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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床嘎滋響 第八章

劇組移師到宜蘭進行三天兩夜的外景工作。

「卡!」樊衛從導演椅上站起。「今天先到這里。意真,你過來一下。」

林意真走近他。「導演,有事嗎?」

「我們去角落談。」

到了角落,樊衛清寧清喉嚨。

「嫂子,是這樣子的。你也知道的,我們拍的是愛情文藝灑狗血之連續劇,女主角有時候要做一些犧牲。嗯……接下來會有一場戲是柯承熙要吻林之恩……」

「吻戲?」林意真重復道︰「你說吻戲?」

「對。」樊衛點點頭。「吻戲一點也不困難的,其實就是你和男主角兩個人先摟抱,然後再‘啵’一下就行了。」

「听起來不難。」可是對沒經驗的人而言,做起來很難吧?

「是不難,大哥吻你的尺寸一定煽情多了。八點檔的尺度嘛,還能咸濕到哪里去呢?」

「呃……呃……」林意真小臉爆紅,她低頭細不可聞地咕噥。

「咦?」樊衛注意到林意真不自在的神色︰「不……會吧?你們還沒接過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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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兒子,你回來了啊。」唐時玲懷里抱著一顆軟綿綿的抱枕,臉上掛著兩行淚,望著剛踏進玄關的樊御,打了一聲招呼,隨即又將視線掉回液晶電視螢幕。

「媽。」有點訝異母親居然會來訪他的私人寓所。他抬頭望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十點多了。正巧,他也有些事想找母親商量。

「你爸出差,我一個人閑得發慌,過來你這里住個兩三天。」唐時玲交代完畢,逕自轉頭看她的連續劇。

樊御月兌了鞋,松了束縛一整天的領帶,走到唐時玲身邊。「在看什麼?」

「噓噓噓……別吵,正精采。」再看第二遍重播,依然深受感動!

樊御眉挑了挑,稍能體會父親被母親冷落的感覺。伸手抽了張面紙遞給哭得天花亂墜的母親;父親因為他而出差,他子代父職抽面紙給母親拭淚也是應該。

他偏頭看著專注於劇情的母親,想著這種情況日後也可能會發生在自己的老婆身上,畢竟沒有女人不愛看連續劇的,不覺嘴角浮起笑意。

這種芭樂劇感人嗎?他將視線掉到讓母親如痴如醉的液晶螢幕上,不到五分鐘就連打了兩個呵欠。太無聊了。見母親一臉沉浸在劇情里,他只好起身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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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自浴室步出,手機就響起。

樊御坐在床緣,接起了手機,另一手以乾毛巾擦拭著微濕的發。

「樊、樊御嗎?」林意真的聲音自彼端傳來。

「我才想打給你,沒想到你先打來了。還沒睡?」已經十一點了。

「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恩,非常順利,導演說明天就殺青了。」

這兩天林意真跟著劇組去宜蘭拍外景,他們都是靠電話聯系。

「那好,明天回來的時候,我請你大吃一頓,為你慶祝。」

「……」電話那頭的人一陣遲疑。「樊御,你現在有空嗎?」

「有空,怎麼了嗎?」

「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一下可以嗎?」

樓下?她人不是在宜蘭嗎?「你等一下,我立刻下去。」

掛上電話,他隨意地套上衣服就要下樓,卻在玄關看見母親鬼鬼祟祟地從房門口探出頭來。

「御兒,你要出去嗎?」攔住兒子。「順便幫媽去便利商店買個防蚊液回來吧。」她塞給兒子一張千元大鈔。「家里蚊子多、蚊子多。」眼神游移。

急著下樓的樊御沒多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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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這麼晚還把你叫下來。」林意真不安地扭起手來。「我應該帶點鴨賞或者是牛舌餅那一類的,但我回來得匆忙,忘了買。」手足無措。

「怎麼了?這麼急著趕回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不用擔心。」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陪我去便利商店,我請你喝飲料吧。」她一馬當先拖著一頭霧水的他往外頭走去。「先不要問我為什麼,我等一下自然就會告訴你。」臉上有著可疑的紅暈。

樊御只能被動地被她拖著走。「是拍攝工作遇到困難,還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一直到進了便利商店,站在成排飲料前。

「都不是,都不是,你不要再問了啦!」有點惱羞成怒。「你想喝什麼?你容易被灌醉……噢,不不不,我是說你酒量好不好?來喝點啤酒吧?」一雙眼發亮地望著他。

「啤酒?」他疑惑道。「你大老遠從宜蘭回來,找我喝啤酒?」

「我听說這一牌的啤酒喝起來很像汽水,酒精濃度也不高,很好喝的︰我們來試試看吧?」一見他點頭就快速地從架上拿了好幾瓶。

「兩瓶就好了吧?」頗可疑。她有心事?想藉酒澆愁?

「不用客氣啦,不請白不請,乾脆多拿幾瓶。我這人是很‘摳門’的,機會難得,你可要好好把握。」眼神飄來飄去,不敢迎視他探詢的目光。捧著好幾瓶啤酒去櫃台結帳。

樊御走到藥物用品架上拎了兩瓶防蚊液。「明天不用拍戲嗎?」

「要啊……」掏錢。「我等一下辦完事就回去。」不敢抬頭看他。

「一個女孩子搭夜車很危險,待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

「呃……其實待會有個朋友會送我回去,我搭他的車就好。而且你明天還要上班,這樣來來回回你會很累。」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送她回去不就代表沾不得酒?不行不行……

「有人要送你回去?」

「對啊,還不就是導……導……豆油!啊,我忘了買‘豆油’,我怎麼會那麼糊涂呢?」林意真轉得還算快,硬把醬油的台語抬出來。再趕緊回頭︰「我進去買個豆油,你等一下,我買好就出來。」

樊御站在便利商店外頭,一張臉若有所思。

林意真拎了一瓶醬油出來︰。「走走走,我們去找個地方喝酒。」額際冒汗。

「到我家喝?」他看她愣了一下,以為她顧慮孤男寡女的身分問題。

「我媽也在樓上,你不用擔心。」有些趣味了,回來台北買醬油?

「呵呵……不用了啦,我只待一會兒,待會兒就走。」她要做的事再多讓一個人知道可糗了。「這附近有沒有小公園?我們到小公園去吧?」

笑眯了一雙眼,同時也藏起了她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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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打蚊聲。「公園里蚊子真多……」

林意真邊走邊揮開腳邊成群飛舞的蚊子。心里納悶到極點,為什麼電視上的男女談情說愛總是要到公園?蚊子那麼多,打蚊子都來不及了吧。

一雙眼疑惑地瞄向樹叢,樹叢里冒出一只手朝她猛比一個向下揮舞的姿勢。

「什麼?」她皺起眉頭。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樊御拎著一袋瓶瓶罐罐這樣問。

「沒什麼啦,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月亮真圓啊。」將手反背在身後,雲淡風輕地往前走。

「月亮圓?」上弦月是圓的嗎?「我只看到星星。」

林意真全心只注意那個樹叢里的動靜,顯然她與樊衛默契不佳,他比什麼她看不懂。「星星和月亮差不多嘛,反正都掛在天上發亮啊,不是嗎?」轉得好硬。

「也是。」樊御忍住笑,言不由衷。

樊衛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額頭,搞什麼?默契這麼差?他的手勢不就是要他們坐到椅子上嘛。趁著樊御視線移往夜空之時,他從躲藏的樹叢內現身,坐了個蹲馬步的姿勢,然後又迅速隱身在樹叢內。

「喔……」這下她懂了。「樊御,我們找個椅子坐下吧。」

樊御拎著一袋瓶瓶罐罐,以手指著前方的小鐵椅。「就坐那里吧。」

橢真搖搖頭。「不要啦,那個椅子那麼小,前面那個木頭椅子比較長,比較不會擠。」拉著他在長木椅上坐下。

樹叢里傳來一聲低咒。「靠!嫂子是白痴啊!坐那麼遠怎麼親嘴啊?」虧他還一直暗示要他們坐在他躲藏的樹叢前面,這下可好,他必須冒著行跡敗露的危險轉移陣地。樊衛一雙眼在黑夜中骨碌骨碌地閃動,就那棵樹吧。他迅速地「滾」到目標樹,還來不及喘口氣赫然發現那樹後居然還躲藏著另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對啊,意真實在是太單純了。想當年我……」

「媽?你怎麼追來了?我不是要你在家里乖乖等我的消息嗎?」

「我也想看看他們怎麼接吻嘛……」

「噓噓噓,小聲一點,你想被大哥發現嗎?」迅速搗住唐時玲的嘴。

「來,先噴上防蚊液。」樊御遞給林意真一罐防蚊液。「說也真巧,剛才下樓前我媽托我買防蚊液,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兩個人的距離至少隔了五十公分,中間還有一大袋啤酒及醬酒。

林意真接過防蚊液。「嘶嘶嘶」地噴在手、腿上。

「看吧,我想得多周到!」樹叢後方傳來一女得意邀功之聲。

樊御耳尖,總覺得那聲音听來相當耳熟︰「你有听到什麼聲音嗎?」

「什麼聲音?我噴防蚊液的聲音啦!」搖了搖手上的防蚊液,笑得很無辜。

「你的啤酒。」他遞給她啤酒。

除了樊衛之外出現的那個聲音又會是誰呢?

林意真接過,惴惴不安地喝了一口。「呀!這瓶啤酒還真好喝,好甜,就像汽水一樣……」可能是心懷奸計,頓覺口乾舌燥,她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你喝也喝喝看,真的好喝哦!」

樊御低頭啜飲了一口。「還不賴。」

樹叢里又傳來一聲低咒︰「嗟!又不是在幫啤酒商代言,她該不會忘記她的正事了吧?」壓低了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林意真耳里。

暗夜里林意真的臉乍紅,她再度灌了一大口啤酒。「那個……樊御,對於我曾經說過的話你記得幾分?」

「嗯……」樊御沉吟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回答︰「大部份應該都記得。」

她想干嘛?他是知道有些女人會無聊到考驗男朋友一些生活上的瑣事,諸如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時她曾經說了什麼話之類的,她該不會想考他這種東西吧?

「是喔……」懊惱的聲音。

那他一定會記得她曾經說過她交往兩個月才要牽手、半年才要親嘴這種屁話嘍!天啊,想到樊御真的是等到他們認識兩個月才牽她的手,這時候的林意真就冷汗涔涔,如果他听話乖乖等到半年後,那她的初吻不就葬送在螢幕上?她真想拿根針縫了自己的嘴巴!

「樊御,你知道的,有些話我只是說說而已,其實你大可不必當真……」將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

「比如?」樊御側身靠著椅背,一雙眼在黑暗中緊鎖著眼前那個講話不清不楚,臉色青白交錯,看來頗有懊悔之色的女人。

再抓一罐啤酒,林意真歪著頭。「我那天不是說我……咳……樊御,我考考你一題機智問答。」她清了清喉嚨︰「咳咳……一般男女交往的正常程序都是先認識嘛,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再牽手,牽完手之後呢,咳咳……」扭捏不安。

「你在暗示我們應該上床?」好整以暇地欣賞她夜色中酡紅的臉色,原來她一整個晚上支支吾吾是在暗示這個?「想要的話你可以來我家。」

好心地補充。

「噗」——林意真嗆出一口啤酒,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怎麼可以!還沒結婚怎麼可以……那個!你你你……思想不正當!你生活倫理學得不好!你你你……不要胡思亂想!男女之間本來就應該要健康正常地交往!」臉紅地駁斥他的建議。

「你買啤酒不就是因為想灌醉我?」他比比眼前眾多罐啤酒。

「你誤會了!我買啤酒是因為啤酒好喝……我想和你一起在公園里喝啤酒賞月!我只是喜歡喝啤酒罷了,我愛喝啤啊!」為了澄清趕忙坐到椅上又拉開啤酒拉環,咕嚕咕嚕地下肚︰「看我有多麼愛喝啤酒啊!」只差沒比大拇指做出「贊」的手勢。

「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他壓住她狂灌啤酒的手。「你可以慢慢喝,我不會跟你搶的。」這種喝法太「海」了。

嗚……罵他思想不正當,這下他一定不敢主動吻她了,林意真現在想拿「鐵杵」縫了自己的嘴巴。肚子都是水,好漲……老天爺啊,她只是想要他一個吻啊!為什麼要如此折磨她哩?

背後的樹叢傳出一陣低嗚的叫聲,像是有人在忍笑。樊衛捧著肚子夸張地用腳猛踹草皮。「純情、純情、太純情了……這是幼稚園學童之戀吧?」哈哈哈,笑死他了。

唐時玲捏了樊衛一把,壓低聲音︰「死兔崽子,不幫你嫂嫂想想辦法,還取笑人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意真,你不要急,讓婆婆來解救你吧!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唐時玲上下唇發出「啵」聲。

「媽,你在干嘛?」樊衛傻眼。學金魚吐氣嗎?還是想用口水吹泡泡?

「我在制造親嘴的音效啊!這樣才有羅曼蒂克的感覺啊!」理直氣壯。

「那是什麼聲音?」林意真左顧右盼,難道是導演給她的暗示嗎?她仔細聆听,不,不像是導演的聲音啊。

「青蛙,是青蛙在叫。」樊御眼神自身後樹叢掉回。「公園附近有個小水池,可能是里頭的青蛙在求偶。」眼神閃過了然。

「是喔,我還以為……」是導演的暗號哩。她悄悄嘆了口氣,他看起來一派悠閑的樣子,壓根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計他的嘴。如果他知道有人想強吻他,不知道會怎樣?不,她不能再怯懦,他稜線優美的唇啊……只要她鼓起勇氣,他的吻啊……就在五十公分以外,只要她抬起頭,狠狠地給他……

「 當」!撞到酒瓶之聲。

「意真,你在干嘛?」

林意真回過神,天啊,她的上半身傾斜了至少有一百五十度!讓她的肩膀撞倒了放在他們中間的酒瓶……她差點就真的要強吻下去了……

呼……

「我……再拿一罐啤酒。」乾笑了兩聲,坐正了身體。「好喝,真的好喝哦。」頭,開始發暈了。「這里的青蛙真是太不像話了,叫成這樣,好像巴不得把全台北市所有的青蛙都引來的樣子,比起來我們鄉下的青蛙叫聲含蓄多了。」

樹叢里又傳來一陣低嗚,說也奇怪,一說完青蛙聲自動停了。不過台北不像話的豈止青蛙,還有他的唇!長得那麼好看、那麼吸引人、那麼……緩緩靠近……咦?他的唇?他是不是要吻她?他終於想親她了嗎?

林意真的心髒狂跳……看見他的唇上下張合,她下意識地舌忝舌忝唇,腦門充血……她的初吻……就要在此時此刻此地發生了嗎?

「防蚊液,請拿防蚊液給我。你在發什麼傻?」

感覺自己的臉蛋被捏了一把,林意真猛然回神。「防蚊液?什麼防蚊液?」她東張西望,悄悄地吞了口口水。

「防蚊液就在你旁邊。」他索性自己拿了。

喔……原來他不是要親她,只是要拿自己身邊的防蚊液啊。內心涌上龐大的失落。

「這里好多蚊子啊。」拍蚊子泄憤。

「你喜歡看韓劇嗎?」樊御邊噴防蚊液邊問。

「韓劇?什麼韓劇?」努力拍蚊子泄憤。「韓劇有什麼好看的?」

那麼說她是不喜歡看嘍。樊御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未來不用飽受「水洗」之苦。

「剛才回去看到我媽在看韓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唳的。」不以為然的聲音。

「哭?為什麼要哭?是哪一出?」我打、我打、我打打打蚊子。

「‘藍色生X戀’啊,女主角得了血癌……」

「什麼?」聲音拔尖。「女主角得了血癌?Oh-MyGod!沒想到我才兩集沒看女主角就得了血癌!」林意真大受打擊樣。「你有看嗎?現在是演到哪里了?女主角會不會死啊?」急得焦頭爛額。

樹叢中再度傳出騷動……

「就做到那個……」突然冒出一個女聲,不過很快就被消音。

樊御額際滑過三條線,冷睇了樹叢一眼。「我還以為你不喜歡看韓劇。」原先的猜疑在此刻得到證實,他就知道一講到韓劇就會讓他媽露出馬腳。

意真完全沉浸在錯過「藍色生X戀」兩集的悲壯情緒中。「啊!我記得半夜好像有重播!好像是……」抓著頭發苦思︰「重播是幾點?十二點,還是一點?」

「一點!」樹叢里飛快傳來一語氣同樣激昂的女聲。

樊御撇唇,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拜韓劇所賜,這對婆媳倆以後不怕沒話題聊。

「一點!那現在是幾點了?」她抓起樊御的手,瞄了一眼腕表︰「噢!已經十二點四十了,快快快,我們快點把東西收一收,現在走回去剛好可以趕上!」

飛快地將空啤酒瓶放進袋子里,林意真已然忘了她今晚的目的為何,滿心只有「藍色生X戀」里得了血癌的女主角。

樊御的額際再度滑過三條線︰「動作可真快。」

他發誓,他會把韓劇趕出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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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韓劇後,哭累到睡著的女人,猶不知詭計早已被識穿,仍兀自睡得香甜。

他在她身邊和衣躺下,側身撐起手肘望著她沉沉的睡顏。

他何嘗不知她想吻他呢?支支吾吾地拐著彎索吻,還考了一題機智問答。牽手的下一步驟當然是親吻,他又不是傻子,如此明顯的暗示他怎會不懂?要不是知道那兩個人在偷看,他早就親下去了。

一直隱忍著想吻她的,卻在每每迎視上她的眼神後意志又被摧毀。只因她發亮的一雙眸緊瞅著他的唇,像是要把他給吞下肚似的,她焦灼想吻他的心情,他何嘗不能體會呢?險些,他也情動了,差點不顧一切地吻上她的唇……要不是想到身後的那兩個人啊……呵,如果她不是那麼緊張、那麼懊惱,她就會觀察到他接過防蚊液的手顫抖得多厲害;她就會察覺到他的氣息是多麼不穩定;她就會知道他是多想吻上她的唇啊。他也是竭力地要克制想親吻她的沖動啊。

他們的初吻,不能被設計、不能是刻意,也不會是表演。他們的親吻,必然是要在最自然的情況下最自然地發生,這是他的堅持。可是這樣的堅持卻苦了他。苦了他只能在此時盯著她誘人的紅唇、酡紅的臉色而兀自在深夜里乾渴著。

輕輕地撫上她酡紅的臉頰,他俯首輕輕的、緩緩的吮著她的紅唇,就像在對待一個珍貴的寶物一般,來來回回在她紅唇上巡禮。從不知曉身邊躺個人是多麼讓人幸福的感受,當他望著沉睡的她之時,就感覺整個心房充斥著踏實,暖洋洋的情緒。好想就這樣一輩子凝視著她的睡顏,將她穩穩地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永遠不分開。

「意真,意真……」

就如同她的名字般,他對她呀……

情深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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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兒,緩緩的、慢慢的睜開自己的眼,然後不雅地打了個呵欠。

「醒了嗎?盥洗室在那里,里頭有新的牙刷毛巾,你可以使用,待會兒出來吃早餐。」樊御站在床緣低頭對著睡眼惺忪的林意真說。他身上穿著深藍色家居服,整個人感覺神清氣爽。

「嗯。」林意真揉揉眼,順從地循著他的指尖所指方向走進盥洗室。

真听話。林意真剛起床的時候就像個任人捏圓搓扁的泥人,乖巧得像只可愛的小狗。樊御嘴角噙著笑意,看著心儀的女人走進盥洗室里。

低頭沖掉馬桶,林意真扭開水龍頭,將清水撥上臉頰——宿醉而發疼的頭潑上冰涼的水後,頓覺清醒。抬首望向鏡中那個仍帶著一絲絲睡意的女人,那張她看了二十四年的臉……

「咦?」倏地,她面露疑惑,昨夜的回憶排山倒海向她涌來。「啊——」

天啊!這里是樊御他家!她人在他家?她居然在他家睡了一夜?

「怎麼了?」外頭傳來敲門板聲。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你不要進來!」

她低頭察看自己的衣著,是昨天那一套沒錯,還完完整整穿在她身上。他怎麼沒對她怎樣呢?喔,不,應該是還好他沒對她怎樣……切!她一顆腦袋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那她有沒有對他怎麼樣呢?她到底吻了他沒有?發疼的腦袋迅速將昨晚發生的事回想一遍……

她撲向前想吻他,可是沒成功,然後他靠近她……跟她要防蚊液!也沒成功,最後她和他談到韓劇的話題,然後……嗚,她恨死自己的豬腦袋!放著「正事」不做,居然和他一起收看「藍色生X戀」!她千里迢迢連夜自宜蘭趕回,居然只是和他收看了一出「藍色生X戀」!林意真想砍死自己啊!

這下可好了,花前月下、氣氛頗佳之際她不敢強吻,現在日上三竿、光天化日之下,她又哪來勇氣主動吻他啊!時間緊迫,她該怎麼辦?她的初吻真的就要葬送在不相干人手上嗎?

不不不!她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千里迢迢回來,不是要趕回來收看「藍色生X戀」的!什麼女生的矜持啊!再「蘑菇」下去她會把他們美麗的未來給葬送的!

她一把拉開門——

「樊……」話還沒出口,就被摟進一個寬大的胸懷里。

一個激吻就這樣罩下來。

原來……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呀……

他們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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