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同居關系 第二章
吃完中飯回到公司後，夏雨露沉著一張臉往洗手間走去。
牛蓓雯看在眼里識相的一路跟著，好歹也得听听這小妮子發頓牢騷，順道安慰幾句。
可偏偏夏雨露一聲不吭的，啪的一下關上廁所門，隨即傳來馬桶的沖水聲，擺明了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這是夏雨露生氣時的癥狀，牛妹老神在在地莞爾一笑，她的氣是來得急去得也快的那一種。
等一下說說話應該就沒事了。
打定主意後，牛妹拉開夏雨露隔壁間的廁所，一陣寬衣解帶的窸窣聲夾帶著瞬間解放的水流聲，牛妹一邊小解一邊說︰
「好了啦，才剛吃飽飯就繃著一張臉，小心消化不良。」
偌大的空間里，只有牛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隔壁的夏雨露彷佛不存在似，半句都不搭腔，真是不給面子。
「雨露？干嘛不說話，真的生氣了？」
嘩啦啦……又是一陣沖水聲，廁所門被打了開來。
趁著夏雨露洗手時，牛妹顧不得衣衫不整，趕緊沖了出來，瞅她一眼後，埋怨道︰
「美食都吃進肚子里了，還生氣？人家趙大川……」
「噓！」夏雨露還以狠瞪一眼，低聲的說︰「公共場所請別論及個人隱私，或連名帶姓提及不在場的第三人的名字，OK？」
「妳這個人喔，平常大剌剌的，就是這一點龜毛，從以前念書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誰像妳，為了一餐燒烤就出賣朋友！」她仍在生氣。
「厚！是誰急著找男朋友啊？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想說先求有再求好，有了備胎再騎驢找馬，起碼先破了算命的魔咒……」
「妳還說！」夏雨露啐了牛妹一口，一臉沒藥救的表情，快步走出洗手間。
「喔喔，我又犯了大小姐廁所隱私的忌諱了。」牛妹咧開嘴露出了一口白牙，狀似無辜地跟著往外走。
「等等我啊……雨露！」
只要三兩步就能跟上她，卻要喊得路人皆知，夏雨露真是拿牛妹沒轍，只好放慢腳步和她一起走著。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很討厭胖子，尤其是那種隨便動一下就揮汗如雨，身上還有著彷佛隨時隨地都可以炸出一鍋油來的多余贅肉。」
「小姐，那是妳的標準太嚴苛了，我覺得趙大川的身材還OK啊！」
「那妳何不留著自個兒享用？」
「呃……我反正也不差這一個，何況眼下妳比較需要嘛！」牛妹心虛地說。
「那也不能濫竽充數啊！」一說起來她就有氣，彷佛又聞到趙大川身上那穿鼻而來的汗酸味，那種男人根本就讓人提不起好不好！
可……萬一這世界上僅剩趙大川一個男人，那她還要不要？
唉，如果真變成那樣，那她還在乎什麼？
與其一生一世都要吸著臭酸味過日子，倒不如保持處子之身，找個空無一人的孤島終老一生，管他算命的說了什麼！
天啊，夏雨露，妳再這麼自問自答下去，恐怕早晚會變成神經病！
夏雨露一臉氣餒無力狀。
牛妹瞄了一眼她臉上的陰晴不定，怕這次是真的惹火夏雨露了，趕緊關切地說︰
「雨露，那妳說說看妳喜歡哪一型的男人？開出條件來，這樣也比較好幫妳物色，就像買東西一樣，總要有個喜好標準。」
「哪一型？」這又不是買機器人玩具，夏雨露難得緊蹙著眉頭。
她可從來沒有在腦海里想過這個問題，以前跟死黨嘻嘻哈哈在一起時，根本就不覺得身邊少個男人會怎麼樣，反正來日方長，交男朋友的機會有得是，她始終抱持著隨緣的態度。
這次若不是牛妹在一旁瞎起哄，她也不會變得如此焦躁不安。
「需要考慮這麼久嗎？」牛妹疑惑地問。接著又猛搖頭道︰「難怪妳一直是男人的絕緣體，看來妳對男人根本一點興趣和概念都沒有。」
「誰說的！我只是晚熟而已。」
「那就從現在開始想，妳喜歡哪種男人？」
「嗯……」糟糕，腦海里想不出任何堪稱理想的男人！
「有這麼困難嗎？難道連最起碼的三高條件……妳都沒想過？」
「哪三高？」她可不是裝傻，而是真的不清楚。
「學歷高、薪水高、長相高分……要是有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家世背景，那就更理想了。」
「那種男人，就算我長得像侯佩岑或林志玲也不敢高攀。」
「哪會！這是最基本的擇偶條件好不好？」
「下輩子吧！」夏雨露很有自知之明，那種不切實際的夢，她是從不作的。
牛妹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彷佛在看外星人似的。
「拜托妳積極一點！妳沒听過陶晶瑩唱的『天空不要為我掉眼淚，看見好的男孩我一定去追……』愛情的機遇是很難說的，搞不好就會讓妳踫上一個條件百分百的好男人，嘻嘻……」牛妹打趣地說。
「我只听過愛情可遇而不可求，除非妳肯讓賢，那我就有機會了。」
「沒問題！」牛妹爽快地答應。
哈哈……即使是隨口說過癮的，也覺得有趣。
這一次就饒過她吧！
夏雨露忍不住笑睇著牛妹，中午的一肚子怨氣，瞬間消失無蹤。
「啊－－救人喔！」情急之下，金承俊居然用台語大喊救命。
又來了！又來了！
夏雨露窩在房間里听CD，即使帶上耳機，依然清晰可聞金承俊那要命的呼救聲，一聲大過一聲、一句比一句淒慘。
「夏雨露！夏－－雨－－露－－」金承俊可憐兮兮地哀號，「妳耳聾了嗎？」
聲音從廚房不斷傳來。
她慢條斯理地走出來，彎腰拿起腳底的拖鞋，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在哪里？」
「妳怎麼這麼慢啊！我看家里早晚會變成蟑螂窩，剛才有好幾只大大小小的鼠輩亂竄，還差點展翅高飛……」
瞧他一臉驚恐狀，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只有在這個時候，夏雨露才可以在金承俊面前大展威風，扳回一些局勢。
「不過是小強而已，每次都嚇得語無倫次，明明是蟑螂，說什麼鼠輩亂竄……」難得有機會念他一下。
「妳知道那有多惡心嗎？不但會發出沙沙的聲音，而且還會產卵，孵化出很多的小小強……嗯……啊……」他打了一個寒顫，看來是真的很怕蟑螂。
「不見了？」她四下張望。
「妳慢吞吞的，哪來得及打……」
「拜托！是你在那大小聲才把牠嚇跑的，以後就繼續用這招魔音穿腦，效果不錯，別再叫我打蟑螂了。」她故意虧他，明知他每次都會叫，沒一次例外的。
「不行，妳再找找看……」他不安地四處查看著，卻沒勇氣撥開廚房角落邊的瓶瓶罐罐。「妳以後別老愛喝這些糖水、碳酸飲料的，這些都是制造蟑螂的萬惡源頭。」
「豈有此理，你一個男人這麼怕蟑螂我都沒說話了，你還有意見？要不是知道你交了那麼多個女朋友，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GAY，連小強都怕！」
不屑歸不屑，她這人還是很講義氣的，所以仍然右手拿著拖鞋，左手隨便東翻西找的，至少讓他安心一下，也可求得下半夜里耳根清靜。
「那邊……還有那邊啦！」金承俊不分東南西北的亂指一通。
「沒有啦！我看那些小強听到你的驚聲尖叫，早被嚇得每只都不孕了，更遑論會產下像膠囊的咖啡色蟑螂卵。」
「是嗎？」聲音稍微鎮定了些，臉上依舊驚魂未定。
「金承俊，你怎麼會這麼怕蟑螂啊？」一直以來，她好像都沒問過他這個問題。
「呃……先說好不準笑，我才告訴妳。」事關男人的面子，他可得先把條件說好才行。
「沒問題，我發誓。」她學屈臣氏的廣告舉起手，但真的不笑才有鬼。
「我……我……」他不自覺地把手放到臀部上輕撫著，「我小時候上廁所時，曾經被……被蟑螂咬過……」
「真的？」夏雨露恍若听到世界奇聞，嘴巴張得開開的，半晌後，才捧月復大笑地問，「那是什麼感覺啊？會痛嗎？」
「當然會痛啦！不然妳也讓蟑螂咬咬看……」金承俊脹紅了一張俏臉，跟平常斯文的雅痞形象判若兩人。
「哈哈哈……」夏雨露笑得樂不可支，「這種機會可是千百萬分之一，不是每個人的都能這麼榮幸被小強看上的，如果當時有樂透，你去買一定會中頭獎。」
「喂，說好不會笑我的，小心食言而肥！」
夏雨露轉了一圈，刻意擺出縴瘦的身段，她才不怕這個詛咒呢！
「說真的，你每次看見小強就鬼哭神號的大聲亂叫，要不是我已經習慣了，早被你嚇出心髒病了。」
「別沒常識了，心髒病不是被嚇出來的，倒是甜食吃多了，不但容易引來小強，還是糖尿病的高危險群……」
呿！這男人驚嚇之余還不忘栽贓說教一番，好像小強進駐廚房都是她引起似的。
真是欲加之罪啊！
看來不先給他個下馬威，他還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呢。
「我說金承俊，你現在是有求于我，居然還敢說這種話！」夏雨露漫不經心的假裝尋找小強的蹤影，想故意拖延時間糗他幾句。
咦？沒想到這一招還挺有效的！
長達一分鐘之久，金承俊竟然乖乖地閉上嘴，看來真的是不能對他太客氣或講道理啊。
夏雨露正徑自沾沾自喜，一個轉身，才要露出勝利的笑容時，卻看見金承俊一張比白紙還要白的臉，且嘴角還不斷抽動著……
「怎麼啦？真的心髒病發作了？」
「在……那……那里……」他邊說邊指著另一邊的角落，雙腳一點一點的慢慢移動著，活像個唱京劇的女角，聲音也拉高八度的尖銳起來。
夏雨露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小黑點正停在那兒不動，原來是一只尚屬嬰兒期的小強正囂張地蹲在那邊抖腳。
「哎呀，不就是一只蟑螂唄！」
夏雨露二話不說地舍拖鞋，徒手往地上用力拍去，感覺一股濕意在手掌、心中蔓延開來……
金承俊和她互望了一眼，對于即將望見的「結果」了然于心，沒等夏雨露展示小強的尸體，他老兄早就「啊」的一聲逃之夭夭了。
「唉喲，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夏雨露打開水龍頭，弄髒手，用水洗洗不就得了！
也許是為了平靜剛才那番弄亂的心緒，此刻，金承俊伸長雙腿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地听著CD放出的古典音樂。
每次都這樣，一個大男人居然敗給一只區區的小強，這讓夏雨露不知該同情還是取笑他。唉，也難怪小強可以度過千百萬年來的進化，始終跟隨著人類一起生活而沒被消滅。
「喏，給你……」夏雨露拿了一瓶可樂遞給他。
這時候的金承俊是敏感而神經質的，遲遲不肯接過手，狐疑的眼光直盯著她。
「妳洗手了沒？」
「當然。不然你以為呢？白痴都知道小強的腳上有很多細菌好不好！」
「喔？」他好像還處于發呆的狀態中。
天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真的沉醉在音樂之中。
夏雨露沒再等他伸手過來接，自動把可樂放到桌上去，然後「啵」的一聲拉開自己手上的那一瓶，毫無形象地就口灌了起來。
「妳就不能喝得淑女一點，用吸管或倒在杯子里嗎？」
「這樣不就失去喝易開罐的意義了嗎？」懶得理他，繼續喝她的。
其實夏雨露心底清楚，金承俊會開始吐她槽就表示心情好了泰半，沒事了。
「就是這樣才沒人要……」他小聲嘀咕著，跟著喝起可樂。
「看來你是不曉得什麼叫作壞人了，知道我穿幾號鞋嗎？小心我的佛山無影腳等下就飛到你胸前去，信不？」夏雨露長腿橫掃，假意地比畫了一下。
「好了，算我怕了妳，我是看在妳剛才解救我的份上，才好意提醒妳的。」
夏雨露朝他扮了一個豬八戒的鬼臉，可惜太瘦了，反倒比較像是沙悟淨。
每次看到她這種幼稚的舉止，金承俊就忍不住想搖頭，他們兩人之間互動的感覺，熟稔得像家人似的。
「尋人尋得如何了？」他還記得她的迫切需要，于是關心問道。
「牛妹幫我找了一個豬八戒，真是氣死我了！」
「那不是正合妳的意，我以為妳喜歡那類型的男人，所以才老是扮豬臉。」終于知道那德行有多丑了吧。
夏雨露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她還問我喜歡哪一種男人，天啊，我哪知！」
「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的標準範本？」
「誰啊？在哪里……」她故意東張西望的，假裝沒看見，存心氣死他。
金承俊豈會不知她在裝模作樣，才不上她的當哩。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繼續閑聊著。
「對了，金承俊，你有沒有想過要舉行一個怎麼樣的結婚典禮？」
「咳……」這一問，讓他才入喉的可樂差點噴了出來。他咳了一聲後，才說︰「妳連男朋友都沒有，怎麼一下子就三級跳想到結婚場面？」
「也不是啦，剛好前幾天我看了一部影片里有場結婚的戲，感覺好浪漫喔！」夏雨露露出少有的夢幻表情。
「說來听听。」
「那是義大利的一個結婚習俗，听說相愛的兩人把彼此的心意告訴蝴蝶之後，蝴蝶就會翩然起舞的飛到上帝面前代為傾訴衷曲，接著上帝就會祝福這對新人永浴愛河……我結婚的時候也想如法炮制。」
「那要多少只蝴蝶啊？」
「當然是愈多愈好嘍！就像這樣……」夏雨露一時興起地站起身來，演戲似的假裝手捧著一個紙盒，模仿電影里的情節。
「把紙盒輕輕打開，然後就會從里面飛出一只只美麗絢爛的蝶兒來。我還沒想到要用哪一種蝴蝶，有一種鵝黃色滾著黑白相問三角形白點翅膀的『細蝶』，彷佛就像穿著禮服的小公主，滿天飛舞的場面一定很壯觀；要不然『豹紋蝶』或『台灣綠蛺蝶』也不錯，顏色都很鮮艷，可以增添繽紛熱鬧的氣氛。」
金承俊一臉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撇撇嘴後才說︰
「我不知道妳居然對蝴蝶這麼有研究！不過，那種畫面應該只會在電影里出現，如果現實生活里要這麼做，不僅是錢的問題，執行起來恐怕也不容易吧。」
「拜托，你怎麼跟電影里的男主角一樣超現實……」夏雨露白了他一眼。
幸好他沒說那是用動畫做的，不過這種舍不得花錢的男人，怎麼交得到這麼多女朋友？
金承俊似會讀心術般地對她解釋道︰
「我說過不是錢的問題，如果是到希臘愛情海度蜜月，那我還覺得比較可能。試想，徜徉在一片碧海藍天之下，坐臥在半山坡上的白色石牆屋內，無論是喝咖啡眺望海面，還是卿卿我我的兩人時光，都比抓一群蝴蝶去放生來得好，那樣才叫浪漫！」
「是嗎？呃……」夏雨露偏著頭想了一下，「這個建議好像也滿不錯的。」
「妳看吧，這樣才是理性跟感性兼備的思維，有沒有開始崇拜我了？」金承俊完全忘記剛才被小強嚇得「花容失色」的窘狀，開始得意洋洋了起來。
人哪，就是容易得意忘形！
夏雨露嘴角浮現一絲不懷好意，她裝傻地問道︰
「喔，我突然想到……在那種白屋藍海的強烈對比之下，如果有任何小生物移動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發現牠的蹤跡吧？不過既然是在義大利，我想應該沒有德國蟑螂的存在吧？」
「沒事干嘛又提起小強？」他果然神情一凜，出現謹慎的防備眼神。
「因為我猜那個國家靠海，也許會有海蟑螂，你看過海蟑螂長什麼樣子嗎？」
「哎……呀！」他像快瘋了似的，頻頻搔抓著兩鬢頭發。
哈哈……沒想到全民公敵的小強，竟然成了她取笑金承俊的樂子。
「沒事了，我要進去睡覺，你也早點休息，以免小強又找上你。」夏雨露起身往房間走去，還不忘假好心地提醒道︰「對了，萬一我睡著了，可能會听不到你的呼叫，晚安。」
「夏雨露－－算妳狠！」
關上房門之前，她听到他低聲的嘀咕抗議，不禁偷偷地竊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