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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王之戀 第八章

西琉歷七百七十六年五月,帝率眾圍剿逆王,當是時也,天之彼方,黑雲之國,竟無端進犯,擾我海疆,困我九五之尊。帝淡然不驚,身先士卒,血戰守城。三軍士氣如虹,堅鋼不可奪志,終大破敵軍,平安凱旋。

莫林,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山城,在史官的丹青上重重留了一筆。漫長一夜,終于在鏖戰中消磨,當旭日冉冉升起,眾人都有了再世為人之感。

接下來的回京旅途,也不必贅說。

六七日後,一臉冷峻疲憊的宰相終于參加朝會,鐵青的臉色,讓一干人等下意識的頭皮發麻。

果不期然,在宰相堅持懲處自己的失職後,他犀利有如鷹鸞的黑眸,開始向眾人身上巡視。

內宮總管,領侍衛大臣,當地軍政長官……都被處以從罰俸到停職不等的處罰。

朝堂上如此喧鬧紛雜,而宸這的寢宮,乾宇宮,卻被迸退被左右,氣氛異常凝重緊張。

「你真的要走?」宸這壓抑著怒氣問道。

青宓坐在梳妝鏡前,輕柔的,梳理著雲緞般青絲,黑亮順滑的長發垂到腳跟,蕩漾出無邪的魅惑。

他聞聲回頭,不悅道︰「我只是回去把手中公務交代清楚,雖然還需要一些時間,可又不是一去不返!」

宸帝一把扳回他的臉,烔烔有神的逼視著他清亮而惶亂的眼︰「看著我!看著我說!你真的要離開我?」他沉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危險的風暴。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我總不能把黃泉放著不管……」

宸帝走近了他,湊到他耳邊,深邃如墨的眼眸,緊緊凝視著那心上的人兒︰「留下吧,為我留下,你們黃泉不會因為少了你就覆亡。」

青宓幾乎要沉溺于那片黑色的海洋,但終于,他別開頭︰「我一定會盡快回來的……」

下一刻,那含蓄著怒火岩漿的瞳焰終于爆開——

「夠了!你的職責,你的主君,都勝過我百倍重要。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只是——」宸帝冷笑著,眼中閃耀著前所未有的魔性美︰「只是,我希望你千萬不要後悔!」

青宓的心中一沉,臉色慘白無色,濃密的眼睫微微顫抖著。

你竟然……說出如此絕斷言語!

你狠!

不願讓對方听見自己的哽咽,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似要把那人刻在眼中——

徑自來到中庭,夜色如水,那一輪圓月清輝熒熒廣照人間。

他正在氣頭上,回來再跟他和解吧……

「以吾之名,第一殿,秦廣王青宓,開啟這黃泉之門——」

毫無動靜。

怎麼回事?難道有人布了結界……

青宓正待警戒,驀然身軀一顫,一道奇異而陌生的,陰邪氣息瞬間侵襲了周身要害。

他回頭,不敢置信的——

宸帝燦然微笑,英俊炫目,意氣風發的挺正于夜風中,右手指尖,燃著一簇小小的,黑暗而詭異的光芒。

「天、魔、氣!」青宓雙眼死死盯住那黑色光芒,申吟著,一字一頓的,吐出了它的名稱,他看向那恬然微笑的男子,胸中血氣上涌,心痛欲裂,「哇」的一聲,殷紅鮮血從口中噴出——

「原來……你竟是——」

*

有光,就有暗。

如今,稍微年輕稚女敕的神仙,提起神仙的敵人,都會眉飛色舞的談起妖族的凶殘狠毒,還有羽族的傲慢狹隘。

只有稍年長的前輩,才會無奈的笑笑。

在很久以前的時代里,羽族,神仙甚至還有妖族,曾經在很長的時間里同仇敵愾,相當的融洽。

他們共同的敵人,是一種被稱為「魔族」的暗黑神祗。

魔的數量成謎,行蹤也是飄渺不定,但他們操縱人心的邪惡天賦,還有毀天滅地的狂妄,都讓人戰栗不已。

後來,終于爆發了一場終極大戰,三方聯手,也不曾在魔族手中奪得上風。

據說,魔族的魔神皇,是因為別的不可知的原因,才退出了戰爭。

從此,魔族的銷聲匿跡。

三方勢力驚駭之下,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抹殺記憶,抹殺場戰爭,甚于抹殺魔族這個強橫勢力的存在。

所以,後輩根本對魔族一無所知。

所以,大多數人一直只以為有「三方勢力」,而魔族,也再沒出現過。

黃泉之主重華,當年是少數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強者,青宓從他那里,知道了這門魔族核心的絕學——

黃泉一直沒有忘記這方勢力,也一直在調查魔族的資料。

能使天魔氣的,除了被稱為老狐狸的魔神皇,就只有始終身份不明的魔族少主。

傳說,他是魔神皇唯一的愛徒……

重華陛下曾經這樣說道。

青宓不是笨人,在知悉枕邊人真實身份的同時,一個重要的念頭,已經隱隱浮上心頭——

「你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讓神仙一族獨力面對其他兩大勢力的聯手,然後適當以人間的戰略來打擊羽族和妖族的野心,最後,趁三方都元氣大傷時,得到最大的利益。

「若是黃泉之主重華在此,一定能覺察出我的氣息……青宓啊,你畢竟位列仙班太遲,沒有遇上那場上古大戰,所以,對我一無所知。」宸帝笑得悠然,雪白錦袍映著空艷月華,說不出的挺拔俊美。

青宓癱軟在地,無助的喘息著,雙目緊閉,嘴角,還有不涸的血痕。

他的手指,狠狠的插入身下土中,毫不在意那細碎石子劃破的涓涓鮮紅。

不願看,也不願听……

宸帝慢慢走到他身邊,制止了他的自殘,輕輕抬起那美麗清秀,而又倔強的面容,溫柔的嘆息著︰「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其他人休想有這等優待,卻不料……」他手勁加強︰「你仍是把那可笑的職責放在第一位!」

青宓微微睜開眼,虛弱的慘笑︰「真是榮幸,魔神皇的唯一傳人,居然會對我這無名小卒,用上了美男計……」

未盡的刻簿心碎,在那人處罰的強吻中被封緘。

這是赤果果的血肉掠奪,牙齒狠狠的啃咬著,舌頭凶猛的翻攪,漫長的索求,幾乎要讓人窒息……

在昏昏沉沉中,青宓也不反抗,心如死灰的任由那人肆虐,在舌頭探入深處時,用力欲咬。

宸帝一把禁錮住他的蠢動,輕輕的,撫模著他鬢間青絲,狀似愛憐,卻帶著凌遲的殘忍快意︰

聲音拂過,低低細細,如情人間溫言軟語,侵入耳,侵入心,侵入血脈。

「太遲了,你已經愛上我了……」

五雷轟頂。

青宓胸口一陣翻攪,捂住唇,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視線一片模糊,只听見冥冥中,一聲嘆息,熟悉的,出自那人之口……

*

幽幽醒轉,卻見頭頂上,仍是那熟悉的繁麗刺繡圖案。

轉眼間,想起昏死前發生的一切,只覺得喉頭一陣發腥。

肝腸,寸斷。

「醒了?」仍是那淡然冷凝的聲音,糾纏,如鬼魅一般,讓他只想逃開。

這不是他當初傾心相戀的人!不是!

他會笑得像狐狸,那般的老謀深算;會調皮的像孩子,在挨了他一腳後乖乖老實下來;會在戰場上冷厲嚴肅,如同修羅降世,但唯一不變的,是他看向自己時,那深情如海的暖意。

那般的溫暖和煦,讓人沉溺其中的愛意……讓他以為,自己可以忘卻那紅發的失之交臂,拋開對重華的愛而不得,終結這千萬年的孤獨漂泊,哪怕,只有短短幾月!

可就是這般短暫,也只是春夢一場……

「你……」艱澀的,青宓終于開口了︰「你……不是他!」

沒頭沒尾的,宸帝卻明了,他含笑,一步一步走近,無視青宓的不安眼神,親昵的靠坐在床側︰「那麼,我是誰?」

「你是魔族的代理人,也是魔神皇唯一的親傳弟子,是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可是,你惟獨不是我愛過的那人!」青宓失控的大大喊。

灼熱有力的唇壓了下來,懲罰著他的胡言亂語。那人的手,開始游走于他的全身。

閃著魔魅光芒的,笑得燦爛的俊顏,由高處俯視著他的狼狽︰

「很不巧,你,注定是我的人!」

墨晶一般的黑眸,在冰冷光芒上,蒙上了一層晦暗,那是的顏色。

青宓駭然,直覺的想逃開,卻在慌亂移開後,被狠狠扣住了腳踝︰「到現在你還想逃——」

宸帝手一揮,四道發絲飛出,閃著耀眼黑光,如同活物一般的,自發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纏住了青宓的四肢。

不能動彈,刀俎上的魚肉。

青宓絕望的掙扎,卻被無情的告知︰「這是我法力加護過的,你可以掙月兌試試看!」

優雅修長的手指,毫不費力的拉扯,一身衣衫在剎那化為碎片。

身無寸縷的,果裎的,白皙瘦弱,清聖不可方物的少年軀體,和那頑強冷靜的精神一般,想讓人狠狠撕碎,聆听他沙啞的哭叫求饒。

身無寸縷的玉體橫陳,任由那人邪肆的上下掃視。青宓閉上眼,感覺周身一片冰冷。

這世上……冷得像冰窖……

眼前景物開始渙散,青宓,恍恍惚惚的,看到了過去,那一幕幕,和閏在一起,混跡街頭的溫馨情景——

金黃的陽光,照耀著清香的稻草堆,好暖和……閏又帶回來了什麼,是烤蕃薯,還是老玉米……

一口血涌上喉頭,腥甜味彌漫口中,勉強咽下,卻引得干咳起來。

緩緩的,竟綻出一抹微笑,攥緊的青蔥玉指,一根根的,僵硬著放開。

罷了……不過是這具皮囊而已,他要,就給了吧!

「你想一死了之?」清晰沉穩的怒意,狂暴而精純的力量,由那粗暴的啃吻中傳遞過來,暖洋洋的流轉四肢百骸,丹田、內海等處,重新充沛潤澤。

由天魔氣轉化的真元,乃是天地間最純粹強大的聖藥珍品……青宓昏沉沉想起,藏書閣中的記載。

多可笑呵,他居然在憤怒……因為自己的乖順,居然憤怒?他真以為可以生殺予奪嗎?

他笑著,帶著幾分凌厲和無奈,青宓凝視著頭頂那邪魅狂傲,飛眉入鬢的俊顏……

真是好笑,笑起來,溫柔得可以溺死人,所以,自己才會不復以往的清冷無情,一頭栽了進去。

這一跤,跌得好慘,好痛,也陷入了萬劫不復。

魔神皇的唯一傳人,傳說中行蹤如謎的魔族少主,竟然是自己傾心相戀的人間君王!

那人緩緩的俯身,用溫柔清醇的嗓子輕笑︰「你一直愛著,為何要離我而去呢……你一回去,黃泉之主就會覺察。到時候,你就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所以……我要永遠的留住你!」

青宓緩緩睜開眼,朦朧迷離的黑眸,泛著水氣,讓人心憐︰「其實,我覺得你……」

縴手扯住了宸帝的衣襟︰「——讓我惡心!」

絕然的拉緊,狠狠放開,虛弱而燦亮的黑瞳,染著不的狷狂怒火——

讓人想好好折磨的漂亮眼神!

宸帝如此想著,伸出手指虛點,「喀嚓」兩聲,那束縛手腳的發絲閃現黑芒,扯著雙臂反向扭曲,听那聲響,骨頭是斷了。

床上,那眉目如畫的人兒,細汗滲出薄薄一層,痛極了,卻緊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很硬氣!但這等手段,原也不指望你能乖乖順順——

宸帝揮手,從手中喚出一物,笑吟吟的湊過身去,熱氣噴灑在青宓耳邊︰「我也不想如此殘暴,實在是怕你亂動,傷了身子——來,戴上!」

青宓睜開眼,看他究竟有何會倆,卻在見到那銀光氤氳的一雙手環後,面色霎時變為青白,嘴唇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魔族上層,在擄獲獵物後,為昭示所有權,在美麗獵物的手腕上,掛上叮當作響的獨特飾物。

你……欺人太甚……

腕間冰涼的觸感,清楚的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由憤怒,而幾乎要絕望——

為什麼……

那人溫暖的手掌,如羽毛般撫過胸月復,繼續向下,分開了他修長的腿,手往上控,挑逗地握住了他的,或輕或重地滑動著,指脹和指節輪流摩挲把玩。

「為何……如此對我……?」破碎哽咽的聲音,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疑問。

那人回以清朗微笑,忽然手一重,狠狠地握住了他的脆弱之處,青宓痛得一顫,只听得那人沉沉的聲音︰「你又為何……要離開我呢?」

長發被撥開,宸帝的眼楮就在眼前,明亮,凜冽,還有著憤怒——從來七情不動的神情,竟是如此鮮明的憤怒!

青宓的修長雙腿被撥開,他不做徒勞無益的掙扎,閉上眼!

「呀——!」中斷的申吟之聲痛呼而出,另半聲卻被堵在喉嚨里,死死壓住,青宓死死咬住唇,這是他最後的驕傲。

宸帝眯起眼,滿足的嘆息,下一刻,卻更是粗暴︰「看著我!青宓,你可……不是那些只會哭叫的懦夫!」

低低地喘息著,青宓閉目不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都遂了你的願麼?

淒清的神情中帶著絕然,濃密的眼睫下,是濃重的陰影讓人心生憐惜,心下一陣煩躁,動作也越發激烈。

雲雨過後,燃起宮燭,靜听滴漏,卻已是四更時分。

半夜靜涼,宸帝用被褥卷起青宓,把那縴瘦軀體抱于懷中,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青絲。

青宓額際微汗,倚在赤果的胸膛上,也不躲閃,就那樣沉沉入睡。

他睡得不甚安穩,嘴唇闔動,宸帝俯身去听,卻是含糊不清,一個字也沒懂。

在熒熒燈火下,他靜靜的凝視著青宓,輕撫他的臉頰︰「何必呢……」

他俯身,溫柔的吻上了少年的眉心︰「不管你同意與否,我,都會是你未來……唯一的依靠……」

*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黑雲大陸的試探性進攻,也以失敗告終,而九重帝闕的乾宇宮中,卻是一片低靡,宸帝的寢宮,在軟禁某人後,成為了陰霾密布的危險場所。

正是被夏的午後,涼風習習,金絲軟被中,若隱若現出少年白皙的身軀,凌亂密布著青紅的吻痕。

低低咕噥一句,青宓終于醒來了。

起身披衣,遲緩的伸出手,還未痊愈的雙臂,些微顫抖著,拿起準備好的白瓷茶蠱,徐徐啜了一口。

溫潤適中,還有自己喜愛的薄荷清香,這,又是「他」做的嗎?

青宓嘆息著,想起了那夢魘般的一日,那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夜晚……

這算什麼?刻骨銘心的欺騙過後,又一次虛假的溫柔嗎?青宓端詳著手中的茶蠱,冷笑著,任由手指顫抖,那茶蠱鏘瑯一聲,滾落地上,碎成幾片。

「素聞秦王殿下雅量清正,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而已……」冰冷毫無溫度的嘲諷聲,進來的,居然是鐵血宰相翼鈞。

青宓冷笑︰「你大概也是魔族中人?」

「在下于魔族,同樣位居宰輔。」翼鈞面如沉雪︰「素聞你賢名,如今一見,卻也是稍逢變故就方寸大亂。」

「哼……那也是托你們的福。」

「你在怨恨陛下?」

「明知故問。」

「陛下對你,可說是用盡真心了,你居然還不知足?」

「所謂的真心,就是欺騙和囚禁嗎?」

「陛下曾經言道,他對他人虛情假意,對你,卻至少有七分真情,我魔族素來多疑擅謊,陛下對你,已經是絕無僅有的寬容了。」

「我是否該痛哭拜謝?」

「也罷,留你在此,也是增加陛下的危險,你還是走吧,宮門的禁制我已經解除了。」

「你有什麼陰謀?」

「你對陛下是個阻礙。」

*

清風拂過,伏案批閱奏章的宸帝,眼中閃過一道奇異光芒——

寵溺的,微笑的喃喃低語︰

「就讓你出去散會兒心吧……翼鈞這家伙還真有點假戲真做,待會要好好警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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