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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皇差 第九章

「沉氣!虛刺!左挽劍花!腳踏宮位!」

晚秋,日暮,緩緩流動的江水畔邊,一位青衣少年正手握枝條,以枝條代劍舞動劍花,身形隨喝聲不斷騰躍跳動,突然腿彎一痛,被粒小石子凌空擊中,摔倒在地,旁邊靠樹而坐的男人沉聲喝道︰「重練!」

不敢答話,少年忍痛站起,做了個起劍的動作,又開始從頭練起,男人卻不看他,而是轉頭凝望滔滔江水,紫眸沉入晦暗。

四兒,你究竟在哪里?

一晃三年,他找遍大江南北,卻絲毫沒有風四的音信,若非親耳听皇後所說,他幾乎以為那只是自己不甘心的執念。

天道已受招安,一些不服管轄的強匪悍賊也被陸續剿滅,燕奕心灰意懶,將天道交由石紫玉統領,自己整日沉迷酒中,直到後來傅千裳來找他,告訴他風四還活著,他才重新振作起來。

石劍清是石紫玉收留的孤兒,燕奕離開時,被她硬塞過來,說是隨身服侍,他帶著石劍清走過無數州郡府縣,轉眼已是三年,卻始終打听不到風四的下落。

啪!脆聲驚醒燕奕的思緒,轉回眼神,卻見石劍清用力過猛,將枝條折斷了,少年惶惑的神色讓他一陣心煩,罵道︰「廢物!」

「對不起,師父,我再練一遍。」

「回去吧。」前段時間石劍清受了風寒,他才會在附近旅店暫住,孩子身子剛好,不宜久練劍,燕奕站起身,準備回去。

「大壞蛋!」脆生生的嗓聲在前方響起,一個淡黃衣衫的雙髻小童從樹後探出頭,沖他做鬼臉,叫︰「欺負人,大壞蛋!」

又是這小豆丁!燕奕鳳目微眯,沉下臉來。這幾天每當他在江畔教石劍清練劍,小豆丁都會跑來罵他,事不過三,他覺得有必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了。

「師父息怒,阿寶不懂事,您別跟他計較。」見燕奕臉色陰沉,石劍清慌忙上前求情。

「你認識他?」

石劍清小心翼翼點頭,「他就住在前面鎮上,每天過來買碗糕,就認識了,他才五歲,不明白您嚴格的用心,才會胡亂說話……」

「大壞蛋!大壞蛋!」見石劍清幫忙,阿寶有恃無恐,脆聲叫完後轉身就跑,誰知腳下一輕,身子騰空而起,被燕奕提著衣領揪了起來。

冷眼打量小家伙,劍清說他五歲,鬼才相信,看他這小身板有三歲就是好的,燕奕把阿寶提到江邊,喝道︰「還敢不敢再罵人?」

燕奕紫眸陰狠,小孩被嚇到了,眨眨大眼楮,沒說話。

「道歉,放你走。」

「不道,你就是大壞蛋!」看得出孩子平時被人寵壞了,少爺性子十足,明明害怕,卻偏不妥協,燕奕對小家伙倔強的性子倒有幾分喜歡,揪著他衣領作勢往水里擲,忽听身後有人怒喝︰「住手!」

清亮冷峻的嗓音,瞬間仿似跟記憶中那個聲音重疊了,燕奕心神一恍,手拿捏不住,阿寶啊的一聲落下地,還好石劍清眼疾手快,上前抱住他。

燕奕回過頭,但見靄靄暮色中一個頎長身影立在自己面前,一襲淡白布衫,微風拂過,將發絲輕輕卷起,發下是那張極熟悉的面容,雋美淡然,透著白玉般的質樸。

「四兒!」燕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心狂跳如鼓,慌忙沖上前去。

風四根本沒看他,而是快步跑去抱起阿寶問︰「有沒有摔傷哪里?」

「哇!」看到了救星,阿寶嘴一裂,指著燕奕大哭︰「他欺負清哥哥,還欺負我,要把我丟到水里淹死,爹爹打他……」

「我沒有!」燕奕反駁完才覺不對,遲疑看向大哭不止的小孩,又看看風四,孩子叫他爹,那他們……

「阿寶別哭,回頭爹爹買糕給你吃。」風四把阿寶抱在懷里柔聲哄著,直到孩子哭聲停了,才轉頭看燕奕,墨瞳閃過一絲慌亂躊躇,但隨即轉為平淡,燕奕上前想拉他,被他撤身避開了,淡淡道︰「我兒子不懂事,冒犯了你,請見諒。」

「四兒……」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跟風四重逢的場景,卻怎麼都想不到兩人會在這種場合下相遇,那麼冷漠疏離的話語,淡漠得讓他心慌,三年來的相思之情在心里翻涌,卻不知該說何是好,好半天才道︰「終于找到你了。」

風四把目光別到一旁,避開燕奕的視線,似乎也想不出什麼說辭,點點頭轉身就走,燕奕忙伸手拉他,抓住他手腕時,忽然想起他手上有傷,又慌忙松開。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看到阿寶趴在風四懷里,沖自己得意地做鬼臉,燕奕滿心的不是滋味,澀聲問︰「你家就在附近?」這三年他找過很多地方,卻沒想到風四會住在這偏僻鄉下,這次若非劍清生病,他在這里多停留了幾日,只怕他們又錯過去了。

方才那稍觸即逝的牽手讓風四心神一恍,三年未見,燕奕還是跟以前一樣不修邊幅,不過隨意中隱透霸氣,初識時的一幕清晰如昨日,燕奕淡紫雙眸透過牢獄的柵欄注視他,帶著野獸的噬戾和魅惑,讓他沉醉……

「爹爹!」阿寶的叫聲把風四從回憶中喚醒,定定神,道︰「我才搬來沒多久,梅兒身子不太好,鄉下比較適合養病,我剛才去拿藥,阿寶就跑開了,他很調皮,不過心腸很好。」

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樣,說起自己的孩子,風四眼里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燕奕卻听得滿心苦澀,苦笑問︰「梅兒?」

「就是我娘!」阿寶人小鬼大,看出燕奕顧忌自己的爹爹,開始插話。

燕奕伸過去想拉風四的手停了下來,那個娘字咬得清脆響亮,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擊散了,三年不見,風四不僅成了親,還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鄉下過著悠閑舒適的田園生活,可自己卻一直在找他,一直都沒放棄過希望……

不忍去看燕奕臉上的驚異失落,風四慌忙轉身離開,「我們出來了這麼久,梅兒在家一定等著急了,就此別過。」

燕奕在原地呆愣了許久,眼看風四走遠,忙提氣跟上,道︰「我跟你一起去!」找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怎麼可以再放他離開?管他成沒成家,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好!

風四一愣,「跟我去?」

「劍清最近生病,把盤纏都用光了,我一時聯絡不到天道的兄弟,現在正好遇見你,四兒,收留我們師徒吧。」也不管自己扯的謊有多爛,燕奕硬是賴了上去,阿寶立刻搖頭,「不要!爹不要帶大壞蛋回家!」

「那你的清哥哥就要露宿街頭了。」燕奕把倒霉的徒弟踢出來當擋箭牌,阿寶信以為真,轉頭看風四,風四顯然不願意,皺眉道︰「寒舍簡陋,無法招待貴人。」

「四兒!」燕奕上前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懇求︰「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只住兩天就好。」

瞳眸深幽,閃爍著不確定的慌亂和祈求,風四硬起的心有些軟了,輕聲道︰「你還是早些上路吧,我可以給你銀兩……」

「住一天,一天也好。」他所求不多,哪怕讓他們在一起待幾個時辰也好。

「爹爹,收留清哥哥和大壞蛋吧,留宿街頭很可憐的,晚上這麼冷。」阿寶軟語相求,風四沉吟了一下,對燕奕道︰「只住一晚,明天請你離開。」

燕奕立刻點頭,先住下再說,至于離開嘛,回頭可以慢慢再商量。

風四的家離客棧不遠,獨門小院,里面有三間木屋,打掃的很潔淨,卻十分簡陋,唯一吸引人的是牆角疊放的幾幅山水字畫,筆功剛韌遒勁,令房間多了份墨香雅氣。

「都是我畫的,生意好的時候也能賣出不少。」見燕奕凝視字畫,風四解釋道。

燕奕訝然看他,「你……不做捕快了?」

「手握不了劍了,不過做些輕松活倒不妨事,還好幼年曾跟先生學過一些水墨筆功,說不上高明,倒可維持家計。」

淡淡話語在燕奕听來卻重逾千斤,心口一陣氣滯,皇後說替風四醫好了劍傷,他以為風四還會在公門做事,即使不入公門,以他的身份,皇帝也會為他妥善安排一切,可是此刻看看這房子,還有風四身上的布衫,便知他過的有多艱辛。

「四兒……」話語哽在喉中無法吐出,燕奕比任何人都知道風四有多珍惜睚葑,可是他卻再無法握它,每天只靠擺攤賣畫養家糊口,他的確跟以前不同了,那雙曾閃動著自傲冷峻的眼眸變得圓滑淡漠,像精心雕琢過的美玉,雖華麗絢爛,卻少了那份天然自成的清亮。

門簾一挑,打斷燕奕的思緒,出來的是位年輕女子,看到燕奕,皺眉問風四,「你怎麼帶外人回家?」

燕奕想她應該就是梅兒,模樣嬌美,也算中上之姿,不過在燕奕眼中,只怕比母夜叉還要丑陋三分。

「是一位舊知,路上遇到了,他想借宿一夜。」風四拿著藥去了廚房,梅兒也跟著進去,燕奕听她小聲埋怨︰「這事你應該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不知風四是怎麼回答她的,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听不清楚,燕奕看著家徒四壁,心里五味雜陳,回過神,見阿寶正仰頭看自己,大眼楮轉啊轉,不知在想什麼。

晚飯很簡單,口味也咸淡不均,燕奕悶頭撥飯,心里正為風四叫屈,娶了個連飯都不會做的女人,就听阿寶在旁邊抱怨︰「爹爹,你今天菜做得好咸。」

燕奕手一抖,筷子差點兒落到地上,覺察到燕奕的驚訝,風四道︰「抱歉,我不太會做菜,你們將就著吃吧。」

「不是啊,很好吃,不咸不淡,味道剛剛好。」燕奕連連稱贊,四兒做的菜,就算把整罐鹽放進去,他也會食之如飴。

看著燕奕大口吃菜的模樣,風四有些想笑,以前他獨過時都是隨便湊合,後來有了阿寶,才慢慢學著做菜,其實平時沒那麼難吃,是今天的巧遇攪亂了他的心,才弄錯了鹽量。

飯後,梅兒說身子不適,先回房了,風四引燕奕去廂房,又去拿了被褥過來,問︰「劍清呢?」

「可能跟小豆丁去玩了。」不敢說徒弟被自己支使回客棧取行李了,燕奕隨便應道,好在風四沒多問,轉身整鋪被褥,從後面看著他消瘦身形,燕奕再也忍不住,上前將他輕輕環擁進懷里。

感覺那冰涼身軀微微一僵,燕奕求道︰「別動,讓我好好感覺一下你的存在,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我現在不是做夢,我真的找到四兒了。」

雙手環摟住風四的腰,將頭貼靠在他的後背,屬于他的體香讓自己沉醉,也讓自己心痛,燕奕輕輕觸模著風四的右手,腕上留有微淺疤痕,那是自己留下的,是仇恨和報復迷住了自己的雙眼,親手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絲。

「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想象著跟你見面後你會給我的懲罰,可始終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成了親,有了孩子,用最殘忍的手段把我推開,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連一條退路都不給我走?」

熾熱氣息從兩人緊密貼靠的地方傳入風四心里,感受著燕奕的心跳,渾厚熱流包裹著自己,一如當日他帶給自己的感覺,過去了這麼久,他以為自己可以忘了燕奕,現在才發現忘不了,他給自己下了世上最毒的毒藥,讓自己傾盡一生都無法消解……

燕奕的唇有些發顫,吻卻熱切而纏綿,卷纏著他的舌,吮吸著,依附著他的感官,急促喘息聲從兩人相接的唇間傳出,一瞬間,思緒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把身子,乃至整顆心都交托出去的一刻。

「別恨我好嗎?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右手,所有困苦艱辛,讓我為你承擔……」喃喃細語在耳邊輕響,烈酒般沉醉了他的心房,讓他心旌神搖。

「爹爹,娘說心口痛,讓你馬上過去!」脆生生的話聲在屋外響起,驚醒了正自纏綿的二人,風四慌忙推開燕奕,快步出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已換成淡漠臉孔,道︰「今晚你在這里住一夜,明日一早便趕路吧,梅兒身體不好,我不想惹她心煩。」

「四兒!」再沒回應給他,風四轉身離開,房門關上,毫不留情的隔在了他們之間。

「該死的小豆丁!」對那個故意搞破壞的小東西,燕奕恨不得暴扁他一頓,當然,照風四對兒子的疼愛程度,他這想法這輩子無法付諸行動,不過……相對來說,風四對妻子的態度就冷淡多了,看來他並不怎麼喜歡那個女人,這就好辦了,只要四兒心中有他,他就絕不會離開,死纏爛打也要留下。

所謂下雨天留客天,次日大雨傾盆,讓燕奕連留下的借口都不用找了,梅兒一臉的不高興,不過看看風四臉色,便沒有多話。

燕奕的留下讓午飯豐盛了不少,他一向對飯菜粗精很講究,以前在天道飯菜不合口味時,會親自下廚烹調,沒想到當年的興趣現在有了用武之地,心疼風四右手不靈活,哪舍得讓他下廚操勞,燕奕自薦起灶做飯。

同樣簡單的青菜豆腐,經燕奕之手烹調便風味別具,吃完一碟菜,阿寶意猶未盡,抱住風四的腿央求︰「爹爹,大壞蛋做的菜好好吃,我們把他留下當長工吧?」

這話真是深得燕奕之心,頭一次發現小豆丁這麼可愛,風四也笑了,模模兒子的頭,「莫說傻話,我們家哪請得起長工?」

請得起的,讓他倒貼錢也無所謂,要不是礙于梅兒在,燕奕早把心里話端出來了,紫眸掃過,正對上梅兒投來的視線,她臉繃得緊緊的,滿是敵意。

大雨下午方停,一道彩虹斜掛半空,阿寶拉石劍清跑出去看彩虹,梅兒去城里看大夫,家里就剩下風四和燕奕兩人,同處一室,兩人都情不自禁想起昨晚一幕,燕奕沒話找話說︰「你很疼小豆丁。」

「是啊,阿寶從小身子就虛,我又居無定所,他從來沒什麼朋友,現在認識了劍清,他很開心……」

「喜歡那女人嗎?」打斷風四的話,燕奕問。

風四一愣,沒有接話,燕奕走過去,撫開垂在他額前的一縷秀發,緩聲道︰「這三年來,我經常做夢夢到你,開始是夢到你一身血污的被押在刑台上,每次夢中醒來,我都想追隨你一起去,可是卻不敢,因為我的生命里有你的一份,我不敢輕言放棄,後來皇後告訴我你還活著,我才覺得有了希望,夢到你,也是你身穿差服,笑傲對敵的模樣,可是每次當我慶幸找到了你時,卻發現原來只是一場夢……」

「我以為過去了這麼久,你可能早就忘了我。」風四抬起眼簾,凝視那對紫眸,輕聲說。他跟燕奕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而且性多于情,他想象燕奕這種統領天下盜匪,敢跟皇兄對峙爭鋒的男人,不會把小情小愛放在心上,沒想到他一直在找自己,可惜他出現的太不是時候……

淡淡的吻落在唇上,打散風四的遐思,衣帶已被拉開,燕奕將吻移到他胸前輕旋纏繞,跟著蹲,舌忝舐他月復下紅痣,熱流頓時涌向全身,風四只覺眼前一白,有短暫的失神,想推開燕奕,手指卻不由自主繞上那一頭青絲,劍眉微皺,抵御那份突如其來的沖擊,看出了風四的興奮和隱忍,燕奕舌忝吻得愈發賣力,跟著含住已半抬頭的分身,吐弄起來。

「別這樣……」還不習慣白天跟人親熱,風四白皙臉頰透出不自然的紅暈,頭別到一邊,發出急促喘息,不過調情般的拒絕反而間接鼓勵了燕奕,于是他把分身含的更深,粉紅色的前端很快便溢出清液,在燕奕的取悅下飛快脹大,不消片刻便抽動著射進他嘴里。

燕奕皺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沒說話,咽了下去,風四臉色更紅,斥道︰「快吐出來!」

「四兒的東西,我怎麼舍得吐?」燕奕調笑著想替風四系衣衫,被他推開了,自行系好衣帶,半響,愉悅神情化為平淡,道︰「今日天已晚了,你再留一晚,明日一早離開。」

燕奕神色一僵,不忍看他失望的臉龐,風四猶豫了一下,道︰「你先離開,回頭我去找你。」

「你在找借口哄我離開嗎?」覺察出異樣,燕奕微眯鳳目。

「照我的話去做!」一瞬間,風四眸里閃過曾屬于他的冷靜精明,但銳光一閃而過,又化作平淡,緩和下語氣,道︰「我答應你,一定去找你!」

燕奕笑了,這才是他熟悉的風四,堅忍、硬直,原來他的鋒芒並未隨時光消磨,而是暫時隱藏起來了,不再多問,燕奕道︰「好,我在前路等你。」

一夜無話,次日燕奕起來,收拾好行裝準備上路,敲門聲響起,風四抱著阿寶匆匆過來,道︰「梅兒出了點兒事,我要馬上趕去城里,你幫我照顧阿寶。」

燕奕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孩子已被硬塞進了他懷里,看著風四遠去的背影,再看看孩子,他正瞪大漆黑雙瞳看自己,一臉警覺,「大壞蛋,不許欺負阿寶!」

燕奕哼了一聲,順手把他掛在旁邊牆上的掛鉤上。

「放我下來,大壞蛋,哇……」掛鉤勾住阿寶的衣領,離地面頗高,阿寶有些害怕,叫了兩聲不見燕奕回應,哇的一聲哭起來。

吼聲震天,燕奕被他哭得發毛,自問統領天道眾匪都游刃有余,今天卻敗在了個小豆丁手里,忙以迅雷之勢把他放到地上,央求︰「小祖宗別哭了,是我的錯。」

哄了好半天,阿寶總算止住了哭泣,听到外面有叫賣碗糕的聲音,抽抽搭搭說︰「阿寶要吃糕糕。」

只要孩子不哭,就算他想吃月亮,燕奕都會毫不猶豫地摘下來,二話沒說,跑出去買糕,一種餡買了一個,分給石劍清和阿寶。

有了碗糕,阿寶很滿意,坐在門檻上一邊吃糕一邊看石劍清練功,忽然轉頭看看燕奕,猶豫了一下,把其中一個碗糕遞給他,「阿寶最喜歡的豆沙餡,請你吃。」

小家伙很聰明,而且不小氣,對了燕奕的胃口,他笑笑,「你吃吧。」

「我發現你這人其實也不是很壞。」阿寶眨眨眼楮看他,「如果以後你不叫我小豆丁,我就不叫你大壞蛋。」

如果強盜頭子不算壞蛋,那天下便沒有壞蛋了,燕奕在阿寶身旁坐下,突然問︰「那女人不是你娘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本能的,阿寶反問,但隨即便發現自己說溜了嘴,慌忙將手里的半塊碗糕塞進口中,怕他噎著,燕奕拍拍他後背,笑道︰「我當然知道。」

初時乍听風四娶妻生子,他心情激蕩,沒有深思,但很快就發現其中有古怪,風四對梅兒看似溫柔體貼,卻太過守禮,阿寶也很少去纏梅兒,整天像塊牛皮糖一樣跟在風四身旁,更重要的是,風四沒拒絕跟自己親熱,燕奕知道風四的個性,他若真有了家室,絕不會再跟自己藕斷絲連,果然一試之下,阿寶泄了底。

「她是你後娘?」

「後娘?」阿寶似乎不太明白後娘的意思,想了想說︰「娘是爹一個月前領回來的,讓阿寶叫她娘,然後我們就搬到這里來住,爹不讓阿寶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你千萬不要說是阿寶說的。」

「不會。」燕奕紫眸里閃過笑意,他知道風四又在給自己驚喜了。

阿寶的興趣轉到了在院子里練功的石劍清身上,一臉艷羨地問燕奕,「我想跟清哥哥一起練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心下有了計較,燕奕反問︰「為什麼不讓你爹教你?」

「爹爹說練功太辛苦,我身子虛,會受不了。」

那還是別練了,小豆丁是四兒的心肝寶貝,他可不敢像摔打劍清那樣摔打他。

「你如果教我功夫,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喔。」見燕奕興致缺缺,阿寶轉了轉眼楮說。

見孩子一臉認真,燕奕有些好笑,他統領天下匪幫,霸氣自顯,大家見到他或敬畏,或恭謹,即便石劍清跟他親為師徒,也不敢有絲毫親昵,突然遇到一個對自己毫不顧忌的小家伙,自有幾分喜歡,心想不愧為四兒的孩子,單是一份膽量便是他人所不及,于是說︰「那以後讓劍清教你吧。」

劍清少年老成,個性樸實,阿寶跟著他學武功,他自會悉心傳授,而且兩個都是孩子,即便阿寶受了傷,四兒也不會遷怒劍清,燕奕轉念間便給自己鋪好了退路。

見燕奕允了,阿寶很開心,在心中大壞蛋也升為大大的好人了,拉他去里屋,風四平時寫字作畫的地方。

「在最上面。」孩子指指牆角一個簡陋書架。

燕奕取下來,攤放在桌上,卻是厚厚一疊字畫,他一張張翻看,在看到其中一張時手突然停住了。

牢獄中,囚犯靠牆而坐,紅衣紫眸,正是他跟風四初識時的畫面,筆功未必精湛,卻畫得十分傳神,把他妖異邪佞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畫的是你對嗎?阿寶有一次偷翻,被爹爹罵,爹爹從來不罵阿寶,你傷了爹爹,你是大壞蛋!」

一幅幅畫像隨燕奕的翻動展現出來,有荒店惡戰的,也有雪山並肩對敵的,其中有幅畫里他的眼眸化成銀色,是他跟風四在殿上對戰的那幕,地上血跡飛濺,睚葑落在血上,他的銀眸里滿是仇恨憤怒,原來那時的他早已失去了冷靜,像無情困獸,把喜歡的人逼到絕境。

原來這就是小豆丁敵視他的原因,孩子一定發現他是畫中之人,才會經常盯著他看。

畫有十幾幅,每一幅都畫的很細致,看得出風四費了不少心思,他一直以為風四是記恨自己的,現在這種顧慮已經煙消雲散了,如果記恨一個人,是不可能這麼用心的去為他作畫,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風四作畫時的神情,淡然沉靜,卻充滿執著。

心情激蕩,燕奕拿畫的手微微顫抖,忽覺衣襟被拽了拽,阿寶仰頭看他,「你傷了爹爹,為什麼爹爹不生你的氣?還讓阿寶要乖乖听你的話。」

燕奕笑了,「因為你爹爹喜歡我。」

三年里心情從來沒這麼愉快過,好想馬上見到風四,對他傾吐相思,又好想狠狠質問他,明明念著自己,為何卻忍心不去相尋,思念千回百轉,從午間等到傍晚,直過日暮,風四卻始終不見轉回,燕奕覺出不對,開始後悔早間沒問他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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