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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棍的饗宴 第二章

當天晚上七點整,「香提法式餐廳」出現了一位氣質高雅的俏佳人,如同月亮般照亮餐廳。

「咦,那個人不是『環球美食』的主持人齊絮飛嗎?怎麼她來台灣采訪?」餐廳內部到處傳來客人竊竊私語的討論聲,每個人都在猜測她到台灣的動機。

「齊小姐,這邊請。」侍者口操著流利的英語,和齊絮飛對話。

齊絮飛優雅地說了句︰「謝謝。」隨即跟著侍者,往二樓的包廂走去,沿途依舊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

「就是這個房間。」侍者將她帶到一個白色雕花的門前停下,並禮貌地為她打開房間的門。只見原本還在優雅啜酒的馬季彌,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向前。

「-真是艷光四射。」馬季彌像個舊時代的紳士,執起她的手背親吻。這原本是很美好的國際禮儀,但齊絮飛硬是瞧不順眼,僵硬一笑,就想把手縮回去。

這死英國佬,都什麼時代了?還來親吻手背那一套,又不是在演亂世佳人!

「抱歉我一時忘情,請上座。」馬季彌明知道她的感覺,卻故意抓著她的手不放,看她下一步怎麼應付。

「我是很想到位子上坐好,馬先生。」她應付的方式就是明講。「不過你一直握著我的手,讓我很難行動,可否請你將手放開?」

「請叫我James,稱呼姓太見外了。」干脆的女人,夠爽快。「另外,若-不介意的話,我也想直接叫-Phoebe,畢竟我們還要相處一個星期,-認為呢?」

從他們踫面以來,一直是以英語交談。老是這樣齊小姐、馬先生的,確實也顯得陌生,但她就是不喜歡他那副巧言令色鮮矣仁的樣子,看了就教人覺得惡心。

「是有這個必要。」但為了不讓自己的縴縴玉手,淪入他的魔爪太久,齊絮飛只好僵硬妥協。

「太好了,Phoebe,我就知道-是一個明理的人。」馬季彌顯然非常欣賞她臣服的樣子,面帶微笑地松開她的手。

齊絮飛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答應讓他叫她Phoebe,其實叫個名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但她就是不爽听見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感覺上太親密。

另一方面,馬季彌卻是極有風度的幫她拉椅子,協助她就位。並從她熟稔的態度發現,她顯然非常習慣這類男性服務。

「-今晚穿的這件衣服非常適合-,完全展現出-美好的身段。」待她坐好,馬季彌對著她大方贊美道,眼中盡是藏不住的激賞。

她今晚穿著一件黑色的小禮服,下-呈不對稱的波浪狀,上半身的剪裁為馬甲式,但在領口的正中央,有兩條長長的帶子綁到頸後。背部鏤空高達三分之一,看起來既優雅,又帶有一點小小性感,極為引人遐思。

面對他大方、且專注的目光,齊絮飛仍是老話一句──她最討厭他那種有著意大利男人外表,舉止行為卻跟英國男人一樣虛偽的男人,引不起她絲毫好感。

「容我先為-倒杯酒,Phoebe。」她愈是挑剔,馬季彌的態度愈殷勤。「今晚我們要品嘗的是蒸龍利魚套餐,我特地挑了一瓶德國勛彭堡出產的枯葡精選白酒佐餐,希望-會喜歡。」

馬季彌遞給齊絮飛的,是德國勛彭堡于公元一九九○年出品的「枯葡精選白酒」,其色澤有別于一般白酒,是一種濃密、且帶有橘色的金黃液體,味道非常豐富,含有檸檬、芒果、水蜜桃、杏桃等香味,價格雖然不是頂高,卻是一瓶口感極好的佳釀。

「你很會選酒。」雖不甘心,齊絮飛還是不得不承認他這方面很行。「之前選的那瓶香檳也很好喝。」

這大概算是她下飛機以來,說過最客氣的話。凝視著她稍顯尷尬的表情,馬季彌只是面帶微笑地拿起酒杯,從杯沿觀察她微酡的雙頰,猜測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很顯然的,她討厭他。不,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對他有成見。這件事從他們踫面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吝表現出來,他實在弄不懂為什麼。

為什麼啊……

輕輕的啜了一口酒,馬季彌極有興趣發掘其中的奧妙,而他也發誓定會探得其中的奧妙,這將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角力賽。

「台灣很熱吧?」他想起她那件被遺忘在車上的大衣,淡淡微笑道。

「是啊,我沒想到台灣竟然這麼熱,還帶大衣來。」齊絮飛真想一巴掌把他打飛出去,竟提起她的痛處。

「-離開台灣太久了。」馬季彌說。「這里和紐約不一樣,紐約現在還需要穿大衣,台灣某些地方已經在穿比基尼,有很大的差別。」

換句話說,她不夠用功。來訪之前,就應該把這些基本的旅游信息調查清楚,才不會像現在一樣鬧笑話。

「我的助理沒有提醒我這一點,這算是業務上的連絡疏失。」明知道自己理虧,齊絮飛仍是桀傲不馴的抬高下巴。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馬季彌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離開故鄉太久,僅此而已。」

「我從一歲起就跟隨父母移居美國,對台灣並沒有多少感情。」齊絮飛爭辯。

「我了解,所以-才會帶錯大衣。」不要說感情,恐怕連氣候都弄不清楚,這點從她帶來的衣物就可以印證。

「我們一定要一直討論這件事嗎?」可惡的男人,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的疏失不可嗎?完全沒有風度。

「當然不。」馬季彌莞爾。「我們還可以討論今晚的菜肴,我保證-一定會滿意。」

說他沒有風度,他又很懂得適時閉嘴,氣煞齊絮飛。

「可以開始上菜了嗎?」馬季彌風度翩翩的征詢她的意見。

「可以了。」齊絮飛為之氣結,發誓這輩子沒見過像他這麼討厭的男人,簡直惡劣透了。

「那我們就先從前菜吃起,這個時期的蘆筍特別好吃,值得好好品嘗。」

馬季彌按鈴吩咐侍者上的第一道菜是「女乃油松露白蘆筍」,裝在一個精美的手繪餐盤里,看起來相當可口。

侍者分別在他們的桌子前放了這道前菜,齊絮飛拿起刀子,切了一小塊放進嘴中咀嚼,發覺它們非常美味,尤其是最上層的松露,跟著女乃油一起吃,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味,完全不輸給法國當地。

她不禁挑眉。

「你們一向都用這麼好的食材嗎?」論吃她是行家,一嚼就知道好壞。像這麼高等級的松露,一公斤約四千美元左右,非常昂貴。

「不盡然。」馬季彌微笑。「只有在貴賓來的時候才用。」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馬季彌原本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祭拜一下齊絮飛的五髒廟,不料佳人不賞臉,砰一聲放下刀叉,冷著臉說──

「我是來工作的,James。」她的表情非常不悅。「請你拿出平時的做法,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評分。」

她的任務是評鑒他的餐廳是否有資格進入一百大,這關系到讀者的權益,她不希望雜志登的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這等于是欺騙讀者。

「抱歉,Phoebe。」盡管她的禮貌不佳,馬季彌仍是保持一貫微笑。「我的原意是討好-,沒想到反而惹惱-,真的是很對不起。」

馬季彌誠心誠意的道歉,因為她說的並沒有錯,如果只是因為歡迎她的到訪,就擅自改變菜單或是食材,對相信她的讀者來說,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你並沒有惹惱我。」見他如此有禮,齊絮飛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

騙人,他已經惹惱她了。偏偏他的態度又那麼好,教人不道歉都不行……

「-並不常跟人道歉,是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極端難為情的模樣,馬季彌免不了揚高嘴角地說。

「我……」她的臉更紅了。「我才不需要跟你道歉,本來就是你自己不專業。」怪不得她無禮。

她的下巴抬得很高,表情很堅決,要不是她兩邊的臉頰過紅,極可能說服他;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理虧,只可惜……

「再來點湯如何?」他既不點破她的尷尬,也不與她爭辯,只是巧妙的繞個彎,導回主題。

齊絮飛只得僵硬的點點頭,勉強算是同意他的提議。

馬季彌一面端起酒杯喝酒,一面按下呼叫鈴,通知門外的服務生上第二道菜。而與他迎面而坐的齊絮飛,只能也跟著拿起酒杯,悶悶地想道──

這個天殺的男人,好象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一樣,著實令人生氣。

齊絮飛小口小口地啜著酒,有種未戰先敗的挫折感。這時侍者將套餐中極為重要的湯品端上桌,齊絮飛立刻就被吸引。

侍者端進來的,是一道清爽的冷湯。不過吸引她的,不只是香味四溢的佳肴,更是裝盛的容器,造型非常高雅。

「這道湯的正確名稱是『冷牛清湯配魚子醬與鮮干貝』。」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盛湯的容器,坐在她對面的馬季彌就忙著開口介紹桌上的餐點,害她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回到食物上。

「這是一道冷湯,搭配魚子醬和新鮮的干貝一起食用,希望-會喜歡這道餐點。」

呈現在齊絮飛眼前的,是一盅冷湯。雕花精美的銀制容器中,裝滿了濃郁的清湯,容器的最頂端,放著兩片新鮮干貝和些許的魚子醬,再佐以幾根細蔥,視覺效果非常出色。

齊絮飛先拿起叉子,叉了一片干貝放入口中,對于它的鮮度和嚼勁兒贊賞不已。隨後又拿起湯匙,勺了些魚子醬品嘗,一樣對它的美味留下深刻的印象,忍不住出口諷刺。

「想必這魚子醬,也是為我特別準備的嘍?」她像抓到他小辮子的青天大老爺般洋洋得意,看得馬季彌直想笑。

「不,這是平時的口味。」他盡可能忍住笑意。「我們平時就是選用最上等的『伊朗鱘魚子醬』做這道湯,並沒有為今晚而特別費心。」

也就是說,她多慮了。之前的松露,是他一個不小心獻錯了殷勤。聰明如他,絕不會重復前面的錯誤,反倒她自己才該謹慎,不要重蹈覆轍。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你的解釋。」齊絮飛幾乎咬斷牙根,才硬著頭皮跟他道謝。其實她最想做的是當場撕破他的臉,這個騙子!

「我的榮幸,Phoebe。」相反地,他的心情卻出奇得好,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再敗一回。

齊絮飛向來自認為聰明,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聰明一踫上他的機智,便完全亂了譜,她的頑固也是。

「讓我們上最後一道主菜如何?」看穿她並沒有放多少心思在工作上,馬季彌干脆直接進入最後一道程序,減輕她的痛苦。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向-推薦今晚的重頭戲,我相信-一定會喜歡它的味道。」

很顯然地,他對自己餐廳大廚的手藝很有信心,說法也由「希望」轉變為「相信」。齊絮飛不禁暗暗嘆一口氣,這個男人,真的是越來越討厭了。

「我很期待。」雖厭惡,她還是得稍稍表現出風度,假裝對他的提議很有興趣。

馬季彌面帶微笑的按下呼叫鈴,通知侍者上最後一道菜,不久侍者就把主菜端進來,齊絮飛只得拿起刀叉,隨便切了一口魚肉放進嘴里。

討厭歸討厭,還是得工作……

幾乎是在咀嚼的第一時間,齊絮飛便停止了抱怨,驚訝不已地瞪大眼楮。

「味道還不錯吧?」馬季彌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成功了。至少他成功地讓她住嘴,不再炮火連連。

「何只不錯,簡直是人間美味,我一定要會見大廚。」身為美食旅游節目的主持人,齊絮飛多得是機會接觸各地的美食。但說句實話,要讓她驚艷到非見大廚不可的機會,還真是不多哩,今晚算是特例。

可惜主人不賞臉。

「謝謝-,Phoebe。」馬季彌極有技巧的推辭。「不過Tom今晚恐怕不方便走出廚房,無論如何我代替他向-致謝,謝謝-對他的賞識。」

從頭到尾,馬季彌的外交辭令就演練得完美無缺,差點沒氣壞齊絮飛。

「真可惜,我才剛想請教他這道菜的做法而已。」她實在很想拿起盤子從他的頭上砸下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陪著他練習社交禮儀。

「這點我倒是可以幫得上忙。」馬季彌禮貌的說。「我剛好知道這道菜的做法,可以不必麻煩到大廚。」他就很好用了。

「你?」齊絮飛懷疑的看著他,壓根兒不信他真的會。

「就是我。」多疑的女人,看他帶給她什麼樣的驚喜。「這道菜的做法有些復雜,首先必須準備好材料。」他將多達十幾種的食材和調味料一項不漏的說出來。「接下來第一道手續是先把鱸魚醬、蛋白、鮮女乃油置于鋼盆內,隔著冰水打成醬狀成為菠菜魚餡,然後接著……」

馬季彌滔滔不絕地陳述這道菜的做法。他今晚為她準備的主菜,正式名稱為「蒸龍利魚佐香檳海膽調味汁」,名字很長,做法也跟名字一樣復雜,他卻能將長達十幾道的手續,一道一道說明清楚,真的很不簡單。

面對這意外的場面,齊絮飛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她還以為……

「-以為我只是一個僥幸繼承家業的公子哥,沒有任何真才實學,對不對?」

這原本是存在于齊絮飛內心的疑問,卻突然被馬季彌一語道破,讓她好生尷尬,但又提不出話反駁,因為她就是這麼想。

「沒關系,這不是-的錯。」馬季彌笑呵呵。「我的外表確實容易引起這樣的錯覺,以後-就會慢慢了解。」

他說得好象他們還有許多時間相處一樣,齊絮飛不由得提出反駁。

「別忘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回紐約,恐怕沒有多余的時間『多了解你』。」她故意提起這個事實,意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真是太遺憾了。」他也不嘗試跨越,因為他對她有更好的打算,事情恐怕無法如她預期那樣順利進行。

馬季彌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齊絮飛總覺得自己掉入了陷阱;雖然他什麼事都沒有做。

「最後一道甜點,肯定不會教-失望。」

齊絮飛還在猜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馬季彌已經伸手按下呼叫鈴,侍者馬上端著甜點進來。

「是焦糖布丁!」

每個人都有弱點,齊絮飛的弱點便是焦糖布丁。她可以為了吃一個好吃的焦糖布丁,開好幾個鐘頭的車,就為了那入口時綿密的觸感,堪稱一種享受。

「我就知道-會喜歡。」光看她如同孩子般興奮的表情,馬季彌便知道他的苦心沒有白費。

而一心一意盯著布丁的齊絮飛,不曉得他打哪得到的訊息,知道她喜歡吃焦糖布丁。不過她不在意,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布丁吸引,迫不及待的想將它吞下肚。

「我可以開始吃了嗎?」她拿起甜點專用的小湯匙,興奮的問。

「當然可以。」他雙手抵住下巴,手肘撐在桌面,看她大口大口地將盤子內的焦糖布丁一掃而空,注意到這是她今晚第一次征詢他的意見。

……

看來焦糖布丁的魅力還真大啊!

看著她一臉幸福的表情,馬季彌不禁微笑。

「听說你們幾個企業家第二代組成了一個俱樂部是嗎?」

「-是指『惡棍俱樂部』?這只是一個玩笑下的產物,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外面對你們的俱樂部很好奇,你要不要藉此機會說明一下?」

「無可奉告。我頂多只能透露,這是個不長進的組織,最會的就是吃喝玩樂。」

「但是我還听說你們非常喜歡打賭?」

「純粹是謠言。就算有,也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賭注。」

「一百萬也算是小賭注嗎?」

「不算大吧!比起動輒數千萬的賭盤來,我們幾個朋友間的打賭只能算是小游戲,不值得一提。」

「可是在我看來,這已經是非常大的賭注了。」

「呵呵,是嗎?」

是嗎?是嗎?是嗎……

重復的回音,如魅影般在齊絮飛的耳際盤旋,迫使她睜眼。

她用力掀開眼瞼,面對手持弓箭的丘比特,有種隨時會被一箭穿心的感覺。

……

已經是早上了啊!

再次和繪制在天花板上的丘比特對瞪,齊絮飛連眨了好幾次眼楮,最後終于確定-不會真的射出箭來,才放心的下床。

她披上飯店提供的浴袍,對這家飯店服務之完善,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投宿的飯店名叫「凡爾賽」,其氣勢、其設備,都和真正的凡爾賽宮無異,住起來非常舒服。

心不在焉地進行早晨梳洗工作,齊絮飛一面刷牙,一面想起困擾她的夢境,那是有關于馬季彌的一篇報導。

這篇報導的記者隸屬于一家國際知名時尚雜志,專門報導國際名人的生活,馬季彌也在她的報導名單之中。

當然啦,這個記者是個女的。

輕輕地將口中的漱口水吐到洗臉盆,齊絮飛拿起垂掛在鐵架上的毛巾擦嘴,思緒又回到報導上頭。

記憶中這位女性記者,以尖銳見長。可在對馬季彌的報導中,不但完全喪失了這項特色,反而有調情之嫌,看得出她也被馬季彌蠱惑,神智不清了。

听說他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難怪那麼帥。

她想起當天開會,同事們臉上的夢幻神情。要不是Iris及時改變話題,可真要變成他的個人研討會了。

就是這樣,她才對他沒好感。

在她的觀念中,一個男人應該以工作能力和對事業的付出程度決定其價值,怎麼能夠以外表騙人呢?

憤憤地把毛巾又掛回到鐵架,齊絮飛走出浴室,正打算到落地窗外的小陽台欣賞台北市的風景,不料卻听見敲門的聲音。

「哪位?」怎麼有人一大早就敲她的門……

「客房服務。」門外的服務生答。

客房服務?

齊絮飛眉心緊蹙的打開門,但見服務生一臉笑意地推著餐車進來,極為有禮的對著她打招呼。

「早安,齊小姐。」服務生直接將早餐推到陽台。「我送早餐來。」

然後,服務生將餐車上的餐點一樣一樣放到陽台上的小圓桌上,井然有序的放好。

「我不記得我有吩咐早餐。」齊絮飛眉頭挑得老高地看著滿桌子的食物,相當不以為然。

「是馬先生吩咐的。」服務生笑嘻嘻的回答。「他還說祝您用餐愉快,並且希望您會喜歡他的安排。」

很顯然,這又是一份不請自來的殷勤,這個死英國佬,還真懂得如何挑起她的怒氣呢!

「謝謝你送早餐來,我很喜歡這項安排。」齊絮飛僵著一張臉跟服務生道謝。她敢打賭,要不了幾個鐘頭,就會見到馬季彌本人,死皮賴臉地要帶她參觀台北。

「不客氣,我先告辭了。」服務生誤以為她很喜歡這項安排,咧大嘴朝她一笑,齊絮飛甚至能看見他眼底寫著浪漫。

浪漫?真見鬼了,搞不好他還以為馬季彌將跟她共享早餐呢!瞧他笑的。

齊絮飛實在很想扭斷馬季彌的脖子,不過看在焦糖布丁的分上,她就饒過他這一回,不跟他計較。

她拉開陽台邊的小椅子坐下,兩手拿起刀叉,開始吃早餐。早餐的內容非常豐富,有炒蛋、培根和小圓面包以及些許的中式面點,整體的搭配非常吸引人,尤其是脆中帶軟的焦糖布丁,更是人間美味。

齊絮飛津津有味的吃著布丁,納悶馬季彌怎能將她的胃口抓得這麼準,甚至連分量都計算得剛剛好,簡直太神奇了。

好吃!

縱然有千般不願,齊絮飛不得不承認,馬季彌確實稱得上一個細心的人,不過也很厚臉皮就是。

齊絮飛確信,再過幾個小時,馬季彌便會出現在她房門口,自告奮勇要當一名盡責的東道主。當然她會拒絕,她才沒有時間玩樂,她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完成,沒空陪一個死皮賴臉的男人。

唔,說到工作,她還得打電話給她的助理,確認下一季的錄像時間。

她看看表,現在是早上九點,紐約是晚上九點,Mary應該還在公司,她們的老板不會這麼早讓她下班的。

齊絮飛隨手拿起行動電話打給她的助理,對方果然馬上應答。

「Phoebe,我親愛的!能听見-的聲音真的太好了,那個男人帥不帥?」

電話甫一接通,線路那頭立刻就傳來Mary興奮的聲音,讓齊絮飛哭笑不得。

「咳咳,很帥,Mary。」她差點被口水噎死。「不過我比較想談別的事,-不要一直問我這個問題好嗎?」

「當然了,Phoebe。」Mary相當配合。「我不會再問他長相的問題,不過……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Mary口中的「他」,毫無疑問即是指馬季彌。齊絮飛大翻白眼,不明白出版社那群女人怎麼會那麼迷他,一定是中了那本雜志的毒。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Mary不死心地追問。

「普通人。」齊絮飛故意這樣回答,祈禱她的助理別再繞著這個話題轉。

「這樣啊!」Mary的音調中有明顯的失望,就好象看見超人突然決定不穿內褲了,改穿西裝褲拯救世界,充滿了奇怪的幻想。

「別再說這件事了。」再說下去她會氣死。「電視台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跟-連絡?」電視錄像是她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絕不能中斷。

「昨天才連絡上,Phoebe。」Mary的聲音依舊有氣無力。「他們說這次的事前準備工作拖得太久,錄像時間必須縮短,所以從下個禮拜開始,就得進棚錄像。」

「下個禮拜!」得知這消息,齊絮飛不禁叫起來。「太急迫了吧?我人還在台灣。」和那個臭男人周旋。

「所以-下個禮拜一定得回紐約。」Mary翻時間表。「Iris對于這次電視公司的安排也很不高興,但-知道出錢的人是老大。我們出版社之所以能夠風光,一部分也是靠-的節目,只好委屈-了。」

商場是很現實的,現在誰紅,就壓榨誰。齊絮飛是當紅炸子雞,當然也逃月兌不了這個命運。

「沒關系,我會盡快結束這里的工作,快點回紐約。」她倒是很樂觀,也樂于被榨。

「我就知道-是個工作狂。」Mary在電話中給她一個飛吻。「快點回紐約和我們一起工作,然後再告訴我們,那個男人到底帥不帥,下次再連絡了哦!」

喀一聲。

上司還沒說再見,下屬的電話倒是掛得比她還快,真是太夸張了。

看著嘟嘟響的手機,齊絮飛先是發愣,後搖頭。

她還是沒忘記馬季彌!

嘆口氣,收起手機。齊絮飛決定趁著馬季彌還沒來騷擾前,先做一些工作。她打開筆記型計算機,將昨晚品嘗菜肴的感覺一一記下,再配合馬季彌提供的菜單和圖片,做成簡單的筆記,儲存起來。等她把所有工作做完,已經接近午餐時間。

她看著房門,奇怪敲門聲怎麼還沒有響起,依他厚臉皮的程度,不是應該來敲她的門嗎?

齊絮飛的自信心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于自戀?等到過了中午,確定他的確不會出現後,又開始覺得不可思議,他昨天的眼神,明明表現出興趣。

好吧!她是有些自戀,齊絮飛承認。不過他也太不應該,他如果對她沒有興趣,不該暗示得這麼清楚……不過仔細想想,他好象也沒暗示她什麼,頂多說要帶她參觀台北,略盡地主之誼。

一整個下午,她就在矛盾的情緒中反復掙扎,坐立難安。最後她再也坐不住了,干脆換上泳衣,到飯店的泳池游泳消耗精力。

嗯,運動完以後的感覺果然特好、特別清爽。

帶著愉快的心情,齊絮飛回到她的房間,發現門縫竟塞了一個白色的信封,署名給她。

她彎身撿起信封,並抽出其中的卡片。卡片同為白色,但是多了幾道燙金,設計非常高雅。

「怎麼有這張卡片……」看清卡片上的內容,齊絮飛愣住了,是馬季彌的字跡。他邀她今晚共進晚餐,地點是他開的「特蘭多義式餐廳」,時間一樣是七點整。

有一瞬間,齊絮飛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個男人還真懂得突擊的藝術,老是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事。

不過,她也不是好惹的。

將邀請卡輕輕放在桌上,齊絮飛的下巴抬得老高。

她會讓他知道,並不是所有的突擊戰術都能產生作用,至少,她就不會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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