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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情燈 第九章

第七章

當秦幼芙隨著金樂嵐走入上官胤的書房時,看見那與牆面一樣高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嘴角揚起了懷念的笑容。

他還是不改從前,簡樸的擺設、成堆的書籍,以及一絲不苟的書案。

「我說,叫作秦什麼來著的人。」金樂嵐坐在上官胤的書桌前,蹺起腳睨著她。

「秦幼芙。」

「喔,秦幼芙是嗎?」金樂嵐一臉不屑地喊了她的名字,接著才又再說話︰「我听說你爹過去曾在朝中為官,所以你也算是個千金小姐了。」

「那也只是曾經。」秦幼芙淺淺地笑著。

雖然她早已過世的父親是結束她與上官胤婚姻的劊子手,但是要她怨恨父親,她真的做不到。

只不過,當金樂嵐提起父親時,秦幼芙的心不免一陣抽痛。

金樂嵐瞧自己無論怎麼對秦幼芙無禮,她依舊保持一貫的優雅,那張蒼白的小臉總是不忘帶著淺笑。

雖然表面上將她當公主那般尊重,但是眼中卻瞧不見對公主應有的崇敬,這一點跟上官胤如出一轍。

怒火焚燒著金樂嵐的理智,她一定要想個法子將秦幼芙從上官胤的身旁趕走才行!

「我知道你現在還是胤哥哥的妻子,但是,很快的你就不是了。」金樂嵐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模樣看起來像是生了病,但是她並不打算留下一絲情面,惡意地只想將她打垮。

秦幼芙揚起牽強的淺笑,「請公主放心,這一點我明白。」

「既然你明白就好,我也就不必執行胤哥哥交代的事了。」金樂嵐看著自己磨得光亮的指甲,嘴里雖然吐出听似溫柔的話語,但里頭卻包藏鋒利無比的毒劍。

交代?秦幼芙擰眉,不解的看著她,「您說大人交代您的事?請問是什麼事?」

上鉤了!

金樂嵐就知道,秦幼芙一定會忍不住詢問,而她,就是要等著眼前最棘手的人開口問話。

一抹得意的笑容掠過臉龐,金樂嵐刻意以一種悲憫、極盡嘲諷的眼光看向她。

「胤哥哥昨夜在宴會過後告訴我,要我趕走怎麼也不想離開的你,因為你知道的嘛!胤哥哥雖然沉默寡言,卻是重情重義,他不好向你這個妻子口出惡言,只好由我這個旁人來當說客。」

「說客?」秦幼芙蹙起眉心。

她與他,已經到了需要旁人當說客的地步了嗎?

「是呀!胤哥哥說了,他希望你能快快回揚州去,他還說,看你是要房產還是地契,或者是金銀財寶都行,只要他能給都會給你,而他的要求並不多,只有一項,就是請你從今以後就當作不認識他這個人。」

秦幼芙感覺腦里空蕩蕩的,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踉蹌了一下,隨即探手扶著桌沿才能穩住身子。

「你有听進我說的話嗎?」金樂嵐看秦幼芙一點回話的意思都沒有,擰著眉,口吻里有著不耐煩。

秦幼芙抬眸望向她,一顆心像被無情地刨著。

請你從今以後就當作不認識他這個人。

原來在上官胤心底,他與她的過往是能說忘就忘的,終究她還是輸得一塌胡涂……

秦幼芙垂下眼眸,感覺到眼眶刺痛,但是她不能哭泣,因為,此刻她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在別人眼底毫不值錢的尊嚴了。

等等,方才金樂嵐說了昨夜?

秦幼芙抬睫望向她,小嘴蠕動了許久才將話問出口,「公主,您說大人與您說這些話是在昨夜?」

金樂嵐被她這樣瞧著,不免有些心虛,但還是圓睜雙眸瞪著她,「是昨夜又怎樣,胤哥哥昨夜的確是與我在一起。」

原來,那真只是一場夢。

金樂嵐心想,反正她隨便說,秦幼芙又不知道,因此,她又更加犀利地刺傷秦幼芙,「昨天是胤哥哥的生辰,昨晚他跟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

「的確。」秦幼芙淺淺地勾著笑。

上官胤都在她面前坦承,如今那曾經給她的心,現在已給了別人,而那顆心的正主兒不就是眼前這位年輕貌美,而且勢力、權力非一般人所能及的人嗎?

她的胸口沒有處不隱隱發疼,低垂的眼睫如今是她唯一的保護,讓她不被金樂嵐發現那雙已經泛紅的眼眶明白表示出她的挫敗。

「公主您只是要跟我說這些嗎?」秦幼芙完全待不下去了,若不趕緊逃離,她恐怕無法控制自己,會崩潰的痛哭出聲。

「我的確是跟你沒有什麼話說。」反正她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那麼請公主容許民女退下。」

金樂嵐瞟了秦幼芙一眼,自顧自地站起身來到書櫃前。

眼尖的她瞧見櫃子上擺著一只精美的木盒。記得有回她硬是跟著上官胤來到這間書房,當她動手要取過這只木盒時被他阻止,現在可好,她倒要看看里頭裝了什麼寶物。

金樂嵐捧起木盒,連看秦幼芙一眼都不肯,「你可以走了,我還要在這里多待一會兒。」

「是。」一直低垂著眼眸的秦幼芙緩緩站起身,忍著如潮水般不斷襲來的暈眩感,準備離去時,忽然瞧見金樂嵐手上捧著的木盒。

這是……

深紫色的檀木盒上有著精細的雕刻,秦幼芙還記得這只木盒。

記得十六歲時,她曾問過他關于這木盒的事。

「胤哥哥,這木盒好漂亮,我以前怎麼從沒見過?」

「這是我自己做的,前幾日有人送來黃山上的千年檀木,我將它挖空,做成這只木盒。」

「哇!我喜歡這個盒子,送我好嗎?」

「不,這盒子已經有了它的用途。」

「真是吝嗇,不過胤哥哥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我打算將我所珍藏的東西全部放入里頭。」

秦幼芙永遠忘不了,那時上官胤打開檀木盒時,里頭躺了一封她曾寫給他的信,當時的她便明白,他珍視的、重視的是她,那曾經與她有過的點點滴滴,他都會珍藏。

「公主,可以讓我看看里頭放了些什麼嗎?」雖然秦幼芙明白如今上官胤珍藏的不再是那些與她的過往,但是,她還是想多了解他的現況。

金樂嵐不理會她,伸手取出木盒里秦幼芙送給上官胤的墨條,以及一疊皺巴巴的紙。

她抓著那些紙張,擰眉不解。「這是什麼鬼東西?」

秦幼芙走近,望見躺在木盒里的是她這五年來每個月不間斷寫給他的家書,那一封封像被用力揉過又被溫柔地攤開放好的紙張,讓她滿懷不解。

「這是你寫的?」金樂嵐將視線瞟向秦幼芙。她也是看了信後的署名才知道這一大疊的信全是秦幼芙寫的。

「是。」

金樂嵐取起躺在木盒里的一大疊信,嘴角揚起了嘲諷的笑容,「你真可憐。」

「公主的意思民女不懂。」

「你沒瞧見嗎?」金樂嵐將信遞到她面前,「你這堆拉拉雜雜的信件,全被我的胤哥哥揉成廢紙。」

聞言,秦幼芙抿著唇。

是這樣嗎?

如果說上官胤不珍惜她寫給他的家書,為何要將它放在被他稱為只放珍惜之物的木盒里呢?

如果上官胤珍惜她寫給他的家書,為何要將它揉得這般零亂,卻又在事後將其仔細地攤平?

千種情緒、萬般思緒在秦幼芙的腦海里打轉,她看著她在夜里一筆一畫寫給他的信,每一字、每一行無不帶著滿滿的希冀,期盼他能返家一趟,為的不是她,而是為了那個也同她一般日日盼著他的母親。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一道嚴厲的說話聲從門外傳來。

秦幼芙與金樂嵐均看向門口,只見上官胤以換下官袍,站在門邊,那不羈的長發隨意束在身後,黑眸里著不解以及惱怒。

「大人。」秦幼芙微微欠身。

而金樂嵐像只花蝴蝶般飛奔至他身旁,直拉著他的大手。

秦幼芙看見這一幕,嘴角勾起苦澀的笑意。

他的惱怒是因為她的擅闖吧?

「你怎麼在這里?」上官胤是看著秦幼芙的小臉說話。

「我……」

「別理她,胤哥哥,我跟你說喔,今日我在你府邸的池子里放入一條非常大的錦鯉,這魚來頭可不小,是從蘇州送來的呢,咱們去瞧瞧!」金樂嵐拉著上官胤,不肯讓他同秦幼芙說話。

胤哥哥?上官胤挑眉,他可不記得金樂嵐何時曾這樣喊過他了。

在秦幼芙的視線里,只覺得上官胤與金樂嵐正望著彼此,就像一對愛侶,不需要言語就能以眼神交談。

不,他們早已是一對愛侶了,而她,是根刺眼的木樁,像個呆子一樣傻傻地立在療地不肯是。

當上官胤的黑眸瞥向她,她隨即將眼眸轉向他處,不肯與他四目相望。

因為她知道,他的眼神一定是想告訴她,她該離開了,留個清靜給他們。

秦幼芙低著頭,緩緩地走向房門,之後輕輕地向兩人一福身,「公主,大人,民女先告退。」

是呀!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一位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而她,什麼都不是,還是害得丈夫的家庭支離破碎的凶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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