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憂郁 第十章
「韓光，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期待的眼神，仿佛傳達著全身心的渴望。
「昭陽……」韓光無法回答。
「韓光……」孟昭陽撒嬌道。
從前的昭陽最喜歡像這樣對他撒嬌了，每當他這樣叫他名字的時候，韓光都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越感和滿足感。
可是現在，除了脹滿心間的惆悵與不忍，就再無其他特別的感覺了。
「韓光……」委屈的聲音更加哀淒了。
「好，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病好為止。」勉強露出笑容，韓光許下承諾。
始終呆愣在門口的柳昱悠，親眼看著那兩個與自己關系頗深的男子，相親相愛的樣子仿佛天經地義一般。
韓光是個溫柔負責的男人，從來都是。
此刻，如果他舍棄孟昭陽于不顧，那麼相信自己必然也會後悔自己過去真是瞎了眼，竟然看錯了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一切，都是可以容忍的。
可是，他的心好痛好痛。
韓光，你知道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那就是你呀！
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愛人……
孤單的身影，沒有謝幕就退場般的悄然消失。
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獨自一個人的時候。
手里的熱牛女乃已經冷了。
就像他的心，在微熱的風里，竟突然覺得涼了。
從來不習慣把內心隱藏的感受說出口，從來不曾對這個世界抱有過多的期盼，面對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柳昱悠竟然只覺得憂郁。
或許是海水太藍，被那種常常被人們比喻成憂郁的顏色攪亂了他的心神。
可那憂郁的水色卻隨著夕陽的隱去漸漸變暗了。
暗暗的紅色，出自遠方的晚霞。
原來，這世上的一切顏色都來自陽光，包括明亮，也包括憂郁。
美麗的陽光，散發出光明與熱力，投射出陰影與憂郁，就像一個無私的奉獻者，夜以繼日地工作不止。
他們的世界，終究是離不開陽光啊……
「昱悠？想什麼想那麼出神？」韓光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從背後叫他了。
韓光……柳昱悠輕緩地回頭，看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愛人，正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微笑地注視著自己。
漲潮了。
海水沖到他赤果的腳上，卻因為距離的關系沾不到韓光的鞋。
「昱悠……」韓光繼續等著，朝呆呆回望自己的人伸出手。
柳昱悠突然笑了，然後朝海水更深的地方又邁了兩步，「怕弄濕鞋子嗎？」
昨天救孟昭陽的時候，明明是毫不猶豫就下水的。
「小心海浪！」韓光擔心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單薄幾分的柳昱悠會被海浪卷走。
「韓光……」柳昱悠伸出手，想學孟昭陽那樣向他撒嬌，可成音之後才發覺自己盜版盜得有夠遜了。
根本一點兒也不像嘛！柳昱悠吐吐舌頭，笑自己的傻勁。
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發音怎麼可能相像呢？
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比較又有什麼意義呢？
瞬間睜大了眼楮，他赫然發現，自己之前不停拿孟昭陽和自己比較的行為實在是愚不可及。
他一定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才失常地沉迷于那種無聊的比較中而不自知。
其實，孟昭陽是孟昭陽，柳昱悠是柳昱悠，孟昭陽和柳昱悠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對韓光來說，他們完全是生命中不一樣的存在。
所以，任何人也不能成為對方的替身，包括怨恨，也包括愛情。
突然看透了一些迷霧愁雲，仿佛身心都得到了釋放。
豁然開朗的喜悅令柳昱悠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昱悠！」不知何時，韓光已經移至柳昱悠的身邊，一把將他摟緊，吻上他的唇。
那個笑容太過眩惑，那個目光太過柔和，那個逆光而立的身影太過孤單……
韓光不顧一切地沖到柳昱悠的面前，做了他此刻最想做的事，而且，似乎又忘了他的鞋。
鞋子，又泡水了。
濕了，還可以再干，壞了，還可以再買，沒有任何事情比眼前的親昵更加重要。
「不要離開我，昱悠……」緊緊擁住這一縷飄忽的靈魂，韓光只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無比純然，仿佛可以遺棄人世間的一切風雨。
「光……」柳昱悠用雙手捧住韓光的臉，「我愛你，請你牢牢記住——我愛你。」
「我也愛你……」低頭，再度吻上那幅傾吐愛語的柔軟唇瓣。
雖然懷疑孟昭陽的錯亂是假裝的，但柳昱悠決定不把他的懷疑告訴韓光，因為如果韓光想發現那個人的偽裝其實是很容易的，只要想一想一個意識不明的人怎麼可能安全抵達海邊這棟別墅，答案就一目了然了。
孟昭陽裝瘋自然有他裝瘋的道理，韓光故意不揭發他，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那麼他柳昱悠的多言還有意義嗎？
答案似乎是沒有。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世界上，只有不願意思考的問題，而沒有找尋不到的答案。
所以，面對孟昭陽的隱瞞，他選擇了釋懷。
不再為那些無法預測的未來感到迷惘，不再為那些明天才可能發生的心碎感到憂郁。
現在的柳昱悠，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完成那幅未完成的畫了……
勾起笑容，他真想對著那片幽深的大海高喊——「韓光，我愛你！」
在他們的愛情中，他仿佛看到了整個世界……
可是他沒有喊出來，因為對方又一次奪去了他的唇，攪亂了他的呼吸。
如果韓光知道自己無意間阻止了他的告白的話，那麼他一定會懊悔不已地握緊拳頭吧？
此時此刻，他真想看看韓光那時候的臉色呢！
***
孟昭陽本不想欺騙韓光，可如果他不這麼做就絕對留不住韓光的人。
然而，柳昱悠那雙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眸，卻每每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偽裝得天衣無縫的時候，讓他不寒而栗，讓他覺得自己的小把戲其實早已入不了對方的眼。
「昭陽，我是你的哥哥，有什麼需要一定要告訴我哦！」溫柔的語氣，含笑的眼眸，讓孟昭陽直覺想後退。
他的理智，他最後的斗志，就在這一刻崩塌了一角，然後又再接下來的每一次中崩塌得更多，直到幾乎無力支撐。
他漸漸認識到，韓光會愛上柳昱悠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那個人就像一個真正的天使，帶著陽光的燦爛，也帶著陽光下的憂郁。
他知道韓光最喜歡的，就是那種充滿陽光的憂郁的感覺。
可如今，這縷備受關愛的憂郁陽光已經不再籠罩著他孟昭陽了。
他清楚的知道，韓光心里仍然有一個自己，只是不再像從前那樣愛得如火如荼了。
空氣，漸漸熱了，混合著海水的潮濕與咸味，總讓人有流淚的錯覺。
他想哭，想徹徹底底地大哭一場，可是他卻哭不出來。
「昭陽，我知道你已經恢復了，所以，我有話要告訴你。」終于，那雙早已猜透一切的眼眸決定將他的欲言又止化為實際行動。
他可以等，可有些東西卻等不了。
今天韓光出門了，也許是柳昱悠故意把他支開的。
海邊，只有孟昭陽和柳昱悠兩個人的身影。
「昭陽，我知道你還愛著韓光。」開門見山，柳昱悠從不欣賞拐彎抹角。
「是的。」孟昭陽也毫不避諱，面對這個像天使一樣的柳昱悠，他完全無法繼續演戲。
「我理解你，因為我也愛著韓光。」
「……」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孟家欠你太多，我不怪你，如果你覺得是我搶走你的韓光，那麼我可以告訴你……」直視的眼眸絲毫也沒有躲閃，「如果你能找回韓光對你的愛，那麼我就退出，把你的愛還給你。」
什麼？孟昭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當作是對你的補償吧……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柳昱悠微笑，自然而然。
「什麼條件？」
風乍起，海浪的聲音高了。
「作為回報，我希望你能回孟氏幫我經營公司的生意，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對商業一竅不通……」唇角的笑紋更深了，「如果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會十分感激你的！」
「我……還是孟家的人嗎？」顫抖的唇，許久之後才發出聲音。
孟昭陽此刻的心情，比身後波濤起伏的大海更加洶涌澎湃。
「當然是了，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哽咽，苦澀。
「放棄仇恨吧，那樣，你才能看見更廣闊的天地。」柳昱悠伸手把孟昭陽拉進懷里。
孟昭陽沒有拒絕他的擁抱，為自己的丑陋感到自卑。
可另一股狂喜的心潮很快就壓過了心中早已習慣的自卑，頃刻之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讓他只想哭，讓他只能靠在柳昱悠的肩膀上哭出心中淤積以久的酸楚。
果然，仇恨是需要愛來化解的……柳昱悠拍著他的背，傾听著混合在海浪聲中的哭泣。
那是一個靈魂在流淚，期待在眼淚之後，又是一片燦爛的陽光。
孟昭陽用力抱緊了柳昱悠的手臂，第一次感受到擁有家人的溫暖。
就是這種感覺，小時候韓光曾不止一次嘲笑他向別人搖尾乞憐的，最想得到的溫暖感覺……
***
在韓光不知道的時候，孟家兄弟已然私下約定了他的終身幸福。
「昱悠呢？他到哪里去了？」當韓光到處找不到柳昱悠的人影時，心中那股不安的隱患終于成真了。
「他跟我說，你對他三心二意，抱著他的時候，心里還想著我，他再也受不了，所以就離開了。」孟昭陽答得流暢自如。
「他還說什麼了？」腦中轟鳴作響，他完全沒有想到昱悠會為這種小事又開始鬧起小孩子的脾氣了。
「哦，我想起來了，他最後說的一句話是……」
「是什麼？」韓光停住踱來踱去的腳步，抓住孟昭陽的肩膀急問。
「他說祝我們兩個幸福！」微笑，孟昭陽的眼楮里仿佛沒有任何欺騙。
「該死！」韓光低咒一聲，令人聯想到捶胸頓足那四個字。
「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嗎？」孟昭陽傷感道。
「昭陽！」別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他已經夠煩的了！
跟公司預支的的假期已經用光了，明天開始他就要回去接一大堆一大堆的通告，現在昱悠又負氣出走，再加上昭陽的話……等等，昭陽今天的態度……？
「你決定不裝了？」韓光再次看向孟昭陽。
「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韓光，你覺得呢？」孟昭陽淺笑。
又是那縷耀眼的陽光了！這是韓光對眼前這個亮麗笑容的最大感覺。
「臭小鬼，你可真會胡鬧！」韓光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亂糟糟的。
「喂，你可別忘了，我們兩個可是同齡人呢！」孟昭陽懶散道。
這樣的對白，這樣的相處，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他們都少不更事的時候。
「那現在該怎麼辦？」韓光搔搔頭發。
「什麼怎麼辦？既然他難得對你放手，你就應該快快樂樂地跟我在一起，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美意呀！」
「別胡鬧了！」韓光揮揮手，拿起外衣就往外走。
「韓光！你要去哪里？」孟昭陽喚住即將踏出門口的步伐。
「當然是去找人呀！」
「韓光……」孟昭陽又發出那種令韓光無力抬腿的聲音，他甚至大膽地自身後摟住了他。
突來的親密，韓光本能地屏息。
「韓光，是我就不行嗎？你真的不愛我了嗎？」努力保持平穩的聲音，听起來卻沒有那麼完美。
短暫的靜默，呼吸的起伏。
「昭陽，對不起，雖然我們曾經相愛過，但我現在心里只有昱悠，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今生我負了你，就不能再負他了，所以，請你原諒我……」
孟昭陽依舊靜靜地抱著韓光，仿佛一輩子都不願松手一樣。
在心里流淌的，不止是他的淚吧？
「昭陽？」
「路上小心……」許久之後，放手，孟昭陽終于擠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嗯，謝謝你！」韓光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他怕自己一回頭看見他臉上的眼淚就會再度猶豫。
沒錯，就是猶豫！
就是因為他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猶豫，所以昱悠才受不了地離開！
有時候，該放手的就應該放手。
鳥兒長大了，是要主動把它趕出家門去闖蕩世界的。
自己對孟昭陽的保護心里過重，所以昱悠才受不了地離開的……
望著迅速消失在夕陽背景下的人影，孟昭陽不禁捂住了嘴，不然他一定會大喊出聲，叫韓光回來和他在一起……
哥哥，你贏了，韓光是愛你的……心中苦澀的想著，然後開始覺得，韓光成為哥哥的戀人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至少，他听到了韓光的真心話。
至少，他可以明明白白地對自己宣告這一段漫長初戀的失敗。
從口袋里掏出微型錄音機，孟昭陽臉上的神情突然明朗了。
有了這卷帶子，他就能補送給哥哥一份見面禮了！
今生，做不成戀人，做親人做朋友也是不錯的……
深吸一口氣，沒想到一旦決定放棄心中最在意的東西，那種暢然的感覺竟會是如此的輕松。
放不下的時候是痛，放下了之後，就不再是難以治愈的傷痛了。
哥哥說的對，只有放棄仇恨，才能看到更加廣闊的天地。
不期然地，心頭又浮現出韓光對他說過的「原諒別人，就是原諒自己」，是啊，原諒別人，就是釋放自己、原諒自己……
所以，韓光，哥哥，祝你們幸福！
***
那是夏天即將來臨的時候。
當韓光連夜趕回他們的老屋時，那個好多天沒住人的地方和他們出門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昱悠呢？
翻遍了老屋的每一個角落，仍然沒有心中掛念的人影。
他又仔細檢查了所有的東西，除了畫室里少了那張沒完成的畫作外，其他所有的東西還都待在原來的地方。
柳昱悠真的消失了？就像天使一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伸展雙翼飛回天上了？
這不可能！
韓光找遍了附近的街區，以及他們一同去過的每一個地方。
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會去哪里呢？
孟宅？對了，就是孟宅！昱悠說不定氣得回孟家去了！
當他再次來到那個華麗得令他咋舌的府邸時，卻只看到一身精銳氣息的孟昭陽，正拿著一疊文件，似乎絲毫不對自己的到來感到意外。
「昭陽！」韓光二話不說就抓住孟昭陽的衣領，「你是不是把昱悠藏起來了！？」
「我可沒有那種癖好！」孟昭陽訕笑著。
「你……」韓光放開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里？昱悠呢？他沒回來這里嗎？」
「他授權我暫時代理他管理孟氏，然後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很抱歉！」孟昭陽眼里的歉意似乎很真誠。
「可惡！」韓光頹然地倒在身後的沙發上。
「我想他既然說的是‘暫時’要我代理他，那麼他就一定會回來的，韓光，你就耐心地等待吧，或許他有一些事情需要一個人思考……」
「思考什麼用得著躲起來不見面嗎？」他不知道自己會思念他到心碎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孟昭陽轉身再度投入工作，不再理會一臉憤恨的韓光。
呵，哥哥呀，這次你真是賺到了！韓光這個男人，可真是少見的專一還附加贈送痴情呢！
韓光皺著眉頭，不停地煩躁，總覺得自己似乎被人擺了一道……可是，究竟是什麼陰謀呢？
***
側頭，斂眉，低眼，目光黯然——沒想到這個表情竟然成了新銳模特韓光的第一個金子招牌，在一夜之間不知俘獲了多少愛慕的芳心。
可又有誰知道，他的黯然神傷全都是為了一個人呢？
他的昱悠，他的愛人，他的憂郁陽光……
韓光仍然住在他們的老屋里，室內的一切都跟柳昱悠離開之前的樣子一樣。
他總覺得，或許明天，柳昱悠就會突然出現在老屋的門口，就像曾經那樣。
當然，他一有時間就會去那座他們初遇的小公園附近閑逛，希望能在那里幸運地再次遇見他的天使。
可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盡管他日夜煎熬在對柳昱悠的思念中，可時間卻毫不眷顧，轉眼間就來到了盛夏。
可他的陽光、他的天使，卻依然在某個不知名的遙遠的地方，依然沒有再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
這個他曾經覺得狹小的城市，在此刻竟變得出奇異的大。
這間曾經盈滿了幸福的老屋，在此刻竟突顯出寂寞的空。
夏，難熬的熱。
書畫大賽的日子到了，韓光開始關注各大媒體的報道，他記得柳昱悠曾經說想參加這次比賽的事。
昱悠會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畫畫去了？可畫畫用得著避開他嗎？
一再的期待與失望已然消磨了幻想的能力。
但他始終相信柳昱悠是愛他的，就像昭陽說的，他可能是需要一個人躲起來思考一些什麼吧？
柳昱悠一定會回到他身邊的，他始終堅信，因為還記得他曾經說過有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漂泊的心，疲倦的時候，是要回家的。
所以，他每天都向上天祈禱，祈禱他的愛人能早一天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書畫大賽落幕了，當韓光在電視上看到以最佳優秀青年畫家的身份出現在被采訪席上的柳昱悠時，他已然失去了全部的感覺。
一瞬間的空白，既然伸展開難以承受的瘋狂喜悅。
他恨不得立刻就沖向電視台，把那個不負責任的殘忍戀人抓回來好好地「教訓」一頓。
可是，當他看見鏡頭前面微笑得猶如燦爛陽光的天使時，一股酸澀的感覺盈滿鼻腔，令他有想哭的沖動。
柳昱悠獲獎的作品名為「愛人」，構圖簡單明快，青藍色的天空背景下，是一個模糊而富有美感的男人背影，充滿了畫者的心思與愛意。
韓光知道，那是他們曾經怎麼也無法完成的他的背影。
現在，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請問，畫中的‘愛人’是憑想象還是確有其人呢？」當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畫面上的柳昱悠羞澀地笑了。
「嗯……畫上的模特就是我的愛人，是我生命中重最要的愛人。」
全場嘩然。
電視的另一端，韓光已經淚流滿面。
「那畫上的模特現在在哪里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在流浪吧？」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溫柔，「他是一個喜歡流浪的人，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因為我會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他……」
臭小鬼！那是我要說的台詞！
哽咽著，韓光伸手觸模那散發出奇異光芒的電視屏幕。
這世上，總會有一個人，讓你遇見，讓你愛上，讓你念念不忘……
偶然間，發生一個奇跡，我遇見你，我愛上你，對你戀戀不舍……
樹蔭，在陽光下顯得幽暗而深邃。
這個夏天熱得出奇。
然而，韓光的心境，已經不再是十八歲那年的惘然了。
有陽光照到的地方，就有陰影。
有陰影棲息的地方，就有陽光。
他的昱悠，他的愛人，他的憂郁陽光，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了。
青樹綠草間，依舊是白色的身影，清清瘦瘦的樣子依舊惹人憐愛，在轉過頭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韓光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將日夜思念的愛人撲倒在青翠的草叢間。
「我現在身無分文，沒有錢給你。」輕柔的聲音似陣陣微風，滿載笑意吹拂過耳邊。
「那你有什麼？」韓光幾乎壓抑不住心中不斷泉涌的情潮。
「我只有我自己，而且正在找一個願意養我一輩子的人。」幽暗的黑眸閃亮，吸引住對方的所有視線。
「好，那我就要你，我要養你一輩子……」熱吻壓下，數日來的相思終于化作美夢一般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