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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下) 第十四章

只見那卷軸之上畫著一座豪宅的平面圖,甚至詳細的標明了每崗巡兵交接的時辰、以及每至一處所需的時間,十分詳盡,而一旁的小字清晰的標明著兩個字︰譚府。

「師傅……?」凌霜有些懵懂,困惑地看向袁浩。

「凌霜,你不會忘了當日譚克己傷你之辱吧?」袁浩冷冷道︰「只是事後發生了許多事,為師也沒有催促你。目前教內已經步上正軌,暫無賊子作亂,而那譚克己被你廢去武功,一直在家中休養,如今戒心松懈,正是你一雪前恥的大好時機。」

「師傅……」凌霜遲疑地說道︰「那日凌霜敗在戒心不足,確有不妥才會失手。細細想來,與其說譚克己令凌霜蒙羞,不如說與他一戰才令凌霜茅塞頓開。吃此一塹才長此一智,弟子並不覺得有必要專程為此事而殺上門去……」

「凌霜,世人皆知你敗于譚克己一掌,這已不是你一人之事,事關玉蓮教威名。若你不殺一儆百,以後玉蓮教還怎麼在江湖中抬起頭來?」

「但是起因是疾鷹門與我教糾紛,而玉連教平定疾鷹門一役已在江湖中揚名,朝廷的圍捕也未令玉蓮教傷及元氣,弟子也安然無恙,何必……」

「凌霜,莫非你忘了得罪玉蓮教之人會有何後果?更何況是打傷了教主的宿敵!你手下留情別人只會當咱們怕了朝廷,你凌霜怕了譚克己!」袁浩冷聲喝道。

凌霜不再多言,微垂眼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應了下來,袁浩這才滿意離去。暗香擔心地走上前來,凌霜搖搖頭,示意她退下。待屋內完全安寂下來,凌霜淡定的神情才出現了松動,仿佛萬般疲倦般軟軟地倚趴在書案上,兩眼落寞。

他不是不懂師傅的顧慮,若是以前,自己也會時時惦記雪恥之事。只是不知自己的內心深處多了一種什麼東西,許多原來不在意的東西忽然間變得珍貴起來,原本斤斤計較的東西卻失去了興趣……

自己在逃亡時又何嘗不是在心中千遺、萬遍的叮囑自己他日要百倍奉還譚克己?卻不知從何時開始淡忘了那份仇恨?

莫名的想見仇焰,他一定不會用那些虛名和責任來逼迫我吧?呵呵,因為他就是個沒有責任心的家伙,他背負的責任只有小 ……或者,再加上一個我,卻沒有什麼天下、萬民、名聲、威望等等的負贅。

因此,他一定會疼惜不得不就範的我,然後又開始苦口婆心的教誨我擺月兌一切後的輕松安怡吧……

凌霜想著,嘴角不由輕輕揚起,但很快又垂了下來。

仇焰,你去了哪里?回到故鄉了嗎?你生氣了嗎?還願見我嗎?

凌霜自嘲地一笑,這就是被許多英雄不屑的牽腸掛肚的感覺吧?沒想到我凌霜也會有如此這般兒女情長的一天。

「仇焰……你真是教會我不少東西呢……」凌霜淡淡地笑了起來。

***

京城,譚府。

倚在床榻上輕輕咳嗽的中年男子正是當日受凌霜一掌的譚克己。他以一身功力換回重擊凌霜一掌,雖傷了號稱天下無敵的凌霜,卻失去了幾十年的內功修為,實在難計得失。

但譚克己並沒有後悔,因為他只是盡到身為臣子的職責,用盡全力抓獲朝廷欽犯。他只知已經克盡綿力,不會愧對皇上的恩寵,卻不會在乎自己失去了什麼。

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多歲大的少年端著藥碗走入房內,他面容清秀,一派溫文,但眉目眼角之中仍有幾分與譚克己神似的英氣。他緊張地替譚克己拍背順氣,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他飲下湯藥。

「爹,這麼晚了,您好生歇著吧。」譚克己的獨子——譚琨心疼地看著被病痛折磨的父親。

譚克己笑著握了握譚琨的小手︰「琨兒,你先去睡吧,爹不妨事,咳咳反而順暢了。」

「爹……」

譚琨臉上的憂郁神情令譚克己輕笑出聲,不由又咳了起來︰「咳咳……你這孩子,年紀輕輕也學大人皺眉頭……咳咳,別逗爹發笑了。」

譚琨咬著嘴唇點點頭,起身便欲將窗戶關起,卻被譚克己阻止了︰「開著吧,爹不冷。」

「夜風乍寒,您的身子還沒好,別著了涼。」

譚克己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的幽幽黑夜,淡淡道︰「關上了窗,等于把遠來的訪客拒之門外,豈不冷落了客人。」

譚琨不解地看著譚克己,但譚克己只是微笑著催促兒子快去睡覺。譚琨年齡尚幼,雖隱覺不妥,卻找不著根源,便听話的向父親道了晚安,這才離去。

譚琨輕輕地關上門,候在門外的家丁提著燈籠為他引路。

踱著慢步的譚琨忽然微微一頓,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庭院正中那百年老槐。漆黑的夜幕之下,隱隱可見它隨風輕曳,枝葉沙沙。

譚琨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便自嘲地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走了。

「好敏銳……」隱于槐葉深處的凌霜淡淡笑了起來︰「若再多幾年武功修為,只怕就發現我了。」

凌霜的目光緩緩投向窗前站立的男子,他泛白的面孔透著幾分病中的倦容,但那雙眼楮卻如鷹般敏銳犀利,直直地投向凌霜隱藏的位置。

「來者便是客,樹上的朋友,不如進屋喝杯熱茶如何?」

譚克己慢慢說道,聲音不大不小,但對于熟諦听音辨位之道的凌霜來說,已經猶如近在咫尺。

凌霜並不意外他發現了自己,于是輕輕一踏粗壯的槐樹枝,借著風勢輕盈飛起。如瀑的黑發與柔軟的絲衣隨著夜風飛舞輕揚,皎潔的月光灑落一層銀霜,乍一看,仿佛自月間飛出一仙子,優美得令譚克己不由感嘆︰「天下能有這般風采,卻與我譚克己有淵源的,只怕不超過五位。」

凌霜如同一只夜空下的白鳥,輕飄飄地飛入了譚克己的房中,雙足輕輕點地,微揚的烏絲順滑垂落,微微閃爍著月夜的光華。

譚克己打量著凌霜的背影,微微笑起︰「但那五位之中,如今年齡未過三十之人,卻僅有玉蓮教教主凌霜一人。」

凌霜緩緩轉身,黑曜般的眸子漠然地看著譚克己,由他微而無序的呼吸之中,凌霜便知譚克己功力被廢並非虛言,而且落下了病根。

凌霜幽幽暗嘆一口氣,淡淡道︰「想必譚將軍已知凌霜為何而來。」

譚克己笑道︰「凌教主的情報晚了一拍,老夫功力盡廢,早已不是什麼將軍,承蒙皇上不棄,榮封為衛國公,以後就是吃著朝廷奉祿頤養天年的譚閑人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掩去了一生功勛顯赫的功臣驀失大權卻賦予了閑職的黯然。

凌霜沉默了一下,出于敬意慢慢說道︰「不知衛國公是想自行了斷還是要凌霜動手?」

譚克己爽朗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到椅上,目光炯炯地看著凌霜︰「成王敗寇之理老夫比任何人都了解,當日傷你一掌,老夫便已有十倍奉還的覺悟。如今譚克己只是一介廢人,與其碌碌無為度過余生,但不如與天下聞名的凌霜轟轟烈烈一戰而亡,豈不痛快!」

凌霜沒有言語,半晌,才幽幽說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事……我並非真心想取你性命,只是大勢所趨,不得不從……」

譚克己意外地看著凌霜,頓了頓,一絲苦笑揚起︰「我原以為天下間再沒有比凌霜更加灑月兌快意的一代英杰,他孤高氣傲,笑傲群雄,這樣的一個人,不應該被俗塵煩事困擾,只應彈指間指點江山、傲視江湖。卻沒想到,他也會有不得不為之事,果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天下,只怕沒有真正快意之人吧……」

一席話引得凌霜不由怔怔出神,曾幾何時,自己又何嘗不是以為自己便是天下最無拘無束之人?當自己決心一件事時,又有誰敢說一個「不」字?那時何嘗不是快活得意?

可是,當自己意識到時,原來,自己也會身不由己……被所謂的「責任」、「義務」羈絆住時,才驀然驚覺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之中,也有著自己排斥的東西。那時才覺得,所謂的責任義務原來也有另一個名字,叫「負擔」。

如果此時讓他自己選,凌霜不會站在這里。但如果他不站在這里,他將無顏面對玉蓮教無數弟子、無從應對江湖各大門派中的覬覦之輩。師傅當時的話並非危言聳听,江湖中人可以失了「命」,卻不能失了「名」。凌霜原以為自己不屑于這些虛假的東西,卻恍然發覺其實自己多年來都在為這個虛假的東西而奔波努力著……

「凌教主?」

凌霜苦笑一下,望向譚克己的目光之中涌起了幾分英雄惜英雄之意,但他依然緩緩拔出了若雪劍,淡淡道︰「當日你我一戰,凌霜猶如醍醐灌頂,爾後所遇更是受益菲淺,凌霜感激不盡。我的若雪劍只飲天下可敬之血,你雖功力盡失,但我依然會以此劍取你性命,算是向你聊表敬意。」

譚克己豪爽一笑︰「能得凌教主一惜之情,老夫也算雖死猶榮了!哈哈!但老夫懇求教主一事,請凌教主放過譚府上下,莫要傷了他們。」

凌霜微微點頭︰「你我恩怨,凌霜不會遷怒于人。」

「好!凌教主請!」

譚克己一昂頭,毫無怯懦之意,坦然的神情令凌霜再度猶豫,忽然一道寒光一閃,凌霜本能的以劍卸去攻勢,但來者凶氣騰騰,劍劍直逼要害!凌霜一邊招架,一邊狐疑定楮,竟是譚克己的小公子,譚琨。

「琨兒!住手!」譚克己生恐凌霜動了殺機,急忙大喝起來。

「爹!您快逃!」譚琨一臉焦急地大喝著,不敢有半分分神,全神貫注的應對凌霜。

譚琨的劍法受年齡經驗所限,欠缺幾分精湛多了幾分浮躁,劍法雖好,卻雜而無序,而且太過急攻,反屢露破綻。凌霜心中輕笑,深知譚琨是一心救父,孝心可嘉,便沒下重手,虛虛地攻了幾劍,便誘著譚琨周旋起來。

原本還擔心獨子犯險的譚克己,在幾來幾回後,便已看出凌霜並無傷害譚琨的意思,而且似乎有意誘導譚琨的劍招,專攻劍法中的破綻卻點到即止。

譚琨天質聰穎,很快便從敗勢之中發覺他劍法中的不足,幾回合過後,劍招已經愈發精進,破綻漸漸被更加精妙的攻勢彌補。凌霜見譚琨悟性奇佳,不由多了幾分好感,更加用心地暗中引導起來。

但譚琨怎會知道凌霜的心思?只覺得自己屢攻不利,敵不過凌霜,又恐父親安危,殺氣已經越來越盛,再隨著劍法不斷完善,凌霜的應對已經不由得認真起來。雖說譚琨人小力弱殺傷性不強,但也不敢分心。

這孩子,再過幾年,必成大器!

凌霜心中暗想。

又不由想到許久前,與玄氏九皇子玄熠也曾這般交手,那時自己也有過如此感嘆。看著這群女圭女圭以逼人的氣勢追來,饒是凌霜這般如日中天也有了些遲暮之感,感慨江山代有新人出。

自己追趕前人步伐多年,一步一步超越他們,但是就算如今已經遙遙領先又能如何?只不過是給後人一個追趕的目標,看著他們越來越向自己逼近,卻不知是該繼續死守,還是該灑月兌的將這個位置讓給一代新輩……

「教主手下留情!」

譚克己一聲驚呼,凌霜驀然回神!多年應敵的本能令他出神間直取潭琨要害!若非譚克己驚回了凌霜的思緒,只怕若雪劍已經將譚琨一劍穿心!

但這一劍攻勢迅猛,凌霜雖卸去了劍勢,卻阻不住劍氣!無形的劍鋒直逼譚琨前胸!譚琨及時一閃,領端的衣襟齊刷刷地割開一道裂痕,雖避開了大部分劍氣,卻依然被劃出一道血口。

凌霜急忙收劍,擔心的一步上前,譚琨卻目光警惕地一躲,凌霜頓住腳步,不南苦笑。

「琨兒!」

譚克己急忙上前察看譚琨的傷勢,譚琨卻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凌霜,手中的長劍並沒有松懈力道,一副隨時逼上的架勢。

「走開,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

凌霜冷聲說道,他已經意識到有這個孩子在,便不能順利的取譚克己的性命。

「琨兒!放下劍!」譚克己一聲怒喝便欲奪劍,譚琨急忙將劍護起,死活不肯交劍。

「琨兒!你想氣死爹嗎?!」

「爹!您失的只是功力,不是武功!多年的武學精髓並未失去!你我父子二人聯手拼命一搏!總好過任人宰割!」譚琨急得叫道。

「你懂什麼?!」

譚克己大怒,譚琨尚幼,初生牛犢不怕虎,但譚克己卻深知沒了功力的他與一個修為尚淺的孩子就算拼了命,也難敵凌霜五招!

譚克己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獨子與其它人的性命安危。眼見兒子年少氣盛,極有可能觸怒凌霜而命懸一線,譚克己又急又怒,恨不得一掌將譚琨劈暈,逃過此劫。

「你想傷我爹,除非我死!」

譚琨見父親這般,只得一意孤行,當即揮劍再度逼上!

凌霜冷眸一橫,不再手下留情,當即一劍刺去!譚琨急忙提劍招架,卻被震得踉蹌後退數步!步子還未站穩,凌霜的若雪劍已經逼近,譚琨連眼楮都沒有來得及眨,雪白的寒光已經抵到了他的脖頸之上!

譚琨又驚又怒,驚的是自己居然一下子便被制住,怒的是他終于明白先前凌霜是有意讓他,才會讓實力如此懸殊的二人周旋了數招。

「再過五年,你才能接得住我的劍,現在,你敵不過我半招。」凌霜冷冷道。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譚琨怒瞪著兩眼,大聲道。

「教主饒命!」譚克己情急之下,當即單膝跪地,抱拳求饒︰「老夫只有這一根獨苗!還望凌教主手下留情!不與小兒一般見識!」

「爹!孩兒不怕!」譚琨見父親下跪,頓時急了。

「你住口!」譚克己氣惱的一聲大吼。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令屋內頓時靜寂,譚琨懵懂地撫著火辣辣的艙頰,愕然的看著慢慢放下手的凌霜。

凌霜目光如劍,直視譚琨︰「不要讓你的父親為你的任性而做出妥協,這一跪,你一生都還不起。」

譚琨怔了怔,忽然眼眶一熱,鼻間一酸,他急忙咬住嘴唇,以防自己一個不當緊在敵人面前哭出聲來。

凌霜輕聲一嘆,背過身去︰「你走吧,待你長大,再來為你的父親報仇吧。」

譚琨手中的長劍滑下,清脆落地,他的雙手緊緊握起,不經意地顫抖著。

「琨兒快走!」譚克己見凌霜松口,急忙推著譚琨往外轟,生怕他再度犯險。

譚琨木訥地被推了幾下,忽然一下子抱住譚克己,屬于孩子的怯懦之意涌上,他嗚咽著悶聲道︰「求求你……不要殺我爹……不要……」

譚克己心頭一酸,強忍心中悲戚,俯模著譚琨的頭說︰「琨兒,譚家的未來就要靠你了。好好做人,不要再倔強氣盛,不要辱沒譚家的名聲。」

譚琨已經沒了主意,想救父親卻力不從心,即使放聲大叫引來巡兵,卻也未必能敵過眼前的這位俊俏公子,更怕他一怒之下當即痛下殺手。但若不救,譚琨又心有不甘,最後只能緊緊的扯住譚克己的衣袖,哽咽不止。

「琨兒,這塊玉佩是爹年幼之時一位高人所贈,」譚克己自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到譚琨手中︰「爹那時就篤定要將它作為傳家之寶,呵呵,原本想等你成親之時再送給你……現在,為父將它傳予你,你要好生保護。」

凌霜的目光不經意一瞥,頓時瞪大了瞳孔,因為那玉佩竟是一塊五蓮狀玉佩!極為眼熟的花形令凌霜不由一步上前,當即抓起,令譚家兩父子萬分愕然。

凌霜細細地端看這塊玉佩,玉身是上等羊脂白玉,玉身隱隱透明,五瓣蓮花栩栩如生,花瓣溫潤堅實,澤如凝脂,細膩光滑。若非花蕊中間刻有一個赫目的譚字,凌霜真會以為是師傅傳給自己的五蓮玉佩丟失了!但是!一模一樣的雕工卻令凌霜不能將它視為巧合,尤其是師傅曾經提及過五蓮玉佩作為教主象征的緣由。

「這玉佩你是從哪里得來的?」凌霜冷聲問道。

譚克己一臉困惑,但依然如實奉告︰「這是在下幼時得一高人相贈……」

「那人是誰?!」

凌霜急切的模樣令譚克己不由嚴肅起來︰「當時老夫尚幼,印象已經模糊,只記得那人當時身負重傷,奄奄一息。老夫救了他一命,後來他臨走之時,便將這塊玉佩相贈,並親手在花蕊正中刻上了老夫的姓氏‘譚’字。他還傳予老夫一套拳法,便是如今世人皆知的譚家雷霆掌。老夫心存感激,便將此玉一直留往身邊。凌教主,不知有何不妥?」

凌霜目不轉楮的逼問道︰「那人是不是似患隱疾,總是輕輕咳嗽,但武功卻出神入化,尤其輕功奇佳?」

譚克己無比意外地看著凌霜︰「沒想到凌教主對幾十年前的江湖老前輩也有所了解?那人確實正如教主所言,不知那位前輩是什麼人?」

凌霜怔了半晌,忽然揚起一絲莫名的笑容,他微微搖首,似是好笑,又似無奈,卻只是哧哧笑著,令譚克己與譚琨面面相覷。

許久,凌霜才止住笑意,微微彎起的眼角之中,閃動著莫名的光澤︰「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或許正是為了今日,你當日才會得此玉佩……」

「凌教主?」

「那人便是我玉蓮教創教之人,人稱‘玉蓮公子’的第一任教主。」凌霜的聲音微微顫抖︰「這塊玉佩便是他從不離身之物,玉蓮教的象征五蓮花便是源于此佩,從此凡我教弟子便身系玉蓮佩。但那玉佩要避忌白玉,因為只有玉蓮教教主才可佩戴羊脂玉雕刻的白色五蓮佩。師傅說過,玉蓮公子並未將玉佩傳他,而是送給了一位恩人,如今傳給我的,也不過是當年之物的仿制品。」

譚克己呆愣在原地,許久都未收過神來,只是喃喃道︰「原來那人便是玉蓮公子……」

凌霜輕快一笑︰「沒想到玉蓮教與你竟有如此淵源,枉我一直為不得不取你性命而憂心重重,卻沒想到你竟是我教的大恩人!若無你當日救下玉蓮公子,未必有我玉蓮教今日!恩公,請受凌霜一拜!」

凌霜當即跪倒,形勢倏轉令譚克己一時無從反應,只能慌忙扶起凌霜,苦笑道︰「都言人生如戲,原以為已經窮途末路卻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沒想到真會如此……」

凌霜又何嘗不是心中激動萬分,這份開懷之中,除去驀然知曉師傅當年屢屢提及的無名恩人是何人外,更是褪去殺戮之後的輕松快意。沒想到,不必強迫自己時的感覺是如此痛快愜意,仿佛萬鈞壓身突然消失,輕快的有種想飛的!

原來,仇焰口中的負擔確實存在。原來,真如他所說,擺月兌這些是如此快活寫意。

仇焰,你在哪里?可還怨我?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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