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圓九百年 第一章
「哎-!伶伶,你家還真不是普通的大,連地板都如此光可-人……哇──」眼看一名女孩正以「四腳朝天」的姿勢撲向前方。站在一旁的鐘伶伶眼明手快地扶住快被絆倒的柏莉兒,嘴角強忍住笑意。
而另一位和她們年齡相仿的施千鈺打趣道︰「莉兒,你這是『特技表演』嗎?不過……嗯,姿勢未免太不雅了。」施千鈺促狹地看著短裙翻掀、狼狽不堪的柏莉兒。
柏莉兒見-,立刻不甘示弱地反擊。「是啊!人家哪像你,有個管東管西的『嚴護衛』,兼任終極保鏢和超級大女乃媽……」說到後來,她不禁噗哧一笑,完全忘了自己剛才的窘樣。
「喔!那個『嚴護衛』啊!」其余兩人竟都哀聲連連,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原來她們口中的「嚴護衛」,姓嚴名仕翔,是千鈺兩歲時,施父從孤兒院抱來的,足足大了千鈺八歲,他從小的為人既嚴格又認真,對這妹妹卯足了勁地約束、管教,二十四小時的突擊檢查,每每令千鈺一個頭兩個大,但偏偏嚴仕翔優秀得讓人沒話可說,二十五歲就已是施氏總裁的心月復兼參謀,對千鈺更是呵護備至,宛若保鏢、護衛……
而施家在清朝時曾居高官,具有旗人血統的施千鈺生得是杏眼、-桃小口,眼角微微往上彎,笑起來十分有古典美,因此好友皆取笑她生錯了年代,否則……鐵定是皇親的格格;至于嚴仕翔……既生得高大魁梧、又性格,總不好「小嚴子」地叫,因此眾位英雌便為他取了個-號,這也就是「嚴護衛」的由來。
今兒個柏莉兒、施千鈺興——地-在鐘伶伶家……除了Girl\'sTalk外,顯然要大肆狂歡一番,平常在學校里做足了「小修女」的乖乖樣,三人早就快憋不住了,所以──
「喂!我帶來啦!」只見施千鈺慢條斯理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紙袋,柏莉兒立即迫不及待地將它拆開,頓時眼前一亮。
「哇塞!這瓶酒看起來好名貴哦,千鈺!這得花不少錢吧!」
「誰知道,反正爹地有的是,好像是從英格蘭進口的,管他呢!大概十萬元吧!」施千鈺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我還準備了很多零食下酒哦!我包管今天大家喝個痛快,不會有人干擾的。」她雙手合抱,完全樂在其中的陶醉樣。
「那……你哥呢?」柏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啊!放心吧!他那個日理萬機的忙人現在不知在哪里奔波。」
其余兩人有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高聲地歡呼︰「那──我們還等什麼……」
霎時間紙袋早已被撕開,房間-的椅-散落各角落,三個女孩大剌剌地翹著腿,盡興地劃拳飲酒,慢慢的身旁的空瓶罐正以等加速度急增中……-
末下午的鐘氏辦公大樓,顯得有些冷寂,只除了稀落的少數加班人員。
鐘-恩英挺的身影倚在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旁,他很少準時下班,哦……不!應該說幾乎工作就佔了他十分之九的時間,剩下的十分之一,除了吃飯、睡覺,外加打電話、遞名片、偶爾梳個頭,關懷一下妹妹鐘伶伶……想到失散多年的妹妹終于團聚了,鐘-恩原本剛毅的唇線不覺漾開了。
驀地,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鐘-恩的沉思──
「喂!我是千鈺的哥哥嚴仕翔,听她說今天下午會到你家作客……可是……我不太放心,我爸媽剛巧出國了,若是……她出了什麼差錯……我還是親自到你家接她回來好了。」「嚴護衛」焦急的聲音傳來,看來他若不馬上見到千鈺,恐怕晚上會惡夢連連地睡不著覺。
鐘-恩不覺啞然失笑,但隨即附和了對方的提議。
不一會兒兩個男人便來到了鐘家華宅的大廳,女管家正忙進忙出地準備下午茶。歐式風格的壁畫、長毛地毯,配上垂曳的水晶玻璃吊燈,將室——托得祥和而安寧。
嚴仕翔尾隨著鐘-恩上了二樓,卻听見隱隱約約的嬉鬧聲,和東西墜地的踫撞聲,兩人不覺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和一臉的迷惘,因此,他們忍不住停下腳步,將耳朵帖在門板上……
「哎呀!能這樣無拘無束地大吃大喝,也不用擔心形象問題,真是太棒了!」鐘伶伶嚼著-魚絲,口-不清地說著。
「是啊!要是有人看見我們現在的模樣,不尖叫、吐血才怪。」柏莉兒又拿了一塊餅干,不在意地往嘴里塞。
「尤其是——院長,她要是知道她親口贊許的三個『最足以代表聖彼得學園純樸善良風氣的小姐』居然是這個樣子,一定會立刻昏倒的。」施千鈺咬著巧克力棒,幻想著院長昏倒的樣子。
「願天主保佑她,阿門!」鐘伶伶及柏莉兒不約而同地在胸前畫了十字,然後相視大笑。
但在門外的鐘-恩及嚴仕翔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在人前總是斯文有教養的千金小姐,私底下竟然……是這副「德性」!
「對啦!」隔著門板施千鈺大嗓門的「皇親格格腔」又響起。「我雖然跑遍了英格蘭、蘇格蘭等地,見過不少高頭大馬的絕色洋妞,什麼莎朗史東、茱莉……蘿-滋的,但──莉兒,說真格的,我卻從來沒見過像你這號的迷人笑容,連素來以東方美見稱的我都甘拜下風。」施千鈺的聲音爽朗中流露出一絲欣-之情。
「對啊!對啊!莉兒你快說吧!」女主人鐘伶伶早已等不及了,朝她作勢要呵癢。
的確,以三個女孩的姿色而論,可謂各有特色,施千鈺身材細瘦而嬌弱,可謂「楚腰縴握掌中輕」,秀氣的五官,烏黑的長發,加上具有旗人血統,因此博得「滿清格格」的美名;而鐘伶伶則相反,輪廓分明而膚色健康,微微膨松鬈曲的短發使她看起來俏麗而生氣勃勃,施千鈺就很-慕她徜徉于陽光下而神采自若的個性美,往往-稱她「夏威夷女郎」;至于柏莉兒嘛……她並不像兩位朋友的南-北轍,卻可以說融合兩者特點而另有一種風情,她略帶混血兒的五官,配上東方的瓜子臉,蛾眉淡掃而雙眸有神,身材嬌小卻也凹凸有致……最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張醉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愈沉愈香,每每令兩位好友既-慕又嫉妒。由于她集各家之所長,好像「三寶飯」,因此大夥兒都喊她「三寶美人」。
「咳!咳!」只見柏莉兒輕咳兩聲道。「千鈺,你的英文有夠破哦!『蘿-滋』?我還『美乃滋』呢!」調侃完後她才神秘一笑,從背包-拿出一個小皮夾,抽出正面的一張照片給她們看。
「蒙娜麗莎的微笑!」鐘伶伶和施千鈺齊聲驚呼,不敢相信……
「如何?聰明吧!誰想得到呢?」柏莉兒將頭一抬,無限春風得意。
一時間贊嘆、恭維、-慕、喝采之聲不絕于耳,三個女孩像小貴婦人似的評頭論足一番,當然也少不了nono雜志的服-資訊和演藝圈的八卦新聞嘍!
這三個小妮子實在太令人心驚了!
鐘-恩和嚴仕翔相視一眼,這其中包含了許多復雜的情感︰有相知、同情、憐-、體恤……和悔恨-幸的是他們-棄道德問題所做的偷听行為……竟然「物超所值」!否則他們還不知道會被三人精湛的演技-騙多久?幻-是成長的開始,人人不都這樣說嗎?(喂!但兩位仁兄未免也太「晚」開始成長了吧!)
可憐的「嚴護衛」真想先掐住妹妹施千鈺的脖子,然後雙雙「羞愧而死」。他勉強隱忍住沖動,禮貌性地朝鐘-恩比了個「請」的手勢。鐘-恩會意地點點頭,深深吸一口氣,以-士斷腕的-心將門猛然一拉——
當房門被打開的那一-那,或坐或躺或-的三個女孩只花了一秒鐘抬頭看了面帶陰霾的兩人一眼,立刻又將注意力調回自己的食物之上,彷-這一切像是在她們的預料之中一樣,一點也不驚訝。
「你們……」嚴仕翔和鐘-恩不約而同地開口,對她們的若無其事頗感訝異。
「你們好!」柏莉兒戲謔地敬了個舉手禮。
鐘伶伶和施千鈺則是懶洋洋地揮揮手,口-不清地說︰「嗨!」
「我就告訴過你們,夜路走多了總會踫上鬼的!瞧,現在不就靈驗了?」施千鈺手上的花生米仍準確無誤地-入口中。
「但我們現在沒有在走夜路啊?」柏莉兒接著說。
「何-你們看過長得這麼『上道』的鬼嗎?」鐘伶伶眨眨眼問,順便瞄了兩位大哥級的人物。
「是沒有。」柏莉兒接下去說。「所以機會不可失,我們非得好好觀賞一番不可。」
「嗯!」鐘伶伶及施千鈺立刻點頭同意。
「你們在喝酒!?」鐘-恩不敢置信地問。
三人無所謂地聳聳肩。
「哎呀!哥,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鐘伶伶輕松地說。「這年頭會喝酒的女人多的是啊!你又不是『侏羅紀』年代的人,別那麼古板吧!」
「沒錯!」施千鈺點頭接著說。「要是女人不會喝酒,你們男人上哪兒去交際應酬?」
「不過呢!話又說回來,」柏莉兒搖頭晃腦地。「要不是男人喜歡,女人又何必學會喝酒?」
看來這三個女孩對男人似乎有一肚子的不滿。
場面寂靜了好一會兒,忽然嚴仕翔整個人如同-了氣的皮球般地垮下雙肩,已完全失去了平常那股氣勢。
「老天爺!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是我的教育方式錯了嗎?」嚴仕翔愁眉苦臉地喃喃自語。
這個「嚴護衛」怎麼越來越像老媽子了?
為了不讓氣氛僵持,鐘伶伶跳下床,拉住鐘-恩的手,拿出她撒嬌的本領。「哥,你別這樣嘛!輕松一點,來!陪我們喝一杯。」
盤坐在床上的施千鈺也很「友愛」地對嚴仕翔招招手。「對嘛!對嘛!仕翔哥。做人這麼嚴肅很容易胃下垂或心肌衰竭的,你才二十五歲,不會這麼早便想蒙主-召了吧!來!喝一杯輕松一下嘛!」
一旁的柏莉兒早已俐落地倒了兩杯酒,等待兩位男士的光臨。
見自己一番嘔心-血的話居然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嚴仕翔和鐘-恩喪氣地互望一眼,拿起杯子仰頭便喝。
「對嘛!人生總是要偶爾放松一下吧!」柏莉兒笑咪咪地拍手稱贊他們。
鐘-恩松開領帶,不情願地問︰「這就是你們放松的方式?」
三個女孩猛力地點點頭。
「我們-定每星期六聚會,好達到心情放松兼防止老化的目的。」施千鈺從小就有愛美的特性。
「想不到才第一次就被你們發現了。」柏莉兒有些遺憾地說。
「雖然有些出師不利,但這也是件好事啊!以後我們就可以以真面目在你們面前出現,不用再演戲了。」鐘伶伶最後下了結論。
看著眼前吱吱喳喳說個不停的女孩們,鐘-恩和嚴仕翔相視苦笑,舉杯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這──真是一場惡夢
一場真真實實,令人心驚肉跳的超級大惡夢!
「柏氏清潔公司」是兩年前才在市場上異軍突起的,當時一般人的觀念總認為「清潔工作」是等而下之的職業,被當成「事業」來經營?有沒有搞錯,頭腦被電壞的人都不會有此驚人之舉,但柏家的人就是看準了現代人忙碌、焦躁不安的特質,夾著雙薪家庭的需求,以黑馬的姿態擠進全國知名的十大企業之一。
而柏家的長男柏慕文,有一股獨特俊雅的書生氣質,不願受父蔭的庇佑,而只身在外闖漾;柏家的次女柏莉兒,生得一張女圭女圭臉,外加古靈精怪的淘氣個性,往往令家人哭笑不得。
所以,柏家的早晨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寂寞,爭吵、搶菜、爭話,輪番上陣,揭開了熱鬧的一天……
「哥!你怎麼可以拿走那個荷包蛋?那是我的!」柏莉兒義正辭嚴地抗議。
「你的?」柏慕文將咬了一口的蛋放在碗中,煞有其事地翻來覆去地查看。「沒有啊!這上面又沒有名字,怎麼證明這是『你的』荷包蛋?」柏慕文笑嘻嘻地說,並又咬上一大口。
「你剛剛已經吃過了,所以這個理所當然是我的!」
「理所當然?別說笑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沒有什麼事是理所當然的。只有先下手為強,才是致勝的關-,明白嗎?」
「哦?是這樣子的嗎?」柏莉兒眼中閃著狡-的光芒反問道。
「當然!老哥我說的話還會有錯嗎?」柏慕文拍著胸膛得意地說。
孰料,柏莉兒趁此機會,倏地從柏慕文碗中-了一大塊熱騰騰的紅燒肉放進自己碗中。
「喂!那塊肉是我的!快還我!」柏慕文發現不對,馬上抗議大叫。
「你的肉?」柏莉兒仔細地將柏慕文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再嘲弄似地咬了一大口肉。「不對吧!哥!你看來不像少了一塊肉嘛!」
柏慕文為之氣結。「我身上當然沒少肉,少的是碗里的。」
「碗里的?」柏莉兒快速吞下肉塊,還意猶未盡地舌忝舌忝唇邊留下的味道。
「你──你這種野蠻的行為,居然還被稱作是『最足以代表聖彼得學園純樸善良風氣的小姐』?要是外人看到不嚇昏才怪!」柏慕文放下碗,不-地說。
對于柏慕文的諷刺早已具備免疫能力的柏莉兒,不但不在意,反而露出一個「蒙娜麗莎式的微笑」,弄得柏慕文一肚子的氣卻無處發。
柏母見兒子氣得吹-子瞪眼楮的,忙出來打圓場。「好啦!你們兄妹也真是的。為了荷包蛋也能爭成這樣?大不了我明天多煎一個不就好了。」因為柏家-樸的習慣,一切家事還是由柏母親自動手做。
一旁看著報紙的柏父則笑——地插嘴。「不要緊!他們兄妹兩非得如此斗嘴才能培養出融洽的感情。你別那麼操心了!」
「爸!你居然說你可愛的女兒是-樂用的?真是太沒良心了!」柏莉兒不依地撒嬌著。
「可愛?」柏慕文冷冷地哼了一聲。「你有哪個地方稱得上可愛?──哦!我忘了!你的身高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愛』!」
長得一副學者型的柏慕文,雖然遺傳到了父親忠厚老實的個性,身高卻大不相同,足足有一八五公分的挺拔身材,因此總是嘲弄身高不到一五五的柏莉兒。
「哼!小人!怎麼可以攻擊別人的弱點?可惡!」
柏莉兒霍地站起身,用力地指著柏慕文的鼻子,拚命地想展露出威嚴的模樣。不料,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跤,整個身子向前倒去。
眼看她就要倒向熱騰騰的稀飯鍋中,千-一發之際,一只手迅速地將鍋子移開,另一只手則穩穩地扶住柏莉兒的臉,即時解救她的厄運!
就在柏莉兒兀自-幸劫後余生之際,前方傳來柏慕文的嘆息聲。「唉!我最可愛的妹妹,媽的手藝雖然是天下無雙!但你只要口頭稱贊就行了,何必用如此激烈的方式?」
驚魂未定的柏莉兒,喝了一杯水順順氣後,便噘著嘴咕噥道︰「真是人有失常,馬有亂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