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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夢話 第四章

那天,盈如快樂的待在工作室一整天,直到夜幕低垂,才被羅偉明趕離了他的窩。

接下來的日子,快樂、歡笑充滿了她的生活。高謙雲和羅偉明一下子就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她拿高謙雲及羅偉明當是兄弟、是伙伴、是老師、是好友;他們則當她是妹妹、是學生、是伙伴,三人間沒有人特別去意識到情感問題。說清楚些,就是他們根本當對方是中性,沒有男女之分。

當然,這種情誼在紀惠如出現的時候會有短暫的休憩。因為紀惠如的出現,盈如會意識到自己的性別,刻意回避任何足以引起她打翻醋壇的舉動與言語。

盈如的行為,羅偉明最先察覺,並暗中稱許她的沐貼。可是,高謙雲卻是毫無所感,絲毫不介意紀惠如是否在場,興致一來,除了盈盈、盈盈的直嚷外,有時還會勾住她的脖子,甚至來個大熊式擁抱。

這天,紀惠如來到工作室,靜靜坐在一旁。

盈如他們三人正熱烈討論校園夢話的細節。

「你不可能要求听眾來你的錄音間的,偉明,他們還都是學生!」高謙雲不同意羅偉明的構想。

「小斑,節目品質總要顧慮到吧!你自己想想,別的節目出外訪談的錄音品質如何?」

「莫非校園夢話只是針對台北縣市的學生?」

「當然不是。」

「那遠在高雄、屏東的學生,甚至金門、澎湖,更甚者大陸的學生怎麼辦?」

「我」

「好了,听我一句,如何?」盈如打斷兩人,平靜的開口,「我覺得兩人的顧慮都有道理,我們何不折衷一下台北縣市請他們到錄音間來,外縣市則由我到當地去采訪錄音。至于錄音品質呢,是否能請羅大哥商借當地電台的錄音室,如此一來,不就可以控制品質了?再則,我想,學生對廣播的錄音間應該有十足的興趣才對,到錄音間也是一件頂新鮮時髦的事,還可以向同學大肆吹噓一下呢!」

「你真的不能離開我們了,盈盈公主。」羅偉明首先發難,「如果你失業了,一定要告訴我,我預訂了你下一份工作。」

「太笨了,偉明。我想我干脆將你娶回家當老婆好了,盈盈,你真是不同凡響。這些年,你到底躲在哪?當我和偉明吵翻天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

「那時?我想還在……我媽的肚子吧!或者還包著尿布?」盈如促狹的回應。

「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人一躍而起,凶神惡煞的伸出食指,盈如忙用雙手護腰。

「別來,我道歉。」

「不行,不教訓教訓你,你怎麼學得會何謂敬老尊賢?小斑,上。」

「好,你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拜托,兩位老人家,原諒一下小女子吧!」

「你還敢說。」羅偉明抓住她的兩臂。盈如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咯咯笑個不停,不斷閃著高謙雲步步進逼的手指。

「現在玩這游戲,不嫌年紀太大了?」紀惠如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羅偉明一听紀惠如出聲,連忙放開盈如;盈如馬上坐直身子,高謙雲則停止攻擊,納悶氣氛怎會一下變得如此尷尬,甚且發現羅偉明及盈如都有些許的不安,因此對紀惠如的干擾不覺氣惱起來,也不答話。

發現自己錯誤的紀惠如,見氣氛僵住了,忙又開口。

「你們兩個大男人別老是欺負盈盈,別忘了她還有我這個戰友!」

盈如瞪大了眼,戰友?她幾時成了自己的戰友?

「怎麼?有規定女人不能組一陣線對抗你們?」紀惠如竭盡努力的想打破僵局。

「這跟男人、女人有什麼關系?」高謙雲沒好氣的說。

「當然有啊!盈盈是女的,你和偉明是男的,二男一女,再怎麼斗,吃虧的總是盈盈,而我是女人,當然得幫她!」

幫我?別殺了我就好。嘴上說幫我,眼楮卻在殺我,謝了,我可消受不起。盈如心想,自已最好趕快遠離是非圈。

「我去洗手間。」

不待回答,盈如起身便走。

盈如,你真是懦夫。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反唇相稽?惡言相向?

那倒也不必,可是可以大大方方迎戰呀!

拜托!我跟她又沒仇沒恨。何況她又是高大哥的女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呀!

那,人家剛剛停戰牌高舉,你又不肯和談。

目光如劍,你沒看見?我可沒有笑藏刀的本事。

好吧!只要告訴我,你究竟想怎麼做就行了。

順其自然羅!早她總會明白我和高大哥只不過是好朋友,沒什麼男女私情的。

真是如此?

當然啦!

好吧!不過別忘了二哥的前車之鑒。

放心吧!我沒這麼傻的。

或者,你可以躲開高大哥?

別傻了,為了莫須有的事而失去一個好朋友,值得嗎?

當然不值得。

就是這句話。

出了洗手間,整個錄音間只剩下高謙雲了。

「咦!人呢?」

「偉明送小紀回去了。」高謙雲疲累的說。

「怎麼了?累了?」

「的確是累了。」

「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好了。」

「不,留下來陪陪我吧!」

「你不回去休息?」

「待會兒還要錄音呢!」

「好吧!那我陪你。」

「謝謝。」

「要不要來杯咖啡。」靜默半晌後,盈如問。

「好,淋煩你。」

煮好咖啡,盈如送到高謙雲面前。

「你精?糖?」見他搖頭,她又回去拿杯咖啡給自己,直接加了你精和糖,再慢慢回到錄音室。

「怎麼了?想不想談談?」

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盈如也不在意,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慢慢的啜飲她的咖啡。

放點音樂吧!盈如想到就做,將椅子滑到控制台前,打開播放鈕,雲時,莫少聰那不太標準的廣東腔國語立即充斥整個空間,哼著「你在九月離開」。

盈如暗呼一聲︰這麼巧?拜托,我可沒有影射的意思,連帶子也不是我選的,真的,我可以發誓。

暗自擔心高謙雲反應,見他一愣之下,竟然開始大笑。

他瘋了。盈如想道。

「盈盈,你有時候真是令人又氣又恨。」高謙雲笑完後,低聲的說。

「是嗎?」

「你知道嗎?剛剛小紀提出分手,我正在反省自己,偏你就放這首歌來攪和一番。」

「老天有眼,你可別冤枉我。我只是想來點音樂,順手按了Play鍵而已。」盈如喊冤,「況且我怎麼知道紀姊告訴你什麼,我不在場,記得嗎?」

「你別急,我又沒有怪你。」

「那就好。我最受不了人家冤枉我了。」

「真的?若是被冤枉了,你會怎麼做?」

「看情形啦!如果冤枉我的人是朋友的話,就找他說清楚;如果不是,就看心情了。心情好解釋清楚,心情不好就由他羅!最好氣死他更好。」

「那我該慶幸自己是你的朋友嗎?」

「當然。」盈如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那好!朋友有難,你會撥刀相助?」

「我會兩肋插刀。」盈如一副挺講義氣的模樣。

「這倒是不用啦!只是想要借助你的長才,替我分析一下小紀和我的關系而已。」

「喔!」她霎時如泄氣的皮球。

「怎麼,不需要插刀覺得失望啊?」

「咦!會講笑話啦!罷剛還死氣沉沉的,怎麼轉性了?找到人訴苦,心情變好了?我也太有功用了。」

「我說不過你,你到底肯不肯幫我?」

于是,高謙雲告訴盈如,屬于他和紀惠如的故事。故事很簡單,兩人同校,科系聯誼認識後,由于高謙雲的同學和紀惠如的室友常邀他們一起出游,見面的機會多了,大伙就有意無意的撮合他們,久而久之就在一塊了。高謙雲對女孩子一向以禮相待,況且也沒對誰發生過特別的興趣,所以十年來倒也和紀惠如平平穩穩的交往。至于紀惠如是否有其他追求者,高謙雲倒也沒有特別注意過。直到盈如出現,紀惠如忽然開始變得纏人,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小小一件事就可引起爭端。

「例如剛才我說了要娶你回家的玩笑話,她就提出來數落了我一頓,說什麼我從來也沒提過要娶她的話;我才叫了她一聲小紀,她竟然又說我對她尚且不如才認識幾天的你,什麼小紀小紀,她叫惠如,不是小紀。我說叫慣了,她哭著說為什麼叫你盈盈,不叫小任甚至盈如。」高謙雲苦笑道︰「我才發現原來她這麼介意我怎麼叫她。」

「你還是不懂嘛!」盈如開口︰「我看紀姊這頓脾氣白發了,你根本是塊木頭。」

「怎麼說?」

「你想想嘛!她以前有沒有抱怨過你叫她小紀?沒有吧!為什麼現在卻在意了?還有,她以前不太黏你,是因為不認為有人威脅到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現在她認定我是她的情敵,偏偏你又老是幫我,當然心不是滋味啦!這也不懂!」盈如侃侃而談,一副專家的模樣。

「你可真了解。莫非經驗豐富?」

「才怪。我二哥還老說我缺少一份愛情,所以才喜歡研究別人的感情當消遣。說難听一點是看笑話。」

「你是嗎?把別人的愛情當笑話?」

「不是。我只是旁觀者清,而且也搞不懂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事情,一扯上愛情就會變成無解方程式。你不覺得這有點可笑?」

「我沒有過這種感覺,無法置評。」

「沒有才怪!!你現在不就是此題無解。」盈如不耐煩的說︰「所以我說你們這些人是當局者迷。」

「無解嗎?」

「也未必啦!紀姊只是氣極了,迫不得已月兌口而出,也或許只是想讓你緊張一下而已。」

「你是說她並非認真的?」

「如果你認真的考慮要分手恐怕才會真的把她給氣死。」盈如進一步說明,「我好人做到底,索性就教教你好了。你只要多哄哄她,送些鮮花、小禮物之類的東西,再讓她向你使使小性子、撒撒嬌,包管一切雨過天青。」

「又不是小男生小女生,這麼做未免太心了。」高謙雲反對。

「什麼心?女孩子最吃這一套,不論幾歲都一樣,不信你試試。」見他仍興致缺缺的樣子,盈如反而火大了。「喂!女朋友可是你的,還一副要不要都隨你的模樣。拜托你別挑這節骨眼鬧行不行?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是因為我的關系才害你們失和的。」

「你不是不管人家的看法?」

「人家是指朋友以外的人。你自己想想看嘛!全錄音間的人都曉得紀姊,尤其是羅大哥更了解紀姊的心緒。別人我是可以不管他們作何觀想,可是對于羅大哥,我可不能不介意他的想法了。」

「好吧!我找機會跟小紀說明白就是了。你別臭著一張臉,活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這才差不多。」盈如嘟著小嘴。

「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什麼吧!謗本就你一個人又叫又罵的,是誰欺負誰?」

「我是在指導你耶!而且還分文不取。你要知道這年頭,談話也得要付談話費的。」

「是,是,是。多謝大師指點。」

「這還差不多。」盈如志得意滿的又加了句︰「對了,你去找紀姊時……」站起來往外走,直到門口才回過頭,朝他戲謔的叫︰「別忘了告訴她「ILoveYou」喔!」

「小表。」在高謙雲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前,盈如已經關上房門,得意的煮她的咖啡了。

隔天,紀惠如笑容可掬的出現在工作室。

盈如眨著詢問的雙眼望向高謙雲,他會意的點點頭。于是,盈如大方的說︰「紀姊,你來了。正好,我和羅大哥正想出門呢!」

「這麼巧?」

「是啊!」盈如朝羅偉明眨眨眼,「你坐啊!羅大哥,再不走要遲到了。」

「喔!」羅偉明莫名其妙的應了聲,站起來便往外走。一出房門,便低問︰「盈盈,你搞什麼鬼?」

「唉呀!為了往後的平靜,拜托你就勉為其難的陪我泡幾個小時的咖啡廳吧!」

「你確定他們不會將工作室給砸了?」

「放心好了,你沒瞧見紀姊快樂的樣子?我保證一切都會沒事的,或者你例外?」盈如一臉的了解。

「我?少胡說了。」

「那就好。咱們上咖啡廳去閑磕牙吧!或許可以讓你喝些酒精,輕松一下。」

「那有啥問題?」

「說走就走。」

結果,當天兩人喝得醉意陶然的回到工作室時,紀惠如已經離開了。高謙雲幫著盈如安頓好羅偉明,便扶著醉態可掬的盈如坐在沙發上。轉身張羅咖啡,等他端出咖啡時,才發現盈如已側躺在沙發上,兩只腳月兌了鞋縮在椅子上,眼楮眯得只剩一條縫。

「天啊!你們兩個搞什麼鬼?大白天跑去喝酒。」

「沒辦法嘛!羅大哥心情不好啊!」盈如口齒不清的嘟噥。「原來我只提議喝咖啡,後來……呃,後來就……喝起酒來了。」

「瞧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來,喝杯咖啡提提神,這是辦公室,你可不能在這兒睡著了。」輕扶著盈如的肩膀,高謙雲將咖啡杯端到她的嘴前。「來,慢慢喝,很燙。小心點嘛!都濺到你的衣服了。這個偉明也真是,沒事拉你去喝什麼酒嘛!」

「你不要怪羅大哥,他很可憐的。……你絕對不……知道他心的……苦,否則……你就不會……讓紀姊沒……事出……現在……這了。他……一直很……喜歡紀姊……,你們竟然都……沒有……發現,……真是鈍。……超級……遲鈍的……高謙雲。……可憐的……羅大哥……他真是……「愛你在心口難開」,可是我覺得……他該唱……「我這樣愛你錯了嗎?」才對。……其實,高大哥,……我告訴你……我覺得……你沒有羅大哥那麼愛……紀姊。羅大哥告訴我……每次他看見你……對紀姊……冷冷淡淡的,就……好火大……,啊!我不能說了……羅大哥要……我不能說出……去。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喔!」說完,她竟然就靠著高謙雲的肩膀睡著了。

高謙雲輕輕將她放下,拿自己的西裝外套幫她蓋上,然後坐到另一個椅子上沉思。

他怎麼從沒有發現偉明的感情?

從什麼時候,偉明開始喜歡小紀的?

難道打從一開始,偉明就不打算表白自己的感情了嗎?

難怪他始終不想交女朋友。這個傻瓜,為什麼不說出來?真以為我會生氣?

盈盈說得有道理。我為什麼不生氣?有人威脅到我了呀!而且還是自己的好朋友,難道……我真的不夠愛小紀?或者我根本就沒愛過她?那這十年的交往又算什麼呢?只是一種習慣嗎?

「盈盈,你可真是丟給我一個大難題。現在我維于相信你的愛情論調了。」高謙雲專注的看著沉睡中的盈盈,低聲說︰「因為,我正面臨此題無解的困境。」

盈盈蠕動了一子,尋求更舒適的睡姿,嘴喃喃道︰「笨蛋,高謙雲。」之後又咕噥了一大串不知什麼地方的言語,高謙雲努力去捕捉她的話,只听懂了最後一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天捱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草。任盈如,少沒志氣。」再想听得真切,盈如又已睡了過去。

好家伙,瞧她說得灑月兌,畢竟也為情所困了吧!可是為什麼知道她單戀某人,自己竟覺得心不太舒服?

我一定要找出那枝草!斑謙雲下定決心。卻不理為什麼要找出「他」的原因。

盈加休完年假,銷假回去公司上班,發現工作堆積如山,交給郭小姐的事也全拖著未辦。結果,一坐上辦公桌,廠商及分公司主管便一一打電話抱怨,忙得她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去詢問郭燕玉的進度了。

正當盈加恨不得有三頭六臂時,魔鬼課長竟然要她立刻到課長室報到,氣得盈如差點破口大罵。

一進課長室,就見郭燕玉委委屈屈的紅著眼眶坐在一旁,盈如沒好氣的說︰

「課長,請問有什麼要事非得要我丟下工作趕過來?」

「任小姐,我想你是不是忘了禮貌?」

「我有嗎?」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簡直快把她惹火了,偏偏他還玩政治手段。

「你大概沒忘了休假期間,郭小姐是你的職務代理人吧!今天收假回來,你還沒有向她打聲招呼,道聲謝吧!」

「好吧!謝謝你的幫忙,郭小姐。」雖然是愈幫愈忙,盈如心暗加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嗎?課長,我負的有好多事。」

「不急。郭小姐說,你一早回來就否決了她和廠商的協議。」

「什麼?我不知道呀!」

「你為什麼不先和郭小姐討論後再開始接手呢?畢竟你遠離工作崗位一個星期了,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清楚,是不是?」

「對不起,實在是一早來就被工作纏住了。」盈如真的覺得抱歉,「是什麼協議?或者有辦法補救?」

「郭小姐,你告訴她吧!」課長和顏悅色的對郭燕玉說。

「就是新機型的型錄嘛!我本來已經跟廠商談好印制五十萬份,結果任小姐一來就馬上刪減為二十萬份。」

「喔,那件事啊!沒關系的,以新型錄而言,必須先看看效果如何再決定是否續印。如果反應不好的話,則必須換版本,所以我才刪減為二十萬份。」

「可是,那樣單價不是較高?」郭小姐不服的答道。

「你和對方談妥多少?」盈如捺住性子。

「八塊五。」

「我只能說你被唬了,郭小姐。」盈如遺憾的說。

「任小姐,我不得不問你,你最後議定多少錢?」

「八塊。」盈如丟下後,轉身走向門口,「我想應該沒我的事了吧?課長。」

出了課長室,盈如心中咒罵,五十萬份還八塊五?哼!哪個廠商敢開這種價格?該不是有人想暗地拿回扣吧?看來,自己的確是擋人財路了。不是趕緊明哲保身便是同流合污。聰明人會怎麼做?我還是快點將眼前的紊亂處理完再想其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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