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妖嬈 第四章
「情況,大抵是這個樣子。」鐘莫予將三言的話轉述完畢,淺淺呷口茶,才去注意一直好心地當個耐心听眾的好友。
昨日,三言無緣無故地端了盤吳大廚子親手做的糕點來給他品嘗,他當然看出糕點的背後隱藏著什麼。
確上,三言來書房找他,證實了他的猜測並沒有出錯。三言獻殷勤的原因在于吳大廚子,他只不過是個中間人。
原來,吳大廚子知他是司徒的好友,而,司徒家里有位深請廚藝的高手。因為同行相惜,因為他自己對廚藝有著莫名的鐘愛,因此想拜托他出面,找個時間能夠會會司徒家的大廚。
話他是帶到了,至于司徒會不會答應,那可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畢竟,那位司徒家的大廚,脾氣是十分怪異的,而且他相信,司徒也絕對不願意讓她拋頭露面。
沒錯,那位大廚是司徒的意中人,是未來的司徒少夫人!
想來也知道,一向將她藏得好好的司徒,怎麼可能讓她去見一名外人——重要的,那名外人還是名男子。不管他是否成親都一樣。
鐘莫予不由得搖頭,司徒的獨佔欲也未免太強了些。
「怎樣,答應嗎?」鐘莫于凝視好友面無表情卻隱隱泛著鐵青的臉,心里十分明白會得到怎樣的答案。但,好歹吳大廚于是掌管他食計的人,而且也深得爹的喜愛,算是鐘家忠實的家人,他說什麼也得努力努力——盡管收效甚微,乃至是多費口舌。
「你嫌自己太閑了是不是?」司徒衛烈瞥眼鐘莫予,冷淡地道。他怎會不知這小子的心思。外表看似忠厚老實又溫文懦雅,性子不急不徐,孝順且好心的鐘莫予,實際上也有著捉弄人的壞心腸。
吳大廚子?
做夢!
「你好歹考慮考慮,總不能如此拒絕人家,而且,這個人家還是我的人。」鐘莫子說完,等著遭受好友的強有力的殺傷眼神。
「你喜歡手還是喜歡腳,隨便挑。」司徒衛烈道。
鐘莫予忍不住笑,司徒的態度可是很直接啊。意思是,他如果再「廢話」下去,要想保住手,就得丟掉腳;保住了腳,手即刻報廢。噴,脾氣還是那麼硬,連十年的好友都一樣對待。
「我兩樣都不選。」
「那就閉上嘴!」司徒衛烈的眼神足以讓人凍成冰,這不——好心上來為他們添些茶水的小二,不小心被掃到,頓時連水壺也差點抓不穩,掉頭直接溜走。
「你呀,還是這副脾氣,我真不知道嫂夫人怎麼受得了你。」不過,說回來,司徒的未婚妻,也就是司徒家的大廚,性子也冷,與司徒是一對同性格的未婚夫妻,相配得很。但他們兩個若是吵架,那可真是沒完沒了,絕對冷戰到底,誰也不肯先妥協,總要冷卻個十來天後再解凍。然而兩人卻仍很恩愛。外人是看不明白的。
「哼!」
鐘莫予聳聳肩,這句話的意思他明白,司徒的意思是︰她還不是一樣。所以說,兩個人之間的事,外人是不理解的。
「你呢?最近怎樣?」司徒衛烈轉移話題,他們夫妻(未婚)的事,他可不想講給外人听人,即使這名外人是他的生死之交。
「我?還是那個樣子。」鐘莫予明白吳大廚子的請求恐怕是很難幫他完成了,但,他可沒說放棄,司徒這邊不行,嫂夫人那邊可不表示也沒有希望。
「怎麼,老頭子還將你當籠中鳥養著?」司徒衛烈毫不客氣地指出。
「昨天他放我一天假。」鐘莫予苦笑,但,也接受。他雖然也很排斥爹對他幾近嚴苛的管教,但,因為理解爹對他的期望與苦心,也就沒有責怪,更多的是對他老人家的尊重。
「自虐!」司徒衛烈不屑他說。
「是啊,」鐘莫予承認,但他可不會任人欺負,「你還不是一樣?」他反駁道。
「哼!」冷哼從司徒衛烈的鼻中沖出口果然是好友,彼此的痛處大家都心知肚明。
「呵!」鐘莫予笑,算是挽口一局。要知道,在以往的時候,他總是被司徒嘲笑成毫無反抗能力也不敢反抗的一只鳥兒,渴望外邊的天空卻不敢飛出主人的鳥籠。現在,司徒自己也成了這籠中的鳥,一頭栽進,便再也出不來了。那個籠子,自然是嫂夫人了。
「我說,改天有機會帶嫂夫人到府里來,咱們好久沒聚了。」
「再說吧,」帶她去?莫予的心思他哪里會不明白,「那我當你是答應了。」
「我只怕到時候你沒空應酬我們。」他不是不知道鐘老爺的嚴厲。想當初,莫予連出個府門與朋友小聚也遭到鐘老爺的反對,並三令五申他不許踏出府門一步。然後,是整日的念書習字,學著管理家務事,學著行商……要他說,今日莫予沒有成為一名呆頭呆腦的人算是他的運氣!固執的老頭,連自己親生兒子的生活都要全盤掌握!當他還是三歲娃兒嗎?「你若來,我定奉陪。」爹今日就沒有阻止他出門赴約,那表示他已沒有如以前一樣逼迫他了。「話不要說得太早!」食言可不好哦!司徒衛烈挑挑眉。
「怎麼了?」鐘莫子問,司徒踫到感興趣的事物總是同樣的動作表情。
「你瞧……」司徒衛烈朝窗外指了指。他們此刻待的地方是城里有名的酒館「飄香樓」的二樓,視野極好,可看盡樓下景。「什麼?」鐘莫予狐疑地順著他的指望去,「這麼巧……」說著,他已迅速地站起,往樓梯口沖。「莫……那麼快……」司徒衛烈連想拉住他的機會都沒有,「會是何事?」再朝樓下望,方才那位氣質獨特而似乎遺世獨立的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那麼快!他甚至才回過頭而已!司徒衛烈的眼咪起,莫予沖下樓,為的也是因為看到她嗎?
那麼,他認識她?
有問題!
她走了,消失不見了!
鐘莫予黯然地步上樓梯。
怎麼會?怎麼可能?才眨眼的工夫,夕炎冬就消失在大街上,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他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也可肯定這條街有足夠長,以她的腳步,是不可能在頃刻間就到盡頭的。
還是她進了某個店鋪?
不像!
她到底去了哪里?
帶著重重的疑問,鐘莫予回到座位,而迎接他的是司徒衛烈探索的目光與不追根究底不罷休的架勢。
「你是否有話告訴我?」司徒衛烈探道。
「她,好像是……」
「是誰?」
「應該是我表妹。」鐘莫予嘆氣。
「表妹?」司徒衛烈驚訝,「你何時跑出個表妹?!」
他不信,與莫予少說也是十年的朋友,即使不能常見面,兩人的書信往來也是頻繁,不至于他突然跑來個表妹他會不知道。
「昨天……」
「昨天?」更加不信!
「是這樣的……」
「師傅!」春細看冬的情景,覺得有些事有必要問一下師傅。
在春的心念放出不久後,他的聲音傳進春的心里︰
「何事?」這大徒弟總愛打擾他的修行。
「師傅,冬答應他過十日再執行任務!」
「我知道。」他道。
「師傅,那他是什麼意思?想要逃嗎?」如果是,那冬不是有困難?
「不是。」
「不是嗎?」那是為什麼?
「他在等。」
「等?」疑惑。
「等到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成親。」那是所有身而為人的家伙腦子里深據的思想。
「成親?」什麼是成親?
「是的。」
「師傅……」疑問充斥心念。
「成親,在凡人眼中代表了他已成人,也代表作為父親的他,使命已經完成。」
「我不懂呢,師傅。」
「你不用懂,我族並無此事情發生。」從古至今沒︰有,但,很快就要有了。無論是人,是神,都逃不過命的安排。
「哦……」像是得到解答,春安靜了。
他以為徒兒已沒問題,準備收斂心神,繼續未完的功課。
「師傅!」春突叫。
「啊……」他怔了下,「又有何事?」口氣有些急,失了平日的處之泰然。
「那,冬會在十日後回來嗎?」她相信師傅有那個能力探知未來。而之所以那麼問,是因為她有些擔心,冬看人的眼神起了些微變化,那變化,她從未在任何族中人眼里看到過,所以不清楚那代表了什麼。但,心里總有個直覺告訴她,那不好。而,師傅想必也是見到了,可他為何什麼都不說?
「會的。」
「真的?」
「是的。」他保證,卻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全新的開始,關于冬,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吧?
「好……」冬能回來就好。她不懂冬眼中的意思是什麼,尤其不懂為何那個似乎是冬任務的兒子的眼神比冬更濃烈一些。那眼神,究竟代表了什麼呢?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他的聲音漸淡,只剩余音。
「謝謝師傅。」春睜開眼,一向無波的眼中也染上了顏色。
「你說了,」
「說了。」
「真的說了?」
「真的說了。」
「你沒騙我?」
「我……」三言有氣無力的,「我說吳大廚子,你放過我好嗎?我還有活做!」才沒有閑工夫陪著他在這里說些廢話!「三言,你果真讓少爺去說?」吳大廚子再一次求證——算來也有上百次了吧?——無怪,舉凡對某一事物有特殊喜好的人,個性都有些執著。
「對……啦……」三言抱著一捆書,急著往書房走。
卻叫吳大廚子拖住腳步,離不開。
煩不煩?
三言……
放開我!三言幾乎要吼出來,怎麼也沒想到,平時像是比較沉默而妻子非常嘮叨的吳大廚子,一旦卯起勁來做一件事時,那干勁也是足以嚇壞一大幫人!
他目前是深受其害的第一人選。
有誰能來接班啊?三言無語問蒼天!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有沒有……」
老鷹追小雞的游戲在鐘府上演……
鐘莫予從外邊回來,一進府門,瞧見的便是像躲瘟神一樣無處躲藏的三言和像抓住惟一浮木以求生的吳大廚子兩人,一前一後地在院內兜著圈。
兩個人都是滿頭大汗,顯然「玩」了一段時間了。
可憐的三言,被吳大廚子纏住的人,不累到癱倒,就休想月兌身。
「少爺」
像是見到救命的稻草,三言眼角不小心瞄到鐘莫予一腳跨進鐘府的大門,便忙不迭地往他這邊沖,身後,自然吊著一位吳大廚子。
「少爺,你回來了?」見到鐘莫予,吳大廚子賠笑。對于主子,他可不敢逾矩,盡管心里頭很想得知結果。
「哪哪,」三言將吳大廚子推上前,站在他與鐘莫予之間,「現在少爺回來了,你自己問好了。」推個干淨。
「三言……」吳大廚子低聲道,橫了他一眼。三言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鐘莫予含笑看著兩人。
「少爺,你……」吳大廚子囁嚅著,不敢將心里的問題說出。
「怎麼?」
「你……」
「哎喲……」
三言翻著白眼,連問個問題的勇氣都沒有,真不知平日他對廚藝的狂熱勁到哪里去了!「你說呀!」少爺又沒那麼可怕。「你是想問,司徒公子答應了沒?」鐘莫子好心地替他說了。
吳大廚子點頭如搗蒜!
「沒。」鐘莫子道,也旋即看到吳大廚子臉色。
「我說嘛,司徒公子的保護欲那麼強,怎麼可能會答應,是你自己不願意相信啦。」三言一副未卜先知的樣子。「你又知道?!」鐘莫予拍了三言一記。
「少爺!」三言一手抱著書,一手撫上額。
「不服氣?」鐘莫予側著頭道,眼見三言撇著嘴,嘟呸著,不再言語。他轉向失意的吳大廚子,「過幾日,司徒會來府里。」言下之意是他還有機會。「少爺?!」吳大廚子抬起臉,「我——」
「少爺!」是管家急匆匆的聲音。
「何事?」鐘莫予上前。
「少爺,老爺要你馬上去書房!」
「知道是什麼事嗎?」腳步往書房方向移。
「少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管家賣著關于,從他不平的臉色可知,他是故意隱瞞。
「知道了。」拍了下三言的肩,鐘莫予趕往書房。
「管家,你知道老爺找少爺是什麼事情的,對不對?」三言湊過臉,神秘地道。
「對啊對啊。」吳大廚子也來湊熱鬧。
「這個嘛……」管家撫著胡子,故意擺架子。
「說吧,我們保證不說出去。」
「這個……」
「怎樣?」四只期待的眼楮盯著他。
「我也不曉得!」點了點頭,管家朝他們聳聳肩,踩著輕快的步伐,搖頭晃腦地走了。
三言與吳大廚子對望一眼,「厲害!」
「爹!」
「進來。」
鐘莫予走進書房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卷卷置于書桌上的畫卷。
「爹,你找我有何事?」眼掃過畫卷,心中有不好的念頭升起。
「這是剛才林媒婆送來的畫卷,你來看看。」鐘重遠一向嚴厲無慈愛的臉,依舊是深沉的。
「是。」盡管心里有著警示,但不敢違背爹爹命令的鐘莫予還是上前選了其中一幅,攤開。而後,他瞠目。
畫卷上,是一位體態婀娜、圓臉柳眉的年輕女子。
「爹,這是——」執著畫卷,鐘莫予以疑問的語氣問著坐于書桌後的鐘重遠。
「莫予,」鐘重遠起身,繞過桌子,「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成家了。」
「成家?」這兩個字閃進腦中,鐘莫予發現自己並無任何概念。
「是的。」鐘重遠道,「過幾日爹就到六十了,爹老了,也許再無幾日可活,」鐘重遠頓了頓,想起對夕炎冬的承諾,「所以,爹決定在你成親之後,就將鐘家的一切都交給你打理。你明白了嗎?」
「爹,你還不老!」不願听鐘重遠略顯自嘲的話,鐘莫予反駁。
「傻孩子,爹已經六十歲了,怎麼會不老!」細細審視眼前的兒子,鐘重遠發現時光匆匆。當年還是跟在他身後以童稚的聲音叫著「爹」的孩子,現在已經到了成家的年紀,長成個大人了。
「爹一一」
「好了,」鐘重遠阻止鐘莫予再說下去,「總之,你必須在爹六十大壽之前成親。」鐘重遠擱下話。「可是……」
「你有喜歡的姑娘?」
「沒……」
「那有什麼問題。」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
「爹!我才二十一。」現在成親是否太早了點?
「那又怎樣?」鐘重遠不以為意,「想當年,爹成親時也才二十歲。」
「但,未免大快了點!」成親對于他來說,似乎還沒有這個概念。而且,在爹六十大壽之前?那就是說只有八日,那麼快,!
「哪里快?」鐘重遠從眾多畫卷之中撿出一幅,「這位葉姑娘是城東葉老爺的小女兒,今年十六歲,溫柔賢淑,很有持家之道。而且,她相貌亦不差。爹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她絕對是與你相配的女子。」
「可我不認識她!」鐘莫予悶聲道,調開視線不去看畫卷中的女子。爹那麼說,就表示他已經選定了人,再元轉目的余地。
「你認識!」鐘重遠像早有準備,「你還記得嗎?小時候葉老爺曾帶她來咱們家作客。當時,你還將她嚇哭了「可我不喜歡她!」腦中沒有這名女子的記憶,但,重要的不在于此。
「那有什麼?」鐘重遠無所謂地道,「想當年,我與你娘成親前也是不曾見過面的。」夫妻間的感情是靠慢慢培養的,哪里有可能在成親前就已經有了呢?「爹!」知道爹是鐵了心要他答應這件事,鐘莫予懊惱不已。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葉老爺那邊沒有問題,改明兒個我就派人上葉家去提親,你們的婚事就與壽宴一起辦了吧!」不容質疑地下了決定,讓鐘莫予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原來爹早已替我選好了。」是肯定的話。
「莫予,爹一向會看人,這位葉姑娘你一定會很滿意。」兒子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是爹滿意吧……」鐘莫予小聲嫡咕。
「什麼?」
「沒。」動了動唇,鐘莫予壓下心里的反駁,不再言語。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爹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就決不容他人反對。可是,現在是他的終身大事啊,難道他發表自己意見的權力也沒有嗎?當然了,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大事都是以「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為準,反而是當事人最無權力說話,任憑他們擺布。
他,也要這樣了嗎?
「莫予,這兩天不要到處走,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操辦。」
「是……」答應得意興闌珊。
「那你出去吧。」
鐘莫予默默地走出書房。
鐘重遠望著他的背影,搖著頭。他心里也明白莫子對于這門倉促決定的婚事很反感。但是,他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讓莫予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成親。還好的是,葉老爺是他的至交,而他的女兒也是城內數一數二的賢德姑娘,相信莫予將來必定會喜歡上她的。但願來得及啊……
成親?
從書房出來,鐘莫予腦中想著的惟一問題就是這兩個字。
成親他並不反對,畢竟人的一生中總是要成親的。問題在于,他現在還年輕,他對于即將成為他娘子的人連起碼的認識都沒有,更何況是了解乃至對她心生愛慕?!
那要他如何接受一名陌生的女子闖入他的生活,介人他的生命?
很難!
尤其當他心里已經有人的時候——鐘莫予震驚地停了腳步,為著腦中轉過的念頭而心驚。
他,何時喜歡上她的?!
腦中清晰地浮現她的身影,淡淡地。沉靜地。月兌俗地、靈秀地……每一種樣子都深深刻在腦海之中。他,竟然在只見過兩次面的情況下,就已經將自己的心淪陷在不經意中?!可能嗎?
可能嗎?
不斷問著自己,心中的答案是——是的!
溫柔的笑浮現在他唇畔,為著心中突然的,卻也是豁然的認知。
他說過,成親他不排斥,只要對方是自己願意與之共度一生的女子。現在,他終于確定,誰將是他未來的娘子。抬起臉想回書房將自己的心意告之父親,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問已經走到昨日見到夕炎冬的涼亭。而,他心中剛剛將之定為成親之惟一人選的人兒,此時也一如昨日般半趴在護欄上,靜靜望著湖水,享受一個人的清幽。
剛將腳跨上涼亭的石階,夕炎冬就回過頭來朝他看了眼,像是有感應似的。鐘莫予腳步有些輕了。
「表妹,你又在這里?」鐘莫予臉微發紅,隨便問著。
夕炎冬點頭,似乎無意將注意力從湖水拉到他身上。
「怎麼不說話?是有什麼事煩心嗎?」鐘莫予走至她身邊,低頭道。
「什麼是成親?」終于,在鐘莫予的脖子快要僵硬的時候,夕炎冬抬起臉,將昨日同樣的問題在同樣的地點問了一遍。
鐘莫予的溫和笑容頓時僵住。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自己即將成親的事?
「這個……」他探索的眼在她困惑的臉上梭巡,發現自己純粹是多心。本來嘛,他剛剛從爹的書房內出來,她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知道?!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那麼問,只是還不大能理解凡人的想法而已,並非是故意為難他。夕炎冬眨著眼,注視鐘莫予時而憂慮忽而如釋重負的神色,「你怎樣?」月兌口的話,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沒事。」鐘莫予在她對面坐下。
「哦。」單音後,是她回過頭的注視的轉移。
「表妹,你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
「嗯。」
「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一定要跟我說。」
鐘莫予嘆氣,她對他,難道連回個話都不願?
「我,就要成親了。」
「……」仍然無話,卻是錯愕地相對。听到鐘重遠說是一回事,听到鐘莫予說,卻似乎是另外一回事。同樣的一件事,為何在心里有著不同的感覺?
「我就要成親,在八日後。」不眨眼,鐘莫予盯著她的反應。
「誰?」無視他的注視,她問。
「啊?」她關心嗎?
「我爹至交的女兒。」而他對她毫無感覺,她于他,亦只是一個名字一在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後。
「哦。」頓了頓,她無視心里的異樣,「你見過?」話,多問了,卻止不住自己的口,在意識到前,便已月兌口。
「沒……」
夕炎冬睜著已然染上塵色的雙眸,听他淡淡訴說。也許有心,也許無意,她的瞳中印上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