氣忿地猛喝苦酒,這種愛太傷她的心!虧她已經把心托付給他了,他卻毫不留情地丟在地上踩。「我絕不原諒他!什麼齊天大將軍,根本是懦夫!」
克倫苦笑一下,自己何嘗不是懦夫?即使知道湘兒心是屬于他的,他仍必須為兩國和親關系作慎重的思慮。「郡主,你不該怪雲南王臨時打退堂鼓,那是因為他已體認到戰爭的可能性,他不想連累兩國無辜的百姓,他更不想讓你受千夫所指、受百姓唾罵而百口莫辯。」
「你怎知道?」借酒澆愁的段皓雪總算放下酒杯,正視意外地和同唐修-一鼻孔出氣的克倫王子。
「因為這正是我心里所煩憂的!」克倫誠懇地望著有著剛烈性子的大理郡主。「只不過雲南王比我更果決些罷了!」
「這個傻瓜,怎不听我把話說完呢?」段皓雪竟出乎克倫意料,非但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反而似有怨嗔地翻翻白眼,沒好氣道︰「我早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兩全其美?」克倫眼楮一亮,願聞其詳。
「是呀H可以讓王子你如願以償娶到湘兒,我又可以嫁給我的如意郎君,兩國也不會發生沖突,反而會樂觀其成,你我更不必成千古罪人!」段皓雪對自己的妙計似乎頗有信心、胸有成的道︰「這招叫做金蟬月兌殼、偷龍轉鳳。」
「偷龍轉鳳?」克倫覺得新鮮,饒富興致地等待郡主下文。
「你附耳過來吧!這件事得從長計議,而且絕不能泄露半點風聲,尤其不能告訴湘兒。」段皓雪十分積極地坐到克倫王子身旁,將她絞盡腦汁所想到的完美計劃告訴他。
克倫愈听愈佩服郡主的機智……只不過也同時有些驚駭于郡主整人的功夫,竟然連服侍她多年的湘兒也不放過?
他一邊駭笑,一邊也加入熱烈的討論,眼前也只有郡主之計可行,所以就算不予苟同郡主的調皮,但也無可厚非地打算暫且委屈湘兒,完全配合郡主行動。
∮著好幾天,段皓雪都似旁若無人、異常熱情地和克倫王子十分親密地形影不離、出雙入對,完全無視于下人們的困惑、議論,及唐修-與湘兒的苦澀憂郁。
兩人有說有笑,雖無逾矩行動,但郎才女貌,總使人不免懷疑他們其實已情投意合。
湘兒當然也會如此聯想,雖然她曾希望郡主能下嫁克倫,畢竟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地登對。但真正瞧見他們這般談情說愛、逍遙快活,她心中又是說不出的悲傷與難受……
尤其,她竟然是最後一個發現克倫在雲南王府中的人!她怎能不失望、哀怨呢?他不告而別,也不顧念她為他朝思暮念,完全不理會她的感受,便一聲不響地在她面前大搖大擺同郡主燕好,怎不令她難堪呢?
雖然她只是小小的女婢,雖然她早知克倫從未將她放在眼中,雖然她明知單相思沒有好結果……卻從不知道感情的苦澀竟是如此磨人!
以往樂觀活潑的湘兒仿佛在一瞬間老化、死去,完全沒了昔日的亮麗光采,她就好比一朵枯萎的花朵,正不能自制地凋零、飄落……
但又有誰會憐惜她呢?她注定要孤單寂寞至死……
她黯然的瞳眸中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那人正是雲南王唐修-!他顯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成天往府外奔波于公事,完全沒好好休憩。他大概也想逃開這令人無奈的難堪吧!
雖然郡主從小和她一塊長大,情誼深厚。但這次郡主真不該,她也不能偏幫郡主,郡主也許有權選擇她所愛,但這里畢竟是雲南王府,不是大理王府。郡主是客,怎能反客為主,教唐王爺無地自容呢?郡主真是有些過火了!唐王爺真對她好,才百般容忍不與她計較,她怎能這麼見異思遷、無情無義?
好歹,郡主的命是唐王爺救回來的呀!
主子不飲水思源,奴婢卻不能不知恩圖報。
湘兒鼓起勇氣迎上唐修。「王爺……」
唐修-眼見湘兒欲言又止地為難神色,當然明白湘兒不外乎想對段皓雪肆無忌憚的行為感到抱歉,他淺淺一笑,卻有些疲倦地說︰「隨郡主去吧!只要她開心,我也就開心,你們遠來是客,我沒親自招呼已多無禮,還請你和郡主多多包涵。」
湘兒倒沒想到唐修-會說出如此生分的話,仿佛已視她們如外人,她雖可理解,卻難以置信︰「王爺,您難道已對郡主死心?」
唐修-深沉地與湘兒對視半晌,終于面無表情地回答︰「你對克倫也有很深的依戀吧!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情……緣分是早已注定的事,又有誰能強求呢?你好好保重!」
唐修-安慰地拍拍湘兒的肩,又匆匆忙忙出府辦理瑣事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
湘兒實在佩服唐王爺廣闊的胸襟,郡主錯失王爺,是郡主這一生最大的損失。雖然克倫不比雲南王爺條件差,但他是否能像唐修-如此無怨無尤地寵愛郡主,卻仍須質疑……至少,他比不上唐修-凡事為郡主思慮的度量與深情。
不止是她,所有雲南王府上上下下都在為雲南王抱不平,若非唐修-暗中已嚴令明訓,不得怠慢克倫及郡主,否則,早有人代王爺將她們主僕轟出王府了吧?
郡主究竟在想什麼?湘兒竟然發覺她從未真正了解這如雲善變的郡主!她覺得郡主忽然變得好陌生、好陌生……
第一次郡主什麼都不同她說,還刻意冷落她,她不止失去了克倫,也同時失去了情同姐妹的郡主。怎不令她悲從中來,心酸落淚?
「郡主,我們會不會偽裝得太過分?都快引起公憤了!」克倫不安地說,眼神落在遠遠角落湘兒孤單脆弱的身影。
「這樣才逼真呀!」郡主聳聳肩,無所謂地笑道︰「你不是想證明湘兒是否對你有情?你瞧這小傻瓜,這會兒不是為你黯然神傷嗎?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曾幾何時如此安靜過?既然怨你,又不能氣我,這可把她憋壞了!」
「郡主,我從未想過要折磨她……」克倫略帶不滿地抗議,他有些不懂郡主為何還能態若自如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及忠僕,為她不負責任的任性言行日漸憔悴、消瘦,難道郡主有副鐵石心腸?枉費湘兒為她牽腸掛肚……
「如果短暫的折磨可以印證永恆的真心,這是很劃得來的!」郡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忽而又轉頭,對克倫燦爛地笑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湘兒那傻子滿腦子的門第觀念,迂腐得很!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多討人喜歡,老覺得配不上你,要是她知道你就是西夏的克倫王儲,你想她會有那個膽子肯嫁給你嗎?就算她愛你,她也死不承認的。不這樣逼她,她又怎願意坦白面對自己的感情?相信我,克倫!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女婢看待過,我把她當閨中姐妹、知心好友,她只是比較命苦、比較會照顧人……我比誰都疼惜她、依賴她,我又怎會不希望她有好的歸宿?我只不過想捉弄她一下,這是我和她之間一直以來的默契,我只是要她刻骨銘心地記得我們主僕一嘲姐妹情誼。畢竟等她正式嫁入西夏為王妃,我們可不能再朝夕相伴了,我會非常懷念她的,克倫王子,你明白嗎?」
「湘兒能跟你這樣的主子,的確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我和湘兒永遠會記得你的恩情的!」克倫十分感動,衷心道。
「好了,照我們的約定行事吧!」段皓雪收斂起感傷的情緒,催促克倫王子︰「你也該同湘兒話別,回西夏籌辦婚事;我和湘兒也會即刻起程回大理。」
「不和雲南王道別嗎?」克倫投桃報李,關心郡主道。
「也許會,也許不會,就讓天意來決定吧!」活動力特強的郡主卻意外地消極、悲觀。「你放心!不管我和雲南王有怎樣的結局,我一定不會食言,將湘兒送到你身邊。」
克倫只得無奈地點點頭,他想幫郡主,但眼前他是插不上手。除非真相大白,否則雲南王定不會輕舉妄動,可是唐修昊若不適時表露真心,誰又曉得郡主會做出什麼傻事?他有些兒擔心了。
其實,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他真的很激賞郡主的膽識及聰明才智……如此才貌雙全的女子誰見了會不動心?若非陰錯陽差的安排,也許他會很慶幸兩國聯姻的智舉。
若非郡主一顆心早系在人中之龍的雲南王身上,他並不反對同時迎娶她們主僕二人入西夏皇室。只能說,相見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